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方郑重的放下了手,负手道,“老朽是天下第一策算师不假,可是,这个策算是有对象的,只能测天道,只能测国运,只能策晴雨,人能否到来可不算老朽术业之内。”
“呵呵——”夏姬掩口银铃般一笑,轻轻一个旋身,后退了几步,“莫魁就是莫魁,做任何事情总是能大过天。”
她这么轻飘几步,居然将莫魁连着人一道向那身后宽宽大.大充斥着香氛的床上倒去。
帘幕外,舒沅紧紧捂着嘴,无法相信她所亲见的这一切。
而随着衣物的飘落,床上人物的动作似乎要渐渐进入高潮。
即使是舒沅这样,已拥有一个孩儿的母亲也觉脸红耳燥,难为情。
罢,罢,别人家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正待转身离去。只听帐内传来“织啦”一声。
随着一声惨叫传出。
不好,出事了!
舒沅急步上前,忘却了帐内人的身份,一把掀开帘帐。
但见刚才烛火中还精神抖擞的莫魁,此刻,正赤身裸体的倒在夏太后的床上,胸口插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的匕首,眼眸圆睁,嘴角还渗着血,一只手指着面前人:“你,你……”
此刻的夏太后,衣领半挂,露着白嫩细腻如羊脂玉般的肩臂,桃色的面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仿佛此刻的当事人非她,她只是站立在高处的一介旁观者。
“你什么?你不是说为了哀家做任何事你都愿意?怎么,现在,哀家不过想要你的命你就不乐意了?”夏太后冷笑道。
或许是觉得向对方要个说法无望,莫魁张着嘴缓缓的回头,定定的看着舒沅:“珍儿,你……”
舒沅面色一变,或许,她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这样的急转直下。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所发生的事情,不过
,想到过往,她也冷笑道:“万老爷,莫魁!”
“珍儿,你……”莫魁显然被她这一声唤弄的心下一冷。
“不要叫我珍儿!”舒沅冷然道,“国师莫魁,如果说以前你还让我有一点点的尊敬,现在这个尊敬已经荡然无存。你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事别人不知道。什么凰血,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都是你一手对我铸就的!人在做,天在看!是,我还不知万韵和你的真实关系。不过,若她真是你的亲身女儿,有你这样的父亲,也是她前世修来的孽!”
“你以为你将我和她一起骗进宫就没事了?你让万韵故意接近太后,又凭着太后的信任知道了太后的真实身份。然后又让她去攀附皇后,太皇太后,最终你再将我骗出牢门,看到太皇太后的宫变!莫魁啊莫魁,你千算万算,你以为你是天下第一测算师就不会有人关注你所为了吗?你错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舒沅一口气说了一堆,将这段时间她对莫魁积累的怨恨一古脑儿的全部掏出,方觉畅快。却不觉那莫魁的面色早已变的发白:“好……是,是我将你和韵儿骗进了宫。是我……可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为了……”他颤抖着看向夏姬。“为了”后面的话半晌都未说出,只见他脖颈伸的笔直,双目如铜铃般生生暴突,腮帮子鼓起,整个身子如旋风扭伤般扭动起来,不一会儿,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便自他口中向四面喷溅而出
“啊——”舒沅惊喊了声,连连倒退。
一个踉跄,旋身跪跌在了地上,素色的裙摆瞬间展开,如一朵素色的白花般在地上张开,衬着点点血痕,宛若那春日的桃花,冬日之雪梅般,在这氤氲的烛辉照射下,赫然入人目。
嘴上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舒沅的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
入宫多年,死人不是没见过。
可是,看着一个和自己曾经也算有半个父女关系的人死去,而且,死状还如此惨烈,这还是头一遭。
“你没事吧?”耳边飘来夏太后若即若离的声音,她抬眼望去。
但见此刻的夏太后,夏姬,慵懒的坐于床榻脚上,一双狭长的眼眸散发着一股醉人的笑意,一手还在悠闲的缕着发丝,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充耳未闻。
舒沅就瞄了夏姬一眼,眸光却又不自觉的留在刚才事发的位置,一眼便又瞥见那直挺挺的莫魁的尸体,还有圆瞪着看着自己的眼珠,再次止不住的干呕了起来:“母后……他,他……”
夏姬也瞥了眼,随即轻笑了下,拂了拂手中的绢帕,正襟道:“他什么?就是个死人啊。”
“不,莫魁,他是大齐国师莫魁,也是万贵人的父亲。”舒沅这下总算稍稍镇定了下来,努力解释道,“你杀了他……”
纵使她刚才义正词严,纵使她能够想象的出这个莫魁对夏太后的态度也无论如何想象不出为什么她要杀一个花了如此精力来找她的人。
“你不也希望他死吗?”夏姬敛起了笑容,拭了拭唇角,立了起来:“不是吗?我们都希望他死,就没人希望他活。”
“我只是恨他……”舒沅摇头道,“死,他还不配!”
夏姬冷笑:“可在哀家看来,他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远远不够!”
她踱步到舒沅身边,伸出手。
舒沅犹豫了下,将手伸给了她。
她将舒沅自地上扶起。
“哀家很好奇今天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既然是你,哀家也不打算隐瞒。他不是别人,他就是上官浩澜和上官灵水的亲生父亲。
”她扶起舒沅后,重又踱回了卧榻边,慵懒的坐了回去。
这个消息大出舒沅意外,她宁可想象如今是两名皇室贵胄在进行这天下之争也无可想像那个大齐朝堂之上所坐的,如今兵临大夏城头的并非皇室之后,更无法想象,这上官灵水居然还是浩澜的亲姐姐,更是这莫魁的亲生女儿。
夏太后自然没有注意舒沅这错愕的表情,依旧陷入自己漫长的回忆中:“……那一年哀家才刚刚十七……”
大齐皇城,花团锦绣,阳光明媚。
到处散发着一股子春的气息。
“阿姐,你来了。”在一群嫔妃采女的簇拥下,当时的祁贵妃,祁雨柔兴高采烈的迎了出来。
今天,是她进宫的第一天。
不久前的太医院传出消息,雨柔怀有了身孕,皇上上官玄担心宫内人伺候不周,更担心宫内嫔妃间的勾心斗角将伤害自己这个宠妃腹中的孩子便遵从她心,诏命她的亲姐姐祁莲入宫。
能陪着自己的亲妹妹在宫内住一段时间,这是多少当时女孩心中的梦想。
可是祁莲并不开心,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将与萧家萧道成的婚事推后。
以至她每日都在算着日子,只期盼着自己的亲妹妹能早日平安诞下麟儿自己方能出宫,或者,在每日散朝之后,她跑到极乐殿前,在那两座汉白玉石狮子边悄悄的看自己的情郎一眼。
只这一眼就足以。
都说有心栽花花不放,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次的守望,没有盼来自己情郎的注意却遭来了皇上的回眸。
在一个太阳初升的早上,朝阳极致的渲染下,她遇上了刚刚散朝的他,那个传说中的皇上,自己的妹夫上官玄。
他是个与自己情郎完全不同的人。
他是个如东
方屹立的山石般的男人。
“祁莲拜见皇上。”她恭恭敬敬的道。
每次都是他上朝后,自己才去的妹妹那里,所以虽然进宫数日,却并不见得见过皇上真颜。
这一见面,还确实有些许的慌乱。
好在对方并无怪罪,只是与她闲话了些“家常”。
却未曾想,翌日,那一纸诏命便下达她手中,皇上册立她为夫人,宣华夫人。
“不,他不会……”第一个否定这个判断的是雨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口口声声说热爱自己的夫君会册才见一面的自己的姐姐为夫人。
夫人,这是这个王朝早已消失的称位,它的地位原本就仅此于皇后。
上官玄曾立誓永不册后,如今却册她的亲姐姐为夫人,而且,是在自己怀有他身孕的时候。
这样的痛苦是普通女人难以忍受的。
好在,她是祁雨柔,天性的刚毅掩饰了心下的不安。
在这个诏命下达的当时,她便接受了这个命运的安排,尊刚入宫不久,原本是来服侍自己的亲姐姐为夫人,对她行了妃嫔之礼。
而,就在当晚,祁莲也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所谓的初夜。
“为何你会册我?”她直白的问他。
“朕日日下朝之时于石狮子边见你,朕不忍你永远孤独。”他道。
她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也相信,这是命。
就这样,她与她心爱的萧大哥自此同一皇城下,却相隔两方。
纵使思念成疾也无可奈何。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你不爱我,而是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却只能守在这礼教的边缘挣扎。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虽有伤痛,但如若将来有了皇子或者皇女能与自己心爱的情郎之子结为连理也是世间一大美事。
可是,黑暗似乎总与她相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