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南门九痴楼内已经没有了多少客人,一楼的大堂里已是一片昏暗。但二楼的一个雅间依旧亮着灯。
房间不算精致,但桌椅板凳、床铺衣柜样样齐全,摆放得也算整洁。
房内中央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大桌,桌面摆满了一桌子的美味,全是大鱼大肉,没有半点儿素菜,桌上摆着红黄蓝三个胖酒壶,每壶都能盛一升的酒。
桌子一旁的地上又蹲着三个圆滚滚的大酒缸,酒缸旁边坐着一位同样圆滚滚的胖子。
那胖子左手握着一个猪蹄,闭着眼睛狠狠的撕下半蹄子肉,右手抓起红色的酒壶往嘴里一灌。
“嘶,辣,真他娘的辣。”
只听见他喉咙里咕噜一声,满口的肥肉拌着酒瞬间就下了肚。
胖子又咬了一口,剩下的半蹄子肉又入了口,就剩一块骨头了。他又抓起黄色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嗯,麻,真他娘的麻。”
喉结一动,满嘴的酒肉又下了肚。
胖子左手一摔,猪蹄骨飞向门口,稳稳的落进一口大缸里。
他随后又从桌上抓起一只鸡,一口咬下了鸡屁股,同时右手抓起蓝色的酒壶,仰头猛灌一口。
“哇,酸,真他娘的酸。”
如同风卷残云一般,胖子很快将半桌子的大鱼大肉扫了个精光。
房门吱的一声开了,走进一个小伙计,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壶身上贴着一张红标签,上书三个小字:醉荤汤。
“鸠桂老爷,这是瑟贵老爷留给您的醉荤汤,已经给您温好了,请您慢用。”
鸠桂并没有搭话,连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大快朵颐。
小伙计很识相地走到桌前轻轻的放下醉魂汤,同时把桌面上空了的碟碗放在盘子里,一边退向门口,一边开口说道:
“鸠桂老爷,你稍坐一会儿,我马上把菜给你端上来。”
说完小伙计就退出门去,轻轻关上了门。
没过一会儿门又开了,鸠桂此时含着一嘴的酒肉,却突然停下,不再咀嚼。他嗅了嗅鼻子,扭头看向门去,瞪大了眼睛,发现来人竟是尤灵身边的家奴,不由得惊讶道:
“哦,是你呀,怎么这么晚来我这儿,难道尤公子有事儿找我?”
那位家奴端着盘子,笑嘻嘻的走到桌前,一边摆放着菜盘,一边说道:
“鸠桂老爷果然老江湖,一眼就把小人看穿了。您说的没错,是尤公子有事儿请您过去,不过你倒也不用着急,瑟贵老爷也要过去,他离得远,想必还要段时间,您不妨再喝一会儿。”
鸠桂此时已经站起身准备出门,但看见这家奴似乎并不着急,便犹豫地问道:
“果真不急吗?不会耽误事儿吧?可不能让尤公子生气。”
“不急,不急,不妨告诉您,其实是尤邪管家找你们过去,尤公子早已歇息了。”
那家奴恭恭敬敬地立在桌子一旁,一脸堆笑,很耐心的解释着。
鸠桂一听是尤邪招呼他,晃一晃肥头大耳,一脸的不屑,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朝着家奴摆摆手,说道:
“那确实不急,来来来,一起坐下来,陪我吃完这一桌再走。”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鸠桂才悠哉悠哉地站起身,摸了摸肚子,擦了一把油腻腻人嘴,张开肥厚地嘴唇说道:
“那我们走吧,别让尤公子等得太久。”
二人下楼上马,往朝香楼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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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香楼顶楼,尤灵房间旁边的一间屋内,尤邪和鸠桂二人坐在一张桌子旁,瑟贵站着为二人倒酒,他自知自己身份最低,满脸笑意地看着尤邪和鸠桂,开口道:
“尤管家照顾游公子真是辛苦啦,这大半夜的还不得休息,还要劳神劳力找我兄弟二人过来,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吩咐我们吧?”
鸠桂仗着自己是尤家的远亲,并不把尤管家放在眼里,腆着大肚子,闭着眼睛,一边悠哉悠哉的剔牙,一边说:
“对呀,这大半夜的你也不睡觉,把我们兄弟二人叫到这里,到底要干什么?有事儿就快说。”
尤邪也不在意鸠桂的冷脸,小心的指了指隔壁的房间,略带忧愁的说道:
“我们三位都仰仗尤公子的恩德,才有今日的逍遥自在,可如今尤公子整日泡在这朝香楼,眼看身子骨日渐消瘦,绝非长久之计。所以我打算为他找一个绝色的美人,收住他的心,免得他继续被酒色所伤。只要尤公子太平无事,你我三人才能有长久的富贵,也能有个不倒的靠山。”
瑟贵和鸠桂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觉得有理。瑟贵客气地附和道:
“尤管家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大道理,我和鸠桂大哥也是仰仗了尤公子的帮衬,才谋得了一份稳当的差事。我们二人当然希望尤公子长命百岁、万事太平。”
鸠桂虽然瞧不起尤邪,此时倒也客气了几分,问道:
“可我们二人如何才能帮上忙呢?你要让我为公子寻觅顶级的酿酒师傅或者大厨,我倒是认识不少,倒说起女人,我可没多大兴趣。瑟贵倒是每天泡在女人堆儿里,不过也都是些姿色平平的风月女子,他哪里能找到什么绝色美女呢?”
瑟贵立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说道:
“鸠桂大哥说得对,我不过是在柔林苑里有几个相好的,别说什么绝色美女了,连这朝香楼里的扫地丫头都不如。”
尤邪摇了摇头,呵呵地笑了几声,端起一杯酒,递给鸠桂,客气地说道:
“两位兄弟每天忙于公务自然是不了解这些。我倒知道一个绝色美人,而且只能由您二位出马,才有可能为尤公子觅到此女。”
“哦,是哪位美人,难道我们兄弟二人也认识?”
鸠桂和瑟贵一听,惊讶地异口同声地问道。
尤邪故弄玄虚地笑了笑,捋了捋胡子,缓缓地开口说:
“您二位虽然不认识这女子,但认识她的哥哥——南门广大!”
“南门广大?!开生药铺的南门广大?!您说的可是那个败家子儿的南门广大?”
瑟贵一屁股坐下,盯着尤邪连连发问,继续说道:
“我们与那个家伙倒是相熟,他的确说过他有个妹妹,也听人说他妹妹长得十分可人,可惜我从来没见过呀。”
鸠桂对找女人的事儿并不在行,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尤邪看了二人一眼,开口道:
“我前几个月去他家为尤大夫办药,那南门老翁带我去他家后院儿闲逛,那小女子刚好在阁楼上的窗边赏景,被我瞅见了。不怕你二位笑话,老夫虽然年过花甲,一辈子也见了不少美人,但看见那小女子,竟也不由心动。那般清纯精致、花容月貌的小女子,可谓世间少有啊!”
说到这儿,尤邪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
“即便与当今妲己娘娘相比,也毫不逊色哦!”
瑟贵听了这番话,心里痒得难受,一只手搓揉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啧啧啧,没想到朝歌城还有这样的美色……这南门老头儿把她闺女藏得够好的呀。”
鸠桂看到瑟贵色眯眯的德行,端起一杯酒朝他脸上泼去,压着嗓子骂道:
“想女人想疯了,不要命了吗?这是给尤公子准备的。”
瑟贵这才回过神儿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怯生生的问尤邪:
“尤管家,你想让我兄弟二人怎么办?要我说,干脆把南门广大那小子抓起来,逼那南门老头把女儿送过来,这样岂不……”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尤邪连连摇头摆手,打断瑟贵,继续说道:
“那南门生药铺每年都为朝廷进贡名贵草药,与尤浑大夫、费仲大夫也有些交情,千万不能如此莽撞,万一惹出什么事端,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鸠桂听见这话,胸中腾地燃起一团怒火,一下忘记隔壁尤公子还在睡觉,指着尤邪的鼻子就大声骂道:
“好你个龟蛋尤邪,你既然知道那南门老头不好惹,偏偏把我兄弟二人叫来,让我们去趟浑水,你安得是什么心!你自己怎么不去……”
话未说完,门突然开了,跑进一个家奴,急匆匆地说道:
“公子醒了!公子醒了!尤管家,公子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