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是抓住了,可是,舒沅知道,这后面之事将远比已经解决的更多。
就在乌桓遭刺后,前庭琅崎军队就已经哗然生变,因了军中无主,不少琅崎将士闹着要护送大王子回阴山。
他们再无心恋战。
如今的大夏已经彻底的势孤力单。
霞光暮染。
落日正在这片土地上尽情的挥洒着自己最后一轮余晖。
此刻的舒沅漫无目的的走在宫墙林立的大夏皇城内,不时的看向漫天狂乱的飞舞着白色的纸花。
这是属于上官灵水的送葬队伍,自然是宏大而招摇。
只是,因为朝野议论现在大夏的形势不同往日,君和不得不将本应于上午就应该发的丧改在了这个日暮时分。
一队一队身着素服的宫女太监们抛撒着纸花有机械般毫无表情的行走着,将这样一个时分渲染的出奇的诡异。
沿着石阶缓步走上高高的城楼,极目远眺。
天边红彤彤的落日将整个大好河山照耀的通红。
风吹处,将舒沅素色的百褶长裙高高吹起。
肆意的飞扬着。
落日渐沉,一半是阴沉的天际,一半是鱼肚白的辉光。晨昏交错,一如这江山的更替,王朝的兴衰。
看着看着,往身后看了看。
今天她是独自出来的,没有带任何随从,连同冬梅她也以贤儿需要看护为由给支开了,为的就是四处走走。
无论她走到哪里,总觉得身后似乎总有双眼睛。
就好似现在——
“是谁,出来罢,既要见本宫,何必躲躲闪闪。何况,周围没有护卫。”舒沅冷声道。
又是一抹黑衣出现在舒沅视野中。
“馨儿。”对方说着拉下了面上的面纱。
此人的出现,大出舒沅的意外。
她曾想过对方是谁。
比如,她的敌人派出的刺客,比如刘如云的余党,再或者是随意一个民间以为她为妖女处心积虑要刺杀的人—
—可别笑,如今的她在民间的声誉恐怕连妖女都够不上,她已经是他们言之凿凿的乱夏之凰血。
可是,这个人却是她从来都没想到过的。
“你……”她有些支吾,直到对方开口,“舒沅姐,我是胥儿啊,怎么,你不认识了?”
说到这里,对方又嗮笑着:“是啊,一别两年,大夏皇妃,您怎会记得大齐宫中的一介闲散王爷?”
“不……不是,”舒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这样的,只是阿姐没有料到是你。真的,阿姐没有料到。我……你怎么来这边了?”她走上前,轻轻触了触对方的肩,“胥儿,真的是你……那日围场上……”
“不错,那也是胥儿。”对方开口道。
“胥儿……”她颤抖着,语音都现了哽咽。
真的,真是胥儿,她没有在做梦。
如今的胥儿已经长的更高了,比她还高出半个脑袋。
他已经是个小大人了,难怪这么久了自己都没认出他。
她抚摸着他的肩膀,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馨儿,一别数年,你还过的好吗?”
“……胥儿。阿姐真的好想你……”在他怀中,她终于潸然泪下,往日的种种,今日的一切,曾经的她甚至都无法相信眼前的人还能重见。
他们相拥许久才再次分开。
望着天边那道亮白的银带。
上官殷胥道:“馨儿,你跟我走吧。”
“胥儿,”平静下来许久的舒沅这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你喊我什么……馨儿?”
他冲她泯然一笑:“他们叫得,我为何叫不得?”
她笑了,抚了抚对方的脸颊:“真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他拿下她的手,紧紧拽到手心中,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的手融入,“自从那日,你将自己送上来夏之路我就告诉自己上官殷胥你不能再是个孩子了!如果
你还是个孩子,你身边的人将再无一人剩下!所以,请允许我喊你馨儿!”
他凝视着她,四目对视间,其中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二人间蔓延,蔓延。
看久了,舒沅急急收回自己的眸光,轻轻推开了对方,转过身:“胥儿,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知道,你是大齐的王爷。现在齐夏间的局势你应该了解。”
“是!我当然了解,所以我必须出现在这里!”对方反而近前一步道,“馨儿,你知道你离开这两年大齐发生了什么事吗?”
舒沅重新看向他。
“萧若兰与人通奸,对方就是前京邑府尹王生。宫中传闻,那个公主就是他们生的。他为此事大发雷霆,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仅仅是将她禁足,又找了个借口,以当初沉碧一案赐死王生了事,他们两怎么折腾也就罢了,还连累的止长的官职也被一迁再迁。那个所谓的静贵妃更是倾情佛堂,见天的闭门不出。整个大齐后宫现在乱成一锅粥。他每次回宫都是宣数十名宫女子入寝,但是这些女人却没一人给他生下子嗣。”“他”说的便是浩澜了,现在,他也只用“他”来称呼那个他曾经多么敬重的人。说到这里,他嗤笑道,“武宗一朝也不过尔尔!”
“那也是他后宫前庭之事,与我不搭干了。”舒沅垂下眼眸。
“他还将那个女人放出来了。”殷胥继续道。
“谁?”舒沅抬起头。
“当然是洛淑妃!”上官殷胥负手冷笑道,“将一个曾经处心积虑谋害过他的女人放出,他也真够狠的!连自己的性命暂且不顾,真不愧当这杀兄戮弟之名。”
“……胥儿。”这下,舒沅才越想越觉得心惊。
浩澜居然将洛雪放出来了,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那么,那日围场上烈风事件,还有灵水和万韵之死难道都是……
……不,她
不是洛雪,她是萧素素啊!
“馨儿,”看着她,上官殷胥明白,她已经知道事态的严重了,“所以,馨儿,你必须离开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管他什么大齐大夏,我们一起走,找一块你自来便心心念念之地,我们一起过着桃园般的生活。”
“不……胥儿,”她倒退两步,“我不能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能!”
上官殷胥不依不饶:“为什么!难道你现在还对他抱有幻想?你那样为他,甚至不远万里来这大夏,他还是不顾你生死,连洛雪都放出!”见她还在退后,想了想,似乎也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再次近前,“……难道是因为夏皇?洛君和?!”
听到这里,舒沅用力点了点头,斩钉截铁:“是!我不能现在离开他!”
定定的看着她,他不可思议的摇着头:“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明知道现在的大夏已经穷途末路,你明知道他现在要册你为后是害了你,把你推上风头浪尖。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原因,一定是。”
“是!就是这个原因!”她手微微一紧,决心不再倒退,立定脚跟,“你也知道,他马上就要册我为后!册隆贤为皇子!我在大齐也只是个皇妃,而在这里,我是他的皇后!就算是末代皇后又怎么样,总比跟你离开,受那布衣之苦的强。”
他也立住了,但仍是不可思议的望着她:“馨儿,如果我说我也能立你为后呢?”
心下陡然一惊,舒沅看向他,又旋即收回了眸光,转过身去,长吸了口气,扬首道:“上官殷胥,你听着,这里是大夏国境,而你是大齐的王爷,以齐夏现在的局势,孰轻孰重你自己分的清楚,你若再近前一步,我随时都能喊来大夏军队。”
“……好,我明白了……我不怕大
夏军队,你也不必虚张喊来大夏军队。”对方的声音在耳畔回旋,“馨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的!”
再次回头,对方已经不见。
舒沅手脚一软,重重的靠在城墙边。
而,就这么一刹那,她的余光却瞄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眼前一闪,便往东边而去。
东边,那有白露宫……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激灵。
这多半日下来,她居然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大齐华妃传》文:悠哉游哉米虫==========
白鹭宫。
鹭影萧条。
高大的铜镜前,夏姬盘腿而坐。
此刻的她,发髻已经梳毕,只余唇上的胭脂未曾染红。
对着镜子,她笑了笑,仿佛很满意目前的妆容,张开小巧的双唇,正欲将那唇红往唇片上放去。脸侧伸出一双手,替她执着了唇红。
“莲儿,我来吧。”对方道。
将那唇红往那夏姬唇片上一送。
夏姬上下唇一抿。
“你看,这样是不是好许多?”对方道。
“自然是。”夏姬立了起来,拢了拢宽大的宫衣领口,眸光灼灼的看向对方——大齐前第一国师,莫魁。边起,边将唇角多余的胭脂轻轻拭去,眸光漫不经心的道,“你来了,可是现在还未到子时。”
对方笑道:“只要是你的邀请,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都会来。”
“哀家说,现在还未到子时,你就不怕皇上这会儿出现,把你当刺客抓了?”
夏姬嫣然一笑。
她的笑总是那样使人心神荡漾。
“怎么会?”对方握住了夏姬香软的肩膀,“现在举国皆知,大夏太后正在静养,皇上又怎会在这个时辰来打扰太后?”
夏姬瞄了瞄对方拢在肩头的手,轻笑道:“你倒真不怕。不过,你这天下第一策算国师当然能算到皇上这个时候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