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突突——
带着一连串的轰鸣和灰尘。
夜琅的老摩托停在了刀马的别墅外。
他的方向感并不好,总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一路上是靠亚当不停的指方向才找到这。
好在夜琅嗅觉极其灵敏,自从进了这片辖区,刀马的味道越来越明显。夜琅几乎是寻着气息一路寻到这里。
因为刀马早已有过吩咐,所以那些四处游走的‘天谴’成员只是神色各异的盯着他们,没有阻拦询问。
二人走上去,亚当敲响了那扇夸张的大门。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虽然跟刀马的‘天谴’组织打交道已久,但他也只认得余本笑和其他几个小成员罢了,连刀马的面都没有见过。
此刻,亚当多少也有些心虚。
不一会,门开了。
开门的是张熟面孔。
“哇,你们来的好早耶,那些料理还没做好呢,先进来吧。”
夜琅打眼一瞧:这不马兰么?
马兰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笑盈盈把二人请进屋,走进宽阔的大厅。
大厅里还有三个人。
刀马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餐桌旁的沙发中间。
两边俯首而立的,是个不认识的胖子,还有亚当的老相识余本笑,他依旧是那副油头粉面的样。
就在夜琅和刀马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们眼里瞬间迸发出了激烈的火花。
刹那间的杀意,让其余人都心头一凛,但这杀气却转瞬即逝。
亚当回头瞄了一眼夜琅,见他按捺住了脾气,偷偷松了一口气。
夜琅不再看刀马,而是径直朝饭桌走去。
随即不管不顾的在主位上落座,旁若无人的浑像回了自己家。
刀马斜眼瞟了夜琅一眼,不再理他,象征性的起身迎接亚当。
“你就是亚当吧?”
“是是是……”
“之前我手下找了你麻烦嘛,是有些误会,今天在这摆宴请请你,算是赔罪啦,你呢,也就别再挂心了嘛。”
亚当也佯作客套:“没什么没什么,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哈哈。”
刀马对亚当礼貌的笑笑,旋即脸色一沉,头也不回的对余本笑说:“你弄球呢?还不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一旁的余本笑连忙凑过来,深深的给亚当鞠了一躬,又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个像是饱含歉意的表情。
“抱歉了亚当先生……之前是我的错,我太年轻,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他又深深给亚当鞠了一躬。
亚当淡笑着:“没事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了,这都是小事情……”
刀马坐回到沙发上,冷冷的对余本笑说:“赔了罪,就赶快滚,难不成还想留在这儿吃饭嘛?”
“是,是……”
余本笑答应着,向亚当和夜琅点头致意后,便快步离开了别墅。
仰靠在餐桌旁的夜琅这会早就坐不住了,两眼瞪着天花板,说出了到这以后的第一句话——
“净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有鸡毛用啊?不说要吃饭么?能不能抓紧上菜啊?”
马兰蹦蹦哒哒的凑过来,坐到夜琅旁边,嬉皮笑脸的说:“欸呀你急什么嘛?好吃的料理就是要多费功夫嘛。”
“……”
夜琅歪过头瞧了马兰一眼,有点无语。
这时,有几个手下推着三台餐车走进来。
刀马站起身走向餐桌,瓮声瓮气的冲亚当招手。
“先吃饭嘛。”
“诶,诶……”
亚当答应着,同刀马一同落了座。
刀马见主座让夜琅抢了,便径直坐到对面的下首,亚当也在刀马身边落座。
而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只是默默跟在刀马身边,在他身后站定。
夜琅眼皮都不抬的摆弄着餐巾。
“啥意思呀?跟个大佛似的搁那盯着,让人咋吃饭呐?要吃饭就坐下,不吃就滚。”
毫无疑问,夜琅说的就是那个立在刀马身后的胖子。
胖子一听这话气得够呛,两只小眼睛精光一闪,眉毛都立起来了,扯起一脸横丝肉死盯着夜琅。
要是眼神儿能杀人,夜琅早就横地上了,只是胖子碍于没有刀马的命令,只能原地不动。
亚当生怕夜琅激怒了刀马,正想开口打圆场,可刀马却像浑不在意,只是回头对胖子说。
“没你的事啦,叫人家嫌弃了,那就出去嘛。”
胖子强忍着分辩的冲动,又斜了夜琅一眼,才顶着一腔子不忿出了门。
这会功夫,各色美食已接二连三上了桌。
烤全羊,炕锅羊肉,手抓羊羔肉,胡羊焖饼,胡辣羊蹄,葫芦鸡,奶汤锅子鱼,干锅牦牛肉……
满满当当几十盘,硬是没几个素菜,而且大多都是羊肉。
亚当和刀马又简单寒暄几句,没过一会,便无话可说,只是闷头吃饭。
刀马卷起袖子,大口撕扯羊肉。
亚当则是边吃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刀马和夜琅二人,提心吊胆的盯着,生怕哪个关节不对,这两人再突然厮杀起来。
夜琅倒是毫无顾忌,自打第一盘菜摆上桌起,他那旋风筷子铲车嘴就开始紧忙活了。
只三两口,就把一整只葫芦鸡吞进肚,又从还烫手的烤全羊上猛扯下一只冒着热气的大腿,这会正忙着跟硬邦邦的羊腿较劲呢。
马兰望着夜琅的侧脸,小口小口的喝着驼奶茶。
她吃的很清淡,跟前摆着刀马专门为她准备的几份小菜,蔬菜水果沙拉,烤肠,牛奶醪糟,还有一份蚵仔煎。
……
四人神态各异,各有所思,一顿饭下来,也只有刀马和夜琅俩人吃饱了。
刀马将筷子一扔,撸下袖子,低头扯起长袍下摆抹抹嘴,又抬眼看向夜琅,冰冷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夜琅也吃饱了,他抓起餐巾,装模作样的擦擦嘴,与刀马四目相对。
这会酒足饭饱,餐桌上的气氛也顿时被二人降至了冰点。
亚当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丝丝冷汗从他额头上冒出。
而马兰只是笑嘻嘻的嚼着烤肠,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空气里的剑拔弩张。
不知过了多久,刀马终于率先开口。
向夜琅问出了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
“叶川杀董三四,有你的份?”
夜琅面不改色,只答了一个字。
“嗯。”
刀马又问。
“仨月后我杀尼卡,你也来?”
夜琅还是只有一个字。
“行。”
刀马嘴角下垂,轻轻点点头。
交流结束了。
这时——
一道身影忽地闪现在刀马身旁。
是那个替刀马刺探消息的黑衣人,这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的突然出现,把亚当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叉噼里啪啦掉在桌子上。
“怎么了?”刀马有些不高兴的问。
黑衣人凑近,在刀马旁边耳语了几句。
刀马面无表情:“知道了。”
话音刚落,黑衣人向刀马行了一礼,便一个扭身,又隐匿了踪迹。
夜琅抬眼嫌弃的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心想:
就那点实力还臭嘚瑟,直接走进来不比使这法术轻巧么?真是装逼不嫌费力气……
刀马站起身,露出那个标志性的嘴角下垂式笑容——
“看来是还有别的客人嘛,事也说完了,我不留你们啦,都走吧。”
亚当如获大赦的直起身:“那你先忙,我们这就走。”
刀马却摇摇头,拿下巴指指夜琅。
“不是我,是他,有客人来找他。”
“啊?”
没等亚当反应过来,夜琅就扯着亚当的肩膀离开了刀马的别墅。
混没注意到背后马兰的目光。
刀马望着已经被夜琅清扫一空的餐桌,几乎不为人察觉的叹了口气,又扭头看向马兰。
“你这妮子,瞧啥呢嘛?”
马兰吧嗒着嘴:“刀老头,他确实长得蛮帅的,我想跟他拍拖。”
刀马听了,霎时间露出一脸吃了苍蝇屎的表情。
“不得行。”
“……”
另一边,亚当又被夜琅按上了摩托车,一溜烟骑出了刀马的老窝。
亚当坐在摩托后座上,迎着风冲夜琅的后脑勺喊:“你有什么客人啊!?”
夜琅:“不知道。”
……
虽然夜琅说不知道,但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因为当他推开家门的那一刻——
就再次见到了那张该死的黑脸。
此时此刻,那贱人正端坐在夜琅的沙发上,翻着夜琅的漫画,喝着夜琅的酒。
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一看夜琅回来,那人便抬起头,将一个充满涵养的笑容挂在脸上。
“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相娱啊……夜琅,别来无恙。”
嘭——邦!
夜琅甩手上门,一个箭步冲上去扯过漫画,照着那人脑壳就是一记爆栗。
“死鸟人你无恙个屁!咱俩才三天没见!”
叶川护着脑袋:“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羞辱我,但你不能抢走我刚看了一半的漫画!还给我!”
“还个屁,那是我的!我还没看呢!你不是只看少女漫么!?看什么海贼王!?”
夜琅把漫画塞进怀里:“像你这样的只配看狐妖小红娘。”
“那个我都看两遍了……诶?”
叶川忽然注意到了挂在夜琅腰间的那把“狼牙”宝刀。
“这不是大快刀21工之一的名刀‘狼牙’吗?”
夜琅把刀护在腰间。
“啧,你小子眼睛挺贼呀,别惦记,趁早死心奥,告诉你,这可是我费老大劲得来的。”
“我知道,给我看看嘛,最近我的‘金刚一指’修炼的更强了,还更新了磨刀石功能,说不定能帮你磨快一点……”
邦——
没等叶川说完,夜琅照着叶川天灵盖又是一个暴扣。
“滚!我可去你大爷的吧!再敢动我刀头都给你敲爆。”
“嘶——夜琅你……”
“咋的啊?‘秋焱’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说着,夜琅把刀收进柜子里,一屁股坐到叶川身边,扯着叶川的耳朵:“怎么着?又搁那憋啥坏水呢?”
叶川吸了吸鼻子:“夜琅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啊?”
夜琅咬着牙:“崽种,你特么还记得我为啥来这破地方么?”
“哎呀,那些细节就不要再去管啦,这次我来,是要跟你道别的。”
夜琅眼珠子一斜。
“啊?又来跟我留上遗言了呗?没事,都哥们啷叽的,有啥话你就直接说吧,说完我亲自送你上西天,省得你死别人手里我还怪心疼的。”
“……”
叶川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我得去一趟边境,有场硬仗要打,放心吧——虽然这次的场面会稍微有点大,但我是不会死的。”
边境?
夜琅心头涌上一团疑云。
“什么时候?跟谁打?”
“时间不知道,但至少也是几个月以后。对方是北美的‘天谴’组织。”
“要准备这么久?他们要干嘛?话说这种边境矛盾还用你出手?难道圣府不管吗?”
“嘿嘿,他们好像还真不管。”
叶川眯起眼睛冷笑:“北美‘天谴’盯上了边境的无人区,要把那当据点……圣府的内府高层早就知道了。”
“然后呢?”
“他们只想借机把水搅浑,让国内外‘天谴’内斗,谁能拒绝一个可以牵制敌人的存在呢?对吧?”
夜琅拿出半瓶威士忌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叶川。
“所以圣府那帮杂碎……为了对付‘天谴’,连国土都不要了是吗?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吗?”
叶川接过酒,淡淡的说:“也许吧,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现下国土不保,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跟大部队一起把那些北美孽畜干掉,日后再跟圣府算账。”
“哈哈——还整出大部队来了?”
夜琅举起杯,狠狠咽下一大口酒,咧着大嘴,气得直发笑。
“我说鸟人呐,你多少有点受虐倾向吧?就乐意给人当枪使呗?前几天刚杀了董三四还不够,现在又要替圣府去打仗,诶,要我说你干脆加入国安军吧,肯定比那肥婆军衔高,你起码能混个中将。”
“不。”
叶川直起身,他的表情很认真——
“夜琅,你不懂,这不是给人当枪使,他们达成了目的,我们也达成了目的,等边境战争结束以后,我们的势力只会更强!等那时就能……”
咣——
夜琅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撂,站起身一把捏住叶川的脸,死死瞪着叶川那两颗黑眼仁就开始咆哮——
“强你奶奶个哨子!这他妈是打仗!还他妈是替别人打仗!我们打仗不死人吗!?我们会死他妈很多人!!!”
“……”
“你们是不都拿北美‘天谴’当粘豆包呢!?你们上去打!两边都死个屌朝上!圣府那些人形野蛆也就跟着冒出来啦!”
“……”
“活是你干罪是你遭轮你的拳头死你的人!等仗一打完,嘿!又他妈成炮灰了!到时候人家拿你当尿罐子踢!再给你赏金涨它一个亿满世界追杀你你就开心了是吧——”
“……”
“……”
叶川的脸被夜琅死死捏在手里,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
数秒的沉默后,他轻轻扯开夜琅的手,语气坚定。
“夜琅,不,麒麟,你根本不明白……这场战争,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国内的‘天谴’势力会达到空前的团结,所有人,包括人类,都会通过这场战争认清圣府的真实面目……”
夜琅默默又把酒杯倒满。
“接着说。”
叶川神色不改。
“改变历史,在此一战。”
夜琅:“有多少‘天谴’组织参战?”
叶川:“现下已有十余个‘天谴’组织加入了。”
夜琅:“然后你给自己编了个理由也加入了?”
叶川:“无论出于大义还是私愤,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夜琅无话可说了。
叶川端起酒杯,透过焦糖色的酒液看向夜琅,那是一张极少露出悲伤的脸。
“所以……云亭城的解放,就交给你了,毕竟只靠刀马一个人,还是太过勉强……你可能还没发现,现在云停城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内府成员渗透进来了,还有锤刀两局的人。
夜琅又面无表情的坐回去。
“内府倒是没啥惊讶的,一群神神叨叨的精神病,倒是锤刀两局的人,他们居然都来了?圣府到底要干嘛?”
“目的不明,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也对这座城市有想法,尼卡已经盘踞在此专权太久了,说不定也和董三四一样,成了剪除对象之一。无论如何,至少在扳倒尼卡这件事上,我们和圣府目的一致,所以……”
“所以什么?”
叶川试着抿了一口威士忌,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东西似乎还挺好喝,至少比劣质二锅头好喝。
“你还是……先不要和刀马自相残杀了,如果可以的话……往日的仇恨,还是放下吧。”
“呵。”
夜琅舔着嘴唇:“看老子心情。”
叶川眉头紧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们,唉……算了,至少不要在云停城的事解决之前……”
对了。
夜琅转移了话题,又问:“你的势力明明只能伸到大西都周围?你又是怎么知道北美‘天谴’进犯边境的?”
“这个……”
叶川犹豫了一下:“是咱们一个老熟人放出的消息,实际上,她就是这场战争的号召人之一。”
“……”
老熟人……有能力摸到国际动向……能联络到多个‘天谴’头目……还能组织起这种规模的战争……
夜琅一时间猜不出来。
或者说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敢相信那人还活着。
“到底是谁?”
“九尾狐。”
“还真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