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舒沅清醒过来时已是翌日的日落时分。
一醒来便觉自己的双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包裹着。
窗外太阳的温度透过窗棂照射在床头,使得人的心自里到外都暖暖的。
青纱幔内,她醒来了,君和还未醒,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不时跟随着梦境抖动几下,太阳的辉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将他本身略有英挺的脸部轮廓勾勒的万分的柔和。
头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比起刚刚碰上香炉时的剧烈疼痛已经好许多。
她轻轻推开被褥,下得床榻,掀开身边的一条毯子给君和轻轻盖上。
高大的六角窗掩映着,挡着一整屋外的好风光。
轻轻推开窗子。
重重的珠帘外,不时传来鸟儿细碎的低吟声。
这是宫内难得的宁静。
看时光长流,我却愿此刻岁月静好,即使是为此永世停留。
冬梅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她回过身,她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但掩饰不了欣喜道:“您总算醒来了。您没醒来的时候,皇上就在这守着,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会疼吗?”
“不疼了。”舒沅点了点头,又问:“贤儿呢?”
冬梅道:“二王子福大命大。现在还好呢,嬷嬷照看着,已经不哭了。您就别说着,我们要是晚来了一步,可就不知结果会怎么样。”
听到隆贤没事了,舒沅也就放心大半,又问:“晨曦呢?”
“晨曦这会儿一个人在月明宫,皇上命他在里面对着皇后的灵柩闭门思过。听说他把宫内的瓷器全给砸了。”边说冬梅边摇摇头,似也是拿这么个幼年又失去母亲顽劣至极的孩子无奈。
舒沅点头轻叹:“是啊,晨曦那么小的
孩子,让他自个儿闭门思过也不是个办法,不若皇上醒来,我跟皇上说让我带着他和贤儿一同出去散散心,他这几天也乏了,该出去走走……”
舒沅只顾与冬梅一问一答,话未说完,却不意君和醒了:“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他是皇长子!皇长子自出世起就不是个孩子!他有可能是未来的国君!要担负一国重任!”他自床榻前立起,怒气冲冲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激动的近乎爆炸的心情宛若下一刻即将将整个殿宇点燃。
“皇上……”舒沅知道若不是真怒了君和不会语气这么重,她暗示冬梅先退出去,直起身子,努力冲他笑转换话题道,“你看,妾身的伤也好多了。贤儿也不闹了。冬梅说你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人也累了,要不妾身为你收拾收拾上床榻先歇息一会儿?”
看着她,君和眼神微微一滞,显然是为了她那句少有的“皇上,臣妾”。
这从来都不是他们私底下的词眼。
他微微侧过头去,负手缓了声气道:“馨儿,你不必说了。晨曦和隆贤的事情我清楚,他们两人在我大夏的地位谁轻谁重我更清楚。就是因为如此,晨曦今日所为才更为我所不容。即使没有今日之事,皇长子也是一定要废,你,朕一定要册!就是为了这大夏天下!”
舒沅还要开口,那边,冬梅走了过来,按住她的手。
“皇上,册废一事事关体大,是否需同太后大臣们商议?”冬梅高声道。
“不必了!太后近来静养,你们勿需打扰她!另外,殿上还有政务要处理,朕先走了。你好好养伤,窗子就不要再开太大了,太医说,你伤还没完全好,不宜吹风。”君和说完,一甩长长的
袖子转身便殿外而去。
舒沅冬梅相互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
“舒沅姐,虽然冬梅与皇上算是堂兄妹,也曾极力促成你们,但是,这次冬梅是真的担心了。”冬梅忧心忡忡的道。
君和这段日子的表现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这已经不是当初她所认识的堂兄了。
以前的他总是意气奋发,临危不惧,可现在的他居然要在这危急时刻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推上风头浪尖!
舒沅凄凉一笑:“冬梅,我自小就听了一句话,嫁鸡随鸡。今日的大夏已不同往日,我自然也不应同往日。他的心思我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诸国伐夏的主导者看似是齐,实则只是浩澜一人,浩澜与君和的过节我就不说了,他是不会放过这次机遇的,在他看来,成败在此一举。既然状况已定,逃避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说到这里,她乏力的从地上重新立起,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拖着长长的素色裙摆走向窗口,轻轻的合上窗子,垂下眼眸道:“如有意外,帮我照顾贤儿。”
事实证明舒沅所虑确实。
就在第二日,皇城外的驿馆内便传来乌桓被刺的消息。
据说凶手在两个时辰后就被抓到,是万俟。随之而到的大夏军队在万俟身上搜到了他与大齐来往的密函。
当时,因为事关乌桓,舒沅不顾头上伤势未好,也匆匆赶去,赶到时乌桓已经被琅崎人自带来的医官带走,只看到万俟一人在那红着眼骂骂咧咧:“洛君和,你XX妈就是一条狗!病急乱咬人!亏得我们琅崎人出生入死帮你,你还将老子一族全歼!滚!你们这群龟孙子别碰老子!老子一人做事一人担!你XX妈有种
将我属下兴师问罪老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一回头便见舒沅一人立于廊院中的花木边,又大声咆哮起来:“你个臭婊X!站在那里做甚,以为站在那里老子就不敢杀你吗!”说着,他便强行挣脱了左右紧困他手臂的绳子,一个猛扑就往舒沅这边飞身而来。
“娘娘小心!”夏英声音传来,随着几个选转的飞镖迅猛飞过。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万俟肥硕的身躯就重重的跌落在石子路面,双目,一左一右分别中了一个飞镖,鲜血直流。
双眼受重创,比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严重,万俟整个人痛的在地上打滚。
“你,和你,你们二人将万俟带去天牢,即刻找太医给他止血。”夏英指挥着御林军去那横七速八的抬起万俟的身子,说着,走了过来,给还在惊魂未定的舒沅做了做辑道,“娘娘。”
“夏大人。”舒沅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不必拘礼。乌桓到底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密函,到底上面说了什么?”
“娘娘,乌桓暂时无碍,他是胸口受伤,皇上去看过,已经让太医院给他诊治。那个密函在这里。”夏英自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递给舒沅。
信笺很厚,舒沅犹豫了一下接过。
抽出里面的信笺,发现有十来张,被血渍黏连着,有的里面的字迹也已经沾上了不少血迹,不过依稀还能辨认。
大意是写信的人说他愿意借兵与接信之人,条件是杀了乌桓。后面附上的图,都是一副副的画面,画面中所画皆是杀人,所杀之人,头戴高耸的毡帽,身着琅崎人普通百姓的服饰。
而杀人者统一身穿黑衣夜行服,唯一与她所见的众黑衣夜行人不同
的是,他们的腰间皆画着一块统一的腰牌,其中一块上边缘的细微小字依稀能辨:夏,大内。
落款:上官浩澜。
看完这些,信笺中依旧沉甸甸的。
她倒出一看,那便是画面中的那块腰牌,只不过,此刻同样沾满了血渍,腰牌上同一地方同样刻写着:夏,大内。
看到这,舒沅的手有些颤抖:“夏大人,既然你早已经预料到万俟此行将对我方不利,为何不对其人加紧防范。”
夏英道:“娘娘,彼为琅崎人,我等即使要防范也要顾及琅崎,若是琅崎人以为我等对盟友不恭,私下设防又该何如?”
舒沅默然。
夏英看了看被抬下去的万俟:“前日,永乐殿议事,皇上与乌桓说太后余党已除让琅崎撤军,万俟赞成,而乌桓坚决不同意,此事应是这次刺杀的梗。”
“看来皇上早已预料到万俟可能对乌桓不利。”舒沅若有所思道。
夏英道:“皇上是否早已预料到臣不知。不过,琅崎人此刻若是撤兵确实对我方不利。”
“夏大人,本宫明白。如今我大夏处境不妙。所以,你那日才和皇上争执,不同意他让琅崎人撤兵?”舒沅接着道。
夏英道:“当时,臣说如若琅崎人撤兵也不应是这个时候。可是,皇上……”
夏英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舒沅肃然道:“夏大人,本宫明白你的苦衷。皇上,”她抿了抿嘴,“还请你谅解。事及琅崎,同样关乎大夏。”
夏英顿了顿,道:“娘娘所言差异,我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何况,国之危难,我等夏之子民百姓更当身先士卒,义不容辞。”
舒沅点了点头,将手中信函物件一并交还给夏英。
夏英冲她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