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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爱好歹如山峰

    白樾回忆了一下:“有一点脾气不好,还有一点管得太多,其实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挺像的,就是特别瘦,快要营养不良的感觉。”

    俞濯池心里有点打鼓,手揪住白樾睡衣的扣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会不好看吗?”

    白樾摇了摇头,瘦的时候是那种清俊的好看,带着少年独有的阴郁,现在是很正气的长相,丰神俊朗,气势如虹。

    俞濯池怎样都是很好看的。

    白樾本来是准备刨根问底的,把前世今生都问个遍,但看见俞濯池的眼泪,他沉默下来。

    那一定不是个多好的结局。

    “那是上辈子还是平行时空呢?”

    这是两个概念吧,俞濯池一直认为自己是重生的,毕竟拥有同一段记忆的俞濯池怎么会存在于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呢?难道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未来的俞濯池在死后,意志回到了这个世界的过去吗?

    一张用过的纸回档到使用之前,就与原来有过一次使用经历的纸完全错开成两张纸了?

    俞濯池不知道,白樾也不知道。

    “不想了不想了。”俞濯池顺了顺白樾的背脊,“这也能说是做了场预知梦。”

    预知梦,安慰话而已。

    安慰话,能有安慰的作用就行。

    白樾总不说惶恐,惶恐为什么俞濯池会喜欢上这样普通的自己,惶恐为什么他不会为了当初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去而生气,俞濯池也不说害怕,害怕重蹈覆辙,害怕一步走错就又负了一世。

    他们走到今天全凭心里那点爱意,一世坎坷,一路波折,真的很不容易。

    可以回头去看那些深深浅浅的脚印,凹陷的泥水里掺着真心与算计,被摇摇晃晃地生生走出一条新的路来,没有一步回头,没有一步迟疑。

    所谓爱好歹如山峰,或壮美,或秀丽,总要有拿得出手的一点,一座矮小的山丘撑不起想要登高的人的野心,不够坚定的爱也挽留不住一个脆弱敏感的心。

    从前他们的爱恋就像一场空有浓烟的大火,飘散的颗粒侵入肺腑,骨子都烧的灼热。

    后来浓烟散开,相视才知眼睫凝着零落的雪花,于是寒潮代替了热火,天空接替了海洋,等待会得到漫天的霞光,好似那年热恋的火色,烧得通红。

    当初白樾这样会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打着玩笑的幌子退缩的人,如今也会直言不讳自己的真心。

    俞濯池困在不幸、力求挣脱的那些年,飘着大雪永远不见寒冰化冻春水,季朝颜飘摇又没得到好结果的花遗落下残破的花种,谁都说不会再有开花的那一天了,谁都想不到满了两季。

    “俞濯池。”

    “嗯!”守在病床前的俞濯池环住刚醒之人的腰,“什么事?”

    “我答应你了。”

    白樾手里握着那个毛毡小狗,脑海里不断闪过刚才经历的一切,那样真实,那个俞濯池那样难过,他却觉得那样......温暖有希望。

    “答应......”俞濯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白樾坚定的目光中缓缓回过味来,他伸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真的吗?是我想的那个答应吗?”

    “咳咳。”

    白樾被他勒得呛出声来,俞濯池赶忙松开了手,脸上洋溢的笑容被他矜持地收了回了一半,还有一半实在收不回去。

    “我就说,我这么好你肯定早就暗恋我了。”

    暗恋吗?其实连白樾的答应,俞濯池也觉得是施舍与无可奈何的下下策,应该是被自己强迫久了,就听之任之、放弃抵抗了吧,不然怎么会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光盯着那只狗。

    一只狗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你很喜欢它吗?”

    白樾点了点头,指腹摩挲着表面粗糙的毛发,是一个不太好的结局吧,是又怎样?现在的人生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两个没人要的人凑在一起,只是取取暖,哪怕只有一会儿也行。

    “那你喜欢我吗?”

    白樾看着俞濯池眼里雀跃的小星星,张了张嘴哑了声,视线顺着他的脖子向下,是瘦得能看清肋骨的身体,肤色是泛着青的惨白。

    他把到嘴的“有一点喜欢”吞了回去,转而语重心长道:“等你什么时候稍微胖一点儿,我就告诉你。”说着还掐了掐自己干瘦的身体,其实白樾比俞濯池瘦得还要吓人。

    俞濯池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他侧头从玻璃的反光中看清自己的样子,往日里看着还没什么,现在确实觉得瘦得不健康,怪不得白樾不喜欢了。

    俞濯池很小声说:“我会的。”手却不自主地去拿了个小抱枕垫在两人之间。

    “白樾,生日快乐。”

    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俞濯池试探着又问:“你能再说一次那三个字吗?”

    白樾不明所以:“哪三个字?”

    “没什么没什么。”俞濯池闭了嘴,已经听过两次了,他要是还能再说一次,俞濯池就该想今天过生日的是自己了,自己好歹也是个金主,心胸要宽广,不能老这么逼人家,“我随便说的。”

    “白樾。”

    “干什么?”白樾捏了捏小狗,第一次觉得身边的人黏得很。

    “我可以叫你了了吗......”俞濯池小心瞄了眼白樾,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卑微,一改刚才的试探之意,底气颇有点不足地硬气起来,“我就要叫你了了。”

    白樾背过身去,遮掩住红得发烫的脸:“随便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了了。”

    “你好吵。”

    俞濯池果然不说话了。

    弗兰克说得没错,你总要允许有些事情、有些人慢一点才有回应,我们原谅掌管幸福的天使因为年纪有些大了,手脚不再麻利,所以上天也要允许不互通的爱意还能再有一次能被说出口的时机。

    浪潮卷走的尸骸,慢一点会变成飞鸟。

    被鸣笛声带走的人,在血红里慢一点看见黎明。

    于是飞鸟振翅飞向天际,正巧霞光满天,是黎明破晓时分, 时光回溯,再睁眼,一阵兵荒马乱后是白樾毛茸茸的脑袋和白皙的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