众目睽睽之下,冬梅居然将那碗茶水一饮而尽。
众人怔住,直望着冬梅。
不稍片刻,但见冬梅七窍都开始泛出血痕,整个人也摇摇欲倒。
“冬梅——”舒沅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了上去,扶着对方,“你怎么了?”
“冬梅姑娘——”英子也急道,“奴婢这就去找这附近的冯大夫。”
她才刚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君邑的唤声:“英子!别去了!她这是百步迷肠毒,此毒无解!”
闻听声的还有舒沅,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君邑再看向冬梅:“君邑哥,您既然知道这是什么毒,怎么可能无解?求求你救救冬梅吧,她随我快十年了。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我们感情比亲姐妹还亲。馨儿不想看着她就这样走啊。”
“娘娘,您不要为难宇文将军了。”倒在地上的冬梅拉了拉舒沅的衣袖,在咳出一口血水后,吃力的道,“将军说的没错,冬梅这确是百步迷肠毒,无解的百步迷肠毒。”
“不!冬梅!你别说这样的丧气话,都没试过,你们怎么能有一人轻言说放弃!”舒沅摇头,“你相信舒沅姐,你也要相信自己!”
“舒沅姐,没用的……”冬梅也摇头道,“因为,这毒就是冬梅自己下的……”
听到这里,舒沅一惊,刚才那碗茶本是应该君邑饮下,可被冬梅抢了先。
如此一来就……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冬梅:“冬梅,你……”
“舒沅姐,你猜的不错。”冬梅凄楚的笑着,显然猜到了舒沅的想法,“其实,你是应该恨冬梅的。你们所有人都该恨冬梅。因为,贤儿……是被冬梅害死的……”
“怎么可能?!冬梅,你别胡说!你为何害贤儿?你说过,你最爱他的!”舒沅打
断了冬梅那在她看来荒唐的话语。
“舒沅姐……你也看到了,因为冬梅还有晨曦啊……”冬梅手指头轻轻勾了勾,拭去了一滴自嘴唇上滴下的血渍,殷虹的血痕还是将她嘴角抹成一片粉粉的红,头轻轻一侧看向一旁站立的晨曦道,“晨曦,见到你安全皇姑就放心了。皇姑不能照顾你了,你一定要自己保重,保重……咳咳……”
冬梅再次咳了起来,一口血自口腔内再次吐出后,眼眸也渐渐散失了光彩。
“……不!不!你话还没说完!冬梅,冬梅……你快醒来,你快醒来啊!”扶着冬梅,舒沅不停的摇着,整个人已经陷入一种仓皇,“你不能话说一半!晨曦,晨曦和贤儿的死有什么关系……不!不行!贤儿已经走了!你不能就这样留我一个人孤单单的在这宫里……”
舒沅终于痛哭了起来。
天知道,这些天里,她究竟忍受了什么。
贤儿走了,连最后的冬梅也走了。
全走了!
这偌大的皇城,她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苍天啊,你为何要如此!难道你真要让我华舒沅一人在这空寂的天地中孤单到老吗……”望着夕阳下半明半暗的天,她终于喊出了这些许年来压在她心头的话。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选择帝王家!
看了她许久,君邑终于俯下身来,抚着她的双肩:“馨儿,我跟你回宫。”
舒沅抬起头,泪人般看着面前的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次,君邑没有犹豫,再次确认:“我跟你回宫。”
这些天来,天空始终笼着一片阴沉沉的密云。
时不时的下起的绵绵细雨,将整个京邑的人的心情都衬的分外的沮丧。
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沮
丧的,而我则是绝望。
冬梅没有说完,我知道,她是在保护我。
可是,她的死已经明白的告诉我一场在大齐酝酿已久的阴谋正在拉开序幕。
我最不愿意看见的事已经发生。
我没有退路。
只有去面对。
走错一着,就是碎骨粉身。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季节里和宇文将军一起回宫的。殷胥已经出殡,但是,新帝尚未登基,故,年号仍用祥和。
祥和四年十一月底,迟迟悬而未定的新帝人选终于在我和君邑回宫的那一刻定夺,人选毫无悬念,就是止长。
当我在极乐殿上听到这一消息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走下台阶,冲止长行了个揖礼,并将传国玉玺郑重的捧送到他的手中。
我记得,当时,止长的面上有很长时刻保持着错愕。
“华妃……”他看着我,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我冲他莞尔一笑:“萧相,你大齐萧氏嫡亲后裔,自武宗时期入朝,如今也算两朝元老,期间,协助皇帝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担当这天下大任者非你莫属!”
“微臣谢华妃娘娘!”止长恭恭敬敬的下拜道,而后,旋身,在百官面前高高举起玺印。
祥和四年十二月。
大齐上空一扫往日的阴霾,改而下起了鹅毛大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如往年一般将整个大地覆盖。
千里江山,万里雪飘。
瑞雪兆丰年。
这倒又成了一个新帝改元的祥瑞之兆。
萧相止长正式宣布在极乐殿称帝,改国号为楚,当年为天佑元年,他是为楚高祖。
极乐殿侧殿。
郑英杰正指挥着众太监宫女为止长更衣。
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衮服,各种珠玉,将原先看上去有些精廋的止长反而衬了起来。
这是舒沅这
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细心的打量着自己的弟弟。
铜镜内,止长似乎对自己的着装挺有想法,总是不断的指导着郑英杰等人。
比如:那个东珠该如何配饰,比如,那衮服的带子该如何悬挂。
他一说,郑英杰就赶忙点头哈腰的吩咐众人改弦易撤。
挽头发了。
按照帝王礼,登基时不比闲暇,须得将头发挽起方可戴九龙冠。
毕竟第一次侍候新皇,小太监,小宫女们看来还是不大摸得准新皇的脾气。
几次下来使得止长暴跳如雷:“滚!一群废物!都给朕换熟练的人手来!”
早站立在殿外看着这一幕的舒沅开口道:“皇上,还是让阿姐来吧。”
止长微微一滞,有些顾虑似的看向她。
舒沅笑道:“皇上,你忘了,以前在四川老家的时候都是阿姐替你梳头的啊。”
止长凝视着舒沅半晌,才咧嘴一笑:“好!”说着,挥了挥手。
包括郑英杰在内,几名太监宫女们都一一退到了门口。
殿内,便只剩下舒沅和止长两姐弟。
舒沅笑着边问着止长想要的发式,边与他念叨起童年的旧事:“皇上,还记得吗?这是第几次阿姐为你梳头了?”
止长想了想,面色略有些愧疚:“这个……真不记得了……”
舒沅释然的道:“第二千七百九十二次了。”
止长哑然:“阿姐……”
舒沅有些嗔怒的道:“你啊,看来是真不记得,以前你最爱看阿姐梳妆,说阿姐梳出来的头发又好看又顺溜,就央求着阿姐替你梳。每次,阿姐梳完,你都会跟阿姐说是最后一次。结果呢……”
止长“嗤”的一笑,道:“都不是最后一次!”
止长笑,舒沅也跟着笑了起来,手上的梳子也停了:“
皇上,你知道吗?那么多次,其实,到最后,阿姐都可以猜出你的心思,也知,绝非最后一次……”
“可是,阿姐你都愿意上止长的‘当’!”止长笑道,但是,笑容仅仅一闪,便逝,“阿姐,其实,止长知道,你并不赞成止长称帝,只因为止长非皇室贵胄。可是,你放眼古往今来,有多少开国帝王天生就是皇室贵胄的?
何况,你自己也曾说过,我们萧家于这大齐开国有功,既然有功于开国,又有功于建国,为何又不能拥有这锦绣江山?难道仅仅因为今日是止长得了,就以为止长之过?阿姐,若是这样,要止长说,你的想法也太过迂腐了……”
……
与止长一番絮絮叨叨,竟不觉时辰过的飞逝,只听得殿外,郑英杰一声高喊:二人的对话方得停止。
“阿姐,止长该去前殿了,若您有兴趣观礼,止长愿意邀请阿姐前往。”止长边说,边接过舒沅手上的九龙冠戴到自己头上,并系上带子。
“是……皇上是该去前殿了……”舒沅喃喃的说着,眸色却越来越寒冷如霜。
殿外。
郑英杰等太监宫女们已经等了许久了,他们都不明白,为何仅仅一个梳头,殿内拖了这么久。
可是,奴才毕竟是奴才,他们一个个又不敢吭声,只由得郑英杰再次喊了声:“皇上,该摆驾前殿了……”
他尾音未落,却闻听殿内传来“哧”的一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啊”的一声,新帝的惨叫。
“不好!皇上——”郑英杰慌忙推门进去,便见新帝摇摇晃晃的站着,一手抚着后脑勺,一手却颤巍巍的指向对面的华妃,“你,你……”
但见一把锐利的金钗赫然插入新帝后脑勺,深入已达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