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宁一时没了反应,李鷇以为她是过于震惊并未多想。
他将她抱紧,嘴角噙着凉薄的笑:“说来可笑,我活了二十三年,竟不知我到底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年少时我总是想不通我的母妃为何与旁人的母妃不一样,为何总是冷眼待我,从不与我亲近。”
“对我要求又十分严苛,我曾一度怀疑过我的亲生母妃另有其人。”
“到头来发现原来叫了多年的父皇、希望能得到青睐的父皇才是假的。”
他看起来很平静,只不过讽刺的话语还是暴露出他的难过。
谢长宁说什么安慰的话显得也有些多余,她摸了摸他的头。
李鷇眼底冷冰冰的笑柔和了些:“得知这个真相后我恨过母妃、恨过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亲生父亲,那时好像见谁都有怨气,平白无故地恨了全天下的人。”
“从那以后只能唯唯诺诺,做个‘一无是处’、‘不学无术’的王爷,整日游手好闲以此来苟且偷生,打算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进了棺材。”
谢长宁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头:“你只是你,身份、地位只是虚名身外物,是不是王爷又如何?你只是你。”
“不,不是,宁宁。”
他捉住她的手腕,眉宇敛起,眸光微闪,他眼中浓郁的暗色下是杀伐狠厉。
“我只能是宸王,当今皇帝所出的七皇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原本我谨遵母妃的遗训不敢展露锋芒,怕招惹杀身之祸,因此除了做个‘废物’外并无出路。”
“后来我又觉得为何?凭什么我要一辈子提心吊胆这般憋屈的活着?”
“错的从来不是我!”
“......”谢长宁下意识抿唇。
李鷇笑道:“说到底我只能姓李,纵然不是皇家血脉,可这天下为何我坐不得?”
“从小到大,任由那些个蠢材欺负到头上,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只能被欺辱。”
“忍了多年,我早就受够了。”
他眯着眼,将她抱稳,臂弯力道惊人,眼底的野心膨胀到呼之欲出。
“宁宁,我那日所言不是大话,我是要这天下的,也是要登上龙椅做一国之君的,而你......待我荣登大统后便是我的皇后。”
太过霸道的宣言,强烈的感情让谢长宁招架不住。
她不怀疑他所言的真假,但她却没办法那么简单的接受这些。
皇权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遥远的存在。
她和李鷇......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阴差阳错,在藏花楼因一万两结下了孽缘。
还好,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到旁的,谢长宁附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知晓你身世的,当真只有你和安姑姑吗?”
这话问得李鷇一怔,他不解其意地侧眸:“你的意思是?”
“总该谨慎些,若你要这皇位的话,别被抓到把柄,小心不是坏事。”
“好。”李鷇笑逐颜开。
她担心他,她为他着想,她与他统一战线。
这让他满心欢喜,喜不自胜。
谢长宁没他那么开心,这两句算是临别前最后的赠言吧。
若再见,他会是什么身份呢?
龙袍加身的新帝?
还是黄土之下无名无姓的枯骨......
说来,应该很难再见了吧?
她练成《云雨诀》后会回东洲,余生都会在山高皇帝远的合欢宫中生活,再不会来中原了。
【宁宁,想得太远了!还是想想练《云雨诀》的下个目标吧!】
“......”
小海棠是现实的。
......
夜深,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昏暗的房中早已熄了烛火,只是暧昧的声响难歇。
情浓时,他嗓音沙哑,夹杂着浓郁的欲念与她耳鬓厮磨说着情切的话语。
搅得谢长宁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挡不住他的攻势。
“宁宁,我活在这世间早已没有了任何的亲人,这芸芸众生中无一人与我血脉相连......”
“我只有你,好宁宁......”
将她揉入身体箍得她险些喘不上气来,她的动情让他神魂颠倒。
李鷇闷哼一声吻上她的耳垂,将所有的情切用行动来表明给她。
身下娇儿眼角沁着泪花,眸中宛如下了一场春雨,惹得他心中怜爱不已。
她想说什么,开了口声音被弄碎,只剩下呼出的气息也被他攫取。
情之一字,
剧毒无比。
他沦陷其中,贪恋成瘾,已无回头之路。
......
晨时天未亮,小海棠按照谢长宁的嘱咐将她叫醒。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李鷇模样,他眼睫轻闭,睡得安稳。
额前缠着纱布,看起来有些可怜。
谢长宁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收起心思打算起床。
她很小心地将他搂着她的手臂挪开,可再轻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他。
“嗯......怎么了?”李鷇开口的嗓音夹杂着刚睡醒的低哑,透露着倦意问她。
瞧了眼,房中昏暗,窗外都没有光透进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闭眼哼声:“天还没亮......时辰早着,再睡会儿?”
“我渴了,想去喝点水。”
闻言他轻闭的眼眸再度睁开,李鷇对她笑笑:“我去给你拿。”
说着就要去给她端茶倒水,谢长宁连忙拉住他。
“你还困的话继续睡,我想自己去。”
李鷇沉吟一声:“那我抱你去?”
谢长宁愣了愣,无奈地笑说:“我只是喝个水,又不是断手断脚了?”
“好吧,那快些回来,你不在,我睡不着。”
谢长宁下床去了,她取来衣裳穿上走向房中桌边。
行走间脚腕处的铃铛轻声响着,床上的人听着不觉得吵闹,倒像是一种安心的讯号。
她在,他就安心。
李鷇听着铃声合上眼,困意本就未消,他迷迷糊糊着。
谢长宁倒了杯茶,饮下时小海棠出声提醒。
【李鷇睡着了,要趁现在走吗?】
【房外也没有暗卫在,他先前特意嘱咐了晚上和你在一起时让他们离远点守着。】
谢长宁挑眉,将茶杯放下,她弯腰去解开脚踝处的链饰。
动作间铃铛声响起,床那边李鷇突然轻声唤了‘宁宁’二字,吓得谢长宁屏住了呼吸。
【呓语,别担心,你最好手脚麻利点。】
谢长宁将脚链取下放到桌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帘后不太真切,李鷇躺在床上并未有动静。
她收起心思,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