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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长蘅病倒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的眼泪在独处的时候就没断过,脸上的疲惫与倦怠都是真的。

    白樾回去后,他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白樾不太懂这边的医疗机制,只能跑去那家中餐馆寻求帮助,最后忙上忙下才算是把情况稳定下来。

    “要给他的家人说一声吗?”白樾纠结这一点,可除了俞濯池和他先前提起的小姨季朝颜,那一句带过的他的妈妈,季明语,白樾就不再清楚还有谁是可以联系的了,偏偏这三个人里有两个已经不在人,还有一个人......

    白樾踌躇良久还是给俞濯池拨去电话。

    没有接通。

    第二个也没有接通,现在是冰岛时间凌晨两点多,那在国内正是上午,怎么会接不到电话呢?

    白樾有些心慌,翻着通讯录给秦延打了个电话。

    “白樾?”

    白樾很久没有联系过秦延了,秦延以为白樾还完钱之后就再也不会联系他了,所以这个电话来的突然。

    “秦延,俞濯池他现在......”

    秦延看了眼时间,向俞濯池的秘书要了俞濯池一天的行程。

    “在开会呢,应该是没接到。”

    秦延就知道他来肯定是是为了俞濯池:“怎么了?”

    白樾的心安定下来:“哦,也没什么,就是陆长蘅生病了,我想着和他说一声。”

    那端有一瞬的沉默,声音再传来时竟有一丝颤抖:“谁生病了。”

    白樾被他搞得一阵哑然:“他的......弟弟,陆长蘅。”

    又是一阵沉默:“严重吗?”

    “倒也没有很严重,起了烧,现在还没退下去。”

    “位置告诉我。”

    白樾愣怔了片刻,想起陆长蘅那天的低语:“阿延......”

    忽然就反应过来,阿延的延也许就是秦延的延,白樾此刻仿若握了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他看向睡得昏沉的陆长蘅,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种事情,白樾是做不了主的,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情爱在每个人心里的分量是不一样的,白樾自以为有一个值得不顾一切的爱人,可陆长蘅未必这么觉得,如果那是他尽力逃离的,白樾说了出来无疑就是推着陆长蘅往回走。

    何况陆长蘅说过,他身边有人了。

    陆长蘅还是来了冰岛,这是俞濯池给白樾回电话的时候,给白樾说的。

    “陆长蘅他和秦延不会......”

    俞濯池的沉默就是认同了白樾没说完的话,白樾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不那么着急就好了。

    “他们之间远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让他去吧,好好谈谈也不错。”

    白樾紧锁着眉头,真的在病房门口等到了秦延。

    他没见过那样的秦延,面容疲惫还带着急切,散着衣领,从未有过的狼狈。

    白樾记忆中,哪怕秦延和自己一样穿着廉价的T恤,也是一副不羁轻佻的模样,痞里痞气,欠得慌。

    也许真的是太长时间没有见了,看着眼前的他,白樾竟也生出了秦延成熟了的念头。

    “小蘅......”秦延太久没见到他了,自那次的恶语相向后,陆长蘅总躲着他,一躲就是七八年没好好说过话了。

    白樾默默转身离开了。

    冰岛的天气多变,方才还只是刮了些风,现在就飘了雪,白樾站在雪里,站到头发变得花白,站到肩头有了积雪,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器皿碎裂声。

    白樾迈开步子跑了上去,看着那副情景又远远止住了步子。

    口袋里的手机震得白樾手指发麻,是俞濯池语音通话。

    “俞濯池。”

    “嗯。”俞濯池在翻什么东西,还有一阵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秦延到了吗?”

    白樾往房间看了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到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白樾回答:“我等陆长蘅好一点就回来。”

    “嗯。”俞濯池那边停下了悉数的翻页声和写字声,只剩下了俞濯池略有些低沉的声音,“现在还在医院吗?”

    “嗯嗯。”白樾点了点头,尽管对面看不到,“他刚退烧。”

    “下雪了吗?”

    白樾抬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指尖的冰凉侵蚀着白樾的感官:“下了,不算很大的雪,但也不小。”

    “好看吗?”

    白樾又点了点头,似乎只是说话表现不出他的诚恳:“好看。”

    “那一会儿拍张照片给我好吗?”

    白樾一愣,旋即答应:“好。”

    俞濯池那边是这一天的晚上,而白樾还在这一天的早上,他们跨越八个小时的时差尽扯了些细碎的话头聊了很久。

    挂断电话后,白樾又去了外面,快着步子还带了点愉悦。

    其实冰岛没有那么冷,平均温度在一摄氏度左右,但白樾穿得相较单薄,他总这样,生病感冒了就想着身体素质还是不行,要是一点事没有,他就暗自庆幸又多活了一天。

    白樾举着手机半天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角度,他拍照向来很烂,为数不多的技术都用在偷拍俞濯池身上,俞濯池不是太喜欢拍照,可白樾举着手机朝向他的时候,他又默不作声假装不知道。

    对着披着积雪的路面,还是转向飘着白雪的天空,亦或是堆着薄雪的屋檐。

    白樾可以都拍给他的,但他只想拍张最好看的,他要给俞濯池看到最好看的雪景。

    后来摸索很久,白樾整个人躺在雪地里,镜头朝向天空,等着雪花飘落,飘摇的洁白落入镜头,那一瞬白樾按下了拍照键。

    照片发给俞濯池后,他很快回了消息。

    “很好看。”

    白樾心里甜滋滋地划拉着他们的聊天框,一不小心点进他的头像,索性就打开他空空如也的朋友圈,而那张雪景照正是他的背景。

    白樾一下又一下地点开看,图片不断放大缩小,冰凉的雪咋在脸上也掩盖不了他上扬的嘴角。

    二楼陆长蘅披着外衣看着这幕,红着眼眶低喃着,不知道和谁说话:“但凡当年,你能走得慢一些,我也会幸福的。”

    抑制不住的哽咽和细抖的身躯,看得秦延垂头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