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冠气急,心中除却对玉桑宁的不满,还有对父王的些许怨怼。
为何要将这物件留下来白白做了把柄。
若是一般的东西,找个贼人顶包便是了。
可偏偏事关燕世宗,早该消失在墨川才是……
来了一趟兰亭苑非但没有解决半分问题,还惹了一肚子的气。
贺子冠一挥衣袖,一言不发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院子。
傅轻语盯着贺子冠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玉桑宁好整以暇看向傅轻语,“世子如今暴怒,正是需要有解语花在侧开导。轻语妹妹不去劝慰世子,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傅轻语佯装听不懂玉桑宁话里的嘲讽。
她开口,语气带着些笃定。
“宁宁,你是不是因为世子纳妾一事心有怨怼,这才不愿意为了这事回一趟侯府?”
玉桑宁沉默片刻没有答话。
傅轻语却是一脸笃定,默认了玉桑宁的行为不过是后宅女子争风吃醋罢了。
傅轻语不赞同道:“宁宁,你若是对我有怨,便打我骂我出出气也好。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整个王府百十条性命儿戏啊。”
一旁的白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倒是真想替小姐打这一巴掌看看她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态度,哪里有半点小妾的自觉?
倒像是当家主母一般,多么识大体。
玉桑宁笑了。
傅轻语不解,“你笑什么?”
玉桑宁道:“我笑轻语你想法太多。我心中并未对你有半点不满,相反,我很感激你。”
“感激我?”傅轻语狐疑地盯着玉桑宁,像是要把她盯出一朵花来,那态度摆明了不信任。
玉桑宁颔首,肯定道:“是应该感激你啊,我如今这般坚定,也是因为轻语妹妹你啊。”
傅轻语拔高了音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傅轻语有些仓皇地回头看,发现贺子冠早已离开了视线范围,这才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玉桑宁是想栽赃自己。
“宁宁,你为何要污蔑我?”
玉桑宁摇头,“轻语,你之前同我说过,女子不可过于依附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家族,你忘了吗?”
傅轻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饶是再如何巧言令色,如今傅轻语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玉桑宁继续道:“这些年,我时常在夜里辗转反侧,思索轻语妹妹你的这些话。起初我觉得过于倒反天罡,如今倒是彻底顿悟了。”
玉桑宁的眸子凝在了傅轻语的身上,“我从前,实在是过得窝囊。也难怪夫君对他人另眼相待,就连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对我不甚亲昵。”
玉桑宁垂眸,苦笑道:“付出了这样多,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如此,我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
“当初为嫁给世子,我走得决绝,说好日后再不麻烦父母,不顾父母多年养育之恩,一意孤行断绝往来,已是大不孝。”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说话算话,践行当日的诺言。如此,我好勉强算得上个人。若是我今日食言而肥,不顾廉耻为着夫家,将母族置于水火,那我何以为人?”
面对玉桑宁的声声质问,傅轻语眯了眯眼眸。
她一直都觉得玉桑宁有些不同了,却又想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直至玉桑宁今天字字泣血的这番话,让傅轻语彻底醒悟过来。
与其说玉桑宁不一样,倒不如说她回来了。
变回了从前那个肆意张扬的乐安县主,而不是被后宅琐事磨平所有棱角的世子妃。
既如此,傅轻语心里便更加清楚。劝解如今的玉桑宁并不明智。
她也该为自己,为琪儿另做谋划了。
玉桑宁现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与其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倒不如让贺子冠去宫中寻太后来得更快些。
没有再耽搁时间,傅轻语朝着玉桑宁见了一礼,便去寻贺子冠了。
白苏也是这个时候才得以开口,愤愤道:“这傅轻语委实太过分了!那口吻,似乎她才是这世子府的女主人一般。”
玉桑宁却并不见半分恼怒,而是习以为常。
她道:“不必管她人如何,做好自己便是。今夜,还需要你和霜月辛苦一趟。”
……
夜幕降临,私库外头依旧有贺子冠安排的人在巡逻。
但这些人的功夫,霜月并不放在眼里。
凭借霜月的功夫和霜刃之前配出来的钥匙,白苏二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私库当中。
凭借微弱的火烛,白苏二人查点起了私库里面的物件。
不出玉桑宁所料,果真多了不少。
“这万宝方尊和这柒月通鼎竟莫名回来了。”霜月摩挲着上次清点物件不曾发现的器皿,着实有些惊讶。
白苏淡淡瞥了一眼,“要不怎么说小姐料事如神呢?倒是难为世子爷和傅轻语,这段时间为着三福的事情忙得都脚不沾地了,还要顾及这头。”
霜月嗤笑,“能不顾及嘛?世子爷即便再怎么混账,也还是要顾及自己身为男人的脸面的。到时候偷用夫人嫁妆的事情传出去,他还怎么在京城里混了?”
霜月顿了顿,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就是不知道这些物件是真是假。”
白苏若有所思地托腮,“我估摸着,真假参半吧。依世子现在的情况,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真品?只怕拿出去变现了吧。”
霜月登时瞪大了眼睛,“我呸,真是不要脸!”
……
玉桑宁知晓了私库的情况,不予置评。
第二日一早,便又带着白苏又来到了竹影轩。
不过今日却不是来寻梁汐杳,是为了见另外一个人。
玉桑宁到得早,在雅间里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约定的辰时。
房门被推开,萧锦书出现在门口。
冬日寒风刺骨,她裹了银狐裘,保暖又大气。
屋里的地龙烧得正旺,一进屋子便只觉分外暖和。
于是萧锦书一边朝着玉桑宁靠近,一边脱下了身上的狐裘。
她还是爱穿着一身素衣,只裙摆用银线绣着些许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