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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帝王冢

    “你……你说馨儿她,等朕?”上官殷胥仿佛在回忆什么事情,喃喃道,“一直到现在……”

    “是!”萧止长大.大方方的说着,“现在就在殿门口。”

    “朕去看看!”上官殷胥不顾冠服还未穿上,便疾行出殿,打开殿门,抬眼便见殿门外,一身湿透,昂然而立的舒沅。

    看到她这个样子,殷胥惊道道:“馨儿——”

    许是见他出来,立了一夜的舒沅那双空洞的眼眸也开始有了些许生气,她开了开口,没有说出声,只是抬步缓步行入殿内。

    她要进来,上官殷胥赶忙避让,边避让边道:“馨儿,你来这里为何不让郑英杰那奴才通报。只要是你来,无论是什么时候,朕都是会见的。”

    上官殷胥一直在说话,舒沅却是充耳未闻般直直的看殿内,看着殿内的每一个陈设。

    直到上官殷胥的声音在殿内中止了,她才泯然一笑:“胥儿,这个乾朗殿住的可舒适?”

    对她这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上官殷胥虽惊异,但也不气恼,他尴尬的笑道:“馨儿,这乾朗殿虽舒适,但远不如当年你在的启福殿和雍王府。”顿了顿,他便上前扶道,“馨儿,你看你,一晚上来也不穿上鞋履,还没遮伞。浑身都淋湿了。你今天就在乾朗殿这,朕就让人将董美人送回去。你需要什么就和朕说。朕知道,隆贤他出了事,但你也不要过分难过,朕会替你查清楚。”

    “是啊,阿姐,”止长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身后,“有什么事情您就和皇上说,这皇宫里,还有什么事情是皇上不能解决的。”

    “孜

    然肉里有毒。”舒沅喃喃的说着,声音很轻,轻的让人听不清。

    以至于上官殷胥不得不陪笑了笑,再问一次:“馨儿,你说什么?”

    “孜然肉里面有毒!”这次,舒沅抬高了声调,一双明眸目不转睛的看着上官殷胥,“苏淑妃将孜然肉喂给贤儿,那肉是你赐给苏淑妃的,她一口都没吃,全给了贤儿。”

    止长道:“如此,那便是苏淑妃的问题,皇上,不如将淑妃娘娘宣来问问。”

    上官殷胥一听,二话不说,立即吩咐左右:“宣淑妃上殿!”

    郑英杰还未出殿门,就见小楼跌跌撞撞的跑来:“不好了,不好了,皇上,淑妃娘娘今晨在未央殿中突然上吊身亡。”

    脑袋“轰”的一声,仿佛一切都乱了章法。

    “你说什么!淑妃死了?!”上官殷胥近前一步,逼近小楼。

    涉世未深的小楼显然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以为皇上没听清,哆哆嗦嗦的再重复了一遍:“是……是皇上,奴婢发现的时候,娘娘的脖子就悬挂在帐子中的横梁上……”

    “淑妃腹中怀有皇上骨肉,已经快足月了,如何这时候自缢身亡?”止长像是分析又像是叹气道,“又恰好与隆贤的遇难一前一后,这其中可得玄妙啊。”

    上官殷胥认真道:“你确定你都查过,排除是他杀,另外,大理寺卿周如新可曾去往查过?”

    “这个……”止长拧紧了眉头,“皇上,周大人的脾气您清楚,他一向是唯上旨意行事。对臣下的话他也是不从啊。”

    上官殷胥还在头疼怎么说,就听那头舒沅“呵……呵呵……”的尖锐的

    笑声。

    舒沅悲呛的道:“胥儿,此事又何须周如新?你明知苏荃身怀六甲,不吃孜然肉,你却赐予她,你明知苏荃近来的食物皆有喂食隆贤,却丝毫没有顾及。现在,又联系上周如新!周如新是谁,他是你的臣子,只会唯你的命是从!虚张声势之事有谁不会为!”

    “馨儿,”上官殷胥逐渐听出了端倪,“你的意思说这些都是朕所为?!好!你倒说说看,朕为何要杀隆贤,他是朕的亲皇弟!”

    “呵,亲皇弟?”泪水早已蒙了眼的舒沅抬首冷笑了声,“跟一个在政变中亲手杀了自己亲皇叔的人说起亲皇弟,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咳咳!”这一说,一旁的萧止长摸了摸鼻子,“阿姐,皇上这不也是心疼自己的弟弟吗?再说,皇上之前执意要册贤儿为太子,也是您不允许。贤儿那孩子也是,太纠结了,一天到晚皇上见着他就跟热屁股堆个冷脸似的,别说是弟弟了,就是一般人见着了也会不舒服。连个抱都不让抱,更别说亲近。几次都弄的皇上在大臣们面前下不来这个脸。还说,皇上是杀死先皇的侩子手。”

    这话一说出口,仿若一个晴天霹雳。

    盯着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的上官殷胥,舒沅一字一顿道:“胥儿,止长说的都是真的吗?贤儿他当着大臣们不让你亲近?还说……你是……”

    许是真说到了痛点,上官殷胥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身,负手道:“馨儿,那都是过去的事,小孩子家的话,有谁会去考量。”

    “贤儿如此说……”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滚

    落,紧抿着唇,舒沅喃喃的缓缓转过身:“知道了,妾身都知道了……”

    贤儿是他的孩子,身在帝王家,原以为帝王家的恩情如纸薄,胥儿定不会轻易容一个先皇名正言顺的儿子,往前,她不愿意让贤儿做上官殷胥的皇子就是不愿他与在大夏一般成为人家的靶子。没料到,自小生活在琅岐,倒是更让他沾染了琅岐人豪放的性格,对任何事情都大.大咧咧,没有丝毫的违饰,这就更加犯了帝王家的禁忌。如此在大庭广众下明目张胆,别说上官殷胥毒杀他,就算他提交大理寺治他个谋逆罪都绰绰有余。更别说是他手底下,那些整天鼓吹忠义礼教的大臣们……

    贤儿,原来,竟是母妃害了你……

    倒是上官殷胥看着舒沅这样转身出门,竟一时手足无措,他几步追上舒沅:“馨儿,贤儿之事,朕并未怪过他。你可去问那些大臣,还有止长,对,还有止长,”说罢,他看向止长道,“止长,你说说,朕哪次有责备过贤儿。贤儿之事,你放心,朕定会让人查个清楚,那班大臣,一群只知道阳奉阴违之辈。要知道是他们谁做的,朕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看着上官殷胥又是跺脚,又是发誓的,舒沅凄楚的笑了笑,伸手抚了抚上官殷胥的面颊:“胥儿,难为你了。贤儿若此是臣妾的错。臣妾怎会怪你?你是大齐的帝王。”说着,再次松开他的手。

    她的松手如同放手,她的话语如同临别赠言。

    无数的梦里婉转,他仿佛看到她如同儿时的那样将他紧紧怀抱,无论是多大的风浪,她始终未曾

    松开他。

    大齐后宫,无数次的分离后的相见,他都引以为唯一,恨不得抓紧她,永远不放。

    为了她,他甘于涉足险境,只身前往风雨中的大夏,为了他,他愿意抛去所有,带她隐匿于江湖。

    原以为,他走了,她就该彻底属于他了,纵使她百般不从,但,只要看着她在他身侧,他亦甘之如饴。

    谁曾想,到如今……

    他从来就知道,贤儿是她的命,她宁可失去所有也不愿失去这个孩子。

    他也知,贤儿恨他,正如止长所说,无数次贤儿当着众大臣的面谤他,甚至更严重的还有,拿起如意砸他。

    可他,都没有怪他,甚至,有意册他为皇子。

    只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现在,贤儿没了,他知道,在她眼中,无论他怎样解释也敌不过一个词:帝王冢。

    “馨儿,”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失神的喊出声,“我爱你……”

    她顿住了脚步,但是,只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去。殿外,一阵风吹过,梨花,杏花,桃花儿,吹的落红万千飞舞。将她整个身姿都衬托的宛如仙境中突如降临的女神。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只希望,这条路的尽头不再是帝王家。

    但是,才行几步,便听身后决然的“嗤”一声。

    紧接着“皇上——”无数声声音在耳畔此起彼伏。

    她回首望去,但见,晨曦中,他的血在半空中如那日的礼花般喷溅的纷纷扬扬。

    “馨儿,胥儿的命你救。如今,胥儿无用,保护不了贤儿,就以胥儿之身偿他之命,可好?”

    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