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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莫魁的心机

    月明宫。

    灵水“腾”的一声自凤位上立起。

    刚刚听完手下奏报草场的情形,她就恨的直咬牙,舒沅啊舒沅,这次又是没杀死你,你的命也是够硬的!

    但听“挷”的一声,身旁侍女手中所托的茶盏也瞬间翻落在地,茶水跟破裂的瓷片溅的一地都是。

    吓的一旁立着的万韵浑身直打哆嗦,“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和那原本托着茶盏的侍女齐声喊:“皇后娘娘!”

    “起来吧,本宫什么时候说怪罪你了。”她是在跟万韵说话,一脸自得的表情。

    万韵听了她的话小心翼翼的立了起来,留的那个小侍女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任由地上的碎瓷片将自己的脚膝盖挫的生疼也不敢吭一声。

    灵水冲万韵万种风情的一笑:“万韵,华舒沅还活的好好的,这次你失手了。皇上必定会着人调查此案。你知道,这宫内,敢于对御马下药,就是对皇上下药。敢于反抗皇上者,你该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吧?”

    心下一冷,万韵哆嗦一下,一把抓住灵水衣角哭诉道:“娘娘,您救救臣妾吧,臣妾还年轻,臣妾不想死啊。您说过,会保臣妾无恙的……”

    衣袖狠狠的抽回,灵水露出凶狠的嘴脸:“是!本宫是说过会保你无恙!可是,那是在你替本宫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可现在你失败了!失败了你懂得吗?!”她狠狠一捏万韵的下颌,一把撬起万韵的头颅,放缓了声调,“你看你,如花似玉的年纪,一张姣好的面孔,若是这样被掖庭那些太监们毁了多可惜。”

    万韵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更加疯狂的爬到灵水脚跟,拉扯着灵水的衣袖哭道:“皇后娘娘,您就可怜可怜臣妾吧。念在臣妾为您做了这么多的份上。皇……皇上若是知道臣妾死了,他就会想到臣妾背后……”

    “想到你背

    后你也得死!”灵水猛喝打断万韵的话,干脆坐到了一旁的镂空檀木椅上,冷冷的道:“你当这皇宫里有谁会是天生想死的?万韵,你从一开始就该明白,你既然接受了本宫的恩惠,就从此与本宫一条战线上。本宫盛则你盛,本宫衰你就是第一个替罪羊。哦,对了,听闻你家万老爷子不仅精通医术而且能掐会算,他这么会算,不如,你让他给你算算运势?”

    “臣妾明白了……”手逐渐松开,万韵自地上无力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身后,留下灵水一抹诡谲的笑容。

    万韵走后,一袭白衣缓缓走进月明宫。

    以下是二人的对话。

    “你的估算失败了。万韵那个丫头成不了大事。”

    “嫂嫂这是在怪妹妹?”

    “哪里会?妹妹会如此心焦想来也受过华舒沅那丫头不少苦头。现在事不成,姐姐反倒担心妹妹是否会焦虑更甚。”

    默了片刻,另一方没有接着话说下去,而是转换了话题:“莫魁号称神算天下第一,没有想到却有如此心机。”

    “妹妹,你说什么?”

    “姐姐,你可这样……”

    月明宫继续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浣溪斋。

    一缕温热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映照在窗内人苍白的面孔上。

    抚摸着手上一尺素绫,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底。

    万府内,一名身着花褂子的小姑娘站立在正厅,正在接受一名中年男子的询问。

    男子颇有些儒风,但是,这显然不是令小姑娘不害怕的理由。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和蔼的问。

    “我……奴婢叫万妞儿。”女孩深深抽了下鼻子,将差点落下地的又黄又长的鼻涕重新吸曳了回去。

    看到这个情景,四下的仆人都露出嫌弃的神色,他们不明白,这样一个又丑又脏的佃户之女老爷有什么必要这

    样耐心询问的。

    可是,万老爷显然没有被这些情绪所干扰,依旧孜孜不倦式的询问着你的父亲病况怎么样了,还有母亲现在改嫁到哪里,你的其他亲戚呢,没有来看你吗,一堆的问题。

    女孩回答的也算条理清晰,诸如,父亲快不行了,不久前借老爷家的银子买来的药没想到是个庸医开的,耽误了治疗进度,母亲虽说是改嫁,但是嫁到了很远的地方,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她,其他亲戚对他们一家更是避之唯恐不急。至于自己,她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父亲真的不行了,为奴为婢,甚至变卖任凭老爷吩咐。

    好个丫头,一点也没其他贫家女孩的羞涩,有的只是害怕。

    这点,男人也看出来了,所以他尽量和蔼,尽量放低身段。

    又问了些无关痛痒到底问题,他就吩咐仆人将女孩带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名脸蛋红润,皮肤白皙的女孩被带来出来。

    “奴婢万妞儿拜见老爷。”女孩恭恭谨谨下拜道。

    “起来吧。”男人道,随即,立了起来,当众宣布,“从今以后万妞就是我万家庄的小姐,谁要是敢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

    这是谁也没料到的结果,包括那个叫万妞的女孩在内。

    等她诚惶诚恐的接受这个结论时,她已经被唤作万韵,从此以小姐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万家庄。

    很快,她的生身父亲就意料之中的病逝,那个从前叫做万老爷的男人成了她的“亲生父亲”。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比其他孤女还好命,只知道万老爷是个好人,因为他帮助自己安葬了父亲,又让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随着年纪的长成,这万家庄的奴婢一个个多了起来,而当初见过自己的奴婢也一个个莫名其妙的死去,在万家庄所有人眼中,她成了名副其实的万老爷的亲

    生闺女。

    不久,她又多了个继母,就是佩玉。

    佩玉是“阿爹”远游后带回来的,是一个极其娇弱的女子,娇弱的有时候看上去很奇怪。

    奇怪这两个字是舒沅姐也感觉到的。

    只是,她的感觉和舒沅姐的感觉不太一样。

    她的这种奇怪感觉是自佩玉来后,在万家庄无论是哪一个角落自己总能感觉到佩玉那双充斥着哀愁的眼睛存在。

    有的时候,猛的一回头,的确能看到她,不过,她发现她正坐于她高高的阁楼内静静的看着她。

    曾经,她问过佩玉的身世,对方说她这是二嫁了,也是慕老爷的名而来的,家里原来的男人和亲人已经在闹饥荒中死去了。

    孤身一人,又是孤身一人。

    莫非就是这种孤单感令她与她心心相惜,使得相互的感觉更深刻一点,她与她才互相关注的多一点?

    这样的日子直到那次皇命到来……

    先是佩玉在县丞面前冲他百般乞求,然后,又声泪俱下冲她述说厉害,她若不进宫,她,万家庄都要遭殃。

    她说,佩玉,你如此前后两个面孔是打算在她走后谋夺万家庄的家产吗,佩玉没有否认。

    好在后来舒沅姐挺身而出,说愿意代替她进宫,可是又被那县丞作祟。

    好容易盼到阿爹回来,更是一意要求自己进宫,任凭她说破了嘴也没用。

    她不懂,为何自己自小叫起的大善人阿爹今日会换成如此面孔。

    月圆之夜,她旧病重犯,决定去找异人大哥顺便向其吐露心声,结果,病势才刚刚缓转又被迷晕,醒来时发现又出现在自己家里。

    无奈入宫。

    没被选上妃子也就罢了,她不希望,只指望与异人大哥在一起。

    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冒死出宫一回见他一面,结果,又被人发现。

    心灰意冷之际,她终于见到了她的异人大哥,当

    时,她真的很激动,因为是他主动来的。他还说,让她在宫内耐心等待,总有团圆之日,又让她不时的传递在宫内的消息,会尽力想办法来看她。

    这话不就等同于他已经接受她的心意了吗?

    至此,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发现事情渐渐变的不可收拾。

    投靠皇后,告发紫兰,设计陷害紫娟,甚至后面的舒沅姐,是的,她承认,这些都是她做的,有的时候,对那些被她害的人她也会觉得愧疚,比如紫娟,她曾经对她很好,再比如,舒沅姐,往前,她喊她珍儿,在万家庄,她们一起度过了不少美丽的时光。

    可是,她甚至到现在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何会到这个地步。

    紫娟惨死,那次,在宫内永巷相逢,她冲舒沅姐行礼,对方只是淡漠的看了她眼,做了礼节性的敷衍后就飘然而去。

    在所有的太监宫女眼中,她俨然成了皇后的人。

    而随着太皇太后的失势,皇后的鄙夷,现在,她在这个宫内已经彻底被孤立。

    想来想去,她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哪里出了差错。

    她曾将自己的境况告诉过异人大哥,也曾传信向自己的阿爹求助,可是,结果呢……

    一滴晶莹的泪珠儿溅落白凌,脑袋也渐渐陷入混沌。

    她弄不明白的事太多,及至再无力去多想……

    缓缓的立了起来,她终究走向了那个预备许久的椅子。

    阿爹,你的恩情女儿今世已报,异人大哥,今生的路太累,你我今生无缘,来世,韵儿愿以一生追随你远行的身影……

    透过白凌的圈绕,她仿佛看到了来生的世界。

    不再有饥寒,不再有离散,还有最亲爱的爱人永远陪伴。

    高高的屋梁上,三尺白凌仿佛顷刻间幻化成了漫天飘舞的雪花,飘散在这宫帷的每一处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