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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纪戎歌来之前,如意就已经将结界布下,红色的半圆形的结界笼罩在三夫人院落上方,透过结界只能看见一轮血色的月亮。院落四个角也祭上纪戎歌的血,以此为饵,如意蜇人化悬浮在半空,半透明的翅膀在身后张开,红色的瞳孔紧密地盯着院中的情况如同随时准备捕食的鹰。

    纪戎歌并不知未来的危险是什么,但见如意如此也知来的东西必不简单,他体内郁结多日的灵力此刻像被敲开了一个角,先前积聚的能量汩汩而出,金色的光芒流泻不止,像水波一样往四周散去。

    如意伏在空中,好久没有过的心悸感觉渐渐传来,她的时间停止了,她也不再有心跳,这样让她心底一寒的感觉许久没再有过。她深切的明白月下香是怎样一个东西,说白了不过是揽月湖畔的一株会开花的草,却因能炼化成盛放灵魂的容器才如此珍稀与贵重。

    这件事筹谋二十年,也不过是近来才得了一株。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庞大的魂魄,大得,连她的昆仑秘境都存不下。这就是那位大人的灵体,如神使所说,除了那位大人,没有人能带领月族人回揽月湖。她从未见过如此纯洁的灵魂,当她一点点将灵魂移入月下香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那位大人的灵魂,圣洁得如同天山上的雪,莹白透彻。

    月下香是灵魂的容器,它的威力取决于它其中盛放的灵魂,原本在秘境中还有神使结下的封印束缚,它既能逃脱,又怎会被她所擒。

    正当如意神思惆怅的时候,空中飘来一阵浓郁的花香,也许原本就存在,只是此时才浓郁起来,凝神结印的纪戎歌也闻到了,很浅淡的味道,却很熟悉。

    “月下三重梦!”如意怒道“该死!它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随着香气而来的还有重重迷雾,纪戎歌努力睁开眼,却除了茫茫白雾,什么都看不到了。而如意,更是化作了雾中一个深色的点,而后渐渐不见。

    迷雾渐收,出现在纪戎歌面前的是一座琉璃宫殿,如同传说中东海里的水晶宫一般,白玉墙,琉璃瓦,大片大片水晶雕刻出各式的宫灯,多为人形,或卧或坐,立在宫殿两侧,言笑晏晏,栩栩如生。

    纪戎歌循路往前,水晶石铺就的台阶敞亮剔透,整座宫殿就如仙人高阁,是民间神话里才存在的神境,沿着台阶雕刻着一只只蟾蜍,一只挨着一只,看向远方,倒让纪戎歌一时间想起了在清河郡王陵中看到的景象。

    路的尽头有个平台,再迈几个台阶就能进入宫殿,纪戎歌本想进宫殿内瞧瞧,却见一女子抱兔沉思,挡在了宫殿正门之前,见他前来,原本凝视兔子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身上。未等他出言,一道惊雷就自天而下,堪堪落在他脚前寸许,随着惊雷而落的还有女子庄重不失矜持的声音,虽只有一道,却似来自宫殿四面八方,“月宫重地,凡人止步!”

    纪戎歌心下一惊,再瞧那女子,虽一身缟素,却隆重繁华,如同穿了一整个冬日的白雪,怀中抱兔,那兔子背后生有两翅,一看就不是凡物。又有先前“月宫”二字,纪戎歌瞬间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既然有妖魔鬼怪,又怎么少得了神鬼传奇。

    只是那女子双目无神,对着他瞧了半天,两眼中却空空如野。见纪戎歌并没有被吓退,又是一声怒斥,只不过这次却是人声,再无整处宫殿的共鸣。“汝之凡人!见吾上仙,还不下跪!”玉指青葱,却指了别处,再次印证纪戎歌所想,月中仙子嫦娥,竟是个看不见的。

    “在下纪戎歌,误闯仙府,还望仙子恕罪。”纪戎歌十分恭谨地作揖,“还望仙子指点,如何从这月宫中离去,以求不扰仙子清修。”

    “清修?”那仙子惨笑,“吾乃九天嫦娥,犯四戒被囚于月宫,汝欲离去,可不知吾被囚了千万年!若吾知离去之法,又岂会日日对着这冰冷的水晶宫殿!”

    说罢又指了指月宫正中牌匾上的字,是晶石烙印,三个古体大字,“囚月殿”。

    “囚月?”月中嫦娥,因偷食后羿灵药而入月宫,纪戎歌蹙眉,好像这才是他打小就听过的故事罢,可眼下的月中仙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又怎会稀里糊涂的就从三夫人院中进入了这月宫?

    “囚月……”嫦娥轻笑,面容虽绝美,但不免生了一层苦涩。“汝应也听过‘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吧。也以为,吾是偷了后裔的永生之药才会被困于月宫,每日遥望地面,相思而不能言诉,只得抱着这只兔子。”

    后羿嫦娥,这是无论多大年纪都耳熟能详的神话,纪戎歌看着眼前这个忧伤而又不怒自威的女子,很难将她同那个人王后羿最最心爱的天下第一美人联系在一起,那张面孔美丽而又精致,却如覆盖了千年不化的霜雪,她眸子空空,似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九重天里的美人,早已失去了世俗的活色生香。

    “人王后羿,嫦娥美眷。”那女子轻笑,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也罢,数千年没人再陪吾说话,吾就当给汝说一个故事罢。”

    纪戎歌点头,“愿闻其详。”

    嫦娥垂眸,似冰雕一样陷入深思。

    “吾本名恒娥,是大羿的妻子。大羿在成为人王之前一直叫大羿,后因射日救万民于水火中有功,被西王母封为人王,改名后羿。吾也因是人王后羿的妻子,而更名嫦娥。”嫦娥抱着玉兔,一点点回忆曾经。

    “汝应该听过后羿射日的传说,吾听过很多这样的故事,都说是发生在上古上神的时代,其实不祥,十日齐出,是尧统治的时期。尧命令大羿上射十日,下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大羿成功射下九日,又击杀重重神兽,他的神力便传九重天,连西王母都断言,他体内流着上古大神蚩尤的血。”提及后羿,嫦娥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暖色,可提及尧,就分分都是怨恨,“大羿是吾数千年来见过的最最英雄的男人,而尧,却是实实在在的小人!”

    “天上十日,其实是西王母同天帝的十个儿子。十日不听教诲,一齐出现天际,于九重天而言不过弹指一挥,于人界,九重天一日人界一年。十日在九重天嬉闹三日,万里山河就干涸了三年。尧为天帝同凡人之子,本就有同九重天对话的能力,他对大羿说,十日已知人界疾苦,却毫无怜悯之心。欲平此难,唯有以西王母处的扶桑树枝为弓箭,将十日诛杀,才可使众生免于生灵涂炭。大羿同尧素来交好,自是不会怀疑尧的话,他几经周折总算取来扶桑树枝,制成射日神弓,九支箭落,十日也只剩下最后一日。”

    “后羿射日是壮举,尧因举荐有功,被封为天子,后羿被封为人王。”纪戎歌回想,“我曾在书中见过这样的记载。”

    “呵呵,天子。”嫦娥嗤笑,“尧身为天帝之子,在人界本就如同天帝化身,凭他的异能,又何须西王母册封。大羿为蚩尤血脉,为上古大神沉睡之躯,又何必稀罕一个人王?十日为西王母同天帝的儿子,哪个母亲会嘉奖射杀自己儿子的人!何况十日年幼,用人界的年龄来看,不过都是三两岁的孩童,神识虽然开启,却童心未泯,西王母平日宠爱得紧,真真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捏重了。十子蓦然丧了九子,怎么会不痛!”

    “是尧的野心!”嫦娥恨恨道,“他不甘心只在人界称王,他还想上九重天!他原本叮嘱大羿射杀十日,大羿却想,若十日皆逝,大地岂不陷入一片混沌,于是只射杀了九日。尧表面感谢大羿为众生免遭生灵涂炭之苦而做出的贡献,暗中却憎恨大羿不听从他的指示只射杀九日。而大羿也因此深深得罪了西王母,”嫦娥像恍惚了一般,幽幽地看着纪戎歌,“汝知道洛水的希夷么?”

    “不……”纪戎歌摇头。

    “哼,不过是小小的水妖而已,被西王母一点拨,就成了洛水神女。”嫦娥对西王母也是愤恨万分,“大羿成了人王之后,身份贵重,曾携吾一道入九重天接受册封。那是西王母的蟠桃盛宴,吾头一次见过那么多神仙,来来往往,对大羿都礼遇有加,对吾也十分恭谨,没有半分唐突。吾本以为这就是仙界,神仙么,在凡人心中,可不都是慈眉善目的……”嫦娥扯唇,茫然的双目中空空如也,“古来求仙问道大有人在,却不知,真正有身份地位的神仙,却不是修出来的。吾同大羿在天上住了三日,才渐渐明白,原来神仙之中,也有人情冷暖。”

    “西王母乃西天最大的神,得罪了她,又怎么会有别人给我们好脸色。”嫦娥痴笑,渐渐变得得意又嘲讽,“可她不喜欢吾与大羿,又能怎么样?九重天上做主的,可不止她一人。九重天上的第三日,吾与大羿初见天帝,天帝爱吾颜色,当即就许吾广寒月宫。”

    作者有话要说:在苏州漂流中~~希望今天有机会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