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重生,二嫁权臣后杀疯了》 第1章 重生 大玉二十九年,寒冬。 京都连日大雪,已经好几天都不见日头。 世子府中,几个下人冒着大雪在院中穿梭,准备着府中贵人们的早膳。 “砰”的一声,把几个行至兰亭苑外的下人吓得停下了脚步。 “我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娘亲!你这个坏女人!” 玉桑宁眉心蹙起,下意识的用手按住了额角的痛处。 她费力地睁开眼,所见之处一片血红。 “世子妃,您的额头流血了!快来人啊!” 周围的下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跪倒了一大片! “宁宁,你千万不要怪琪儿,他也是因为腿疾发作剧痛难忍才砸东西误伤了你!他还是个孩子,不懂对与错的!” 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玉桑宁的耳朵。 瞬时间,她被勒死前的场景一幕幕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父兄被困、母亲惨死,外祖一家被推至午门斩首! 这些种种,全都是拜这个声音所赐! 她推开身边的丫鬟,冷眼望向屋子中央。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僵。 年幼的贺修琪可怜兮兮地倚在傅轻语怀里,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兽,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警惕与防备。 这一幕和贺修琪五岁那年打伤自己的场景一模一样,可他明明已经十岁,个头都要和她一样高了! 玉桑宁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难道她重生了? “世子妃,您先止止血吧!本来就亏了元气,这样流血怎么能行!” 玉桑宁猛的回头,居然是白苏! 那个因为自己识人不清,害得她惨死亦庄的白苏。 玉桑宁眼眶泛红,想抱着白苏痛哭一场! “琪儿乖,不怕的,娘亲不会怪你的。” 玉桑宁闻声回头看向傅轻语。 她一下一下地安抚拍打着贺修琪的后背,画面俨然和谐得像是一对母子。 贺修琪抽噎着,一脸委屈状,“轻语姨,你要是我娘就好了!单萧两家杀人不眨眼,作了孽,害我生下来就是个瘸子,连这些个卑贱的下人也敢惹我生气,她根本不配做我娘!” 好一句作孽! 她外祖和父亲都是保家卫国的忠勇之士,上阵杀敌,杀的都是敌人,都是侵犯她大玉国土的恶人! 玉桑宁紧握双拳,看着眼前的两人,厌恶至极! 上辈子,她怎么就瞎了眼,听了这些恶言还会原谅她们! 玉桑宁胃里一阵作呕,心中恨意翻滚,恨不得现在起身活剐了他们。 许是玉桑宁脸上的冷意太过明显,傅轻语这才走到她面前,拿出了一方帕子。 “琪儿现在还小,童言无忌,治疗腿痛难忍,他心有怨念也实属正常,等他日后长大了,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傅轻语轻声宽慰着,拿着帕子想要去擦她额上的鲜血,但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童言无忌?” 玉桑宁冷笑一声,葱白如玉的手指抚过额头上的伤口,玉色的指尖染上一抹腥红。 目光在周围一扫,满屋子的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而那个罪魁祸首,她的“好儿子”仍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心中滔天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 她快步走到榻前,抓住贺修琪的手臂,一掌狠狠掴在他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炸响在屋内,惊得众人心中一跳。 一向心思活泛的傅轻语一时都被震住了,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 小孩子本就皮肉娇嫩,贺修琪被打得偏头一歪,左脸瞬间出现一个红巴掌印,迅速地肿了起来。 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你打我?” 这么多年,只要自己拿腿疾说事,玉桑宁哪一次不是愧疚自责,恨不得将命都偿还给他,更别提下如此重手了。 玉桑宁嗓音冷得刺骨。 “你不该打吗?” “平日里动辄打骂下人就算了,今日居然拿为国征战的将士当做借口,看来是我太宠惯你,让你变得如此无法无天!还是说你仗着腿疾,觉得全天下都亏欠了你?” 再怎么恶毒,终究不过是个孩子。 贺修琪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登时吓得大哭起来。 傅轻语终于回过神来,她心疼得厉害,忙从后面冲过来抱住了贺修琪。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五指痕,她眼眶通红,语气隐隐带了些怨气。 “宁宁…你怎么能打孩子,琪儿他本性不坏,都是被腿疾给耽误了!” 想到这里傅轻语就揪心的痛。 她费尽心机笼络贺子冠的心,混进了这世子府,没想到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竟然有缺陷。 要不是贺子冠承诺了世子职位,要不是玉桑宁亲弟弟单怀风继承了神医衣钵,能够治疗她儿子的腿疾,她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儿子换给她。 眼下还有求于人,她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如今,我便是想被孩子这样闹,都没有机会了。” 玉桑宁冷笑,她差点忘了,当年她就是用自己孩子流掉这个谎言做借口,每次在她管教贺修琪的时候出来阻拦。 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她当时竟然也没发现端倪。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贺子冠和傅轻语设的局。 玉桑宁咬牙看着傅轻语,半天一语不发。 那句:你那早产儿子,早就被子冠扔到满红楼! 整整十年,她才知自己的孩子被他们狸猫换太子掉了包! 而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的棋子! 血海深仇,要她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恶气! 玉桑宁指甲嵌入掌心,丝丝缕缕的痛意将她的理智拉回了一些。 贺修琪今年五岁,也就是说她还有五年的时间可以为亲人筹谋! 这一世,她一定要这些恶人生不如死! 她敛眸掩去滔天的恨意,装出一副痛心的神情。 “轻语妹妹,他即便是有腿疾,也不该肆意打骂无辜之人。妹妹平日里总说人人平等,连下人下跪你都看不得,我以为最生气的应该是你!” 傅轻语心里咯噔一声,她护子心切,刚刚哪里想得了这么多。 刚要开口解释,就听玉桑宁说:“不过,我也实在是被他气狠了,打在他身,痛在我心,这五年来我没日没夜地照顾他,为他治腿,他竟不认我这个娘,我怎么能不寒心。” 她面色苍白,眼角猩红,恨铁不成钢地咬着嘴唇,看起来当真是一副被伤透心的样子。 傅轻语看着玉桑宁脸上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正欲开口,就觉怀中的贺修琪剧烈地挣扎起来,“我不要治腿,我不要锻炼,我宁可就这么瘸着!太医都说了我的腿治不好了,你就是想折磨我!根本不是为了我好!” 傅轻语吓了一跳,慌张地去捂他的嘴。 玉桑宁眼底寒光一闪而过,装作悲痛欲绝的开口,“也好,既然你不愿意锻炼,那娘不逼你了,日后便把药膳撤了,锻炼也先停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上辈子她付诸真心,以为贺修琪是她的亲生儿子才为了他的腿疾处处伤心,如今知道是个假的,她还累死累活的干什么! 就让他那个亲娘去伺候他吧! 傅轻语听到玉桑宁说话如此决绝,脸色一变,忙道:“不行!修琪的腿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锻炼怎么能停呢?” 玉桑宁脚步一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世子府的家财,足够琪儿一辈子生活无忧了,何必让他疼得撕心裂肺地锻炼。” 她扫了一眼跪在屋内的下人们,“你们照顾不好小少爷,就别在这里杵着了,该干什么你干什么去,日后少爷无需锻炼,你们也不必过来了,就留两个从小照顾少爷的嬷嬷就行。” 这两个嬷嬷,在她前世被困破宅时,特意‘伺候’过她,想来也是傅轻语早就安排进来的人。 其他的下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傅轻语急得烈火烹油,修琪的腿才有了起色,这个蠢货竟然说不治就不治了,这怎么行,她正欲在说话,就见玉桑宁脚步一转,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恨得咬牙,安抚好贺修琪后就急急地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第2章 大奸臣上门! 傅轻语一路来到了府中书房,在这里左等右等,约莫着一个时辰才看到了那张想见到的脸。 她跟着刚刚下朝的贺子冠走进书房,瘪了瘪嘴,神色委屈。 贺子冠解开身上的官服,挑眉问道:“怎么这副表情,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傅轻语白了他一眼,气得牙疼,“你倒是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修琪今日都被玉桑宁打了,而且,那她还说修琪不愿意治腿,那日后就不治了,说就算是个瘸子世子府也养得起!” “她是一时气上头了吧。”贺子冠没有当回事,“你也不是不知道琪儿的性子,动不动就打砸下人,口无遮拦,寻常人还真受不了他,玉桑宁忍了这么久,爆发一次也是正常。” 傅轻语冷哼一声,“贺子冠,你说的是人话吗?那可是你亲生儿子,而且我看她今天可不像随便那么爆发一次,她把那些下人都打发走了,看样子是动了真格!” 她凑近贺子冠几步,身体娇软的贴在了他身上,语气骄横,“我不管,一会你就去她那探探口风,她之前对修琪那么好,今日却突然打了他,万一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办。” 傅轻语每每身娇细语对贺子冠说话,他便受不了,“就依你的,但在本世子去之前,先好好疼疼你!” 不等傅轻语再说话,贺子冠的一双大掌便直接探入了她的腿间。 “世子,讨厌……” 傅轻语瞬时身子软得似是一滩水,绵绵地靠在他身上吐气如兰。 贺子冠能对她这么死心塌地,就是因为他遇到傅轻语之前,所有女人在床笫之间都畏畏缩缩放不开,每次他都不尽兴。 身为西南世子,被王爷王妃管着,又不好去那些烟花之地。 傅轻语简直就像老天爷专门送给他的妖女,勾他魂魄、乱他心神! 不在乎屋外是否有人,两人就这样在书房的书桌上颠鸾倒凤了起来。 就算玉桑宁来了,门外的三福也有法子把人打发走! 三福听到里面的声音,满脸通红地遣散了守卫的侍卫,自己也躲到了角门口,总是这样听墙角,他也有些受不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书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傅轻语满面潮红,微微喘着气,抬起两只雪白的手臂勾住了贺子冠的脖子,一把把他拉了下来。 “这次太皇太后的寿宴,就让我陪你去吧。” 贺子冠微微勾唇,“那你一会儿可要再浪一点,让我好好舒服舒服……” 这边满园春色开出花来,那边的玉桑宁却迎着风雪拐入破败的偏院之中,行至廊下坐了下来。 “世子妃!” 荷香还想说些什么,没等开口就被白苏拉了下去。 凌冽的寒风横扫,卷起漫天的风雪直扑廊檐之下。 破旧的窗棂被刮得发出难听的摇曳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脱落。 这偏院甚是破旧,鲜少有人路过,可她堂堂世子妃,皇帝御赐的乐安县主,却被关在此处整整两年。 想想她上一辈子,还真是过得可笑! 父亲是大玉骁骑将军,祖父更是开国功臣,先帝御赐的镇国侯! 她出生就被赐了皇姓,是这大玉国境内最高贵的贵女! 她却作践自己,和西南世子婚前苟且,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地跟着贺子冠去了西南! 婚前怀子,去了侯府,下人们都敢对她指指点点,可她一心只想着爱慕贺子冠,全然不顾这些流言! 谁曾想,这一切全都是贺子冠和傅轻语设的局! 为的是借刀杀人,利用她,把这大玉的镇国利器绊倒,他们便可和温成玉里外勾结杀进皇城,登基称帝! 为了她!父兄困于沉州瓮城之中被叛军五马分尸! 祖父被杀、家中亲眷拉至午门斩首,他们还要鞭尸泄愤! 还有她怀胎八月生出的孩儿! 被贺子冠扔进满红楼,最后生死未卜! 想到这些,她便痛彻心扉! 那种窒息感仿佛回到了自己被傅轻语用白绫绞断脖子之时! “世子妃!这花厅太冷了!您手都冻紫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白苏不忍看着玉桑宁在大雪中静挨冻,她知道,主子自是因为小少爷的几句话,伤心呢! 白苏的声音把玉桑宁拉回到了现实。 一阵冷风吹过,玉桑宁深吸了一口气。 已经好多年没有闻过雪的味道了! 能再次回到京都,真好! 她缓缓起身,微笑着看向白苏。 “走吧!去菊园看看听云!” 白苏愣了一下。 平日里,世子妃这会儿不是应该去等世子下朝吗? “世子妃!奴婢看那傅轻语去了前院,定是找世子告状去了,您怎么还……” “无妨,她想去,去就是了!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听云了,我想他了!” 白苏歪了歪头,觉得世子妃今日实在是古怪。 天天都能见到的怀风少爷,怎的今日却这样说。 她虽与玉桑宁从小一起长大,可终究还有主仆之分,不能随意揣测主子的心理。 白苏把手中暖炉放到玉桑宁的手里,“世子妃,您暖一暖,这几日也不知为何这么冷!您小心点别着凉了!” 玉桑宁心中暖流涌过,拉起白苏的手,紧紧地握进了手里。 “走吧!” …… 重活一世,玉桑宁只想赶快见到那个多年未见的亲弟弟,她步履匆匆,穿过连廊,她刚刚行至前院就听门口下人通报,“礼部侍郎霍钊来了!” 霍钊! 玉桑宁心中一紧!这大奸臣!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玉桑宁站在廊下,看着霍钊朝她走了过来。 这霍钊出身不详,世人只知他是太监总管温成玉从满红楼带出来的小倌! 上次见他,他还在街边乞讨,被人打的半死不活! 谁知短短五年,这人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近臣,不仅是位居四品的刑部侍郎,还手握皇帝禁卫军!风头直逼他义父! “见过世子妃!” 霍钊身形高大,头发用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身着墨色金丝锦袍,肩上披着的红色狐裘也绝非一般人能拥有。 这打扮,贵气十足,就是说他是当朝太子也不为过! 玉桑宁想到前世自己祖父和父兄就是被这奸臣的义父害死,就怎么也给不了他好脸色! “不知侍郎大人来世子府有何贵干?” “我与听云有约,不知他现如今在何处?” 听云是玉桑宁弟弟单怀风的表字,只有家人挚友才称呼他为听云。 玉桑宁微微蹙眉,她倒是不知自己弟弟什么时候和霍钊这种人交好! “不知霍大人找舍弟有何事?” 玉桑宁语气冰冷,看向霍钊的眼神中更是透着不屑! 霍钊冷哼一声,唇角微微勾起。 “世子妃所问稍显唐突,我既已表明是寻听云,那即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告与外人恐有不妥!” “你!” 霍钊语气轻佻,说话时眼神微眯,好似在挑衅她。 “世子妃有空管这些闲事,还不如多去关心关心自己夫君!恐怕他现在温香软玉,正舒坦着呢!” 玉桑宁眸色一暗,抬头看向了霍钊!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第3章 惩治丫鬟! 霍钊缓缓走到玉桑宁身边,低头在她的肩头闻了闻,“世子妃这熏衣用的香丸味道很是独特,在下今日着急去见听云,若下次再见,不知道世子妃能不能赏在下几颗?” 玉桑宁皱眉往一旁躲了躲,以前只是听闻霍钊这人行事狠厉,万事不留情面,没想到他还如此轻佻。 看着霍钊走远的背影,玉桑宁紧紧地拧上了眉头。 她不想与这人多有瓜葛,多年未见,她只想和弟弟说几句体己话,一个外人在,始终是多有不便。 “白苏,咱们先回去吧!” 白苏“诶”了一声,立刻伸手去扶玉桑宁。 回到兰亭苑,方才被支走的荷香立刻迎了上来。 “世子妃,您额头上还有伤呢,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就非要出去呢!” 荷香走到玉桑宁身边,不着痕迹地推走了白苏,扶着玉桑宁回到了屋内。 玉桑宁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从前只觉得她机灵、体贴,现在看来这机灵劲还真让人恶心! 玉桑宁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荷香赶忙走了过来,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忧心忡忡地开口道:“世子妃,少爷的腿不能不治啊,否则您之前坚持的一切岂不是都化作徒劳了。” “徒劳就徒劳,再这样下去,世子妃的身子骨都要熬垮了。” 白苏皱眉,“就算要治,找个大夫送过去好了,何必亲力亲为还不讨好!” “这怎么行,外人再怎么比也比不上亲娘细致入微啊”,荷香不满地瞪着白苏,嘟起了嘴。 一道淡漠的目光悄然落在了她的身上,“既然你这么担心琪儿,那就替我去照看他吧,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荷香脸色一变,抬眸看向玉桑宁,在察觉她认真的神色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是……” 她眼珠不断打转,却想不起来该说什么,急得后背出了一层冷寒,伺候小少爷,那是实打实的苦差事,弄不好可是要断手断脚的,哪里有现在的差事清闲。 玉桑宁淡淡的笑了笑,一双黑眸仿佛能洞穿人的心思,“怎么,你不愿意替我去照顾世子?” “奴婢不敢”,荷香的头压得极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她就不该听傅轻语的,来吹这个耳旁风的。 “那就去吧。”玉桑宁轻抿了一口凉茶,淡淡的道。 她身边跟着两位丫鬟,白苏是她自小的贴身婢女,而这荷香是嫁进西南世子府后,王妃赐给她的。 那封让她痛不欲生的罪诏也是荷香亲自送到她手上的,递到她手上时,荷香那句缝隙的话,她下辈子也不回忘。 “玉桑宁,我今日能成了二少爷的人,还要谢谢你,当年要不是我略施小计让马夫睡了白苏,那今日受折磨而死的就是我了,听说马夫那玩意儿不好使,每每夜里都想着法的折磨白苏,想想就可怜,要是我也是要上的!” 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气,老天慈悲,竟让她回来了,她定会护住身边真心待她的人,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她也会一个个送他们下地狱,让他们千倍万倍偿还自己和儿子前世受过的苦! “世子妃……”,玉桑宁回神,就见到白苏担忧地看着她。 她宽慰地笑了笑,并不奇怪白苏为何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前世,白苏一再地劝她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可她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满脑子都是为贺修琪治病,根本听不进去,还会因为她说的这些话,恼怒烦闷,最后把本该是荷香的婚事还给了她。 她抿了抿唇,似乎想到什么,正要开口,门就被推开,贺子冠表情阴翳的站在门口,“本世子有事和世子妃说。” 白苏担忧地看了玉桑宁一眼。 玉桑宁神色不变,“白苏,你先下去吧。” 白苏一走,贺子冠便冷哼出声。 “玉桑宁,你是怎么当娘的,修琪本就身患腿疾,你不体谅就罢了,竟然还当着下人的面打了他,这么多年你的那副慈母嘴脸都是装出来的吗!怎么,现在装不下去了?!” “世子,我们现在在哪里?” 玉桑宁没有回答他,而是不卑不亢地问了一句。 贺子冠怔愣了一瞬,冷道:“京城老宅。” 玉桑宁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袖,“你也说了,咱们这是在京城老宅,不是西南王府,咱们千里迢迢来给太后贺寿,一路颠簸,就只带了十几个仆从,今日修琪打罚的下人,其中一半都是皇后体恤外臣从宫中拨到这里伺候的。 琪儿身为独子,行为没有礼数,若是传出去,丢的不仅是你的脸,更是西南王的脸!” 贺子冠搁在桌子上的手骤然握紧,父亲让他来京城,就是想让他借着这个寿宴,打点一下京城的人脉,有的文臣恪守古板,最是看重名声。 打罚下人倒是小事,但要紧的是,贺修琪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长大了可还得了? 更重要的是,若是传回了父亲耳朵里,见他办事不妥,恐是会对他失望至极。 玉桑宁玩味地欣赏着他的表情,继续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琪儿如今也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也该选个书塾先生,与其他的孩子一起上课了,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个孩子、夫子不对他心怀芥蒂?就算是请私塾,他继续这样闹下去,也少不了被人议论。” 说道最后,她的语气带着一抹失落,“你竟不理清事情的缘由,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 贺子冠脸色缓和下来,哄道:“是我疏忽了,没有你考虑得周全。” 又想到傅轻语说玉桑宁遣走了下人们,便问:“那些皇后拨来的下人呢?” “夫君放心,我都用银子一一打点好了,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贺子冠松了一口气,他竟没有想到,玉桑宁竟然方方面面都处理得这般妥当,舌尖抵着的话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玉桑宁见他不说,自己就率先说了,“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个狗奴才背后嚼舌根,嚼到了夫君面前?” 贺子冠面色一僵,随意扯了个谎,“是我听下人们谈论的,一时着急就过来了。” “哪几个下人?”玉桑宁不依不饶。 贺子冠语噎,寻了个话岔开,“你是真的不打算给琪儿治腿了?” “当然不是”,玉桑宁眉目淡淡的,“你也不是不知道琪儿练腿时候的样子,在京城这几日就先停了,等回了西南再治也不迟,否则若是又闹出笑话来,该如何是好?” “说的……也是。”贺子冠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玉桑宁冷笑,她太了解眼前的男人了,为了利益,他可以放弃一切,何况是一个残废的儿子。 这样,正合她的心意。 贺子冠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今日身着了一身的暗绿锦裙,披帛绕颈,微微地垂头,鬓上那几缕顽皮的发丝就跟着落了下去,给她的沉稳多添了一抹俏皮。 成婚这么久,还是豆蔻少女的样子。 他不得不承认,玉桑宁确实是少有的美人,身上的英气与书卷气恰好好处地中和在一起,是专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气质。 但作为他的女人,美还不够,更要有脑,有计谋。 在这点上,玉桑宁远远比不过傅轻语。 他酝酿了半晌,开口,“你额上的伤不轻吧,明日的寿宴你就不必去了,在府上好生将养着,可别落了疤了。” 玉桑宁浅笑,“多谢夫君关怀。” 她笑得和煦,似是在高兴夫君久违的关心,贺子冠暗暗嗤笑了一声,更加坚定刚刚的想法,拂袖离去。 白苏从门口走进来,为她鸣不平,“世子太过分了,太后寿宴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让您一起去,您可是京城第一贵女,如若这次不出席,那些夫人小姐们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呢!” 呵! 玉桑宁冷笑,还有更过分的呢! 第4章 再见单怀风! 贺子冠曾用一模一样的借口,让她留在府中,她本就不爱交际,远嫁西南后对京中的贵女更是陌生。 再加上当初为了嫁给贺子冠,她与父亲和外祖父大吵一架,恐相见会尴尬,便顺从地留在了府中。 怎料,贺子冠竟然带着傅轻语去了太后寿宴! 借口说是带了个侍女,可傅轻语打扮的那花枝招展的模样,任谁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外祖父勃然大怒,认定贺子冠是故意羞辱,当场破口大骂。 虽然这件事情,最终以贺子冠道歉收场,但皇上也因此一事,认定萧家自觉功高盖主,不将皇家放在眼里,心中有了芥蒂。 现如今想来,能把萧、单两家一夜拉下马地,区区西南王怎么可能做到!这其中定是有皇家的推波助澜。 玉桑宁攥紧了拳头,她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白苏,你去将我嫁妆里的宝匣拿过来,明日,就有好戏看了。” 白苏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 玉桑宁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她记得傅轻语就是在这次的寿宴上,大放异彩,一连对出了许多名词佳赋,更是送给太后一个极为精湛的机关锁,在场的众人无一解开,碾压了一众才子贵女。 大出风头过后,又有人指认出了傅轻语身上带的玉佩,曾在户部侍郎傅聪的庶女身上见过。 得了太后青睐的傅轻语,从一个丧夫丧子的可怜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户部侍郎的走失的失忆千金。 在大殿之上上演了一场认亲大戏! 大臣们见风使舵,一番添油加醋之下,太后成了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太后终日礼佛,最信这些! 也最爱听这些! 大悦之下,不仅上次了一堆金银给户部侍郎,更是夸赞了贺子冠心善,能如此厚待一个陌生人! 这一出戏,反倒衬得当场翻脸的外祖有失格局,宴会之后遭受众人非议。 玉桑宁得知此事,当场气得快要晕厥过去,愤怒地找贺子冠去理论。 贺子冠义正言辞,说自己对傅轻语毫无私情,带她去也是因他爱屋及乌! 当时,傅轻语泪眼婆娑,跪在她面前,承诺自己对贺子冠并无男女之情,只想留在她身边,陪她看着修琪长大,也算了了她的丧子之痛…… 玉桑宁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重生以来,每每想到这些,都让她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去砍杀了这对狗男女! 白苏恰在此时回来了,见到她脸色如此难看,还以为她是发了热,连忙要去请大夫,却被拦了下来。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白苏见玉桑宁语气坚定,便也没再坚持,而是有些犹豫地道:“世子妃,奴婢刚刚出去的时候,看见傅轻语去少爷的院子了,说是要替您给少爷做康复。” “是吗?”玉桑宁唇角挽起,“她想去做,那便让她去做吧。” 她倒是想看看,这傅轻语照顾自己的亲儿子,又会有几分的耐心。 玉桑宁招了招手,附在白苏耳边低语几句。 白苏眼色一亮,低声说道:“世子妃放心,奴婢这就去做。” 玉桑宁纤细的手指抚向宝匣,笑意渐深,明日,将是她还给他们的第一份大礼。 她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询问道:“那霍钊走了吗?” “走了,世子妃要现在去看怀风少爷吗?”白苏看了一下时辰,犹豫地道:“这个时辰会不会太晚了,世子妃要不要改日再去?” “不!不算晚,我现在就去!”玉桑宁语气异常坚定,“你去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此刻,她只想早些见到听云! 白苏见她如此坚决,也没再阻拦,福身走出了院子。 玉桑宁独自走在去往竹园的石板小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她心中全是贺修琪,想着弟弟传承了神医衣钵,若能将单怀风留在府中,那修琪的腿也算有了盼头。 于是,她便花重金让人在西南和京都的世子府都建了竹园。 可就是因为这个,单怀风才会多次回京被温成玉那个老太监打上了主意,最后被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满红楼。 这些事,玉桑宁都不敢多想。 她前世看似一心为了儿子,从未做过什么恶事! 可身边的亲人,也因此纷纷丧命! 不知不觉,她已走到了竹园。 近亲情怯。 纤细的手握住又松开,最后终于下了决心扣响了门。 门内,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谁啊?” 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清瘦隽秀的少年从中走出。 “阿姐?” 看到玉桑宁的刹那,单怀风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是修琪的腿疾又发作了?” 单怀风表情闪过一丝无奈。 虽说是他的亲外甥,可这孩子也实在是暴躁。 每次去帮他施针,最后都是鸡飞狗跳! 他叹了口气,“阿姐,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玉桑宁怔怔地凝着他,在他转身的刹那,飞快擦拭掉眼角的泪珠,“听云!不必!” 单怀风转身看向玉桑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姐就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阿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看着少年稚嫩的脸庞,玉桑宁无法将他和满红楼联想起来,不敢想象,前世的弟弟在那里受到了多大的屈辱。 “你那弟弟秀气可人,刚入满红楼,就被楼内恩客疯抢!” “听说,那霍大人最是喜欢他,每每入帐都要颠鸾倒凤一夜!” …… 傅轻语的这些恶言,玉桑宁只要想起,就会觉得喘不上气来。 夜里噩梦,都会梦到弟弟质问! “你为何要嫁给贺子冠那个恶贼!” “你为何要把我害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 “阿姐?”单怀风又唤一声。 桑宁赶忙回神,转身擦掉眼角的泪水,压下心中的酸涩道:“今日阿姐在前厅遇上了霍大人,几年未见,倒是不知你与他还有交情?” 单怀风面上一如往常,就像再回答一件平常事。 “霍大人身体不适,听闻我拜神医名下,上门讨药而已!” “仅此而已?” 玉桑宁不信! 如若只是讨药,那霍钊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演出一副和弟弟要好的样子。 “仅此而已!阿姐是不是熬夜给修琪治腿,过于操劳,伤了身子?我总觉得你今日怪怪的!” 说着,单怀风就要给玉桑宁把脉!” “阿姐没事”,玉桑宁避开他的动作,“今日阿姐前来是想和你说修琪的腿暂时就不用再治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清楚了,与其那样折磨他,不如让他轻松地活着!” 听到玉桑宁这么说,单怀风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他还记得当日玉桑宁为了给贺修琪找药那疯魔的样子,怎的今日就能变得这般淡定。 他有些担心地开口,“阿姐,修琪的腿也不是完全好不了,只是这孩子现在要改的是急躁的脾气!” 单怀风说话一向沉稳、淡然,即便前世自己如何逼迫,甚至是把他关在竹园里,他到最后都没有怨过自己半句。 今日又是如此!自己每日施政针都要忍受贺修琪的辱骂,现在反倒是来安慰她! “哎!” 单怀风知道阿姐决心难下,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 “修琪的腿药引难寻,阿姐还是先养好自己身体,切莫再熬夜伤身,有我在,修琪的腿他日定能痊愈!” 玉桑宁笑笑,起身握住了单怀风的手。 “嗯,阿姐信你!修琪的腿就先放一放吧!这竹园你要住不惯就和阿姐说,那日逼你来是阿姐的不对,你若想回家,阿姐绝不拦你!” 单怀风摇头,“阿姐多虑了!这里我很喜欢,准备等你动身回西南之前,我都住着不走了!” “你喜欢就好!” 虽说是为了贺修琪,可这竹园也确确实实是单怀风喜欢的地方。 玉桑宁心中了然,随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 “你喜静,这里的丫鬟下人不多,如若缺了什么,就让你身边小厮去找白苏!” 单怀风点头,“听云知道了!” “那你早些休息,阿姐先走了!” “我送送你”,单怀风也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玉桑宁刚走两步,怀里突然扑进一团什么东西,她低头定睛一看,竟是个和贺修琪差不多年岁的小男孩。 第5章 出席寿宴 这男孩生得极其好看,细白嫩玉的小脸上嵌着两颗纯黑的宝石,睫毛密长,仰头看着她,格外的单纯懵懂。 她勾了勾唇角,柔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是……”单怀风顿了顿,笑着说:“这是我在外面捡的!” “捡的?” 玉桑宁倒也不奇怪,单怀风常年在外游历,医者仁心,这孩子定是没了爹娘的可怜人。 “你叫什么名字?”玉桑宁问。 这孩子倒也不认生,直勾勾的看着玉桑宁,开口道:“回世子妃的话,奴才叫朗清,因为恩人说过,救我的那天是个天气晴清的好天气!” 朗清喜欢他的名字,每当有人问起,他都是一副骄傲的样子。 玉桑宁心头一软,揉了揉他的头,“真是个好名字。” 单怀风唇角微勾,“阿姐可别叫他的外表骗了!他可是顽皮的很!” 朗清抬眼看向单怀风,“师傅怎么能这么说,朗清可是尽心伺候师傅,从未因为贪玩耽误过大事!” 玉桑宁不由得多看了朗清几眼,“这孩子年纪尚小,脑子倒是转得快!” “阿姐快别夸他了!” 玉桑宁笑笑,“好了!阿姐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单怀风点点头,“好,那阿姐路上小心!” “世子妃您慢些走!” 朗清掌着灯给玉桑宁照着出竹园的路,一直把她送到了小花园。 “一个人回去害怕吗?” 玉桑宁低头问。 朗清摇了摇头,“不怕!奴才经常陪着师傅夜间出门,都习惯了!” 玉桑宁忍不住摸了摸朗清的头,从腰间掏出一定金子给他。 “你拿着,赏你的!” “这……” 朗清不敢收,这回事师傅肯定要骂他的! “你拿着,这是咱俩的秘密!我不告诉你师父,等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用这个买!” 朗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接过那小定金子,直接跪地:“浪清谢过世子妃!” 玉桑宁看着地上那小小一团,赶忙扶起他。 “好了,回去路上慢慢走!” 朗清嘿嘿一笑,“是!”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竹园蹦蹦跶跶的跑走了! 玉桑宁看着浪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慢慢的往回走去。 明日她还要见外祖父和父亲母亲,她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翌日,晨光微醺,天还未大亮,下人们就已经忙碌起来。 傅轻语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脸上的抓痕,恼怒地将手中的篦子砸向了铜镜,惊得一旁的丫鬟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小姐……” “小什么姐”,傅轻语瞪她一眼,“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名字!” 丫鬟看着傅轻语,大气都不敢出,小声说:“轻……轻语姑娘!” 傅轻语不耐烦的嗯了一声,说话间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嘶——” 她眸中闪过一抹懊恼,昨日她就不该去给贺修琪按腿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起疯来,抓花了她的脸。 这些年,都是玉桑宁在伺候贺修琪,也不知昨个怎么回事,她居然没有来! 修琪的腿不能等,她不能坐以待毙,需得尽快想想办法,让玉桑宁继续为她的宝贝儿子治腿。 傅轻语冷瞥了一眼地下跪着的丫鬟,“别跪了!还不快点给我梳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把这些抓痕遮住了!” 一刻钟后,彩霞已经铺满了整片天际,傅轻语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她今日身着了一身云蜀锦,腰间经过改良,做了掐腰的设计,更衬得她的纤腰盈盈一握。 面上扑的胭脂完美地遮挡住了她脸上的伤口,除了有些刺痛以外,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这有钱人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傅轻语得意洋洋地走出了门,在看到贺子冠的身影时,忙追了上去:“见过世子。” 贺子冠扫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嗯”! 两人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得行礼,可转身贺子冠便暗中掐了傅轻语的臀部一把。 傅轻语一脸娇俏,红着脸跟着贺子冠上了马车。 西南王府邸距离皇宫不远,只隔了三条大街,待他们到了宫门口后,前来给太后贺寿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队。 太后的寿宴来的宾客极多,赴宴的官员们以及家眷都下了马车,三两成群地往里面走。 贺子冠一出场,众人的目光就都朝他看了过来,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当初他与定安侯府嫡女的婚事闹得太沸沸扬扬。 成婚这五年,只要他们回京,这八卦就要被翻出来说上一说。 大家都想看看,当初爱得要死要活的两人如今是过成了什么样子。 待看到他身侧站着面孔陌生的傅轻语时,人群中一阵唏嘘。 果然这天下男子都一样,当初多么深情,现如今就有多么的薄情! 京中贵妇聚集,都可怜那县主瞎了眼,远赴他乡,缺落得这般下场。 贺子冠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见没有定安侯府和镇国公府的马车,便大摇大摆的拉着傅轻语往宫内走去。 可谁知还未曾落座,就有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子伸手拦在了两人身前,“世子,今日是太后的寿宴,你没有带世子妃来,怎么反而带了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这不合规矩吧?” 贺子冠将傅轻语护在身后,“宁儿病重在府上休养这才没来,这女子不过是本世子带来的侍女,汐杳姑娘不也是带了侍卫吗?” “你!”梁汐杳气得双目圆瞪,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门外的太监高声喊道:“镇国公府、定安侯府到!” 缓步走进来的众人,在看到殿内发生的一切,瞬间就变了脸色,为首的萧鼎山更是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的寿宴,世子竟然没带自己的正妻,反而带了一个打扮妖艳的侍女,这不是把镇国公府和定安侯府的颜面踩在地上摩擦吗?! 这西南世子是疯了不成! 贺子冠神色未变,嘴角微微上挑,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就是要是萧鼎山当场对他动手,让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萧鼎山剧烈地喘着粗气,似是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侍卫的剑就要抽出来。 殿外,倏地响起一道娴静的女声。 “本妃确实是病了,但也心知千万不能错过太后的寿宴,夫君,不知是我哪句话让你误会了我不来?” 玉桑宁缓步走了进来,她今日身着一袭淡青色穿花云缎裙,头戴素色银钗,一举一动皆举止端庄。 那张皎若明月的脸上不恼不怒,只是勾唇笑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她一出场,满场哗然。 第6章 吃瘪 萧鼎山默默地松开了拔剑的手,慈爱的看着那抹清冷倔强的身影。 玉桑宁拼了命的忍住自己想要去看家人的冲动,逼迫自己把视线转到了贺子冠身上,她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怎么来了?”贺子冠脸色骤变,“你昨日不是和本世子说了要在府中休息?” 玉桑宁漏出茫然的表情,“说了吗?可我记得我说的明明是多谢世子关心,并没有说来不来。” 这一句话,彻底地将贺子冠架了起来,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玉桑宁勾唇一笑,目光越过贺子冠落在精心打扮过的傅轻语身上,“轻语妹妹,今日穿得倒真是好看,不过夫君说了,你是他今日带来的侍女,奴才就该穿奴才穿的衣服,你觉得呢?” 不知何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轻语身上。 她若是愿意,那这件事情就翻篇过去了,但若是不愿,那这件事情就有的热闹看了。 傅轻语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还请世子妃恕罪,奴婢第一次进宫,就想着要穿最好的,不能给世子府丢了脸,奴婢这就去换下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但她若是不应,那贺子冠就要一直下不来台。 梁汐杳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侍女翠儿,“你去带这位不懂规矩的奴婢换衣服,哦,对了,把她脸上那厚重的胭脂也卸了吧。” “是,小姐”,翠儿走到傅轻语面前,翻了个白眼,“跟我走吧!” 贺子冠很快就回过神,笑道:“让大家见笑了,今日的事情是个误会。” “最好是个误会,否则我可不会放过你”,梁汐杳双手掐腰瞪着贺子冠,随后扑到了玉桑宁怀中,撒娇似的道:“宁宁,你终于回来了,当初我就不让你嫁去西南,你偏不听,害得我要这么久才能见你一次,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忘了你的样子了。” 玉桑宁任由她抱着,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哼!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把你忘了!” 玉桑宁看着眼前的梁汐杳,拉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在她未出阁的时候,与太傅孙女梁汐杳最是要好,说起来倒是也奇怪,两个人一个是文官的孙女,一个是武将的孙女,见面应当互相瞅着都不顺眼的。 可不知为何,两个人偏偏好得像一个人儿似的。 爱玩!爱闹!连爱吃的都一样! 可自从玉桑宁嫁去西南,两人便断了联系,这事说起来,全都是玉桑宁的不是!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话想要和你说”,梁汐杳娇声娇气地撒着娇,拉着玉桑宁入了席位。 一旁面色尴尬的贺子冠,也不愿意站在殿中央被人指指点点,跟在两人身后,铁青着一张脸坐到了玉桑宁旁边。 “哼!” 梁汐杳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咱们不理某些有眼无珠的人,宁宁,那个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她那样子,可不像是一个省心的。” 玉桑宁挽唇淡笑。 她这位好姐妹性子一向大大咧咧,连她都能查出来不对劲,更不用说别人了。 她捻起桌上果盘里的葡萄,漫不经心地剥着皮,声音不疾不徐地道:“她并不是丫鬟,而是我的至交好友,刚刚只不过是担忧我外祖父动怒,便暂时委屈了她。” “至交……好友?” 梁汐杳表情一寸寸崩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玉桑宁眸中闪过一抹寒芒,若有所思地掀开红唇,“琪儿天生腿疾,久治不愈,我身为人母哪能不忧心,除了正常的治疗以外,每逢十五,我都会带着他去昭南寺祈福,她便是在上山的路上碰见的她。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一向不愿与外人亲近的琪儿,竟然主动扶她,央求我将她带回府。 自那以后,有了她的陪伴,琪儿喜怒无常的性子收敛了许多。 我与子冠都认为是她的功劳,想着她丧夫丧子身世可怜,便一直将她以外亲的名义留在府中。” “宁宁,你这是怎么了?” 梁汐杳握着她的手用力收紧,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一向比我聪明,怎么在这事上却这么糊涂,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丫鬟心术不正有想要上位的念头吗?她与世子两个人眉飞色舞地,一看就不简单,说不定……” “这是好事”,玉桑宁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她不是府中的丫鬟,姓傅名唤轻语,自从她进府以来,不仅替我照顾琪儿,还经常为子冠煎药,我生产时候伤了根基,留下了隐疾,若是她愿意做妾伺候子冠,多少也能为我分忧。” 梁汐杳瞪大了眼睛,被她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本以为玉桑宁会对傅轻语颇有怨言,可没想到,竟全是在为她说话。 她酝酿半晌,才带着些许恼意地开口,“你忘了你当初为了嫁给世子,放弃了多少,吃了多少苦吗?你不是说过,要与世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怎么如今竟主动想着给他纳妾,你这是怎么了?!” 说到最后,她眼眶都红了一圈,咬着嘴唇,娇媚明艳的脸上笼上了忧愁,如水般的眸子里饱含心疼。 她不怪玉桑宁不争气,只心疼她是吃了多少苦,让她竟转变了性子。 玉桑宁替她拭掉眼角的泪花,轻轻笑了笑,眸中藏着痛色。 她这个真正的手足之交,长相出众,家世显赫,乃是大学士嫡亲的孙女,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一家有女百家求,有未婚配男子的名门贵族,早就踏平了梁家的门槛。 梁汐杳之所以一直拖到十九岁还未成婚,是因为她家里人都舍不得她早早出嫁,想将她多留在身边几年,可如今年岁渐长,也逐渐着急起来。 玉桑宁记得,上辈子梁汐杳就是在这次宴会上为了给她出气,与傅轻语争抢风头,因此得了太后青眼,将原本都要赏给傅轻语的玉镯,转赐给了她一只。 可不曾想,这番举动,却为她招来了灭顶之灾。 第7章 阴魂不散 三皇子玉闻璟对皇位虎视眈眈,见梁汐杳受到太后赏识,便起了通过求娶她来拉拢太傅的心思! 梁汐杳性子单纯,事后被三皇子花言巧语骗了身子,以为遇上了天赐良缘,谁知嫁进三皇子府才知道这个世人称颂的贤良皇子,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后来,萧家被诬陷谋反的事情被梁汐杳得知,她为了帮萧家平反铤而走险,不幸被玉闻璟发现。 刚刚生产就被囚禁后院,玉桑宁到死她都没能出来! 恐怕之后更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玉桑宁心中更痛。 这个傻姑娘,因为她不知道在那后院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在她心中,她与梁汐杳已经远不止是朋友,更是亲人,没有血缘却更胜血缘的亲人。 她既已重生回来,就绝对不会再让梁汐杳重蹈覆辙! 今日她之所以这么说,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梁汐杳,就是想让梁汐杳关键时刻为她出头。 前世梁汐杳与她母亲坐与一处,必当所有收敛,今日可就不一样了! 都知道太后一向喜欢贤良温顺的女子,这样的梁汐杳必定入不了太后的眼,三皇子审时度势,也许就不会再打梁汐杳的主意。 玉桑宁拍了拍她的手,故意道:“别胡思乱想,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有一个人替我分担,确确实实是好事。” 梁汐杳见她沉思这么久,还以为她是想通了,没想到却是钻到死胡同里面去了,气得牙疼。 她不甘心地还想在劝,话还未出口,就见玉桑宁眸色幽深地瞧着门口,“琪儿来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个身材瘦弱的丫鬟,推着木质轮椅朝他们缓缓走来。 轮椅上面倚着个五六岁的男童,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着,对周围很好奇的样子。 木轮碾过地板驶过的声音很大,瞬间就引得所有人闻声看去,待看见他停在了贺子冠面前,众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异彩纷呈。 这可是太后的寿宴,带着个天生有疾的孩子过来,不是讨晦气么? 贺子冠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朝玉桑宁看去,斥责道:“如此重要的场合,你带他来干什么,琪儿性情不稳,若是突然发难……” 玉桑宁冷冷地打断他,“你我都已经离府,他若是在府上又为难太后派来的管教嬷嬷,闯下祸事,更难处理,还不如带在身边时刻盯着点保险。” “再说了,你难道不想琪儿出来长长见识,想让他一直被困在府上那方小天地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玉桑宁特意提高了音量,让贺修琪能够听见。 果不其然,他立刻不满地叫嚷起来,“爹!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是个废人,给你丢脸了!那好,我回府就是,回府就是!” 贺子冠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立刻慌了神,连忙起身稳住他,安抚道:“爹没有,爹只是担心你会累到。” 贺修琪冷哼一声,“有轻语姨照顾我,我才不会累,轻语姨呢?” 他双臂撑在把手上,直起上半身,探头探脑地寻着傅轻语的身影。 傅轻语此时正被翠儿盯着卸下妆容换好衣服,满脸烦躁的刚走出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叫喊声。 她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去。 在看清贺修琪那张脸的时候,她脚下发软,若不是有柱子能让她扶着,怕是要晕倒在地。 他怎么来了,玉桑宁这个贱人怎么把他带来了! 贺修琪本就格外粘她,昨日还与玉桑宁起了冲突,这岂不是摆明了要她照料? 身为亲娘,她又没办法不管不顾,万一贺修琪闯下祸事,那是真的会掉脑袋的。 傅轻语死死咬牙,头一次对自己亲生儿子生出一种是个累赘的感觉。 “轻语姨,你快过来呀!我想吃葡萄,你剥给我吃!”,贺修琪见她不动,扬了扬手,大声催促。 傅轻语贝齿都要咬碎,死死瞪向贺子冠。 她今日可是要大出风头,认亲户部侍郎,碾压在场的所有人! 换上了这身丫鬟服就已经让她很不满了,再让她照看贺修琪,岂不是真把她当丫鬟了! 贺子冠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但眼下的局面,他也无能为力,只好避开了傅轻语质问的视线。 傅轻语更怒,浑身都打颤。 那边贺修琪还像一个催命鬼一样叫魂,她深吸一口气,扯了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快步走过去,“来了,我这就剥。” 贺修琪瘪了瘪嘴,敏感地道:“你那么久不过来,是在嫌弃我么?” “怎么会呢?我只是看见少爷你来了有些惊讶罢了。” 傅轻语连忙将葡萄塞进他的嘴里,想要堵住惹人心烦的嘴。 贺修琪咬碎葡萄,满足的抱着傅轻语的胳膊,撒娇地摇啊摇,“还是轻语姨对我最好,一会你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傅轻语恨不得扇他一个巴掌,但眼下却只能忍气吞声,故作关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好。” 玉桑宁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梁汐杳不解的看着她,只觉得她是真的糊涂了,心里更加坚定要为她打抱不平。 她双手环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傅轻语一眼,讽刺道:“世子还真没说错,确确实实是个丫鬟样,只不过这骨子里想要勾人的狐媚气,压都压不住,怕是有些不要脸的人啊,早就已经被勾走了魂了。” “汐杳姑娘……”,傅轻语咬住嘴唇,想要辩驳,却被打断。 “你急什么?”梁汐杳漫不经心的挑眉,“我又没有说你。” 傅轻语顿时语噎,脸憋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玉桑宁适时的开口,“好了,汐杳,今日的事情就是个误会,你别为难轻语妹妹了。” 她转而看向傅轻语,“今日委屈你了,琪儿还要辛苦你帮我照料,这孩子还在生我的气呢。” 贺修琪听到这话,狠狠地瞪了一眼玉桑宁,将胳膊抱得更紧了,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傅轻语喉口发紧,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想要把手抽出来的冲动,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不委屈。” 玉桑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嘲讽地笑了一下,不愧是母子,虽未认亲,就已经如此亲近了。 不过这正顺了她的心意,没有贺修琪的推波助澜,她的计划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瞧着傅轻语吃瘪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情愉悦。 约莫着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殿外终于传来了道道通报声—— “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太皇太后驾到!” 听到这声音,梁汐杳朝着玉桑宁吐了吐舌头,小跑着回到了大学士的身边。 临走的时候,还瞪了贺子冠和傅轻语一眼。 全场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门口,待看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时,连忙起身,恭迎皇上和皇后以及寿宴的主人太皇太后。 玉桑宁悄悄地抬头,瞥了一眼大玉朝的皇帝玉显文。 与她记忆里的几乎一样,年迈布满皱着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锐利的鹰眼,周身萦绕着沉稳威严的气质,令人看一眼都心生胆寒。 第8章 偷嫁妆 但此刻她的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尊敬,反而生了一丝唾弃。 大玉朝开国前的争斗,她也有所耳闻,前朝庸乱不安,东林王和西南王在当初还是大庸皇室旁支的玉显文召集下,举旗讨伐。 事成之后,玉显文因有皇室血脉被拥立为帝。 在战事上贡献仅次萧鼎山的东林王退居东林,将可以调用十万燕家军的虎符一分为二,一半交于玉显文,承诺只有二者合一时,才可调遣燕家军,目的就是为了让帝王安心。 可这天下才太平数年,东林王就被人在家中查出与敌国往来意图谋反的书信,玉显文勃然大怒,丝毫不顾旧情,查都没查清楚,便下令屠杀燕家满门,杀一儆百。 前世的她与外祖父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这东林王侠肝义胆,人人得而称赞,建国初期的燕家军更是实力雄厚,若真是有反叛之心,何必等到玉显文登基。 现在想来,这燕家也如后来的萧家一样,成为了帝王为了稳固地位舍弃的一颗棋子。 恪尽职守,为民忧心的忠臣被冠上反贼的罪名,早已起了不臣之心的奸臣却被捧在官位。 甚至连宦官都有一席之地。 何其可笑。 这样阴狠狠毒之人,根本配不上这一国之君的位置。 又或者,当初的他确实为国为民,但却禁不住权力的诱惑,忘了初心,害得东林王与外祖父等一众忠臣,成了他龙椅下的枯骨。 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不值得被原谅。 玉显文落座时,敏锐地察觉到了落在他身上那道鄙夷嘲讽的目光。 他眉心一皱,立刻抬眸看去,却只瞧见了众人弯腰垂头的行礼动作。 他心生狐疑,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皇后陶音见他停下动作,低声询问道:“陛下,怎么了?” 玉显文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面色如常,也罢,想必也没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对一国之君投来如此不善的目光。 帝后与太皇太后落座后,众人齐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显文微微一抬手,“众卿免礼。” 伴随着这道声音,寿宴正式开始。 玉桑宁在起身的时候,本想趁机偷瞧外祖父与父母一眼,刚一抬眸,却恰好对上了几双饱含复杂情绪的眸子。 那目光里有思念,有心疼,瞧不见半点冷漠的情绪。 玉桑宁心中的酸楚霎时间就涌了上来,她慌忙地避开眸光,生怕自己再多看两眼,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初她为了嫁给贺子冠,不惜与父母、外祖父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说出了很多绝情的话。 她想象不到,当时的家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送她出嫁,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远赴西南救她,在被害惨死的那一刻,心中又会不会有一丝的怨她,怪她。 她鼻头酸涩,慌忙垂下眼睫,不愿细想。 萧鼎山和单崇见到这一幕,只觉得玉桑宁还在怨他们,沉沉叹了一口气,心中是难以解开的愁结。 哪有人愿意见到如珠似宝呵护长大的娇娇,为了一个男人与家族决裂。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想,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拦着她,最起码那样一家人还不至于陌生至此。 萧清言看见丈夫因痛苦而锁紧的眉头,心疼地用手拨散开来,噙着泪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等宴席结束,你我一道去寻宁儿说说吧,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最起码也要回家坐坐。” 单崇攥紧她的手,阖上双眸,重重的点了点头。 寿宴开始后,便上来一众舞女歌姬,伴随着歌声鼓声响起,严肃的气氛瞬间就活跃了起来。 玉桑宁听着耳畔的乐声,心头的苦楚缓和了很多,她放松下来,轻抿着台上的桃花酿,欣赏着舞女妖娆的舞姿。 心中暗叹,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一个假儿子,放弃了多少美好的场景,这一次,她一定要丝毫不落地补回来。 她的眸光瞥向傅轻语,瞧见她正手忙脚乱喂着贺修琪吃荔枝,忍不住嘲讽一笑。 如今,也让她体验体验,被贺修琪折磨到发疯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她那稀薄的母爱能挺多久。 舞曲结束后,席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将为太后准备的贺礼拿了出来,此人正是户部侍郎,他呈上的宝物乃是一颗血红的灵芝,匣子一打开,扑鼻的浓烈药香就弥开来,惹得席下惊呼阵阵。 户部侍郎露出了一抹洋洋得意的微笑,“微臣恭祝太后凤体安康,福寿延绵,特奉上血灵芝一颗,以供太后延寿健体之用。”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心了,哀家记住你了。” 话落,立刻就有公公上前,将礼品收走。 户部侍郎落座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心中暗叹这花重金买来的血灵芝还真是起到了作用。 玉桑宁静静的看着,嘴角含笑,此人应当就是傅轻语的父亲,还算是个有头脑的。 这太后的寿宴,最讲究的就是贺礼,若是送到了心坎上,升官进爵只是太后一句话的事儿。 刚刚观太后的反应,显然是很满意。 恐怕他此刻已经做起了春秋大梦,只是可惜了,有她在,这梦不会成真。 开了这个头,就到了送贺礼的环节,众人纷纷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奇珍异宝,其中不免有价值连城,精工巧匠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太后一直都没能提起太大的兴趣,就连镇国公府与定安侯府送的白玉观音和舍利子,也只是换来了几声用心而已。 轮到世子府后,贺子冠呈上的贺礼是一颗夜明珠。 玉桑宁认得,这是外祖父给自己的嫁妆,当初不见了之后,她还派人仔细寻找,原来竟是被他拿来讨好太后了。 真是够无耻。 “这倒是个好东西,夜明珠哀家寝宫倒是有几颗,这么大的倒是头一次见!”太后语气里多了一丝新奇。 如今她年岁已高,视力一天不如一天,有这夜明珠倒是在夜晚照明方便。 贺子冠颔首,“太后喜欢就好。” 太后得此宝物,倒是看贺子冠顺眼了不少,今日京都多有传言,说西南王有心造反,如今她寿宴,西南王和王妃都称病不来,太后心中甚是不悦! “明礼和念影身体可好些了?” 太后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珠,开口问到。 贺子冠赶忙回道:“多谢太后挂怀,父王和母后好多了,母后因着不能回京看望太后哭了好多次,还让子冠一定要告诉太后,她想您,日后一定会找机会回来看您!” “罢了!西南苦寒,念影也是一直娇养着的,这些年受苦了!你回去告诉她,身子好了以后记得回京看看!” 贺子冠闻言,赶忙跪地称是。 在座的全都是人精,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暗探这皇家都是会演戏的。 谁不知道这玉念影当初当今皇上的庶妹,生母还是个农女。 她本就与太后不亲,之后又被皇帝嫁到了西南,更是多年未回京。 大家猜忌本来就多,现在听了二人的对话,更是引人遐想…… 与旁人不同的是,萧鼎山瞧见的一瞬间,脸就黑了。 那夜明珠是他当初征战边关时候偶然缴获之物,见它算是件稀罕物便拿回家送与外孙女把玩,最后又随她出嫁。 玉桑宁一直很喜欢,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是宁儿授意的? 萧鼎山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寿宴席位的安排以皇帝座位为最中间,太后和皇后分坐左右两侧,其他的人以妃嫔位分,皇子位序,官员等阶依次落座。 镇国公府紧挨皇子,旁边则是玉桑宁的母家,定安侯府。 西南世子的位置,正好在他们斜对侧的位置。 距离不远不近,但却足够玉桑宁清楚地看清萧鼎山面上的表情。 她忍不住攥紧拳头。 朗声道:“相公,你是不是拿错了,这夜明珠乃是我的嫁妆,你怎可不经我同意就擅自转赠太后?” 第9章 献礼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这可是献予太后的贺礼,哪有送出去还要回来的道理? 前来取夜明珠的公公,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贺子冠扭过头去,看着她的眸光仿佛要喷火。 她是不是疯了! 这是什么场合?! 傅轻语也同样看向玉桑宁,微微蹙起了眉头,若是往日,别说贺子冠是拿了她一颗夜明珠,便是十颗百颗,她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今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太后脸色肉眼可见黑了下来,不等她发话。 玉显文就一掌拍向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喝道:“大胆!” 贺子冠双膝一软,连忙跪在地上,慌张道:“皇上,太后,微臣真的不知情啊,这夜明珠乃是微臣派人花了重金收购回来的,这是误会,一定是误会。” 说完,他略带警告地瞥了玉桑宁一眼,示意她闭嘴。 玉桑宁冷笑一声,无辜地继续道:“这夜明珠臣妾自小便把玩着,怎么可能会认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与太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皇家都没有的东西,竟被大臣幼女自小把玩。 如今又拿到宴上来,岂不是公然在打皇家的脸吗? 傅轻语轻笑一声,蠢货就是个蠢货,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会牵扯到贺子冠,她的笑又淡了下来,担忧会影响她接下来的计划。 端坐着的单崇面色紧绷,不明白玉桑宁为何会公然发难,将自己置身险境。 眼瞧着气氛越加僵持,他焦躁不安起来,正欲起身开口,肩膀却被萧鼎山摁住。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他隐隐觉得,玉桑宁此举,另有深意。 坐在后方的梁汐杳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开口唤道:“宁儿……” 玉桑宁冲她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施施然起身,行至大殿中央。 不卑不亢地道:“这夜明珠并不算是稀罕玩意儿,此珠仅是胜在大了一些,但成色却远远不如太后寝宫中摆放着的,亮度也不足,故此,外祖父才没有献给皇上,而是留给了臣妾把玩。” 旁边候着的公公立刻就上前,认认真真地检查起来,随后尖着嗓子说道:“禀皇上,太后,还真如世子夫人所说,细看下来确实比较粗糙。” 听到这话,皇上和太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玉桑宁挽唇一笑,“拿这夜明珠做贺礼,实在是入不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眼,难登大雅之堂。但在臣妇眼中,这却是外祖父留给臣妾在西南的念想,太后娘娘一向仁义,因此,臣妾才敢壮着胆子开口,点名这个误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不经意地掠过萧鼎山。 萧鼎山神色未变,但眸中却闪过一抹赞许。 这一番话,抬高了皇室,又以子孙之情作为动机,可谓是圆润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太后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夺人所爱了。” 她看向贺子冠,冷道:“世子处事还需多向你父亲学习,本宫和皇上可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误会。” “是!”贺子冠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沉声应下。 他转身退下,回到座位,却发现玉桑宁站在原地不动,眉心紧紧地蹙起。 她又想干什么? 玉桑宁瞧也没有瞧他,击了击掌,白苏立刻将一个长匣子呈了上来。 “臣妾听闻太后喜欢赏画,尤其喜爱‘花大师’的绝笔,便特意命人四处搜寻,找到了这一幅江山百景图。 本想着和相公的贺礼一起献给太后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过幸好多准备了,否则怕是要扫了太后娘娘的兴致了。” 随着话音落地,白苏手中的画卷也徐徐展开。 一张以黑白为主色,但明暗却层次分明的江山风景呈现在众人眼前。 细致入微的笔墨,简单两笔就勾勒出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远处的乡野闹市,茅庵草舍清晰可见,行人穿梭在山间,一举一动栩栩如生。 太后瞪大了眼睛,不顾仪态伸长了脖子,仔细地瞧着,最后激动不已的道:“这,这竟然真的是花大师的绝笔,本宫寻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这一幅,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玉桑宁浅笑,“自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实际上,这幅画一直搁在她的嫁妆里,用匣子装着压在最下面,谁都没有发现。 应当是外祖父早年得来,被他忘在脑后,为她备嫁妆的时候,顺手就塞了进去。 前世,傅轻语便是偶然在她嫁妆里面寻到了这幅画,和她讨了过去,彻底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 玉桑宁避而不答,太后也没有追问,而是满心欢喜地招了招手,“苏公公,快拿上来给哀家瞧一瞧。” “是!” 苏公公很少见到她这么激动的样子,连忙呈了上去。 太后爱不释手的抚摸了一番,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刚刚因为夜明珠起的心结彻底烟消云散,高兴的一连说了三声“好”。 “世子妃当真是心思细腻,此礼深得哀家的心,来人啊,将哀家那对玉如意拿来,赏给世子妃!” 玉桑宁勾唇一笑,这前世赏赐给傅轻语的玉如意,这世竟到了她的手里,她并未拒绝,俯身行礼,“谢太后娘娘恩典。” “这是你应得的。” 太后挥了挥手,一颗心早就扑到了画的上面,若不是要把该走的流程走完,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到寝宫,独自欣赏。 傅轻语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嫉妒,与贺子冠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玉桑宁准备得太过齐全了,仿佛早就已经对她们的计划了然如心一般。 这若是巧合,会不会有些太巧了? 席内众人看到太后的表情,心都凉了半截,这太后得了最想要的,哪里还会把其他的放在眼里,他们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怕是要彻底打了水漂了。 户部侍郎傅聪脸色难看,郁闷地喝了好几口酒。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送贺礼的过程中,太皇太后连头都没抬,最后还是玉皇上看不下去,轻咳提醒了几句。 太后这才肯将目光分出去一星半点。 贺礼环节最终还是以草草收尾结束。 皇后看向专心致志赏画的太后,笑着缓和气氛,“母后平日里最是喜欢看才子才女们吟诗作赋了,不如接下来就让他们以这幅江山百景图为题,互相对词可好?” 太后来了兴致,命苏公公将江南百景图展开,“哀家觉得甚好,不知这在座地,哪一位想先来呢?” 第10章 出风头 来自各个府邸的才子佳人们立刻蠢蠢欲动起来,太后每年的寿宴,都会有吟诗对词这个环节。 他们为了此事可是准备很久了。 若是对得好了,那不仅是给自己家族争光,说不定还会为自己博得一个大好前程。 玉桑宁端坐在席位上,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傅轻语,果不其然,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激动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丝胜券在握。 她稍稍拧眉,傅轻语洋洋得意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你们这些封建社会的女人,都被洗了脑,有风头不敢出,觉得男子就是天……” 你们这些……封建社会? 玉桑宁越想这些词,越觉得奇怪,现在细细想来,傅轻语的很多做派都与她们不同,难道她是异族派来的习作? 想到这,玉桑宁竟然开始好奇,傅轻语究竟是做出了什么样子的绝世好词,让她在吟诗对词的环节得到了太后的赏识。 正想着,已经有一位率先站了出来。 他拱了拱手,“江山百景图中以山河为主,那臣子便以山河为题,高山隐入水云中,河映山涧不见峰。” 玉桑宁在心中默念一遍,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是借着云和河来描写山之高大,恰好与画中景相对。 “不错”,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谁来接后两句啊?” 一个清秀的少女站了起来,“小女斗胆来对下半段,踏至尽头仍无路,满目茫茫不见天。” 她这几句是在用人的动作来比拟山的宽度,虽语义相对,但对比前半句的诗意还是差了不少。 太皇太后并未露出不悦的表情,而是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这才刚开始就起了一个好头,哀家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你们的表现了。” 她招了招手,苏公公就会意地呈上两枚玉佩。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拘束,纷纷争抢着吟诗作赋。 傅轻语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不屑一顾的表情,无论这些才子佳人做出怎样的诗句,她都没有一丝担忧。 毕竟,她脑袋里那些流传几千年的诗词佳作,是经过了时间检验,经过了历史的沉淀,筛选出来的。 随便拿出来一首都足够惊艳这群封建社会的老古董。 太皇太后在一连听了好几个以山水为题的诗词后,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这些山啊水啊的,哀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有没有能别出心裁,让哀家耳目一新的。” 席内才子佳人们面面相觑,一片安静,一直过了许久也都没有人站出来。 就在太后准备宣布结束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道怯怯的女声。 “川平山开林麓断,小桥野店依山前。行人稍渡乔木外,渔舟一叶江吞天。” 傅轻语说完,略显慌张地垂下头,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信誓在握的笑容。 太后一怔,随即细细品味,赞不绝口,“真是不错,是何人所作啊?站出来让哀家瞧瞧。” 本来走神的梁汐杳瞬间就听出了这是何人所做,眸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讥讽地嘲笑道:“今日世子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先是把世子妃的嫁妆当做贺礼献给太后娘娘就罢了,现在竟然连手底下的丫鬟都调教不好,这种场合也有一个丫鬟说话的份儿,是不把皇家的威严放在眼里吗?” 贺子冠脸色一黑,与傅轻语的目光对上,眼里闪过一丝责备。 今日的计划已经受阻了,再加上夜明珠的事情,已经让皇上和太后对他颇有不满。 这种情况下,他以为傅轻语会为了不让他难堪放弃自己的计划,却没想到她还是自顾自的。 傅轻语挪开眼神,心中冷哼,这对诗词对她一个穿越女来说,可是不可多得能够迅速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她可不会为了贺子冠就放弃。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不善眼神,她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扑地一下跪在地上,“是奴婢阶跃了,奴婢听闻皇上爱才惜才,且刚刚大家都是畅所欲言,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时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玉桑宁心中冷若冰寒,这傅轻语倒是会说,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况且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在太后的寿宴上大发雷霆。 皇上神色如常,“母后觉得该如何处置?” 太后看着玉显文,笑道:“哀家倒是觉得没什么,况且这丫头做的诗确实不错,很有天赋,依哀家看,不如这件事情就算了吧,不必追究了,接下来便让她跟着一起对诗吧。” 皇上点头,“就按照母妃说的做。” “皇上!” 梁汐杳一听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皇上和太后怎么能为了一个贱婢坏了规则。” 太皇太后语气有些不耐烦,“哀家记得你,大学士的孙女,既然你不满哀家的决定,那哀家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对出来这丫鬟做的事,哀家就惩处她,如何?” 梁汐杳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下去,不得不说,这傅轻语做的诗词确实不错,就连她一时片刻都想不到好的对词,她气鼓鼓地嘟起了嘴,“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哪里剽窃的?” 玉桑宁听到这话忍不住暗笑,这丫头,可真是不服输。 大学士就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拦,他也认为这样的诗词不会从一个丫鬟的嘴里说出,倒不是有偏见,而是这词的复杂程度,是需要时间来思考酝酿的,绝不是短时间对话就能作出来的。 这其中定有端倪。 “梁小姐,你怎能如此侮辱我”,傅轻语眼眶通红,似是收了天大的冤屈。 她本就生的美艳,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更加惹人心生怜爱。 席内的绝大多数男子顿时心神一动,嫉妒地看向贺子冠,玉桑宁就已经是堪称绝色的清冷美人儿了,已经够让人羡煞了,可他却还有个与之完全相反的妖艳丫鬟,艳福可真的不浅呐。 贺子冠看着那一道道冲自己投过来的羡慕眼神,有些得意忘形,出口道:“皇上,太后,这丫鬟平日里就爱看书,这诗词绝对是她自己所作。” 傅轻语泪水不要钱似的涌了出来,头磕在地上,“还请皇上还奴婢清白,梁小姐诬陷奴婢剽窃,她……她应该给我道歉。” “我给你道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11章 千机锁 梁汐杳气笑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贱婢罢了,还想让本小姐给你道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杳儿!” 梁学士沉声唤了她一声,起身行礼,“杳儿这丫头被老臣惯坏了,口无遮拦,还请皇上和太后恕罪。” “外祖父!”,梁汐杳不服气,跺脚道:“难道你真的要我给她一个贱婢道歉吗?” “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不可放肆!” 梁学士语气稍大了一些,但也知道梁汐杳为何会如此较真,毕竟这件事情事关玉桑宁,他也能理解几分,并未责备。 只不过该有的样子还是要装出来的。 梁汐杳瘪了瘪嘴,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 “你……” 梁学士还要再说,却被皇上给拦了下来,“罢了,这件事情汐杳丫头说得确实在理,今日母后寿宴,不要让一个丫鬟败了性质。” 傅轻语脸色一白,就听玉显文的声音继续响起,“太后恩准这奴婢继续对诗词就已经是恩赐了,还要继续与汐杳纠缠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奴婢不敢”,傅轻语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傅轻语心中满是不服,为何穿越小说里的女主都能受到皇帝的赏识,为何她就不行! 梁汐杳见到她这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痛快,远远的就朝着玉桑宁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玉桑宁浅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流淌过。 只是可惜了,以她了解傅轻语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她这边念头刚消,另一边傅轻语就轻声啜泣了起来,她并未看向皇上,而是双眼潋滟地望向太后,“奴婢只是委屈,自己即兴创作的诗词,却要被梁小姐说是剽窃,这未免太仗势欺人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还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梁汐杳一眼,又惊又怕的样子。 太后蹙紧了眉头,“依哀家看,不如想个办法证实一下这首诗词的确是你所创,如果你所言非虚,哀家会替你做主,不知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傅轻语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担心。 她相信,以自己一个现代人对诗词的掌握,不可能有她对不出的诗词。 就在这时,大殿内倏地响起一道嘶哑难听的笑声,“皇上,太后娘娘,杂家倒是有个提议,前几日的殿试霍大人与新科状元对对子打了个平手,不如让霍大人出个对子,看看梁小姐和这小丫鬟谁对得更快! 玉桑宁循声望去,说话的居然是大宦官温成玉。 听说他私下一直吸食一种药粉,这药粉致幻成瘾,长期吸食会让人看起来形如枯槁、面色蜡黄,严重的就像话本里的僵尸厉鬼,生活不能自理! 前世玉桑宁出嫁之后便再也没见过这个人,现在看来,他应该已经吸食了挺长时间。 面色已然不好。 玉显文听到霍大人三个字,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 “霍钊,成玉既已点了你的名字,那你就出来出个题让两人试试!” “臣遵旨!” 话音刚落,就见离玉桑宁不远的燕几后站起一个身姿挺拔的俊朗少年。 玉桑宁微微一怔,此人今日的气质、神韵竟与那日在世子府判若两人! 她看着霍钊从自己身边经过,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霍钊今日身着飞鱼服,这衣服是二品官员才配穿的。 除非是皇帝御赐…… 玉桑宁没想到霍钊在皇帝心中已有如此重的分量。 玉显文那么多疑的人,能这么信任一个人,也是难的! 想必是因为霍钊是个太监,不会传宗接代,这种人势必死死效忠他,不会有什么私心! 看着霍昭从她身前走过,全然没有宦官身上的阴柔,心中开始泛起了嘀咕。 想到前世,她看到这人与东林探子密谈的时候,那样子,也是半点阉人的模样都没有! 难不成,是个假的? 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这可是大太监温成玉的养子,若不是阉人,他怎么会带在身边,甚至还将他一手从掌事公公扶持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摆明了是想让他继承衣钵。 内侍总管,绝对是要验明正身的。 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差错。 如今的大玉朝,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皇上不仅相信奸臣,还相信宦官,尤其是格外听温成玉的话,不顾众臣阻拦开设东厂,允许太监也能和寻常人一样当官做臣。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偏偏,这玉显文却觉得自己绝世千古,开创了独一无二的治国之道。 霍钊站到大殿中央,身姿挺拔,手背在身后,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哪怕是在场的众位贵女知晓他已经不能人道,但还是忍不住面色羞红。 “霍爱卿,那你便出题吧!” 玉显文抬了抬手,霍钊微微躬身,转身道: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注:取自陈毅《梅岭三章》) 此词一出,众人只觉得扑面而来一阵杀意之感。 傅轻语一怔,脑海里拼命地思索着对上的诗词,但想了好一会都无果,急得满头大汗。 她在现代背下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古诗。 涉及杀意的就算她读过,但也早就不记得了。 气氛骤然变得焦灼起来。 一旁的梁汐杳沉吟片刻,缓缓道:“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需向国门悬。” “不错”,霍钊眼里闪过一抹赞许,朝着皇上道:“皇上,下官刚刚所做,不过是一首简单的爱国诗罢了,梁小姐对上了主题,文采也很是不错。” 他特意强调了“简单”这两个字,几乎就是确定了,傅轻语学识不够的事实。 “罢了,罢了,毕竟就是个丫鬟,在怎么也比不上官家出身的贵女”,太后失望地摇头。 傅轻语指甲嵌入掌心,“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紧张了……” “哀家可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你是否有剽窃的罪责就不论了,退下吧。” 听到这话,傅轻语心底的不甘心都要溢出来。 她恨得身体打颤,她不明白,怎么今日什么事情都要和自己作对。 自己精心筹谋的一切,仿佛都被一一破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压低了头,从腰间取出自己最后的底牌——千机锁。 这锁通体是由木质打造而成,利用精密的设计将各个锁扣卡紧,围起来就像是一个多边形的圆形一般。 她一拿出来,顿时就引起了宾客的讨论,就连太皇太后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傅轻语信誓在握的勾起唇角“太后娘娘,奴婢紧张没能对出诗词,奴婢有罪,但这是奴婢斗胆为您准备的寿礼,还望您能收下。” 梁汐杳眉头一皱,这女人真是不依不饶,够麻烦的。 宁儿竟把这样的人精放在自己身边,迟早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正欲出言开口,就听太后新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此物名叫千机锁,是奴婢不眠不休制作了半个月的玩具”,傅轻语连忙说道:“这玩具只有找到诀窍才能打开,奴婢敢斗胆说,在场的众人三日内无人能打开。” “我才不信呢”,梁汐杳一皱眉头,立刻走上前去,将她手上的千机锁夺了过来。 玉桑宁心神一动,也从席下起身,走到了梁汐杳身边,葱白如玉的手指摁在了她的手上,“这物件我感兴趣,你就别和我抢了。” 第12章 羊脂玉佩 梁汐杳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但还是怔愣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趁她愣神的功夫,玉桑宁已经开始翻找着解开的位置,纤长的手指摸到一处卡扣。 站在两人面前的傅轻语冷笑一声,对千机锁她可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除了她以外,寻常人绝对不能再三日之内打开。 这玉桑宁最后只能是不自量力,灰溜溜地退场。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傅轻语自以为傲的最后底牌,已经在玉桑宁手中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甚至有几块,掉在了地上。 傅轻语的眸子瞬间瞪大,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这……怎么可能? “什么嘛,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东西,原来也不过如此!” 梁汐杳双手环胸,讥讽出声。 玉桑宁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塞到还没回过神来的傅轻语手中,笑道:“这东西设计得确实巧妙,但还是差了一些,我都解开了,恐怕太后娘娘不会喜欢。” 她之所以能这么快解开千机锁,是因为前世傅轻语当做礼物送给了她一份。 闲来无事,她便钻研,直到彻底明白了它的原理。 “但也不要气馁,我相信你还能做出更好的”,玉桑宁温柔地笑着。 但这笑容落在傅轻语眼里,格外的刺眼,几乎让她咬碎一口银牙。 “行了,下去吧,这份心意哀家收到了。” 太后已经看够了这场闹剧,倦怠地摆手。 “是。” 梁汐杳和玉桑宁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众人都知,要不是今日是太后寿宴不宜见血,怕是这小丫鬟早已被杖毙。 待玉桑宁落座,她立刻便感受到了贺子冠传来的犀利眼神。 她无辜地看向他,“夫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难不成是因为轻语妹妹,在替她感到生气?” “当然不是!” 贺子冠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发问,立刻否认,收回了目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把世子府的颜面,放在首要位置。”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应该去解那千机锁,害得傅轻语下不来台。 还真是对狗男女。 “害世子府丢脸的不是我”,玉桑宁冷冷开口,“你要怪应该去怪真正害世子府丢脸的人。” 贺子冠瞬间语噎,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一道严厉的声音道:“子冠日后还是要好好教导下人,哀家记得,念影可是极其守规矩的!” 贺子冠脸色一变,慌忙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 “臣谨记皇上教诲,回去后必定好好教导下人!” 贺子冠如今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就不该相信傅轻语,他早就说了,不要再轻举妄动,这下好了,他们二人先后出丑,简直成了今日的笑柄。 玉桑宁眼底含笑,面上却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霍钊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哼!” 梁汐杳娇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我就说了,这奴婢就是剽窃的,否则,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诗词都对不上来,敢在太后面前你班门弄斧,饶了你算你运气好!” 一个奴婢和大学士的孙女在大殿之上起了冲突,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太后看了眼皇上,开口道:“这对诗大学士的孙女胜了,那这剩下玉如意就赐给你吧!” “多谢太后娘娘!”梁汐杳兴奋地接过,冲着玉桑宁眨了眨眼睛,口型道:“咱们两个能配成一对玉如意了。” 玉桑宁心中百感交集,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她竟然没有想到,这玉如意阴差阳错的还是到了梁汐杳的手里。 不过从太后的脸色就能看出来,她对梁汐杳是不满的,也不知道,一向最会察言观色的三皇子还会不会对梁汐杳产生兴趣。 傅轻语眼睁睁看着那玉如意落在了梁汐杳手里,恨得死死咬住嘴唇,舌尖一片甜腥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今日的事情已经毫无转换的余地,那认亲的事情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总不能以这幅丢脸的样子,回户部侍郎府。 她的手指握住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正准备将它收回去,却听玉桑宁浅笑一声,淡道:“轻语妹妹何时有了这样一块玉佩,样式好生特别,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傅轻语一僵,生怕她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飞快答道:“这是奴婢自小就带在身上的。” “是吗?”梁汐杳凑了过来,一把拦住她想要往回收的手,“既然是你从小带的,那你这么心虚干什么,不会是从世子府偷的吧?” 她瞪着贺子冠,看着玉的成色,乃是上等,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定是他将这东西讨好送给了她。 玉桑宁失笑,这梁汐杳简直就是她今日的最佳助力。 两人谈话声音不大,但刚刚一阶奴婢就敢出头的事迹,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世子府上,见到几人因为一枚玉佩争执,纷纷探着头瞧去。 户部侍郎本也抱着看戏的态度,却在看清那玉佩的瞬间,脸色骤变,他揉了揉眼睛,几乎是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羊脂玉怎么会在她的身上,难不成刚刚那当中出丑的奴婢,竟然是他的女儿? 他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 但眼下,他只能暗自祈祷,不要让别人认出来。 玉桑宁也注意到了傅聪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 这羊脂玉佩,只要是和当年傅轻语熟悉的人都能认得出来。 果不其然,席间惊呼了一声,“我怎么瞧着这个玉佩,特别像傅大人家庶女带在身上的那枚啊!” “但那傅二小姐,不是早就失踪了吗?这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难不成,她就是那走失的傅二小姐?” “……” “哦?”太后来了兴致,“傅爱卿,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找寻这位丢失的女儿吗?你上前去瞧瞧,她是不是?” 第13章 滴血验亲 “若真是你的女儿,倒也不为一桩美事,也算是给太后的寿宴添点福气了。” 傅聪脸色难看至极,这对他来说,哪里是一件喜事,简直是一件颜面无光,丢脸到极致的事情! 自己走失的女儿,竟然成了世子府的奴婢。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怕是日后,傅府都要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笑柄,走到路上都会有人戳他的脊梁骨。 但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违背圣意。 他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太后娘娘。” 总归只不过一个玉佩罢了,只要他咬死不松口,那么谁都不能断定这奴婢就是他的女儿。 玉桑宁眼神一变,惊讶地捂着嘴,“轻语妹妹,你竟然……” 她欲言又止,脸上尽是激动的神情,起身朝着高座的方向行了个礼,“皇上,轻语妹妹虽为奴婢,但在世子府却帮了臣妾很多忙,臣妾竟没有想到,她竟然有可能是傅大人的亲生女儿,若是真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替她感到高兴了。” “哦?”,太后听出她话中有意,追问道:“你这是何意啊?” 玉桑宁眸中含泪的看了一眼傅轻语。 不知为何,傅轻语竟然被这人畜无害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阵发毛,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耳畔,响起玉桑宁情绪激动的声音。 “轻语妹妹与臣妾是偶然结交,交谈中得知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丧夫丧子,又遭债主上门,逼得她无家可归,如此凄惨的经历让臣妾每每想起,都倍感心疼,若是能找回她的亲人,也算是能彻底放心了。” 此话一出,席下众人神色各异。 瞧着是个美人坯子,却是个生养过的,之前那些惦于傅轻语美色的官家子弟,顿时心感一阵晦气。 傅轻语的脸色更是大变,她竟然没有想到,玉桑宁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提起她为了进入世子府瞎编的身世。 这虽然是假的,但落在众人的耳朵里,那就是真的。 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咬紧牙关,朝着傅聪看去,就见他原本难看的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滴出水来,满心满眼都是嫌弃。 傅轻语再也忍不住,上前就要辩解,却被贺子冠拦住,他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要干什么,还嫌今日不够丢人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若是现在上前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岂不是会引起玉桑宁的猜忌,你我之前精心筹谋的一切,都白费了!” 傅轻语身子颤了颤,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忍住了那份冲动。 贺子冠说得对。 只要他们的大计成了,什么丧夫丧子,什么当众出丑,都没有人敢在提起。 想到她的,只有她的尊贵,她身份的显赫。 “原来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傅爱卿,既然是你女儿,那就别愣着了!” “是”,傅聪连忙走到了傅轻语跟前,装模作样地检查了她身上几处地方,眉头越皱越深。 这手腕处的胎记,竟然和他记忆的一模一样。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奴婢就是他的女儿! 他顿感一阵口干舌燥,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但到底是为官数十载的老油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强装镇定,装出失望道:“皇上、太后娘娘,此女并不是老臣的女儿。” 傅轻语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紧紧攥着拳头,旋即露出一抹笑来,这样也好,她现在认亲回去,等待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嘲笑。 还不如之后在寻找机会。 “那真是可惜了”,皇帝摇了摇头,“本来以为朕还能看见一场父女认亲的感人场面,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不过你也不要失望,朕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耗财耗力地找寻女儿,只要心够诚,就一定可以打动上苍,迟早会与女儿团聚的。” 傅轻语心中冷笑,什么耗财耗力,不辞辛苦,不过是他傅聪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哭出来的慈父名声罢了。 一个庶女的死活,在他眼里根本无足轻重。 傅聪额前泛起一层冷汗,心虚的低头道:“老臣多谢皇上挂念。” “下去吧”,皇上摆了摆手。 傅聪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傅大人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臣妾记得二小姐已经走失了有六七年之久,相貌肯定会有变化,光凭模样就断定是不是亲生,会不会太草率了?” 傅聪心中“咯噔”一声,身体僵硬地转头看向她,“那敢问世子妃的意思是?” “滴血验亲,只有滴血验亲是最准确的。” “不行!” 傅聪斩钉截铁的拒绝,“今日可是太后旳寿宴,怎可见血?这可是为大凶啊!” “傅大人找寻了女儿这么久,如今却连滴血验亲都不愿意,难不成之前的种种都是装出来的? 再说了,太后信佛,佛慈悲心肠,又怎么会阻拦你们认亲?” 傅聪哑口无言,玉桑宁一句话就将他架得如此高,他答应也不是,否定也不是。 “这件事情确实如宁儿所说,是一件好事,哀家允了”,太后笑得和蔼,本来她就喜欢玉桑宁,现下因为江山百景图的缘故,她对玉桑宁更是喜欢。 皇帝见状,大手一挥,吩咐下去,“来人啊,去准备一碗清水和银针上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玉桑宁满眼欣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拉起傅轻语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轻语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错过这次为你找寻家人机会的。” 她眸底闪过一抹戏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到发作了。 傅轻语本来都准备当这场认亲不存在了,可偏偏玉桑宁就是揪着不放,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她的计划。 她恨不得抓花她的脸,但在众人面前,她只能维持着自己身为奴婢的卑微模样,小心翼翼地说:“奴婢谢过夫人。” “你我之间,谈什么谢字”,玉桑宁笑了笑,谈吐间尽显当家主母的风度,惹得席下众人纷纷侧目。 没过多久,一位公公从殿外匆匆走进来,就将碗和针放在了桌子上,“傅大人,您先请?” 傅聪彻底没了指望,手哆哆嗦嗦地拿起银针,刺了好几次,才刺破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液落进素白色的碗中,格外的醒目。 “傅姑娘,该你了”,公公唤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回应。 抬眸看去,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第14章 侍郎之女 “傅……傅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公公磕磕巴巴地才将一句话说完整。 众人刚才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傅聪身上,在听到公公说的这句话,立刻朝着傅轻语看去。 只见她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长满了红色的丘疹,有些甚至已经冒了白尖,在她的抓挠下,往外流脓,看起来可怖又作呕。 自从刚刚开始,傅轻语就觉得脸部奇痒无比,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抓挠起来。 直到贺子冠低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在注意到所有人都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的时候,她顿时慌了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抓起旁边放着的镜子就看去,这一眼,让她彻底地惊住了,紧接着,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这副样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她可是一直依仗着自己的美貌,平日里精心呵护,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公公皱眉看着她,怒斥道:“傅姑娘,你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你大喊大叫?若不是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刚刚都够处死你的了!” 玉桑宁勾唇笑了笑,傅轻语的反应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是奴婢的错,奴婢……的脸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一时受惊”,傅轻语缓过神,扑在了地上。 皇上摆了摆手,“罢了,兴许是吃了什么东西引起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你的身世,先验亲吧。” “是”,傅轻语抬起头,她本来还想着设计延缓认亲的时间,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她拿起银针,刺破了手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碗里,里面鲜红的两滴血液逐渐消融于水。 最终融合。 立刻就有人大声喊道:“我就说吧,我没有看错,那玉佩就是傅家二小姐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幸好听世子妃的法子滴血验亲了,否则,傅大人和傅姑娘岂不是又错过了,不过也够好笑的,傅府的庶女竟然成了世子府的奴婢,真的丢人啊!” “是啊,你看她那脸上突然生长的丘疹,简直吓死人了,是不是不干不净染上的脏病啊!简直和傅府的嫡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我说,这傅大人还不如不找这个女儿,任她自生自灭去呢!” “……” 众人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能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傅轻语心中一阵作呕,却佯装惊喜,挤出两滴眼泪来,“父亲?” 傅聪艰难地挤出抹笑容,神情激动地将傅轻语护在怀中,“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傅大人,恭喜了”,公公笑着说道。 “多谢公公”,傅聪硬着头皮道。 公公笑了笑,提点道:“傅大人折煞奴才了,大人应谢的该是皇上,太后娘娘,可不是奴才。” 傅聪立刻反应过来,拉着傅轻语就跪了下去,“老臣多谢皇上、太后娘娘。” 他的头磕在地上,“还请皇上,太后娘娘赎罪,小女性情顽劣,走失后又失了记忆,不懂得礼数,这才屡屡做出莽撞的行为。” “傅大人快快请起,你们父女团聚也是喜事一桩,就无需拘谨了,傅二小姐,接下来你就回到你该回的位置去吧,还好世子妃心里缜密,否则你可还是在继续寻找女儿呢!”,皇上沉声笑道。 傅聪干笑了两声,对着玉桑宁又是一拜,傅轻语迫不得已也盈盈一拜。 玉桑宁连忙道:“轻语妹妹就是我的家人,傅大人不要客气,快起来吧。” “多谢太子妃”,这句话,倒是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傅府的席位样子,玉桑宁敏锐地观察到傅夫人强装笑容的脸色,忍不住心里暗笑。 想必傅轻语原本在傅府也是不受尊敬没有地位的,否则她也不会想要离家出走,前世,她风风光光的认亲恢复,傅府的人自然对她吹着捧着。 可如今,她灰溜溜地回了傅府,那些人自然不会惯着她,恐怕日子会比以前更加糟糕。 …… 闹剧之后,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这个环节倒是轻松了很多,舞女歌女们在大殿中央拼命地展示自己,渴望着自己能被哪个权贵看中,从此一步登天。 玉桑宁吃着糕点,贺修琪的声音传了过来,“喂!你能不能把你面前的蛋黄酥拿过来给我吃几个,别一个人在那里偷吃,自私鬼!” 玉桑宁冷然一笑,将面前的糕点拿着放到了贺修琪面前,“吃吧。” “我要你喂我吃!” 玉桑宁莞尔一笑,“好,我喂你吃。” 她站起身子走到了贺修琪面前,蛋黄酥放在了他的嘴里,看着他吃得满嘴流油的丑陋样子,玉桑将宁是打心眼里的厌烦。 她不准痕迹地伸出手,将指尖用力按在了贺修琪腿部的患处,惹得他大叫一声,“疼!” 他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将她的手狠狠打到一边,大声指责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故意碰到我的伤口的,你个坏女人!我不要你照顾我!我要轻语姨!轻语姨!你给我滚,给我滚!” 他一边大声咒骂,一边将桌子上摆放的糕点、菜肴、茶酒全都给扫到地上,发出一阵“哐当当”的响声。 玉桑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垂手垂头的站在边上,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琪儿,为娘何时碰到你的患处了?你怎么能因为想要轻语姨照顾你,你就耍性子,诬陷为娘呢?” 玉桑宁眼眶通红,眼里满是失望,垂在腰侧的手不断地有血珠滚落,将光洁的地面染上血渍。 梁汐杳从席位冲出来,紧张地拉着她的手,“宁儿,你受伤了!” 玉桑宁阖上眼,脸色苍白。 贺修琪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就是你,你使坏将轻语姨送走,不让她照顾我,你该死!你受伤了活该,活该!” 他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糕点往外一扔,恰好砸在了来查探情况的苏公公头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苏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算是一品官员也得给他三分面子,而这贺修琪公然在这太后宴席上大吵大闹,还将糕点砸在了他的头上,至皇家威严于何的啊! 大殿内的气氛骤然就冷了下来,安静得仿佛落在地上一根银针都能听到。 皇上面色铁青,凛冽的眸光一扫,让人一阵心悸,原本还发狂的贺修琪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安静了下来。 第15章 贺修琪受罚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贺子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背瞬间泛出一层冷汗,他急匆匆跪在地上,紧张的道:“皇上,犬子顽劣,是微臣管教不严,还请皇上恕罪!” “顽劣?” 玉文帝冷笑一声,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今日是太后寿宴,你可知惊扰了太后是什么罪?” 贺子冠心头一紧,结结巴巴地道:“微臣……不知。” “苏公公,你告诉他!” “是”,苏公公顶着身上的糕渍,沉声道:“按大王朝第三十七条律法,惊扰圣驾,严重者处以三十杖,轻者处以二十杖。” 贺子冠只觉膝下一软,几乎都要跪不稳。 成年人若是受了二十杖都几乎要掉半条命去,更别提贺修琪只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了。 不远处的傅轻语也同是如此,她脸色煞白,跌跌撞撞的走到大殿中央,跪在了贺子冠的身旁,“皇上,琪儿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啊,他天生腿疾,因此才性情不稳,绝对不是故意如此的,是……说不定真的是世子妃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患处……” 傅轻语的目光看向玉桑宁。 只要她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罪责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贺修琪就能无恙了。 她心中几乎断定,玉桑宁一定会这样做,冷战归冷战,到了这真正要紧的关头,玉桑宁不可能不护着贺修琪。 毕竟,在她的眼里,这可是她的亲骨肉啊! “轻语妹妹这话到说得有意思了,难不成我会害自己的儿子吗?”玉桑宁声音里难掩痛楚,“你当着皇上的面如此说,是亲眼看见了我碰了琪儿的患处吗?你这让我一个当母亲的如何自处,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玉桑宁说着,眼角留下两行清泪。 梁汐杳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傅轻语一怔。 她竟然没有把话接过去? 这怎么可能?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更为震惊的事情,玉桑宁跪在了她身侧,头磕在地上,悲痛万分地道:“皇上,琪儿今日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触犯到了大玉戒律,臣妾恳请皇上责罚,一来以儆效尤,不乱律法,二来管教琪儿,以免他将来不知轻重闯下更厉害的祸事。” “你疯了”,傅轻语抓了一下她的手臂,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玉桑宁扭头看她,神情似是不解,压低了声音道:“轻语妹妹,我知你平日里溺爱琪儿,可今日他的确闯了大祸,搅了太后娘娘寿宴这是死罪,皇上仁慈饶他性命只是杖刑已是皇上,太后娘娘仁慈,你这样拦着是觉得皇上处置不公吗?” 她嗓音温温柔柔,语句却犀利无比,直逼的傅轻语哑口无言。 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玉桑宁的一字一句都挑不出错,她只好朝贺子冠投过去一个眼神。 贺子冠眸色幽深,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已经不敢想,若是传到了父亲耳朵里,该对他有多么失望。 但看着贺修琪吓白了的脸色,他咬了咬牙,以头撞地,求饶道:“皇上,求您念在琪儿年纪尚小且身体有疾的份上,饶他一次吧,他真的经受不住二十大板啊!” “哼”,皇上转动扳指,冷瞥了贺子冠一眼,“世子,这一点你倒是没有世子妃有觉悟,今日朕饶了他,那明日又要饶了谁?久而久之,大玉律法谁又放在眼里,朕这个天子还做不做了?” 帝王的威严扑面而来。 贺子冠低头,连忙道:“微臣不敢。” 玉文帝抬手,冷道:“来人啊,将贺修琪给朕拖出去,重大二十大板。” 坐在轮椅上的贺修琪面色发白,眼中满是恐惧,自小到大他说什么要什么从来都是招手即来,挥手即去,对待下人们也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哪里见过这种情况。 他身子一抖,身下涌出一股热流,一股恶臭味儿席卷了整个大殿。 玉桑宁嘲讽一笑,竟然吓尿了。 前世,在她碗里下毒药间接杀人的时候,可是没见到他有半分恐惧呢。 此时正值用膳的时间,席下登时就有胃浅的人呕吐起来,窃窃私语不断。 傅轻语与贺子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既心疼贺修琪被吓成这样,又为他感到丢人颜面无光。 眼瞧着恶臭味越发的浓郁,玉文帝嫌恶地掩住口鼻,挥了挥手,“赶紧把他带出去,别让他待在这里。” “是,殿下”,禁卫军们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贺修琪的胳膊。 贺修琪几欲崩溃,手脚并用地疯狂挣扎。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别碰我,走开,走开!爹,轻语姨,你们救我,救我啊!” “我不想挨板子,娘,求求你帮我求求情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随着禁卫军拖着他的身影离开,求饶的声音也随之远去。 不久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声。玉桑宁听着这惨叫声,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很多,但表面却装作心疼得要命的样子,扯着手帕,暗自垂泪个不停。 梁汐杳在一旁轻声安慰着,她虽然不满贺修琪对玉桑宁的态度,但这毕竟是玉桑宁的亲儿子,她也不好出言责怪。 贺子冠听着这惨叫声,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席位,劈头盖脸就是责备,“琪儿被打成这样,你满意了?你是他的亲娘,不给他求亲也就罢了,竟然还火上浇油,甚至不如傅轻语一个外人,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怪不得琪儿要疏远你,亲近傅轻语,你根本不配!” 他这是演戏演得自己都当真了? 玉桑宁淡淡地看着她,倏地露出一抹笑容。 贺子冠不悦地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还真是迟钝,难道你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脸色吗?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西南王有谋反的念头,难道你要逼迫皇上赦免琪儿,让流言越演越烈,好让皇上生疑,对西南王下手?” 玉桑宁嗓音不疾不徐,字字戳在贺子冠的心坎上。 东林王是如何被灭族的,他心里最是清楚。 贺子冠不由得一阵后怕,若真是如同玉桑宁所说,那刚刚皇上则是在故意试探他? 第16章 回家 贺修琪之事扰了皇上、太后的兴致,宴会早早结束。 太后念在玉桑宁献礼有功的份上,为贺修琪找了太医。 玉桑宁站在马车旁,微阖着眼,默默地在心中盘算着。 一旁的傅轻语抹着眼泪,拼命地拉着贺修琪的手,嘴里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修琪身患腿疾,宁……,世子妃怎么忍心让他们这么打他啊!” 周围站着的都是前来参加寿宴的,见了贺修琪那副血肉模糊的惨状,痛到面色惨白,心中也有些不忍。 毕竟才五岁,受了这样的惩罚,还能只顾咬牙不掉泪,还真是有点气节。 “哎,皇上今日也实在是罚得重了些,我家那顽猴,平时也是这幅上房揭瓦的模样,他也才五岁,不过你们看那个侍郎家的庶女,倒是对这世子妃的嫡子挺上心的。” 身边的尚书夫人冷哼一声,“你替人家孩子难过个什么劲,人家爹娘都还没说话呢!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话一语双关,大家也都能听得明白。 谁会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用一个外人来有情有义。 这种装模作样的菩萨心肠,谁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玉桑宁低着头听着众人的议论,忍着恶心挤出眼泪再用力拭去,几次之后尽也让双眼变得红肿不堪。 她微微抬头,抹着眼泪轻声说道:“轻语,修琪有我呢!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会苛待了他,你还是快些回家吧,侍郎大人还等着你呢!” 此话一出,那群看好戏的夫人们,更是议论声不断。 然而傅轻语哪肯那么轻易随傅聪回去! 玉桑宁不说话还好,说了她更受刺激,这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怎么忍心不跟回去看着他痊愈。 于是傅轻语转身直接跪在了玉桑宁的面前。 “世子妃,我在府中这几年也算是看着修琪长大的,他如今这般痛苦,我回去也不安心,总归我与父亲走散这么多年,回家也不急于一时,还请世子妃允许我随您一同回去,待修琪身上的伤痊愈,我便自己回侍郎府!” 这种请求,谁听了不从心眼里瞧不上她。 和父兄失散多年不想着团聚,偏偏人家的孩子受了伤,她倒是比这亲娘都上心。 一些有心之人想到今日带她来的是西南世子贺子冠,便都了然了。 都是深闺大院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家是什么样子。 就是苦了这位世子妃,这几年一心扑在了孩子身上,冷落了相公。 最后被这狐媚子勾搭了相公还收买了儿子的心。 还真是可怜啊! 周遭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远处的萧鼎山和单崇也黑了脸! 他们本想趁着今日太后寿宴,等人群散去寻个机会和玉桑宁见上一面。 哪成想会遇上这种荒唐的事情。 萧清言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气,这傅轻语这一跪,怕是桑宁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父亲,将军,咱们还是先回吧,琪儿被打成那样,宁儿心中定是不快,咱们还是不要过去让她徒增些烦恼了!” 萧鼎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上了一旁的马车。 单崇双手背在身后,远远的看着女儿扶起傅轻语,心里憋屈。 “从小她见的都是大玉最好的儿郎,为何会偏偏中意贺子冠那样的……” 后面的话,单崇不想再说,长吁一口气,也转山上了马车。 太医姗姗来迟,跟着进入马车之后,一行人开始往世子府进发。 再好的马车也会有几分颠簸。 这点子颠簸在常人眼里不算什么,可在贺修琪看来,那就是磨人的痛苦,马蹄踏在地上一步,他伤口的痛苦就加深一分。 傅轻语看着儿子这幅样子,简直心如刀绞。 直接起身顶开了玉桑宁,俯身搂住了贺修琪。 这幅逾越的举动,看得一旁的太医一愣一愣的。 本来玉桑宁还想装装样子,现在傅轻语这一下倒是把她解脱了。 她一脸尴尬地看了眼太医,“轻语平日里对修琪照顾有加,是真的疼爱他!” 有了给了台阶,太医也赶快跟着下了。 “是是是!傅小姐对少爷还真是疼爱的紧啊!” 这会儿贺修琪听到二人这么说,赶忙紧紧的搂住了傅轻语。 虚弱的流着泪:“轻语姨,你可千万不要走,琪儿舍不得你!” 傅轻语用力点头,心中对玉桑宁全是怨恨。 作为娘亲,玉桑宁为何不极力去保下自己的孩儿,为何不去替自己孩儿受罚? 这么多怨言,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任凭泪水流淌,滴到贺修琪的伤口上,贺修琪还会因为伤口被有盐分的液体刺激而更痛苦,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喊大叫了,甚至连皱眉的力气也没有了。 玉桑宁拿手帕捂着眼,她极力克制才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一丝愉快。看着傅轻语想发疯又不敢,只能憋红了脸的模样,玉桑宁实在是畅快不已。 车快到将军府,玉桑宁拿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叫停了马车:“停车,我想起附近有一家药铺,我曾为将军购置过其中的跌打药,治疗外伤红肿有奇效。你们先回府吧,我去购些跌打药丸来。” 玉桑宁此话一出,傅轻语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头至宝在这个恶毒女人心里也不是那么不重要。 毕竟玉桑宁名义上还是贺修琪的亲娘,不说抚养这么多年的情谊,单说三纲五常,这玉桑宁也是要疼爱自己的亲骨肉的! 白苏搀扶着玉桑宁下了马车,待到回府的马车行出了一段距离后,二人像小时候一样偷偷溜进了将军府旁边的窄巷里,直奔将军府的后院而去。 在将军府后院的西南角处,有一角矮墙。玉桑宁打小就是坐不住的性子,一旦被拘在府里,就会想尽办法溜出去玩。这处矮墙如今竟然还在。 玉桑宁仍记得她尚是豆蔻之年从这里翻出府去逛集市的景象。 记忆里总是阳光明媚,白苏也还是个小丫头,紧张巴巴地跟在她后面,喊着“小姐”,看到她盯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多看了一眼便立刻掏出钱买下来,玉桑宁的月钱用完了白苏就直接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钱。 二人总是在府中用饭前慌慌忙忙赶回来,手上提着花灯或是蝈蝈。 玉桑宁忆起往事,心下柔软了几分。 府中多年未变,二人如同当年那般,熟门熟路躲开巡逻侍卫,一直走到了单崇的书房前。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了单崇大吼,“区区一个下人,也敢对世子妃的举止说三道四?还敢在大殿上抢风头?贺子冠那小儿真是不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 萧清言语气中尽是无奈:“你莫要再说这种话了。五年来,你一直熬着面子,桑宁一直都因为此事不愿回家。你还是改改你这脾气吧,我实在是……想宁儿……找机会接她回家看看吧。” 说着说着萧清言又忍不住落下热泪。 玉桑宁在门外听到父母亲的话,心中大动。 第17章 谋反之心 上一世,她固执己见,心里眼里全是贺子冠。 逼得父亲向一直看不上的贺子冠低头。 想到这,玉桑宁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亲,母亲!不孝女桑宁,像你们请罪了!” 空气中一阵缄默,未得回应,玉桑宁心中忐忑,只能抿了抿唇继续跪着,离家五年未归,也不曾递给家里一纸半信的,她到底多糊涂啊。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母亲萧清言便扑上前来搂住了她。 “你怎就如此狠心?你是不要母亲了吗?” 母亲将门虎女,素来不喜哭哭啼啼,可今日却泪如雨下,哭得几乎肝肠寸断。 单崇也是,愣在原地,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滚满了热泪。 多少次,他们多少次在梦里见到过这个情境。女儿笑盈盈地提着新从街上得来的意趣,或是因为学堂有不愉快,气鼓鼓地绷着一张可爱的小脸,回家来。 女儿围绕陪伴在他们身边那么些欢乐美好的日子,当时只道是寻常,谁也未曾想过女儿会因为一个无耻男人负气出走五年,正如未曾想过,如女儿那般骄傲的小女孩儿,也会低头回家来。 这孩子在贺子冠那里,究竟吃了多少苦啊! 幸好他如今还没有老成一把不能动的骨头,无论如何,他们拼尽一身的全力,也要护好这个女儿! “宁儿,为父都看在眼里,你自不必多言!” 今日种种单崇看在眼里,女儿现如今登门,必是过得极不如意,说着他沉声道:“夫人,你看好宁儿,我去去就回!” 玉桑宁闻声,顾不得和父母叙旧,赶忙起身拉住了单崇。 “父亲!您哪儿都不能去!” 她今日偷偷前来,一是她真的爹娘了,二便是她不愿让贺子冠知晓自己已与父母关系有所缓和。 只当是一切如从前一般,这样才能让贺子冠继续前世的计划! 萧清言一脸的不悦,拉着玉桑宁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如此护着那贺子冠?今日傻子才看不出来他和那傅轻语有染!” 玉桑宁摇了摇头,坚定地跪了下来:“不孝女今日回家,是避着贺子冠前来。女儿自知有愧,然时间不足,现只能长话短说。” 刚说完这句,玉桑宁就俯身给父母亲磕了三个头。 单崇看着玉桑宁的样子,一时有些恍惚。 这眼神和坚定的语气! 他不觉心如刀绞! 这五年,自己的宝贝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宁儿,你起来慢慢说,父亲仔细听着!” 玉桑宁笑着点头,她没有起身,而是慢慢说道:“女儿实在是愧对父母的教诲,这么些年不孝之事所行甚多,第一不孝是离家数年,不能常在父母膝下承欢尽孝。” “第二是年少时不听父母教导,一意孤行,忤逆父母,同贺子冠成婚,教父母亲为难。” “第三不孝是未曾做过一件使父母安心如意之事,使得父母如今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为女儿担惊受怕。” “只盼日后能报父母大恩!” 萧清言不忍女儿再这样跪着,厉声道:“你起来再说!你总这样是想心疼死爹娘吗?” 玉桑宁牢牢的拉着萧清言的手,笑着站起身,像儿时那般搂住了她。 “娘!桑宁想你!” 萧清言又何尝不是! 她转身揽住玉桑宁,“既然都回来了,那旁的就都交给你父亲和哥哥!实在不行还有外祖,你是皇上御赐的县主,还有外祖的功勋在身,就算要和他和离,爹娘也支持你!” 玉桑宁心中激动不已! 有家的感觉真好啊! 她直起身子,看向萧清言,“母亲,女儿不瞒您说,和离之心桑宁早就有了,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有了,那就别再委屈自己,爹现在就进宫面圣!” 玉桑宁拉住就要出门的单崇,“父亲,女儿此番秘密归家,是有一事要告诉您。” 说着,玉桑宁走到门口,环顾四周,接着拉着单崇和萧清言走入内室,连白苏都没带。 她关上门,小声说:“女儿最近发觉,贺子冠和西楚人来往频繁,尤其和那西楚二皇子呼延绝相交甚密,女儿常居后院,难以得知具体细节,但可以肯定西南王要造反的流言,绝非子虚乌有!” 单崇握拳狠狠砸向了桌面,“果然岳父大人说的没错,贺明礼这个人,不会安分太久!” 玉桑宁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前世朝廷拨到西南的军饷全被贺明礼练了私兵。 西南大营中留下的全都是些老弱病残,能上战场的少之又少。 自己被吊死之前,傅轻语亲口告诉她西楚二皇子与贺子冠里外接应,应该很快就能攻入皇城。 这样的合作岂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贺明礼把朝廷的军饷全都拿去练了私兵,这事只要派人去西南大营看看便知,女儿听说西南大营兵心涣散,根本没人管!” 单崇一掌拍向书桌,桌上镇纸石都被余力震飞了出去。 “岂有此理,贺明礼这是当真要谋反不成!” “女儿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只要有了谋反之心,怕是他们早已开始培养自己的军队,女儿怕父兄知道的太晚,到时被皇上派出去支援,会……” 玉桑宁说的委婉,可她心中知道父兄绝对不是贺子冠口中的只会舞刀弄枪的草包。 “宁儿,你放心,这件事为父自会去查清楚,你不必以身犯险,你只需回去耐心等着,有了消息爹定会找机会告诉你……至于那个贺子冠,眼下琪儿受罚,一时半会你们也回不了西南,在京都,我晾他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玉桑宁都懂,笑了笑说:“父亲不必为我担心,都说虎父无犬女,女儿定会照顾好自己!” 萧清言看着如今这么懂事的女儿,心里有万千想说的不知从何说起。 只是满眼的心疼望着玉桑宁,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 “娘,此次前来,女儿还想向您求个药!” 萧清言皱眉:“你怎么了?” 玉桑宁摇头:“不是我,我是想拿些忘魂散回去,琪儿……” 第18章 断袖 “这药成瘾,琪儿还小,你不能给他吃!” 玉桑宁看着母亲慌张的神色,赶忙安慰道:“母亲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先去找听云,他知道该怎么做!”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萧清言便放心下来。 她转身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滴到玉桑宁手中。 “娘现在手中只有这几颗,你一定要慎用啊!” 拿到药之后,玉桑宁点点头,“父亲、母亲,女儿这次时间有限先走了,等过段时日,定会回来看你们!” 两人点了点头,也没再留她。 出了侯府,玉桑宁带着白苏又回到了下车的地方。 只不过马车早已开走。 这样正好,她已经好久没逛过如此繁华的京都城了! 主仆二人走在大街上,玉桑宁身旁的白苏看起来比她还开心! “小姐,您看那簪子,奴婢记得您还买过一摸一样的!” “小姐您看那,那家包子铺您还记得吗?他家包子里还包糯米!” “小姐你看这……” “小姐、小姐!” 白苏回忆着两人之前逛街时的场景。 玉桑宁心中顿感伤情! “小姐,您看您最爱吃的点心!” 白苏蹦蹦跳跳的跑过去,玉桑宁也跟了过去。 “世子妃,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玉桑宁猛地回头。 身后是换了行头的霍昭。 褪下那身干练的飞鱼服,他又披上了那日火红的裘狐。 这人气质卓然,往那一站,总觉得和太监不怎么沾边。 “霍大人!还真是巧!” 霍钊走到摊位前,拿起一块绿豆酥放入口,“嗯,不错,安远包点回去尝尝!” 霍钊说完,不知从哪窜出一个瘦高的少年。 眼睛不大,可笑起来像月牙。 他先笑嘻嘻的和玉桑宁打了个招呼,随即和老板说:“老板,这糕点全都来点!” 他迟疑片刻,回头看了霍钊一眼。 见霍钊眉毛一挑,便立刻转头说:“两份!” 老板愣了一下,立刻喜笑颜开。 “全部?两份?” 安远点头,“对,分开包,一份给这位夫人!” 玉桑宁拧着眉头,连忙拒绝,“谢霍大人好意,这么多我们吃不了!” 霍钊摇头:“世子妃莫要误会,这糕点是想劳烦您拿回去给听云尝尝,他最爱吃这些零嘴,每次去桌上总少不了!” 霍钊又说这些引人误会的话,玉桑宁顿时怒从中来,转身厉色道:“霍大人莫要拿听云开玩笑,世家子弟,名声极为重要,你总是说些让人误会的话,日后听云……” “嗯?听云如何?” 霍钊朝着玉桑宁走进几步,小声问道。 两人站在大街上,大庭广众,挨着这么近,要是被有心之人看见,明日还不知会传出什么谣言。 玉桑宁刚要躲开,就听霍钊小声在她耳边说:“今日在大殿之上,霍某可是大开眼界,都说这西南世子妃爱子如命,是能想到是那样的爱法!” 玉桑宁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桑宁听不懂霍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霍钊轻笑一声,“掐,也是爱子的一种吗?霍某从小没有父母,实在是不懂!” 玉桑宁紧紧攥拳,半天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让开!” 霍钊哈哈大笑,起身时还不会忘扶去衣袖上的点心沫子。 “霍大人吃好喝好,我还有事,今日就不奉陪了!” 玉桑宁故意从霍昭身边走过,不经意间还狠狠地撞了他肩膀一下。 “嘶……世子妃还真是力气不小啊!那被掐一下,应该……” 玉桑宁回头瞪了霍钊一眼,随即冷哼一声,朝着西南王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临走前,嘴里还低声咒骂了一句。 看着远去的玉桑宁和白苏,霍钊看着安远,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安远,你可听到世子妃最后对我说了什么?” “可是我听错了?” 安远恭恭敬敬回答道:“听到了,大人,世子妃对您说‘死断袖,滚远点’。您没有听错,大人耳聪目明,不必多虑。” 不过,安远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了,他的嘴震惊地张大到几乎能吞一个鹅蛋:“但是,大人……您什么时候成了短袖?” 霍钊勾起唇角笑了笑:“我也想知道这种传言是怎么来的。” 言毕霍钊甩袖转身离开,安远还呆在原地。 等安远回过神的时候,霍钊都走出半条街了。 安远拿起摊位上老板装好的那一摞点心,费劲的掏出银子扔在了桌上,赶紧追上,小声问道:“大人,世子妃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我怎么就不知道!” …… 白苏找到医馆,拿了活血化淤的药酒帮玉桑宁揉了揉肩头,才搀扶着玉桑宁回世子府。 回府的路上玉桑宁走得龇牙咧嘴,在心里骂霍钊千千万万遍。但一到世子府门口,玉桑宁像川剧变脸一般换了神情姿态,一脸庄严端正,走进府。 事实证明玉桑宁的切换自如正是今天的应对之策。 毕竟刚进门,贺子冠的茶盏就飞到跟前,茶盏碎片和热水立刻弄脏了玉桑宁的裙摆。 玉桑宁在心里默念着“贺子冠你迟早不得好死”数十遍才能勉强保持面上的平静。 贺子冠站在书房门口,居高临下地呵斥玉桑宁:“宁宁,现在到书房来。” 玉桑宁听到他故作亲热的“宁宁”就想吐,但是刚吃的点心味道实在不错,因为贺子冠这个贱人吐出来实在不值得,他根本不配。 “是,夫君。妾身这就来了。”玉桑宁看贺子冠已经转身进房,于是不屑在面容上再作伪装,冷着一张脸,只是声音话语里有几分曲意逢迎。 “宁宁,今日进宫,在太后的宴会上,你为何那般咄咄逼人,丝毫不爱惜自己作为世子妃的尊贵颜面?” 这句无耻的话说了出来,玉桑宁心中的小人已经震惊到瞪大了双眼。但是贺子冠这个人吧,他无耻惯了,根本没有自省的能力。 “你字字句句丝毫没有作为世子妃的大气风范,甚至像在故意针对傅轻语一样!” “那傅轻语一直在世子府上,尽心尽力地为我们照顾修琪,你为何要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玉桑宁真想把贺子冠这个蠢货的脑袋拧下来切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浆糊。她已经跟他解释过了,说了那么多话。结果现在还是这副死样子。 当然,她理解的,是傅轻语那个不知轻重的贱骨头又给贺子冠这条狗吹了几句枕边风。 “夫君,你这次真是误会我了。” 第19章 贺子冠发难 “自从燕世宗叛国被处置后,关于西南王府的处境,想必你心中也明白。京都中本就有传闻,议论咱们西南王府有谋逆之心。” “君上手握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而且咱们府本就处在这样特殊的身份地位,我更是知道夫君你的一派赤子之心,那我岂能行差踏错,让圣上徒增猜疑?” “我一心为咱们府上着想,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 “这傅轻语先前不过是咱们的婢子,在圣上面前以下犯上本就是大罪,我已经是尽力保全世子府的颜面了。” 玉桑宁心中冰冷,但语调温暖,字里行间流露真情,表现得真是万分关切贺子冠,这个值得第一贵女夜奔苟且的如意郎君。 贺子冠听了这话,也还是绷着脸,一句话不说,脸色铁青。 玉桑宁早就想到那傅轻语之所以不和刚才认亲的父亲傅聪回侍郎府,不仅仅是为了贺修琪,还是要和贺子冠背后编排自己。 她对傅轻语的为人,已经懒得再做评述。萧鼎山和单崇一辈子纵横沙场,杀伐果决,玉桑宁也继承了父辈的血性和傲气,只待蛰伏过后,一剑斩断这些腌臢事。 至于贺子冠冲她甩脸色摔杯子,这也在玉桑宁的意料之中。 贺子冠的心胸本就狭隘,又只是个才智平庸的好色之徒。今天为太后献出贺寿礼,玉桑宁拆穿了贺子冠不经过妻子同意就挪用她嫁妆的事,确实是家丑外扬。玉桑宁前世与贺子冠一场夫妻,对于这男子的小心眼儿一清二楚。 而那傅轻语自甘轻贱,愿意做个没有名分的泄欲对象,如今要难为她几句话罢了。玉桑宁还愿意陪他们耍耍这嘴皮功夫。 见贺子冠一声不吭,玉桑宁继续趁热打铁,扮演上一世那个贤良的世子妃。 “今日所发生的事,也并非桑宁所能预测的。那夜明珠成色不佳,夫君你不与我商议便自作主张拿去献给太后,如果桑宁不指出,其他人指出来,岂不是让众人都笑话世子府没有好东西?” “若是没有人指出,那更是严重,太后拿来把玩,误以为这是西南王府有反心,刻意怠慢她的寿宴,咱们府就是大祸临头了!” “我站出来,心中也是忐忑紧张的,府上出了刁奴,寿礼出错,难道这些事不会教我面上无光吗?” 玉桑宁装作无辜的样子说出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在扎贺子冠的心。 这些话就等同于在说:你贺子冠脑子不行,第一是出席太后宴席不带正妻,一众官家正派女眷中,独一个傅轻语妖妖调调不成样子,像青楼女子一般没个正形,腰肢都摆不正,没有一点教养样子。 第二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贵为西南王世子,却对珠玉品鉴毫无鉴赏能力,分不清鱼目珍珠。 第三是行事小气,送太后寿礼都舍不得出钱,要偷偷摸摸从自己妻子的嫁妆里抠搜东西。最没用的男人才会打自己妻子嫁妆的主意。 贺子冠越听越烦,因为越听越觉得桩桩件件玉桑宁都没有做错,那难道能是他的错吗?他怎么会有错呢? 作为他贺子冠的妻子,西南王世子妃,玉桑宁不能辅佐自己的夫君,做好一个贤内助,保全他的脸面,这难道不就是玉桑宁的错? 今日出这么大的丑,都怪她! 怒火中烧的贺子冠狠狠地拍了一下书桌,宽大的衣袖牵扯到案上的笔架,竟是直接带了起来。贺子冠伸手指向玉桑宁,正要呵斥她,那笔架正冲玉桑宁面上飞去! 玉桑宁面容精致如玉,这笔架是河西风馨镇的制瓷大师重工打造的精品,分量不轻,若是真的砸到了玉桑宁的脸,只怕要见血。 玉桑宁计划里可只是表面上受点儿气,没打算肉身上挂点儿伤。她急中生智,低头冲贺子冠福了福身,算是再行了一次礼。 “子冠,今日你为了傅轻语竟是要对我大打出手么?我如此好言相劝,一心为你,你……” 说着说着,玉桑宁就开始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一张娇俏美丽的小脸挂了泪,任何人见到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但是贺子冠被傅轻语迷了心,一点也见不得玉桑宁的美,只想着她让自己丢了面子,让自己和傅轻语本就计划好的事情,全都白费了! “你还有脸哭?修琪伤成这样,不都怪你没照顾好?” 玉桑宁擦了泪,对贺子冠怒目而视:“今日我自认没有半分坏心思,倒是你一直护着傅轻语,先前在家中,她一直以客人自居,可上了大殿又成了你的侍女,就算她是忠仆,你也不见得为了她……” 玉桑宁有些说不下去,如今每每说到这些,她都会在心中痛骂自己一句。 前世为何就看不明白! “她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你还当真把她当成普通人看待?” 玉桑宁觉得可笑极了。 “子冠,一个和你不相干的女人,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吗?你们之间……?” “够了!”贺子冠见玉桑宁越说越接近真相,立刻急眼了。 “宁宁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我都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你就不能多想想修琪吗?” 玉桑宁嗤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更是正好,修琪平日在西南野惯了,早就需要磨练了。如今进了京都,正好见见规矩。” 贺子冠被玉桑宁的话怼得哑口无言,思忖片刻,摔门而去了。 “那你就去好好照顾修琪!尽好你做娘的本分吧!” 玉桑宁出了书房,没有贺子冠那个贱人碍眼,顿时觉得心境放松,府中景色也焕然一新,空气都教人心旷神怡。 她不紧不慢地往贺修琪的屋子走,一路上将袖中刚买的点心吃完了才进贺修琪的院门。眼见前天被打发来修琪院子里的荷香正在贺修琪屋子门口满脸愁容,一见了玉桑宁的面像见了亲娘一样高兴地迎来。 “世子妃,您可算是来了!” “奴婢知错了,奴婢实在是想念您,想回您身边伺候!” 荷香没说出口的话也是整个世子府的忌讳—贺修琪因为身有残疾,心理变态,平日最喜欢折磨自己屋里的下人。他继承了贺子冠的刻薄观点,认为那些下人出身下贱,血统就不如他高贵,根本不配拥有健全的身体! 荷香才来一晚上,就被贺修琪折磨得遍体鳞伤。玉桑宁上一世没少昧着良心为贺修琪处理这些麻烦事,又要盯着下人不被贺修琪打骂至死,又要防着下人生出报复心将贺修琪的坏名声传出去,或者索性怀恨杀害贺修琪,可真是劳心费神,逼得她二十岁出头就华发初生。 如今玉桑宁可不管这些事了。荷香上一世也是坏事做绝,这辈子就让她自作自受吧。 玉桑宁根本不看荷香,径直走到贺修琪的床前,掏出了萧清言给她的锦盒。 “琪儿,这是娘亲为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灵丹妙药,吃下去就不痛了啊。” 说着这话,玉桑宁满眼爱怜地将药丸送进了贺修琪口中。 第20章 大哥登门 贺修琪因为背后受了伤,只得趴在床上。他吃下药丸后,满心气愤地狠狠盯着玉桑宁。 “都怪你!你就是想赶走轻语姨!你根本不配做我娘亲!你滚出去!” 玉桑宁听了这话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看起来这药起效很快,刚才还虚弱到呼吸困难的小孩,现在就精神到能骂人了。等会儿估计会更有劲儿呢。玉桑宁就在床边看热闹,表面上只是满眼爱怜地看着受伤的儿子的慈母。 果然没过半柱香的时候,贺修琪就感觉痛苦消失了大半,他半爬起身,紧紧地抱住傅轻语。 “轻语姨,你能不能不回家?琪儿舍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傅轻语看着贺修琪这个样子,内心在滴血。她本就是穿越过来的,和这个身体的父亲傅聪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贺修琪是她亲自过鬼门关生下的孩子,和她骨肉相连。今日打在贺修琪身,却是痛在她傅轻语心! 傅轻语的内心在咆哮:“她一个满脑子封建糟粕的深闺怨妇,为何能这么轻易就破坏她的计划!” 计划中,玉桑宁绝不会出现在大殿之上,更不会咄咄逼人! “轻语姨……” 贺修琪的声音越来越低,傅轻语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手上动作轻柔,面上的神情却阴狠得厉害。 这次宴会她筹谋已久,只要能在太后寿宴得下了那枚玉如意,之后再忍下户部侍郎那个便宜爹,她日后便有了依仗。 不再是这世子府中没名没分的轻语姨! 只要多等些时日,就算做不了贺子冠的平妻,那以她的能力,和太后娘娘的青睐,嫁个皇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全部的谋划,都被玉桑宁给破坏了。 傅轻语越想越气,她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丑,到现在还没整理过仪容,妆都花了,只怕贺子冠看了会不喜。 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傅轻语不仅没有得到自己一直谋划的、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还要提心吊胆担心失去一直拥有的贺子冠的心。 思及此,傅轻语现在看玉桑宁的眼神更多了一份厌恶。趁着她花了妆的脸,她本就眼尾上挑,魅惑不已,只是眼神发狠时,看着更加凶恶。 玉桑宁早就在心里骂了傅轻语这贱人八百回了,前世就是在今天,在这场宴会上,傅轻语拿着不知出处,但一定是剽窃来的作品,拿着玉桑宁祖父流血流汗为孙女添置的嫁妆,赢了个满堂彩。 如今她也算是打破了傅轻语妄图一步登天取而代之的第一步台阶。 傅轻语现在就按耐不住了?可笑,坏事做绝的女人也配憎恶他人的还击?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贺子冠,傅轻语,你们只要努力活下去就好了,苦日子在后头呢! 玉桑宁假意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脸神伤:“琪儿既然不想看到母亲,那母亲就先回去了。等你心情好些,母亲再来看你。” 说完就拉着傅轻语的胳膊:“轻语,今天的事你多担待,这几日还要劳烦你多照顾琪儿了,你父亲那里我会去打招呼的。” 这话正中傅轻语下怀,傅轻语赶忙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琪儿的,宁宁你就放心吧!” 玉桑宁出了贺修琪的院子,大步流星地走回兰亭苑。进屋洗手后就命白苏取了纸笔来,坐在桌前,行云流水地写下一封给父亲的书信。 只见精美的薛涛笺上玉桑字的字迹铁画银钩,请单崇将哥哥身边的侍女霜月送到自己身边照顾自己。 外人不知,霜月明面上只是一个侍女,实际上是家中暗卫中唯一的女人。有霜月在,这府中荷香的空缺就有人填补了,不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往她身边塞人的机会。霜月也能为她的复仇大计出力,消息查探考证,就需要霜月这样可靠的得力干将。 这封信写完,玉桑宁又再修书一封写给户部侍郎,交代了傅轻语出于善心留在府上照顾贺修琪的事,向他表示了找回亲生骨肉的祝贺和对傅家人善心的感激。再让白苏去库房取了些礼物,两封信一并送出。 次日,清晨。 单尘鸣便带着霜月叩响了西南王世子府的大门,门口守了一晚上的侍卫见到来人困意都吓清醒了几分,忙不迭地进门通传。 贺子冠听到下人来报的时候,也是一惊,不敢相信听到的般确认道:“你说什么,定安侯府的人来了?” “是,吏部侍郎定安侯府大公子,正在门外候着呢”,侍卫跪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 贺子冠这才反应过来,怒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本世子换衣服。” 他眉头紧蹙,面色阴沉。 他与玉桑宁成亲的五年来,每年都会回京为皇上太皇太后祝寿,可这单家却从来没有人来过世子府,据他所知,甚至连往来书信都不通。 这次,怎么会突然登门? 难不成玉桑宁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永安侯府示弱了? 贺子冠眉头紧锁,整理好衣衫后,快步来到了正厅。 单尘鸣正面色铁青坐在凳子上,在他来了后,并没有起身迎接,反而用一种极其嫌恶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后阖上了眼睛,不愿再看。 可谓是厌恶到了极致。 自小到大,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贺子冠这种纨绔子弟,胸无半点墨,手无缚鸡之力,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但若贺子冠只是这样,他还不至于如此,偏偏这废物内里却长着一颗反贼之心。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真不知道宁儿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想到自己捧在手心中的妹妹,被这样一个贱人欺骗,他就恨不得一刀砍下贺子冠的项上人头。 单尘鸣牙关咬紧,手上的青筋暴起,极力克制住胸腔中翻滚的怒气。 贺子冠被他这样冷待,倒也不恼,似是早就习惯一样,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世子府,是有什么事吗?” 第21章 讨个公道! “大哥?”单尘鸣似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讥讽一笑:“太后寿宴上,世子能不顾两家脸面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过去,起的究竟是什么心思,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我二人还要彼此装糊涂吗,这句大哥,我可担待不起!” 原来是为了玉桑宁上门打抱不平的吗? 贺子冠面色不变,笑道:“大哥,这件事情就是一个误会,那就是一个奴婢而已……” 单尘鸣未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呵!我单尘鸣活这二十几年来,还从未见过敢在宫宴上大出风头,又是献诗,又是送礼的奴婢!真不知道是西南王对下人仁爱,还是有人另怀心思了!” 话落,他毫不加掩饰地看向贺子冠,目光犀利。 贺子冠被他这眼神看得后背泛起一层冷寒,他强撑着脸上的笑意,找补道:“那奴婢最后不是被户部侍郎认亲回去了,许是因为这层原因。” “砰!” 单尘鸣再也抑制不住怒气,一掌拍在桌子上,“若是这么说,那世子怕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罢了,我不愿与你这小人再说,宁儿在哪里,我去找她,你就不必跟来了!” 贺子冠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瞥了一眼候在旁边的侍卫。 那侍卫立刻躬身上前,恭敬道:“大人跟小人来。” 单尘鸣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贺子冠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抚上那桌面上贯穿的裂痕,眼底一片阴冷。 用不了多久了,届时,他倒是要看看这单尘鸣还如何在他面前嚣张,他要让他跪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整个单家,不,还有镇国公府,都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 下人引路,单尘鸣和霜月步伐也快,很快就赶到了玉桑宁居住的院子。 那边满堂花团锦簇,玉桑宁居住的院子却在一片荒芜之中,单尘鸣一路走来,路是越走越偏,脸色也是越走越凝重。 下人伺候贺子冠伺候惯了,都知道察言观色,看到他脸色不悦,一到玉桑宁院子门口,就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白苏此时正在院子里晾晒着草药,见到来人,眸色一凝,声音几乎变了调,“小姐,小姐!大公子来了,大公子来了!” 屋内正斟茶玉桑宁听到喊声,手一歪,滚烫的茶水登时将嫩白的皮肤烫出一片红痕,可她却似不知痛一样,手握成拳用力捶了捶悸动的胸口, 鼻尖的酸涩与心中的苦楚涌了上来,让她险些落下热泪。 玉桑宁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暗骂自己没出息,这还没见到呢,自己就要先哭起来了。 她往外走的步伐,走了又走,停了又停,步子仿佛有千斤重,从屋内走到门口,却已是隔了一世那么远。 上一世,玉桑宁亲眼看着从小对自己最为宠的大哥,遭受千刀万剐之刑,惨厉的叫声似乎仍在耳畔回响。 屋外的单尘鸣也很是煎熬,一路走来,他已然知道小妹在这里是受了多少苦,而他这个当大哥的竟然一直不知情。 甚至还因她当初执意嫁给贺子冠与他断绝关系,而拉不下脸道歉。 就在他懊恼之际,视线内终于出现了那道娇俏的身影,随即越来越快,猛地扑在了他的怀中,“大哥。” 单尘鸣错愕一瞬,感受到衣襟被泪水浸湿,他登时不知所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哄着,最后,甚至要去寻贺子冠,一刀砍了他。 玉桑宁抬起头,湿润的眸子无比清澈,她好笑地拉着他,“大哥,怎的还是如此莽撞。” “不必担忧,圣上给咱们家赐了多少免死金牌,一个西南王世子,死了便死了”,单尘鸣一脸认真,心疼地擦掉她眼角的泪痕。 玉桑宁深知自己若是再不敛了情绪,自己这位大哥怕是真的能冲动得无法自制。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变得沉稳,“死了西南王世子倒是无所谓,但皇上呢?会不会认为镇国公府与永安侯府功高盖主,仗着免死金牌随意杀戮,藐视皇威?届时,若是有心之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单尘鸣语噎,浑身上下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顿时就清醒了。 他面容严肃垂眸看着玉桑宁,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痛色。 当初性子单纯的小妹,如今竟比他思虑的长远,心思比他还要稳重。 这些年,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大哥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是大哥太过关心我了,这叫关心则乱”,玉桑宁眨了眨眼睛,扬起一抹笑容。 单尘鸣晃了眼,恍惚间,他似乎透过玉桑宁看到了以前在定安侯府的日子。 玉桑宁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着,“大哥不必担心我,我在世子府其实没受什么委屈,这院子也是我自己选的,偏僻,安静,我和白苏住着也舒服。 今日叫大哥来,除了想留下霜月以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请大哥帮忙。” 实际上,她当初之所以会来这偏院住,是因为这是距离贺修琪位置最近的。 这样贺修琪晚上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她都可以听到,能够花最短的时间赶过去。 但这都是前世的自己被人眼盲心盲遭人欺骗的愚蠢之举,玉桑宁不想说出来,给关心她的人徒增担忧。 “什么事?大哥若是能帮的,一定会帮你的”,单尘鸣听见她这么说,一拍胸脯保证道。 玉桑宁推着他往屋里走,“咱们进屋说,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苏和霜月不用吩咐,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 屋内,清洌的茶香随着玉桑宁的手中的茶壶流动,沁人心脾。 玉桑宁为单尘鸣斟好茶后,就坐回了原位,指尖无意地摩挲着杯沿,“我想让大哥帮我调查一下霍钊这个人,此人多次点明我的手段,是个心思深沉之人,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敌还是友。” 若是友,能为她所用,乃是最好。 若是不能,哪怕有听云的因素在,只要阻了她的路,她也会毫不留情。 “霍钊?”单尘鸣似是来了兴趣,“此人统管着吏部,我身为下属倒是与他见过几面,他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赏罚分明,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在他手下做事,没有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只要有能力就够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否则,你哥哥我身为定安侯府的长子,也不会只停留在三品官职上了。” 玉桑宁颇为惊讶,在她的印象里,自己这位大哥,可是不会轻易开口夸人。 能入得了他眼的人,必定是有不可多得的长处。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那除了在官场上呢?大哥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记得他是大太监温成玉的义子,这温成玉可并不是个好人。” “确实如此,但据我所知,他从未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看似杀人不眨眼,实际杀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在温成玉这种奸臣身边,还能保持如此心性,毅力远非常人能及。 不过此人最让人不喜的就是为人太过冷漠,除了温成玉以外,好像就没有关系亲密的人了。”” 第22章 霍钊此人 “原是这样”,玉桑宁若有所思地点头。 想到前几日的事情,又沉声询问道,“大哥你说霍钊极少与人亲近,你可知道,他与听云走得很近?甚至亲自登门寻他,想必来往不少。” 单尘鸣只惊讶了一瞬,就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听云医者仁心,心性又软,很少会拒绝别人,说不定只是为了这霍钊检查身体罢了,一来二去,两人相熟也实属正常,听云若是能与霍钊结交,也算是件好事,省得他总是废寝忘食地钻研那些医书古籍,不顾自己的身体。” 玉桑宁若有所思地点头,犹豫了半晌,用一个较为婉转的方式开口,“我听闻,这霍钊是个断袖……”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点到即可。 单尘鸣皱了下眉头,语气有些不悦,“宁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别说霍钊不是,就算他是,一个太监又能掀起来什么幺蛾子,他出身满红楼,是个苦命人,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玉桑宁见他不开窍,舌尖酝酿的话也没再说下去。 这件事情到底也不过是她的猜测,若听云和霍钊真不是那种关系,岂不是平白辱了弟弟的名声。 待她调查清楚后,再说也来得及。 她微微颔首,乖顺地道:“宁儿知道了。” 单尘鸣应了一声,击了击掌,向外唤了一声,“霜月,霜刃,你们进来拜见小姐。” “霜刃?”玉桑宁惊讶。 这霜月、霜刃乃是大哥身边一等一的高手,武艺超群。 不过,她在信上应当只要了一人才是,且刚刚在院子里,她也只瞧见了霜月,并未见到其他人。 单尘鸣似乎看出她的疑问,笑道:“你孤身一人在这世子府,我自然忧心,便特意让霜刃秘密赶过来,为你暗中所用,也算是多一份保障。” 玉桑宁心里感动,眼眶又红了起来,轻声唤道:“大哥。” 单尘鸣一如少时般摸了摸她的头,“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为你多思虑几分。” 玉桑宁正欲说些什么,门已经被推开,霜月和霜刃并肩走进来,跪在地上,齐声道:“属下见过小姐。” 玉桑宁收敛情绪,抬了抬手,“都起来吧,日后你们跟着我,不能以属下自称,以免被人发现端倪,霜月日后就扮成丫鬟跟在我身边,霜刃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身份,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出现在外人面前。” “是,小姐。” 二人说罢,就退了出去,单尘鸣看了眼窗外,也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这次修琪在宫中挨罚受伤,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回西南。你得空就再回家看看吧,家里人都很想你。” 玉桑宁点了应下,亲自送单尘鸣到了院门口 玉桑宁送别单尘鸣后,刚回到屋内,院外就响起一道焦急的喊声,“世子妃,大事不好了!修琪少爷……他,他出事了!” 荷香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路上嘴里都在叫着“大事不好了”,进了院子都没抬眼看人,直到进屋时才一抬眼,见到霜月一个生人立在院子里,被实实在在吓了一惊,跌坐在地上。 霜月见这丫鬟毫无礼数地跑来,心中大为不喜,柳眉倒竖:“如此慌慌张张,不识礼数,成何体统!” 荷香被霜月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当即脸就垮了下来,皱眉道:“你是哪个院的贱婢,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她可是王妃的人,在这世子府,下人们哪个见了她不是低头哈腰。 被如此斥责,还是头一次。 霜月见一个丫鬟也敢如此跋扈,眼神更冷,抓住她的袖子就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左右开弓甩了她两耳光,嗤笑道:“我确实不该用嘴和你说话,用巴掌说话才对。” “啊!” 荷香被打得尖叫两声,疼得直抽气,但却还是仰着头,嚣张道:“你,你竟然敢打我,等世子妃出来,定有你好看的!” “出什么事了?” 玉桑宁听到声音,从屋内走出来。 荷香似是看到了救兵,跪行道玉桑宁脚边,指着霜月告状:“世子妃,这个新来的贱婢,竟然敢动手打人!简直是不把世子府的规矩放在眼里,无法无天了!” 她洋洋得意,认为玉桑宁一定会给她出气。 怎料,玉桑宁眉头一皱,冷眉冷眼瞧着她,不耐烦地道:“你如此大吵大闹地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荷香一愣,不甘心地还想在提,“不是,是这个贱婢阻拦了……” 玉桑宁瞥她一眼,转身就要回去。 荷香连忙拉住她的衣袖,急道:“世子妃,是,是小少爷,少爷从今早醒来就一直说伤口疼,明明昨日用了药说是感觉大好了的,可不知为何,现在疼得这么厉害,傅小姐怎么劝都没用,这才让奴婢来请您去看看。” 那忘魂丸的药效,只有六个时辰,算算时间,也的确到时候了。 傅轻语这时候请她过去,是准备问她来拿药呢。 玉桑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但转瞬就消失不见,她冷寒地看向荷香,一脚踢在了她的身上,怒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报?” 她慌张地往外走,连狐裘都忘了披,嘴里絮絮叨叨地道:“方才大哥来,我不过多说了几句,这一会不注意,怎么又这样了?” “世子妃,小心害了风寒”,守在门口的白苏心中一急,和霜月对视一眼后,就快步进屋拿着狐裘就追了出去。 荷香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挡在她面前,抱怨道:“世子妃着急见少爷,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这么短的距离,不披狐裘也冻不坏。” 她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她本以为玉桑宁会看在之前的主仆情谊上替自己出气,可不但没有,还踹了她一脚,心里别提有多憋气了。 白苏翻了一个白眼,“这天气冻不坏,你倒是把身上的薄袄脱下来啊。” 荷香被怼得哑口无言,悻悻地道:“我也是有事情着急想跟你说,这才口误了。” “什么事?” 第23章 又生事端 “你能不能帮我给世子妃说几句好话,让她把我调回去伺候,修琪少爷的脾气你也知道,只要一点不顺心,就打罚下人,这几日受了刑,脾气更是阴晴不定了,他每每发作,都要咬我,我现在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 荷香似是想到了极其恐惧的事情,身子颤了颤,而后缓缓地拉开衣袖,露出半截胳膊。 白苏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那原本细嫩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咬痕,有的还都渗着血丝,格外可怖。 荷香见白苏看到了伤口,立马放下衣袖,寒风凛冽,多吹一会伤口冻着了就更疼痛了。 “白苏,咱俩之前都在世子妃院子里伺候着,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姐妹,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分享,我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求你的,世子妃偏心你,听到你说肯定会心软调我回来的。 况且,院子里现在就你一个人伺候,也忙不过来,我若是回去,也能与你分担。” 她语气央求,说着说着,竟跪了下去,看起来诚意十足。 白苏冷着脸看着荷香装可怜,这些卖惨的话她听了也是一句不信的。 她本就看不上荷香,总是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世子妃好,可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桩桩件件都是在误导。 若不是荷香吹得耳旁风,搬弄是非。 世子妃也不会和世子生出嫌隙,小少爷也不会如此乖张。 这样的人,不回来才是最好。 “院子里现如今可不是我一个人了,今日清晨,单大人来府上,给世子妃送了位丫鬟,这丫鬟是过了世子的眼的,世子妃有我们二人伺候,已经足够了,你专心伺候好少爷就够了。” 白苏冷着脸说完,就一路小跑着去寻玉桑宁了。 荷香一人站在原地,寒风将她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她却像是不知冷一样,半晌,才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心中怨气滔天。 “呵!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嚣张几日,在京城我没有办法,可回到了西南王府,可就不一定了,待我禀报了王妃,伺候少爷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一段话,几乎是从她牙缝中挤出来。 她每走一步,衣衫下的伤口都撕扯着疼,她深吸一口气,眼神越发的阴狠。 届时,她必定要让白苏那个贱蹄子也尝尝这个滋味。 “谁这么大胆,竟然害得荷香姑娘气成了这样,可真是该死。” 一道沙哑的嗓音,响在她身后。 荷香捂着胸口回眸看去,见到来人后,冷哼一声,嘲讽道:“怕是知道了这人是谁,你还舍不得让她死呢。” 来人佝偻着背,一双三角眼贼溜溜地上下打量着她,令她一阵作呕。 听到这话,他布满浓疮的脸上扯出一抹笑,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是白苏啊,那我还真舍不得了,我和她的事情,你打算的怎么样了?” 马夫张六一边说着,一边眼露邪光地搓了搓手,一副期待的模样。 荷香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的阴郁瞬间褪尽,意味深长的笑道:“当然已经打算好了,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放心,我指定会让你心心念念惦记的这件事情,顺利进行。” 张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面露淫笑,跟着荷香来到了假山后。 密谋声窸窸窣窣地响起。 假山不远处的树梢上,一道身影将他们的计划听了个完整,随即转瞬不见踪影。 彼时,本应急着赶去看贺修琪的玉桑宁,脚步却停了下来。 她快步躲到树后,轻咳了一声。 霜刃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单膝跪地,沉声道:“小姐料想的果然没错,这荷香和张六果然有鬼,竟打算让张六玷污了白苏,断了小姐的左膀右臂,当初她也是伺候了小姐一段时间的人,如今竟能如此恶毒,真是人心难测。” 玉桑宁心中一片冷寒,早已是料想中的事情,她倒是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只是没有料到这腌臜事情竟然提前了一年多,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今早就让霜刃帮忙盯着,否则,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白苏前世竟然是被如此侮辱,玉桑宁心里就揪着疼,胃里也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冷道:“既然他们打了这个主意,那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霜刃,你继续帮我盯着他们,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来报。” 霜刃颔首,“是,小姐。” 话落,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玉桑宁收敛了情绪,缓步走进了院子。 推门而入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刺鼻的药味,低头看去,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摔碎的碗片,粘稠的汤药蜿蜒流淌,泥泞一片。 玉桑宁避开污泞,往内走去,刚绕到屏风后,便听见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这药又苦又难喝,根本不管用,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拿来点有效果的药,我不喝,我不喝!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死我!滚,都给我滚!” 贺修琪趴在床榻上,手拼命地往傅轻语身上抓去,像是一直蓄势待发的猛兽。 傅轻语还从未见过他对自己露出如此凶恶的表情,被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玉桑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没有人比她更懂贺修琪发起风来,是有多么癫狂。 只要他不顺心,那么无论是谁都别想在他面前讨到好。 前世的她痴痴以为,他这样的性子是因为腿疾导致,自责痛苦地忍受着他的发泄,留了一身的伤。 现在想来,坏就是坏,哪有那么多的借口、托词。 天生有疾的人多了,可大多都积极向上,比常人更加热爱生命,感激对自己有恩的人。 有几个像贺修琪这样,满心的仇恨怨怼,心理扭曲,自己不好,就不想让别人也过得好。 傅轻语寻着声音扭头看去,脸上还怪着惊恐的表情。 在见到玉桑宁时,她也顾不得追问她为何要笑了,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拉着她的衣袖,“宁儿,你终于来了,你快看看修琪,他臀部的伤口一直止不住血。” 玉桑宁任由她拉着,探头往塌上看了一眼,许是刚刚一声嘶吼已经耗尽了力气,贺修琪面色惨白的闭着眼,气若游丝。 目光往下移,是皮开肉绽,血红的一片。 她心中暗笑一声,眼眶却瞬间红了,故作焦急地道:“止不住血,怎么还不请大夫来看看,这样下去怎么行。” 第24章 傅轻语要走 “请了,可大夫也是束手无策,说必须让修琪忍着疼,不要挣扎,这样才能止住血,但开的止痛的方子都不好使,这可怎么办才好”,傅轻语紧紧攥着帕子,眼中满是心疼,这塌上躺着的可是她的亲儿子,谁能比她更着急? “修琪都哭了一早上了,嗓子都哑了”,傅轻语似是想到了什么,“要不然,请宁儿你弟弟来瞧瞧呢?他医术高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玉桑宁心中冷哼,果然,还是将注意打到了听云身上。 前世她以为这贺修琪是自己的儿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听云来医治。 如今知道了真相,她可不愿意让一个陌生乃至厌恶的人,辛苦自己的弟弟。 她紧攥着傅轻语的手,痛心疾首道:“修琪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自然早就找了听云,但……” 她话音戛然而止,重重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傅轻语焦急地追问,“但什么?宁儿,你快说啊,修琪的事情耽误不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玉桑宁看了她一眼,嗓音失落的道:“听云说的和大夫基本一样,也是没有任何办法,若是想止痛,就只能让他服下之前那药,但药性太烈,会产生依赖性,不敢赌,一直犹豫不决。” 她抓着傅轻语的手,纠结道:“轻语妹妹,你觉得这可如何是好?” “这……”,傅轻语脸色微变,抓着玉桑宁的手微微收紧。 她本想着通过昨日的寿宴,风风光光的回到户部侍郎府,有了太后的喜爱,傅家的人必定没有人在敢欺辱她,甚至会将她当宝一样捧着。 届时,她再用自己现代的知识,帮助傅聪升官进爵。 到那个时候,将在没有人敢轻视她,甚至她可以和贺子冠筹谋,以平妻的身份嫁入王府。 可未曾想,她精心筹谋的一切,竟都被玉桑宁给搅和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她预期的反方向进行着。 尤其是这贺修琪,整日缠着她,让她连找贺子冠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间都没有。 她现在满心焦灼,只盼着贺修琪能赶紧好转。 无论是用什么方法。 她今晚必须去找贺子冠,不能再拖了。 傅轻语咬牙,痛声道:“用,当然要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止痛,让修琪稳定下来,给伤口恢复的时间,否则,这样拖下去,是会死人的。” 她在现代的时候因为头疼也吃过不少止痛药,哪个里面不含咖啡因那种令人上瘾的成分? 虽说五岁的孩子吃多了确实不好,但这是古代,药丸都是用的中草药,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副作用。 “可是大夫说,这若是成瘾了会……”,玉桑宁依旧犹豫不决,眸中却闪过一抹寒意。 她就是要将利弊都说清楚,让傅轻语在未来的某一日,为自己的愚蠢决定,追悔莫及。 让她也尝尝悔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傅轻语被她的犹豫不决,气到不行,两手抓住她的肩膀,语气焦急地劝道:“大夫说的也不一定全是对的,他若是有本事,倒是给修琪想办法止痛啊,现在除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已经毫无对策了。” 话落,趴在塌上的贺修琪又痛叫了起来,他抓着枕头,噼里啪啦地往两人砸过来,“我都听见了,你们有药却不给我用,让我活生生的疼着,好哇!我知道了,你们是嫌我是个累赘,想让我直接疼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一句话说完,又阖上眼睛,紧咬着牙关浑身颤抖,额上沁满了冷汗。 瞧着是疼到了极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修琪都疼成这样了,你还犹豫什么!” 傅轻语听到这样的咒骂声,现在对贺修琪是又爱又恨,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天真的认为贺修琪不过是因为身体上的折磨才变成了这样。 待他的伤好了,就又能恢复如初。 迫切想见贺子冠与心疼儿子的心情交缠在一起,让她毫不犹豫一把从玉桑宁手中抢过药丸,扑到床边就给贺修琪喂了下去。 贺修琪本就哭得精疲力尽,痛感消退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傅轻语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玉桑宁还在,她连忙扭头,便瞧见玉桑宁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嘴角甚至还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之前那种令她汗毛竖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她扯出了一抹笑,有些僵硬起身道:“宁儿,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可是因为我刚刚没有经过你同意就给修琪喂药生气了?修琪也算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看他受苦一时着急,你别和我计较。” “轻语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玉桑宁淡笑,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我只是在感动,竟然有一个人会对我的孩子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担心,有你在,我真是轻松了不知道多少。” 玉桑宁虽是笑着,但笑却不达眼底。 傅轻语心中一顿,总觉得她这话另有所指。 她探究地看向玉桑宁,见她眼底一片感动,甚至隐隐泛出泪花,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不成,是她感觉错了? 她笑了笑,道:“能为宁儿分担,是我的福气。” 玉桑宁笑意更深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轻语妹妹,你应是今早回去为好。“ 傅轻语脸色一变,“宁儿,你这是赶我?” 玉桑宁摇头,“你与傅大人在太后的寿宴上认亲,太皇太后慈心仁厚,必定会赐下赏赐恭贺。我知道你心系修琪放心不下他,但若是太后的赏赐到了,轻语妹妹却不在,恐会有损妹妹的名声。” 听到这话,傅轻语下意识往贺修琪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见他呼吸平稳地沉睡着,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玉桑宁说的倒是有道理,她现在应当以自己的事情为重。 总归,贺修琪这里还有玉桑宁这个任劳任怨的蠢货替她照料着。 别的不说,玉桑宁这个“母亲”做的,可比她要称职多了。 扪心自问,她都不能为贺修琪做到日夜苦熬治腿,三步一拜求佛的程度。 “宁儿说得在理,那我明日一早就回去。” 第25章 偷情偷上瘾 玉桑宁点头,“我已经给傅大人传了信,告知了你近日就回去,让他们提前收拾着,免得你回去了没地方住。” 傅轻语面色有些僵硬,收拾? 那群黑心肝的东西不让她去住柴房,都已经算好的了。 她艰难地点头,“多谢宁儿。”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这里我在就行了”,玉桑宁笑道。 傅轻语拉着她的手,没有放开,玉桑宁也任由她拉着,跟着她往外走。 “宁儿,我虽然走了,但我们两人依旧是好姐妹,切莫断了往来,修琪是我看着长大,说句玩笑话,我都觉得我是她半个娘了,他现在伤成了这样,一时半会也回不了西南,在京都的这段日子,我若是常常叨扰,也希望你莫要嫌烦才是。” 傅轻语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这贺修琪的事情安顿好了,但贺子冠还需她从中转圜,只有日日见着,才能抓住男人的一整颗心。 “那是自然。” 玉桑宁毫不犹豫地道,藏在袖下的手,却悄悄地攥紧。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前世太后寿宴之后,因为贺子冠在寿宴上的献礼得了太后的欢心,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都前来巴结,日日酒局不断,导致了他们在京中停留了半个月有余。 傅轻语便是用这样的借口,日日来世子府。 除了看贺修琪以外,便是与贺子冠在书房中行淫乱之事。 那时白苏明里暗里提醒了她许多次,但她当时一颗心都系在贺修琪身上,没有花心思去调查这件事。 但更多的,是她相信傅轻语不会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简直愚蠢透顶! 不过玉桑宁没有想到的是,傅轻语这辈子没有前世的风光,却依旧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和贺子冠偷情。 她死前对玉桑宁悄悄说的那几句话,玉桑宁还深深地印在脑子里。 那些话可不像是钟情于贺子冠的女子能说出口的! 玉桑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两人苦心筹谋许久,不就为了能加入世子府做个平妻吗?那她就祝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的情偷得正大光明,人尽皆知。 届时,她倒要看看,傅轻语这个平妻,还能不能做上。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傅轻语,柔声道:“我离京这么多年,在西南能交心的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若是愿意常回来看我,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没想到玉桑宁这么轻易地应下,傅轻语心中冷哼,眼底闪过抹嘲讽。 这几日她还真是白白提心吊胆。 床榻上,贺修琪服药之后沉沉睡去,玉桑宁与傅轻语二人坐在中厅喝着茶,像前世一般聊着天。 一直到下人来报,午膳已经备好,两人才一同去往前厅。 “轻语明日一早便要回家,世子可否让三福送送她?” 贺子冠拿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强装镇定道:“怎的如此着急?琪儿的伤还没好,轻语姑娘走了,那琪儿闹怎么办?” 玉桑宁早就料到贺子冠舍不得。 佯装嗔怪道:“世子这样说,臣妾要伤心了!轻语要走不还有臣妾这个母亲吗?世子这样说,让不知情的人听了去,以为臣妾这个母亲不管自己亲生的儿子呢!” “亲生”二字,玉桑宁说得格外重,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还不知道在满红楼是生是死,玉桑宁不由得紧咬下唇,把要涌出的泪水,咽进了肚子里。 “夫人这是什么话!”贺子冠说着和傅轻语对视一眼,“这些年轻语姑娘在府中对琪儿甚是娇惯,夫人虽说疼惜他,可有时也有些许严厉……” “世子不必多言,臣妾心中都懂!只是日后轻语回家,肯定回来的机会便少了,日后咱们回了西南,和轻语见面的机会更少,琪儿日后要习惯,总不能一辈子赖着人家轻语,世子说对不对?” 玉桑宁观察着毫无心情吃饭的二人,眉目间全是恋恋不舍。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狗男女! “宁宁,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们!” 傅轻语不能当众和贺子冠倾诉,只能看着贺子冠把相思之苦说于玉桑宁听。 “世子妃,少爷醒了!应该是伤口疼,现在正……” 贺修琪院中的嬷嬷前来禀报,那些说不出的话,无非就是又在打骂下人、摔东西之类。 玉桑宁叹了口气,拿起帕子在脸颊擦了擦,便起身道:“你们吃吧,我去瞧瞧琪儿。” 傅轻语一脸担忧,也想跟着去看看。 贺子冠立刻轻哼了一声。 “有劳夫人了!一会儿让小厨房再做些吃食,给你送到修琪的院中,夫人日夜操劳,这饭是一定要吃好的!” 贺子冠能说出这样的话,玉桑宁倒是新奇。 她朝着贺子冠福了福身,说了声:“臣妾谢过世子。” 便起身朝着贺修琪的院子疾步走了过去。 玉桑宁走后,整个餐厅的气氛便发生了变化。 三福屏退了下人,自己也退了出去。 待厅中只剩下贺子冠和傅轻语,贺子冠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凳子,傅轻语立刻坐了过去倚靠在了贺子冠的怀里。 “子冠,我明日就要去侍郎府,你说日后咱们还能像之前那样,日日相见吗?” 贺子冠轻抚傅轻语的后背,“你先回去等几日,父亲的意思是修琪要在京中要养上一段时日,我何不乘着这段时日在京中多结交一些官员,以便日后的行动能顺利一些。” 傅轻语点了点头,“王爷思虑周全,但是想要结交京中官员,还是要借助玉桑宁,王爷虽然是皇帝玉显文亲封的西南王,可这么多年驻扎西南,远离朝堂,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 贺子冠习惯了傅轻语说话没大没小,觉得这样的真性情实属难得! “你说得对!所以这几日你先好生回家待着,等过些时日,我再遣人去侍郎府接你,修琪顽劣,你照顾了他一天一夜,也正好回去休息几日!” 傅轻语起身,双手捧着贺子冠的脸颊,“除了琪儿,我也舍不得你啊!好几日都见不到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贺子冠唇角微勾,起身把傅轻语抱起就往后院书房走。 “所以,今日本世子就要个够本,才能解未来几日的相思之苦!” 傅轻语脸一红,直接埋头进贺子冠的颈窝,“世子你可真坏!” …… 这一幕被霜刃全都看在了眼里,他眸中寒光闪过,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飞刀! 若不是来之前玉桑宁叮嘱过,他早就…… 他心中纠结,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向玉桑宁禀报! 第26章 张嬷嬷的打算 霜刃犹豫片刻,闪身去了贺修琪的院子。 远远地就听到贺修琪砸东西、打骂下人的声音。 他停在树上,看着站在院内的冷眼瞧着这一切的玉桑宁,总觉得他家小姐哪里变了。 霜月先发现了树上的霜刃,禀告玉桑宁之后,给霜刃做了个手势,走出了院子。 “怎么样?小姐走后,那个傅轻语是不是乘机勾搭世子?” 霜刃皱眉,“这……” “这什么这?到底看到了什么,你如实告诉我便是,这才短短半日,我就要受不了了,丫鬟不像丫鬟、主子不像主子,就连这小少爷都变得这般难缠,真不知道小姐这些年在这王府是怎么过的!” 霜刃听霜月这么说,最后还是下了下决心靠近他耳边把自己刚刚听到的和看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霜月直直地瞪向霜刃。 “那贱人竟如此大胆!” “看样子,应该也不是最近才……估摸着他们之间早就有了私情。” “好啊!小姐救了她的命,她就如此恩将仇报!小姐能忍,我忍不了!” 说着,霜月就要去前厅栽了那对奸夫淫妇! “霜月!” 玉桑宁听到动静,走出了院子。 “小姐!” 霜月性子急,还轴,来了这半日,白苏不知道说了多少回,要叫世子妃,可她就是不肯。 现在听说世子和傅轻语偷情,更是不想再承认她家小姐这个身份。 “不管霜刃看到什么,你都先忍着,一刀杀了痛快了别人,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何必呢!” 霜月听玉桑宁这么说,当即愣在了原地。 看她家小姐的意思,这是知道这件事情? “小姐,我……” “好了!霜月,你去找听云,就说修琪实在疼得要命,我听说他那有可让人镇定的药丸,你要两颗过来,那止疼的药还是少吃为好。” 霜月点了点头,说了声“是”便转身朝着竹园跑了过去。 霜刃得了玉桑宁示意之后,又隐回了树上。 待人都走后,白苏又扶着玉桑宁走回了院子。 没了止疼的药丸,贺修琪身上的伤疼得更加厉害。 他不停地哭闹,身边还没有傅轻语的陪伴,闹腾得更加厉害。 “我要轻语姨,你们都给我滚!我要轻语姨!” 玉桑宁走进卧房,屏退了下人,只留了两个皇后派来的嬷嬷。 她缓缓走到床榻边上坐下,“琪儿,你轻语姨明日就要回侍郎府,日后你要听嬷嬷们的话,只要你好好吃药,用不了几日就不疼了!” 说着,玉桑宁一脸怜爱地伸手想去摸摸贺修琪的脸。 谁知手还没伸过去,就被贺修琪一手拍开。 “我不要你!我要轻语姨,我不要她走!她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她说日后会照顾我和父亲!怎么连她也要走!我不管!我要轻语姨!” 贺修琪越说越来气,拿起手边的药碗一甩手扔到了玉桑宁的衣裙上。 “哎呦,世子妃您没事吧!” “世子妃,老奴帮您擦擦!” 两个嬷嬷这几日早就被这贺修琪整得没了脾气,前几日已经见识过这个小少爷摔打东西误伤了世子妃。 这今日居然直接把热腾腾的药汤倒到了自己娘亲的身上。 这成何体统啊! “张嬷嬷、刘嬷嬷我没事,修琪也是疼的控制不住,这事还请您们二位回去之后不要和皇后娘娘说起才好!” 玉桑宁专门和二人说到这个。 两人只当她爱子心切。 可她们来是做什么,就是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回去禀告给自己的主子。 “世子妃,老奴斗胆和您说几句话。” 玉桑宁拉起张嬷嬷,“张嬷嬷,您说!” 张嬷嬷和刘嬷嬷对视一眼,咬了咬牙说:“世子妃,老奴这几日在府上该见的不该见的都瞧见了,这心里就和明净似的!想当年,您也是这京都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如今怎的就……” “虽说老奴就是个奴才,可世子妃您仁厚,少爷今年才5岁,脾气就这般的……” 张嬷嬷顿了顿,挑了个不太严重的词说了出来,“就这般的厉害!奴婢想着还是要让世子爷多多看管才是,您性子柔,又心善,这孩子总这样,日后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玉桑宁点点头,“嬷嬷说的是,我这两日也想和世子爷商量,孩子的事情他的确要上上心了,现下他正和轻语妹妹在餐厅用膳,一会儿我就差人把他叫来,让他好好说说这孩子!” 说着,玉桑宁干脆拉起了张嬷嬷的手,“嬷嬷这几日在府上实在是吃了不少苦,我昨日还想着,本来我们给太后娘娘过了寿宴就要启辰回西南,可这下怕是暂时走不了了,可你们总不能一直在府上受苦,所以我想着,明日一早就禀了皇后娘娘,让你们早日回宫,修琪这儿有我们,现在还受了伤,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张嬷嬷正有此意,来世子府上这几日,比她这一辈子在宫里受的苦都多。 这少爷夜里闹腾,白天闹腾,每次都是搞得他们鸡飞狗跳的。 昨个看见这小少爷被抬回来就知道这段时日肯定是走不了了,心中极是苦闷。 这下玉桑宁的几句话算是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会体恤下人的主子实在是难得,她想着这次回去,一定要把这几日在府中看到的全都告诉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来给玉桑宁做主。 “滚吧!你们这些人都给我滚!最好全都走才好!我只要我轻语姨!” 两个嬷嬷摇了摇头,同情地看向玉桑宁,“世子妃,这……” 玉桑宁笑笑,“修琪还小,日后懂了道理,自会知晓我这个母亲的苦心!” “哎!” 张嬷嬷叹了口气。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院子里闹的厉害,傅轻语和贺子冠在前院书房也是闹得热火朝天。 傅轻语想着明日才走,所以还未叮嘱这位小少爷。 没想到就这短短一个时辰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第27章 傅轻语的心思 傅轻语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她一脸满足地理了理头发,想着先去贺修琪的院子看看。 走到小花园的时候刚好听到张嬷嬷和刘嬷嬷在说话。 “要不说娶妻要娶贤,方才当着世子妃的面我没好意思说,那傅轻语一个生过孩子没人要的寡妇,成天花枝招展在世子面前招摇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世子妃仁善,还留她在府里,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浸猪笼!” “谁说不是呢!回宫之后咱们一定要和皇后娘娘说说,让她还世子妃一个公道!” …… 傅轻语绞着帕子听完,直接上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张嬷嬷、刘嬷嬷,你们这么背地里说人不好吧!” 两个嬷嬷怎么说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根本没把傅轻语放在眼里。 “傅姑娘,老奴不知道您再说什么!” “两位嬷嬷,轻语敬重你们,可你们也不能这么污蔑我啊!我什么时候在世子面前招摇?什么时候又花枝招展过?” 说着,傅轻语干脆擦起了眼泪。 “我来府中这几年,一心都想报答姐姐的恩情,每日早起给姐姐请安,帮姐姐照顾修琪,要说我和世子走得近了些,那也是姐姐吩咐的,我何时有过阶跃的心思!” “傅姑娘,您和我们说不着,是什么您心里最清楚,老奴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没见过,老奴劝您以后还是行善积德,别再做这些丧天良的事情了!” 傅轻语刚刚的好心情,全都被这两个嬷嬷给毁了。 当下眼神中便闪过一丝狠厉。 “果真是有理说不清,以前我只当自己身正便不会怕这些个流言蜚语,没想到……” 傅轻语抬手用帕子掩面抽泣了两声。 “算了,嬷嬷们已经这么想了,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求到时候到了皇后身边,张嬷嬷莫要添油加醋的好!” 说着,傅轻语便朝着贺修琪的院子走了。 张嬷嬷看着傅轻语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什么货色,也敢和世子妃比。” 说完,张嬷嬷便拉着刘嬷嬷走了。 傅轻语到贺修琪院子的时候,单怀风也带着朗清走到了门口。 霜月带路,两拨人在院门口撞到了。 “单少爷,您这是……” 霜月冷冷的瞟了傅轻语一眼,冷哼一声,“让让!” 说完,在傅轻语的肩上装了一下,腾出路来让单怀风和朗清走了进去。 傅轻语站在门口看着几人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皱。 也就一顿饭的工夫,怎么人人见了她都这幅模样? “我要轻语姨!你们都给我滚!” 这吼叫声把傅轻语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赶忙提裙往屋里走去。 刚进去就看见霜月跪在床上,把贺修琪压在身下。 朗清站在床前端着个托盘,单怀风正要施针! “你们这些坏人!次次都要拿针扎我!我要告诉我父亲!告诉轻语姨!” 贺修琪挣扎的时候,正好看见走进屋内的傅轻语,好似看到了救星,挣扎的更加厉害! “小姐!奴婢点了他的穴如何?” “点穴?” “不成!” 傅轻语赶忙跑过去,想要把霜月拉下来。 谁知白苏不动声色的迈了一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白苏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小少爷疼成这样,我们自当是要给他治病,这事和傅姑娘也没什么关系,您还是别管了!” 不等白苏开口,床榻上的霜月先怼了回去。 霜月不同于别的婢女,她常年跟随单尘鸣在军中,每日对着的都是一些大老粗们。 说话根本不懂得绕圈子。 更何况她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狐媚子! “霜月姑娘,我莫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我二人也是今日才认识,为何你总是用这副口气同我讲话!” “轻语妹妹误会了,霜月从小就是这脾气,她从小跟着我哥哥在军中长大,脾气是急躁了一些。” 傅轻语心中暗骂。 【不就是男人婆吗?什么军中长大、脾气急躁,这些人还真会美化这种人!】 “宁宁,我不怪她,我就是心疼修琪,你看他还小,好好说他会明白的,总是动用武力,琪儿多可怜呀!” “点穴也不算什么武力,修琪这样折腾,对伤口愈合也没什么好处!” 单怀风举着一根针站在床头,小声说道。 一旁的朗清也附和道:“点穴没事的,我也和霍……师傅学过点穴,师傅还在我身上试过呢!” “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乱出什么主意!” 傅轻语不喜欢孩子,更别说这种时候说话的孩子。 “轻语妹妹何苦为难一个孩子,朗清说的也是事实!” 玉桑宁看到朗清嘟起的嘴唇,心中立即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她不想看到朗清难过。 “宁宁!” “妹妹无需多言,你也不能陪着修琪一辈子,他以后总要习惯这些!” 说着,玉桑宁看向霜月,霜月直接点了贺修琪的穴位,贺修琪立刻全身都不能动了。 只有两个黑色的眸子,委屈地望向傅轻语。 傅轻语想到以后自己走了,她们就这样对待贺修琪,立刻红了眼眶。 心中对玉桑宁的恨更深了几分。 要不是她在大殿上捣乱,她早就得了太后的玉如意,贺修琪送礼有功,那些登门祝贺的也不在少数,更别说修琪,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幅惨样子! 都怪玉桑宁! 想到这,傅轻语看向玉桑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霜月多年习武,这点子转变她全都看在眼里。 心中对傅轻语的杀意更是增加了几分。 施针过后,贺修琪慢慢地睡了过去。 整个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轻语妹妹,修琪已经睡下,这一时半会他也醒不来,你还是早点回去收拾行李,明个一大早就派人把你送回侍郎府邸。” 傅轻语看着床榻上闭上眼睛还满脸委屈的贺修琪,心中满是不舍。 “宁宁,可否让妹妹再陪琪儿一会儿?” “轻语妹妹,这……” 傅轻语回头看向玉桑宁,眸中满是泪水。 “哎!那妹妹就在这陪一会儿吧!我去送送听云。” 傅轻语点点头,快步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 玉桑宁送单怀风走到院外,抬手摸了摸朗清的头。 “朗清不要难过!” 第28章 那就亲爹照顾吧 朗清抬头笑着看向玉桑宁。 “朗清不难过,说就说吧!师傅告诉朗清做人要豁达!他们说什么并不代表这是事实!” 玉桑宁看向单怀风,“听云,你教的很好!” 单怀风笑着摇头,“我那日便和阿姐说够,这朗清是个人精!” 朗清“嘿嘿”一笑。 玉桑宁看着这孩子脸上的一对酒窝,心情好了不少。 “白苏!你去把咱们买的点心拿过来!” 白苏“诶”了一声,便跑走了。 没一会儿白苏便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跑了过来。 “听云,姐姐记得你最喜欢吃这家的绿豆糕,那日路过的时候便给你买了不少!” 朗清看到食盒里的点心,立刻说:“这些……” “这些的确是我爱吃的,没想到阿姐还记得!” 玉桑宁笑笑,低头看向朗清,“我买了不少,回去你也吃一些!” 朗清抬头看向玉桑宁,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世子妃,您可真好!” 玉桑宁忍不住又摸了摸朗清的脸。 她喜欢这个孩子。 “阿姐,那我和朗清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慢些走!” …… 走在回竹园的路上,朗清问单怀风。 “师傅为何不让我说完,昨日安远刚送了那么多点心,咱们也吃不完啊!” 单怀风在朗清鼻头上点了一下。 “阿姐不喜欢你霍师傅,你还是莫要在她面前提这个人为好!” “为何?霍师傅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人,世子妃人那么好,霍师傅也是好人,为什么还不喜欢。” 单怀风无奈摇头。 这孩子最近总喜欢问为什么。 他都要愁死了! “日后你便知道了,你只要记住我的话,以后不该说的话不能说!要懂得察言观色!” 朗清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能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师傅!” …… 第二天一大早,傅轻语便收拾好行李等在了兰亭苑的走廊上。 昨个还还是个大晴天,今早起来便是狂风暴雪。 玉桑宁早就醒了,刚刚白苏便通报过一次。 可就为了让傅轻语再多站一会儿,她便一直在床榻上假寐。 前世,她在那偏院的破屋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冬日。 就让她冻着吧! 这一闭眼,她便又睡了。 “世子!这和宁宁没有关系,是我没让白苏姑娘叫醒,世子!世子!” 玉桑宁听着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人还没醒清楚,就觉一阵寒气扑了过来。 “世子妃好大的架子,这是要把人冻死在世子府吗?” 玉桑宁唇角微勾。 【这人还真是一点城府都没有!这么快就要因为傅轻语与她翻脸吗?那倒是不用自己再费心筹谋了!】 玉桑宁假意咳嗽了几声,缓缓起身看向屋内。 “世子?咳……咳咳!” 贺子冠看玉桑宁的样子,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说话声音都和善了不少。 “你……你这是怎么了?” 玉桑宁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白苏赶忙上前给她披上了披风。 “世子,你这是?” 她看向傅轻语,傅轻语这是实打实地在院里站了将近半个时辰,这会儿脸蛋冻得通红,发丝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白雪。 “轻语一大早就来和你请安,你怎的能让人一直站在廊上,这外面这么大的雪,你是要把人冻死吗?” 玉桑宁赶忙看向白苏。 “白苏,你怎的不叫我!” 白苏:“奴婢……” “世子别怪白苏,是我不让她说的,宁宁因着修琪的病,日日都休息不好,好不容易能多睡些时辰,不打紧的!” 贺子冠转头看向傅轻语,那楚楚可人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怜爱。 “咳咳!” 玉桑宁又咳了几声。 贺子冠回头不耐烦的看向她。 “轻语这马上要走,你就咳嗽成这样,这几日不要去修琪那了,免得传染给孩子!” 玉桑宁一脸惊慌。 “那修琪怎么办?” 贺子冠烦躁地踢开凳子坐下,“不是荷香在那吗?荷香是你的人,这么多年看着你照顾修琪,总不会出了岔子!” 玉桑宁正有此意,这贺子冠还真是会安排。 傅轻语想到荷香这几日照顾人的样子,心里瞬间觉得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再推迟几日回去?” 玉桑宁连连摆手。 “那可不行,咳……昨日已派人去通知了侍郎夫人,今个侍郎府必定摆了宴席等着你回去,咳咳咳……还是莫要因为我们的事情咳……再耽误了你们一家团聚!” 傅轻语早些回去还能早些回来。 虽说贺子冠也有不舍,可总要经历这么个过程。 “桑宁说得对,你认亲的事情要紧,偌大个世子府,难不成还找不出个人看修琪吗?” 说到这,贺子冠顿了顿继续道:“实在不行,不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修琪一向和我亲近,说不定我去喂他吃药,他便乖乖吃了!” 听到贺子冠这么说,傅轻语悬着的心便放下不少。 平日里贺子冠和贺修琪相处起来的确是融洽不少。 “世子说的对!修琪有父亲母亲在身旁,我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多余,既然如此,那宁宁你好好养病,我就先回去了!” 玉桑宁笑着走到傅轻语身边,拉起她的手说:“妹妹,我这副身子骨也不好,今日咳咳……实在是咳咳咳!” 听到玉桑宁不停地咳嗽,傅轻语生怕她传给自己。 赶忙后退一步。 “姐姐还是好好休息吧!等回府安顿好之后,我一定回来看望姐姐!” “妹……咳咳……咳咳咳……” 玉桑宁咳个没完,贺子冠更是心烦。 直接起身道:“好了好了!今日本该你送轻语出府,看这样子你也去不了了,还是我去吧!” 说着,贺子冠走到傅轻语身边,轻声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傅轻语抬眼深情地看了贺子冠一眼,“那就多谢世子了!” 说完,不等玉桑宁再说话,两人便走出了屋子。 两人走出院子,原本还相隔一个人的距离。 还没走到小花园,便成了手牵手。 霜刃看得实在生气,闪身便回到了兰亭苑。 “白苏,昨个夜里你是不是偷懒了?” 第29章 验明真相! “什么偷懒?” 白苏不知道霜月说的是什么意思。 “昨个夜里,肯定是你没有给小姐盖好被子,才让小姐受了风寒咳成这样!” 说着,霜月就要出门。 “小姐,我这就去找怀风少爷过来给您瞧瞧!” 玉桑宁没拦着,做戏就要做全。 这几日忙乱的很,她都没有时间好好理理思绪。 正好称病哪都不用去。 按照贺子冠的性子,贺修琪那边,怕是这两天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她倒要看看,他们眼中的好儿子,是怎么个好法! 霜月去了竹园,白苏也急着去小厨房给玉桑宁熬姜汤。 玉桑宁走到窗前,抬手推开了窗户。 一瞬间,冷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扑了过来。 冷冽的寒气传遍周身,玉桑宁忽然觉得无比的清醒。 记忆里前世这会儿贺修琪的恶名没有传出去,甚至在别人登门的时候表现的彬彬有礼。 不少京中显贵登门时,看着贺修琪的腿都连声惋惜。 这贺修琪倒是会说,当着外人的面全是夸赞玉桑宁的美词。 让玉桑宁在之后的日子里更是对他倾尽了所有。 可这世,这一幕再也不会有了! 大殿之上肆意妄为,皇上亲自下令仗罚了他,怕是以后各家权贵都要让自己的孩儿远离他才是。 这才是个开始,之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玉桑宁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们筹谋半天,最后被她一一破坏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白苏进门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 本就风寒入体的玉桑宁,居然就这么开着窗户,任凭冷风就这样吹在她的身上。 “世子妃,您这是做什么?” 白苏赶忙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不碍事!屋里实在是憋闷!我就是想开窗透透气!“ 白苏把手炉塞到玉桑宁已经冻得冰冷的手里,拉着她坐回了床榻。 “世子妃,奴婢总觉得您这两日哪里不一样了,可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玉桑宁笑笑。 白苏这丫头没心眼,要是荷香估计早就看出来了。 ”我就是最近累了,想歇歇!“ 白苏叹了口气,”您的确是累,那样没日没夜的照顾小少爷,可小少爷还总是埋怨您!其实奴婢觉得傅姑娘走了也好!她不是亲娘,总是惯着!小孩子就总想别人事事都顺着他,可真正为他好的,他却总是不领情!“ 白苏说着,抬头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不是有句话叫慈母多败儿吗?奴婢觉得您没错,您别为了小少爷的事情再伤心了!他日后长大了会知道的!” 玉桑宁看着白苏一边说话,一边给自己揉着发寒的双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白苏,你同我一起长大,如今也十八了,我想着和哥哥说说,在军中给你找个靠谱的,来年你就嫁过去!” 白苏一听,立刻后退两步跪在了地上。 “世子妃这是不喜奴婢了?白苏自知脑子不如荷香,武功又不如霜月,可白苏自小伺候您,那荷香整日想着一些没边的事情,要是奴婢走了,她回来了,您…您…!” 白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哎!” 玉桑宁就知道白苏听到之后会是这种反应。 “我总不能把你一直留着成了老姑娘!” “能!白苏一辈子不嫁人都行!” 玉桑宁知道白苏这丫头脑子轴,现在说这些也实在是有些早。 还是大哥那寻得好人了再说。 “这几日你要出门记得叫着霜月一起。” 白苏不知玉桑宁的用意,只以为自己脑子笨,心中全是惭愧。 “奴婢记得了!” 她记得,就是今年春节前,马夫上门和她求亲,当时她一心找人给贺修琪寻药引,只是远远看了那马夫一眼,便草草答应了! 当时白苏没有反对,她也没有深究。 可谁能知道,白苏是被那马夫占了身子,没办法才在荷香的诱骗下答应了这门婚事。 前世,白苏便是死在了第二年的春天,想到这个玉桑宁心中就隐隐泛着疼。 “怀风少爷,您慢着点!” 门外,是霜月的声音。 白苏闻声赶忙起身掀起帘子。 “阿姐,你怎么了?” 单怀风一身风雪,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看见玉桑宁安然坐在床榻上,才猛的止住了脚步。 “阿姐,我暖暖身子在进去,省的把寒气带过去!” 单怀风身后跟着朗清,他个子不高,背着一个小药箱,鼻头冻得发红。 玉桑宁见状赶忙说道:“白苏,你去给他们倒杯热姜茶喝喝!” 白苏点了点头,赶忙起身去倒茶。 单怀风远远的站在屏风旁,看着玉桑宁。 “阿姐是真的染了风寒?” 玉桑宁笑笑,这个弟弟还真是神医下凡?只看脸就能看出她是不是病了? “听云,你进来!” 单怀风放在手中茶杯,走到火炉旁暖了暖,才走进内室。 “阿姐,我帮你把把脉,看看你…” “不用,阿姐只是想清净两日!” 单怀风昨日就觉得这姐姐不对劲,现在看果然是! 他看了看外头,小声和玉桑宁说:“姐姐近日为何这么不喜修琪?是不是因他在大殿之上闯了祸,你恼他?” 单怀风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原因,毕竟谁都知道贺修琪是玉桑宁的命根子! 玉桑宁看着眼前的这个弟弟,她日后还要弟弟为他奔走,他弟弟会制药,会制毒! 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他,这贺修琪不是她亲生,她亲生的孩儿现在还在满红楼不知生死! 满红楼! 玉桑宁今日默许霜月找单怀风过来,就是想通过他,问问那霍钊,有没有在满红楼见过一个五岁的男孩! 可要说这个孩子,就要把一切都告诉单怀风。 她想了半天,最后拉着单怀风的手小声说:“听云,姐姐有个忙想让你帮!” 单怀风看着玉桑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是说不上的心疼。 “阿姐,有什么话还不能和我说的?” 玉桑宁想了想,“阿姐想证实一件事情!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单怀风心中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阿姐!你说!” 第30章 满红楼 “阿姐那日在书房外听到一件事情,阿姐不敢断定事情的真假!“ 单怀风眉头微皱。 书房! 他曾在书房见过几次傅轻语,之前也提点过玉桑宁,可玉桑宁总以傅轻语是她莫逆之交为由,不想深究。 难不成是阿姐查了,查出了些什么? “阿姐,听云是你的亲弟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只要是听云能力所及,定当全力以赴!” 玉桑宁眸中闪过一丝悲伤。 紧紧的握住了单怀风的手。 “那日,我在书房外听到贺子冠和傅轻语说到孩子的事情,修琪之所以这么听轻语的话,是因为修琪是傅轻语和贺子冠的亲生儿子!” 单怀风猛的瞪大眼睛。 “阿姐,你说什么?” “修琪?不对不对!修琪今年已有五岁,可那傅轻语入府才两年,怎么会?” 玉桑宁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单怀风。 单怀风半天没说话,没一会儿便整个人泄气的瘫坐了下来。 “阿姐已经找人查了对吗?” 玉桑宁没查,这些事情都是傅轻语亲口告诉她的。 “昨个儿西南来了信,印证了阿姐的猜想,我们在寺庙门口遇见傅轻语是他们刻意安排的,傅轻语前两年就住在沉州城外的葫芦巷里,贺子冠给她买的三进的院子,每日都会去那温存,而我,就在王府中帮他们看着孩子…” 玉桑宁实在说不下去了。 重活这一世,她就想把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弄清楚。 从他们如何相识,到怎么害她! 她要以其人之身全都还给他们! 单怀风盯着玉桑宁愣了好一会儿。 ”砰“的一声! 平日里一向和善的他,居然踢翻了床榻边的火炉。 火炉顺势烧着了床榻边的幔帐,白苏和霜月闻声,吓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还是朗清端了一碰水去扑灭了那不大的火苗。 ”世子妃、怀风少爷!你们这是…“ 白苏不敢上前,她伺候玉桑宁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单怀风这么可怕的样子。 他一向白静的脸上现在涨的通红。 两只手紧紧的攥成拳,都能听到骨头的响声。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 朗清不害怕,上前拉住单怀风的手,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单怀风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最后一拳锤在了床榻上。 ”你们几个都出去!“ 单怀风的声音本是温和亲善的,可现在却低的吓人。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霜月都不敢出声,跑过去拉着朗清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阿姐想让听云如何帮你,要我说干脆就下毒、放火把这对奸夫淫妇还有那个不知好歹的贺修琪一块烧死!“ 单怀风说着摇着头,”不对!这样太便宜他们了,应该直接告诉父亲,让哥哥带人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把他们千刀万剐!“ ”听云,阿姐现在只想知道,贺修琪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更想知道我当时早产的那个孩儿现在在何处!“ ”阿姐!既然他们都说,那贺修琪就绝对不是你的孩子!“ 玉桑宁又何尝不知,只是她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证人!日后才能在特殊的时候给她作证。 单怀风看着玉桑宁冷到极致的脸庞,忽然想通了一切。 “听云知道了,明日,不今日,你随听云去他院中,听云借机取他的血,到时候滴血验亲便知!” 玉桑宁正是此意。 “听云,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让父亲、母亲和哥哥知道!” 单怀风点头。 “听云知道了!” 玉桑宁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 所有事情她都要查清楚之后再一一和单怀风说明。 “还有一件事,那个霍钊!阿姐有事想求他帮忙!” 单怀风眉头微挑,“霍钊?他有什么能帮你的?” “阿姐听闻霍钊原是满红楼的小倌出身,直到现在他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满红楼,不知他能不能带我进去一趟,我想进去找个人!” “满红楼!” 单怀风听到这三个字,立刻皱起了眉头。 “霍钊应该不会同意带你进去。” “为何?” “那里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要有满红楼特制的铭牌,而霍钊之所以能随意进出,就是因为有这个铭牌!” 玉桑宁着急道:“那我做一个便是!” “做不了,那铭牌都是人手一个,每个上面都有特殊的图案,我听霍钊说过,整个京都也就不到了三十块,除非你是被卖进去的妓子和小倌,否则没有这个牌子,是肯定进不去的!” 玉桑宁听到这个,脱力的瘫坐在了床榻上。 【难道!她要把这件事情说与霍钊听吗?】 【不行,霍钊此人身份不明,是敌是友亦不知,看来孩子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 “听云可知如何才能拿到这个铭牌!” “要二十万两黄金!” 这数字,就连玉桑宁听了都不敢说话了! “二十万两!这京都怎么会有三十多个人能拿出这二十万两!” 单怀风站在原地无奈摇头。 “阿姐这几年远在西南,并不知情,如今的朝廷早就腐朽不堪,玉显文当日立下的誓言,如今也早已抛到了脑后,宦官当道,玉显文如今贪恋女色,那满红楼就是给他培养女色的地方!” 玉桑宁没想到前世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早在这会儿一切就都开始了! 玉显文的朝廷到最后那么轻易的就被拿走,除了西南王的筹谋,看来还有百姓的不信任。 玉桑宁记得祖父和她说过,玉显文不得人心,朝廷想要稳固,那就要的人心! 百姓都不想要这个朝廷了,那就真的长不了了! “听云,那你能和阿姐说实话吗?你和那霍钊到底是什么关系?” 单怀风提到霍钊,总是言辞闪躲。 玉桑宁不由得又想到那些坊间的传闻。 她盯着单怀风,想从他的脸上寻得些蛛丝马迹。 “听云,难道你们真的是?” “阿姐,你莫要听他们的!” “那你为何不能告诉姐姐?” 玉桑宁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弟弟,和他记忆里的那个温顺的弟弟完全不一样了! 第31章 你们的眼睛真像! “阿姐,我与霍钊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但是霍钊此人绝对是信得过的,阿姐不妨把去满红楼的原因告知,听云来想办法。” 玉桑宁缓缓起身,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听云,还是先把修琪的事情证实之后,咱们再细细聊这件事吧!” 单怀风看得出玉桑宁不太愿意说,他也不想逼问。 毕竟单单前面这件事情已经足以让他消化很长时间了。 “阿姐。” 单怀风拉住了玉桑宁的手,“这次回京,你与以往完全不同,我不知你这些年在西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希望日后你记住,你有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和我!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 说到此处,单怀风抓着玉桑宁的手忽然紧了紧,眸色变得幽深。 “同样,如若有人想要伤害你,那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玉桑宁看着弟弟的样子,鼻头泛酸。 是啊! 这样好的家人,前世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话,重生以来她几乎天天都在问自己。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让自己变成了这幅样子! “听云,你给阿姐一些时间,只要证实了这件事情,阿姐便会回侯府与你们全盘托出!” 单怀风点点头。 的确! 有些事情急不来。 “阿姐,那容我回去准备一二,过了晌午,我唤朗清过来,咱们在贺修琪的院外见。” 玉桑宁点点头,“好!” 单怀风离开之后,霜月和白苏很快的把床榻边烧坏的幔帐全都换了新的。 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怀风少爷可是从来不生气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怀风少爷气成这样。 …… 午膳时,玉桑宁吃的很少。 她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可进那满红楼。 二十万两黄金。 怕是她要筹很久。 “白苏,去把账本拿来我瞧瞧!” 说到账本,白苏别瞥了嘴。 “世子妃,自从傅姑娘入府,您就把账本交于她打理,您是不是忘了!” 玉桑宁听完,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捏断了。 【是啊!她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 前世,傅轻语入府的第三个月,玉桑宁便把账本与私库的第二把钥匙都交给了她。 她的那些嫁妆,如今还真不知还剩下多少了。 想到这,玉桑宁立刻站起了身。 “白苏,把霜刃叫来!” 白苏点点头,立刻转身掀开棉布帘子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霜刃便走了进来。 “小姐!” “白苏出去守着!” 白苏点点头,便又走了出去。 “霜刃,你回去和哥哥说,找几个靠谱的,这几日快马回西南,找到府中的柳嬷嬷,让她帮我清点一下我的嫁妆,还有再帮我查几件事情……” 霜刃听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最后立刻起身道:“是!属下现在就去办!” “等等!” 霜刃回身,“小姐,您说!” 玉桑宁回身走到书案前,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霜刃。 “你拿着这个,刚刚我与你说的那些你记得一个字都不要落,全都说与哥哥,记得再把这个给了他。” 霜刃点点头,掀开帘子,一闪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苏,霜月!” 玉桑宁放下手中的筷子喊道。 “在呢!” 两人从门外走进来,“小姐!” “世子妃!” 霜月对世子妃这个称呼很不喜,抬起胳膊拍了拍白苏。 “小姐,您别怪奴婢心直口快,依奴婢说,这世子妃不做也罢,咱们回侯府,不比在这受气快活!我现在想着那傅轻语的样子,都想……都想!” 霜月再大胆,也不敢什么话都说。 更何况是在自家主子面前喊打喊杀的。 玉桑宁没有责怪霜月,而是和霜月说:“霜月,接下来的几日,你们要提防着荷香,特别是你白苏,不论去什么地方,记得都要和霜月在一起,切莫单独行动!” “霜月,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明日一早,你就去前院找三福,就说我出门的马车坏了,一直帮咱们赶车的杨三要去修车,这几日我咳的厉害,不能照看修琪,所以准备去庙里住几日,就让张六赶车与咱们去吧!” 霜月瞪眼看向玉桑宁。 “张六!小姐,那人明明!” 玉桑宁笑笑。 “霜月,你记住我和你说的了吗?” 霜月咬咬下唇,“奴婢知道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这下就看荷香的了! …… 用完午膳,桌上的剩菜都还没收拾走,朗清便来了。 玉桑宁这两日是越发喜欢这个孩子。 于是他刚一进来,便把桌上的蜜饯装了一大包给他。 “朗清谢谢世子妃!” 玉桑宁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虽说这蜜饯好吃,可你也不能贪吃知道吗?” 朗清点点头,“师傅都和朗清说过,甜食吃多了不好,还有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太贪,贪多了是要出事的!” 才五岁,那说话的样子就和小大人一样。 白苏给朗清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世子妃,这朗清的眼睛和您一样,又大又亮,下巴也像!” 玉桑宁也不自觉的打量起了朗清。 “我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不过朗清以后长大了必定貌比潘安,是个少有的美男子!” 朗清倒是不谦虚,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说:“朗清也是这么想的!” 白苏掩面笑了一声,“朗清和小少爷的年纪差不多大,要是小少爷的脾气和朗清一样好就好了!” 玉桑宁在桌上拿了一个绿豆沙递给朗清,没有接白苏的话。 可心中却想:【如果我的孩儿还在,年纪也和朗清差不多!我应该会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娘!】 想到这,玉桑宁的眼中慢慢变得模糊。 她的孩子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世子妃,你怎么哭了?” 朗清从椅子上跳下,跑到玉桑宁身边抬起胳膊用袖子给她擦着眼泪。 “世子妃,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和朗清说说!师傅说了,他每次不开心,只要看见朗清就会春暖花开!” 第32章 好日子到头了! 玉桑宁一个没忍住,真的抱着朗清哭了起来。 白苏只当玉桑宁是真的因为看贺修琪实在太累,忍不住才这样。 朗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霍师傅说过,女人就是水做的,爱哭! 要是看到女人哭,就哄着! 她们就不会再哭了! 想到这,朗清便伸出小手在玉桑宁的背上拍了两下。 “世子妃,您想哭就大声哭!朗清抱抱你!” 玉桑宁没有说话,只是抽泣的声音更大了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桑宁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白苏赶忙上前说:“世子妃,您别哭了!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您不是说还要去小少爷院里吗?” 玉桑宁点点头。 “对!还要去修琪那里!”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白苏,来帮我整理一下,咱们准备去修琪的院子!” 白苏福身称“是”,随即走到玉桑宁身后,准备用帕子敷一敷玉桑宁哭红的眼睛。 “不用,帮我把头发梳一梳便是!” …… 一盏茶之后,一行人来到贺修琪院外。 与往常一样,贺修琪的房内充斥着吵闹和砸东西的声音。 “你们几个进去,把他给我按住!” 厚厚的门帘被扬起,贺子冠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玉桑宁往门侧躲了一下,弯腰告诉朗清:“你进去告诉听云,就说我就在院外等着他!” 朗清点点头,“好!” 朗清应完,一路小跑便进了院子。 贺子冠正在气头上,看见朗清立刻呵斥道:“这是哪来的小畜生!” 玉桑宁听到这三个字,立刻皱起了眉。 生怕贺子冠向朗清发难! “回世子的话,奴才是怀风少爷的徒弟,方才回竹园拿药了!” 单怀风早给朗清备好了。 这会朗清的手里,正拿着一个白色的小布包。 他举到贺子冠面前,“世子您看!” 贺子冠哪有心思看这个,摆了摆手说:“去去去!” “是!” 朗清行完礼,便急匆匆的进了屋子。 “三福!” 贺子冠朝屋里大喊。 “你在这照顾小少爷,我先回去了!” 没等三福从屋内出来,贺子冠便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院子。 玉桑宁看着走远的贺子冠,松了口气。 正好,她不用想办法支走这个麻烦人。 玉桑宁缓缓走进院子,故意站到了床前,对里面喊道:“修琪,娘……咳咳,受了风寒,咳……不能进去照顾你!咳咳咳……你乖一些,咳……让舅舅帮你施针!” 屋内的贺修琪,听到玉桑宁的声音,哭的声音更大了。 “娘!我不要父亲!我要轻语姨!父亲打我!他打我!” “少爷,世子也是为了您好,您听话把药喝了,大家都好啊!哎呦!” 说话间,三福喊了一声。 接着便听到了“扑通”一声。 “少爷您怎么……” 接着三福便再也没吭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样的祖宗,亏得世子妃日日夜夜的哄着。 这实在不是简单的顽皮! “好了,先让他睡会儿,明日过了午膳我再来。” 没一会儿,屋内传出了单怀风的声音。 玉桑宁有些紧张的等着,她盯着门帘,一直到单怀风走了出来。 “听云!” 玉桑宁没发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两人互看了一眼,接着玉桑宁便跟着单怀风走出了院子。 一行下人跟在身后,远远的看着两个主子疾步往竹园走去。 刚进院门,玉桑宁便从头头上拿下一只簪子,一咬牙扎破了手指。 单怀风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碗。 随着那滴血滴入碗中,玉桑宁和单怀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玉桑宁直直的看着碗中无法交融的红色。 笑出了声。 “阿姐!你没事吧!” 单怀风把那碗扔在了地上。 “没事,没事……” 玉桑宁转身朝着竹园外走去。 姗姗来迟的白苏和霜月,看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上前把人扶着。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玉桑宁没回话,心中想着前世的那些画面。 自己没日没夜地照顾贺修琪,贺修琪从只能坐轮椅,到能拄拐杖,到最后可以自己走路! 到她死前,贺修琪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看着她骂他恶心。 还有那个刚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奶娃娃! 各种思绪混在一起,她直接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阿姐!” “世子妃!” …… 玉桑宁缓缓睁开眼睛,身边是正在烛下看书的朗清。 她没有出声。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 “朗清!” 朗清惊喜转头,看见玉桑宁醒了,赶忙跑出去喊:“师傅!师傅!世子妃醒了!” 单怀风跑进屋内,看向床榻上虚弱的玉桑宁,“阿姐!哪里还不舒服?还头晕吗?” “朗清,你能让我和听云单独说会儿话吗?” 朗清乖巧点头,“师傅!那朗清去给世子妃熬药去!” “好!” 朗清走后,玉桑宁拉住了单怀风的手。 “听云,阿姐要和你说的这些话,你答应我不告诉第二个人!” 单怀风点头,“阿姐,我答应你!” “大哥行事鲁莽,我怕说了他会直接带人围了满红楼,你说那地方是皇上的,又有温成玉在身后,我不想连累家里人!” “阿姐,满红楼里到底有什么?” 玉桑宁看着单怀风,鼻头一酸,一滴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我的孩子,被贺子冠扔到了满红楼……” 玉桑宁紧紧的攥着背角,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阿姐……” “我不知这事是真是假!五年了,那孩子还在不在满红楼,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这都是我在书房外,听贺子冠和傅轻语说的。” “阿姐,不管是真是假,我现在就去找霍钊!” 说着,单怀风便起身走到门口,“朗清!白苏!” “在呢!” “我在这!” 两人同时跑进屋内! “白苏你照顾好阿姐,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 “朗清,你随我来!” 朗清看了看床榻上的玉桑宁,有些不舍地点了点头。 玉桑宁想,不管这次能不能找到孩子! 贺子冠和傅轻语的好日子都要到头了! 第33章 在下还是听云? 单怀风带着朗清匆匆从竹园旁的偏门出了府。 霍钊明面上只是一个区区的四品小官,平日里一直都住在西市胡同里。 没有侍卫站岗,出入都方便了不少。 两人相识于两年前。 霍钊那时还是负责满红楼的内侍。 每日都要往返于宫中与满红楼。 两人便是在满红楼相遇。 单怀风从小体弱,一直随神医白术生活在山上。 两年前,因着母亲生辰,便想着回家探望母亲。 谁知人还没进城,就被满红楼在外搜罗小倌的喽喽打晕,带回了楼里。 京中认识单怀风的人很少。 霍钊算一个。 这人心思缜密,为了讨好温成玉,把京中各个府邸中的人都认下了。 所以当他看见单怀风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便是侯府的三少爷单怀风。 单怀风碰到霍钊的时候,便发现霍钊中了毒。 血脉逆流,每月都要有几日会痛苦不堪。 这药,只要是这个满红楼出去的,都会吃。 每月要按时回楼里拿药,否则就会憋胀而死。 碰巧他有抑制之法。 于是二人便达成协议。 单怀风假死,霍钊处理了他的“尸体”。 从那之后,这侯府三少爷,每月初三都会下山。 休息一夜便又匆匆回去。 两年间从未断过。 一直到三月前,白术去世。 单怀风彻底回到了京都。 朗清是和单怀风一起从满红楼被运出的“尸体”。 小家伙也中了此毒。 被运出来的时候,身子都是紫的。 要不是单怀风发现他还有点气,估摸着早就死在那乱葬堆里了。 两年多来,单怀风从未登过霍钊的府门。 有事,从来都是安远和朗清跑腿。 今日忽然登门,霍钊倒是新鲜。 他被安远请进书房,不等霍钊开口,单怀风便说:“不知霍大人可有办法带一人进满红楼!” 霍钊提笔在纸上画着红梅,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回话。 “霍大人,听云从未求过大人什么,还望大人能帮听云这个忙!” 以往,霍钊叫听云这个名字。 单怀风是从来不应的。 霍钊口中的挚友,怕也是一厢情愿。 可今日单怀风却主动提了这个名字。 这倒是比单怀风主动登门,还让霍钊新鲜。 霍钊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单怀风。 “那我倒是想听听云说说,此人姓甚名谁,为何要进满红楼?” 单怀风不想说玉桑宁。 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 “是听云的远方表哥,姓单名一个宁字!” “单宁?” 霍钊摇了摇头。 “听云可知霍某是干什么的?” 单怀风不想和霍钊绕弯子,心中早就急的要跳出来了。 “霍大人只需告诉在下,行还是不行!” 霍钊饶有兴趣的从桌后走出来,走到单怀风的身旁上下打量。 “方才还听云,这才慌神的功夫,怎么就又在下了!听云这态度,也实在不像是来求我办事的态度!” 单怀风皱眉,“听云也是着急,这事关人命,如若去的晚了,说不定……” 这时,朗清跑到霍钊的身旁,仰头拉了拉霍钊的衣角。 “霍师傅还是帮帮师傅吧!” 霍钊摸摸朗清的下巴,“怎么?连你也来求我,看来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啊!” 单怀风路上只想着玉桑宁说的那些话,忘了交代朗清。 虽说叫他来,也是想霍钊能看在朗清是他徒弟的份上,能帮忙。 但是说到底朗清也还是个孩子,万一穿帮了,还不知道这霍钊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霍师傅,他对朗清极好,给朗清吃点心,还给朗清蜜饯吃!” 霍钊刮了刮朗清的鼻子。 “我倒是不知道,朗清还是个吃货,几个蜜饯就能把你收买?” 朗清撇撇嘴,看向一旁的单怀风,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有,朗清不是因为蜜饯和点心才帮师傅说话的,是因为那个……人的确是个好人!” 单怀风听到那个停顿,这才放下心来。 心想果然是他的徒弟,脑子就是好! “嗯……” 霍钊故意拖长了音调,在地下来回踱着步。 单怀风的头跟着霍钊转来转去,心里都快急死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一会儿功夫,阿姐会不会因为那个滴血验亲的结果,去找贺子冠的麻烦。 “霍大人!” 单怀风再也等不及,大声喊了一句。 “听云这是做什么?” “如若霍大人不方便,那在下就告辞了!” 说罢,单怀风便拉着朗清往外走。 霍钊摇头轻笑。 就在单怀风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时候说:“果真,听云又说了在下。” 单怀风被这人气死了。 平日里两人说话倒也正常。 偶尔霍钊也会开玩笑。 可今日之事实在是大事,他也这般同自己开玩笑。 还真是让人恼怒。 “霍大人不愿帮忙就直说,何苦在这戏耍在下,往日觉得霍大人是难得的磊落,现在看,这两年在下还真是看走了眼!” 安远跟了霍钊好多年。 没认识单怀风的时候,霍钊为了不食满红楼那药,经常死扛着,严重时还会撞墙、自残! 可自从认识了单怀风,每月那几日虽也难熬,可到底是平稳了不少。 这样救命的人,可段不能惹生气了。 他赶忙拉住单怀风的袖子,“怀风少爷,我家大人是说笑的,他会帮您的!” 单怀风不喜与人接触,甩开袖子说。 “你是怕我不医你家大人?” 单怀风回头看向霍钊冷哼一声。 “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家大人一样没心不成,我是医者,自当时一视同仁,只是望霍大人以后当自己是单某得一个普通患者,切莫在外说和在下是挚友!我当不起!” 说完,单怀风一甩袖子,便拉着朗清匆匆走出了院子。 安远看着人走远,一脸着急的走到霍钊面前。 “大人,您这又是为何,带一人进满红楼对大人来说也实不是什么难事,您和单大人关系这般亲近,为何不帮?” 霍钊白了安远一眼,又走回桌后坐了下来。 他提笔在那梅花上加了一点,“既然不是什么难事,那安大人带进去便是!” 第34章 张六得逞 安远叹气。 “大人怎的又开起了安远的玩笑,罢了,安远还是继续去给您洗衣服去吧!” 安远走后,霍钊看着画纸上的梅花开始愣神。 单宁! 玉桑宁! 能让单怀风出面的,当然就是这位单府的大小姐。 可她为何要去满红楼。 进满红楼又是找什么人! 霍钊还真是有兴趣查一查了! …… 单怀风着着急急回府,刚进竹园便看到了霜月。 霜月抱着玉桑宁的披风,低着头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霜月,你这是要去何处?” “奴婢见过怀风少爷!是小姐,她说要连夜去山上的庙里为少爷祈福!” “山上?” “是啊!您刚走,小姐就让白苏来寻奴婢,午膳的时候小姐就让奴婢准备了马车,说要上山,昨个儿夜里她感染了风寒,咳嗽的实在厉害,世子不让小姐去看少爷,怕过给少爷病气,小姐觉得待在府中自己又不能去看望少爷,索性还不如去山上给少爷祈福。” 单怀风眉头一皱。 别人不知,他怎会不知阿姐的心思。 如今的阿姐怎么会想去给那贺修琪祈福! 这件事必有别的隐情。 “阿姐人呢?” 霜月说:“小姐已经去了前院,如今应该上马车了!” 单怀风听完,立刻转身朝着前院跑了过去。 刚到,就看到正上车的玉桑宁。 “阿姐!” 玉桑宁闻声回头,看见单怀风的表情便猜到这霍钊肯定不想帮忙。 “听云,……咳咳!” 当着一院子人的面,玉桑宁自当是要把戏做足! “阿姐,太晚了,你还是明早再启程吧!” 玉桑宁摇头,“咳咳……我这一晚,实在是心绪不宁的厉害……还是早点……咳咳过去吧!” 玉桑宁给单怀风使了个眼色。 单怀风心下了然。 “既然如此,那怀风也一起去吧,阿姐咳的厉害,切莫出了问题。” “听云……” 看着往马车边上走的单怀风,玉桑宁不停地使眼色。 明日,单怀风可是要给和修琪施针的。 “阿姐,我随你一起去,明日用完午膳我再回来。” 玉桑宁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本想明日一早再安排,谁知玉桑宁走的着急,张六还没来得及和荷香从长计议,就被拉来了前院。 好在三福通知之后,张六立刻让人去找了荷香。 此时的张六手里握着一包媚药。 最晚明晚,他就能把白苏占为己有。 听说这白苏和世子妃从小一起长大,是将军府的家生子。 这种奴婢,嫁妆少不了。 更别说白苏生的好。 从小在玉桑宁身边养大,就来连皮肤和身段都比别的丫鬟要强上数百倍。 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娶这样的人当媳妇。 张六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白苏和霜月走在马车的两侧,张六时不时的看向一旁的白苏。 白苏早就发现了张六的眼神。 一路上都浑身不自在。 说是山上的庙。 其实出了城走不了二里就到了。 这里景色宜人,是专门为京都贵人女眷修的庙。 每年一到年末便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女眷来此小住。 荷香也就是想到了这个,想着张六做成之后,证人众多。 她玉桑宁丢人不说,白苏也是非嫁不可! 到时,玉桑宁身边人手不够,自己就又能回去了。 如意算盘打的响。 到了地方,有人专门安排她们住下。 张六这种马夫有专门住的院子。 可今日不凑巧。 那院子住满了、 于是张六就被安排到了另一个院子。 张六简直乐翻了。 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想着白苏那纤细的腰身还有那白皙的脸蛋,张六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去把人绑过来。 张六一直蹲在墙角,等待时机。 刚过亥时,白苏伺候完玉桑宁,打着哈欠从房内走了出来。 张六立刻从墙角边跳了出来。 “啊!” 白苏尖叫一声,立刻被张六捂住了口鼻。 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晕了过去。 张六“嘿嘿”一笑,满口黄牙看着甚是恶心。 他等不及在白苏的腰间摸了一把。 想着夜还长,自己能和白苏共度良宵。 但是想想张六就兴奋不已。 他把白苏往身上一扛,二话不说从一旁的侧门跑了出去。 张六刚走,霜月就从一旁的房梁闪身出来。 “小姐,人已经走了!” 玉桑宁在窗户上敲了两下,霜月“是”了一声,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到了马夫住的院子,张六先把白苏放到一边。 自己溜进院子看看。 这院子虽说只有他一人住,可怎么说也是第一次来,万一被人瞧见破坏了他好事,到时候说不清,自己说不定还要赔上这条性命。 他进院子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 搓了搓手,便往门口走去。 他抹黑走到门口,捞起地上的白苏便回了院子。 张六不敢点蜡烛,只闻着身边的人实在是香。 他兴奋的嘿嘿一笑,把白苏往炕上一扔,自己也猴急的跳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张六的门就被敲响。 张六做了一夜的新郎,开心的不得了。 起来之间眼前是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没看清长相,便去开了门。 荷香说了,这事前一夜可不能让人看见。 第二日一早,越多人看见越好。 于是他假装心虚,打开门一看,发现来人居然是白苏。 “白……白苏?” 白苏也不知为何,世子府一大早就把自己叫醒,说要让张六送怀风少爷下山。 她可真是讨厌死这个张六了。 “你赶快起来收拾一下,怀风少爷要下山,可别耽误了正事!” 张六整个人魂都要下掉了。 他回头看了眼炕上。 的的确确有个人还躺在那。 如果这个人是白苏,那昨夜和他同床的是? 他双腿发软。 这庙里的女眷都是京中权贵府上的小姐,难道自己昨夜认错了人? 想到这,张六就连气都出的少了一拍。 “是!是是是!” 张六赶忙关上了房门,急匆匆的走到炕边掀开被子一看。 “你!你你你!” 那人缓缓睁眼,看见眼前的张六,接着瞪大眼睛。 “张!啊!” 第35章 咎由自取 炕上的女子被张六捂住了嘴。 “呜呜呜……” 她不停地呜咽,挣扎间,身上的薄被被踢到了一边。 张六看着眼前的一切,瞬间软了身子。 “荷香!荷香!你听我说!” 张六吞了口口水,无视荷香胡乱扑腾的四肢,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人是我亲自弄晕抱过来的,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就成了你!” “呜呜呜……” 荷香的双手不管不顾地抓着,抬手间,抓到了张六的头发,她使劲一拽,张六立刻疼得哇哇大叫! “荷、荷香,你你你!快松手……” 张六刚一松手,荷香立刻蜷缩到了墙角。 她急喘着粗气,慌乱地抽过被子堵在了自己的胸前。 “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荷香泪眼婆娑,不停地抬手擦着眼泪。 她平日里一向精明,这会儿更不能让自己乱了阵脚。 刚想说话,看见张六那色眯眯的眼神,昨夜模糊的记忆忽然涌进脑海。 瞬间胃里翻滚就要吐出来。 昨个儿夜里,她听闻玉桑宁要去庙里为贺修琪祈福。 心下便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可是王妃授意来伺候世子的。 可不管是王妃怎么说,玉桑宁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后来又来了个傅轻语,更是让她接近世子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都不在府里。 贺子冠又亲自去看贺修琪。 这么好的机会,她精心打扮。 就连在世子面前举手投足该怎么做都下足了功夫。 可谁能知道,这贺修琪连一会儿的平静都不给她。 从醒来就不停地折腾! 贺子冠原本还算有耐心,可没看一会儿就气得打了贺修琪一巴掌。 荷香的计划泡汤,还要一直看着这个小祖宗。 张六派人来找她的时候,她着急忙慌给错了药,等她发现的时候,玉桑宁一行人已经走了。 那药名天竺葵,吃了之后会皮肤红肿,严重的还会腹痛、呕吐! 这种药用了,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于是荷香不得已给贺修琪下了迷药,等人睡踏实,便偷偷出了府。 张六的事情一定要办得妥帖! 千万不能出错。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门后躲着要找张六的,怎的会出现在张六的炕上! 张六也一脸不解,可现在荷香香肩半露,他哪有心思想这些。 荷香越想越气! 直接拿起身旁的枕头便砸在了张六的身上。 张六抱着枕头闻了闻,“你别气!你别气啊!方才白苏说怀风少爷要回府,你现在先同我一起去马车上,藏在坐凳下,先回府再说!” 荷香眼珠一转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张六朝着窗外看了看,“应该是卯时刚过!” 还好! 平日里贺修琪懒散惯了,不过辰时绝对不醒! 只要她能在辰时赶回去,哪怕是稍晚一些,应该也不会有人察觉! 荷香强迫自己镇定,拿过散落在炕边的衣服,朝张六摆手。 “你!你给我转过去!” 张六一脸无赖样! “我什么都没瞧过,转什么转!你还是赶紧穿衣裳吧!” 张六系着腰带,一脸淫笑盯着荷香。 被子里,荷香紧握双拳,看着张六起了杀心! 荷香紧咬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就这样当着张六的面开始穿衣服。 张六“嘿嘿”一笑。 “你和白苏,我娶哪个都成!你放心,我过两日就找媒婆上门,你爹娘都不在了,我让人去找世子妃!” 荷香一惊!赶忙从角落爬到了炕边上:“别!” 她忍着拉住张六的袖子,“你先别说!世子妃这两日因为少爷的事情,心情正不好!你我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是这时候说,说不定要被世子妃责罚!你先稍安勿躁,总归是要回西南的,到时候我找王妃做主!” 张六没什么脑子,这辈子赚的银子全花在了烟花巷里。 想着日后能娶荷香这样的大丫鬟,也算自己有福气。 这刚得到的美人,总是要宠着的。 更何况,那处子血还在褥上,更要供着! “你说了算,你是王妃的人,让王妃做主也没错!” 荷香见张六答应了,赶忙点头,“对!当初就是王妃把我赐给世子妃的,虽说我年岁到了,可嫁人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还是要主子同意才行!” 这一点,张六自是晓得,于是点头说:“那你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去马厩。” 荷香只想赶快回府,现下只要能不被人发现顺利回府,让她做什么都成。 收拾完后,张六打开门出去看了一圈,见这院子没人,便立刻进去拉着荷香就走。 手中的触感,让荷香恶心得要吐。 想到自己的初次就交给这样一个人渣,荷香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是她! 凭什么就是她! 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进了张六的房间! 马厩在后院,可要去马厩就要经过贵人们所住院子的巷子。 荷香提心吊胆,低着头不敢和人对视。 越是临近马厩,越是提心吊胆。 生怕有什么人看见她。 “荷香?” 马上就到马厩的时候,荷香忽闻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立刻停住脚步,停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白苏! 白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荷香焦急得全身都在发抖。 这脚步声听着不像是一个,如若还有玉桑宁,那她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才能圆过去! “是修琪出什么事了吗?” 果然,玉桑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荷香身子一直,立刻转身跪了下来。 “回世子妃的话,是少爷!是少爷!” 眼下,荷香也只能用贺修琪做借口。 玉桑宁缓缓走到荷香身边,“修琪怎么了?” 荷香来之前给贺修琪喝了迷药,现如今府里是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回世子妃的话,少爷从昨晚开始就全身发抖,之后……” “之后怎么?在世子妃面前说话还敢吞吞吐吐,耽误了少爷的病情,你是要拿命赔不可?” 霜月自从知道荷香这歹毒的心思,日日都恨不得杀了她,和她说话口气也不会好在什么哪儿! 第36章 赐死 荷香一时半会想不到好的说辞,只能顺着玉桑宁的话说:“之后就昏迷不醒,一直到奴婢走之前都没有醒来!” “少爷出事,你不就近找世子,跑这么远来找世子妃,要是少爷出了什么事情你能担得起吗?” 霜月不依不饶,继续质问! 荷香皱眉,心里把霜月骂了一遍又一遍。 这要是白苏,她也不用绞尽脑汁想这么多借口。 荷香匍匐到玉桑宁的脚边,拽着她的裙摆说:“世子妃恕罪!奴婢、奴婢一时昏头,想着怀风少爷和您在一处,便着急忙慌地跑这里寻您!” 荷香笃定玉桑宁现在没空听她说这些,必定归心似箭,想回去看看贺修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既是来寻我,为何要往马厩走?还有,修琪是什么时候昏的?我怎的不知道?” 荷香眼珠子转了转,“回世子妃的话,少爷、少爷是寅时三刻昏的,少爷刚昏过去,奴婢就出门寻您了!来了这庙里不知您在哪间屋子,也不敢惊扰了贵人们,这才去寻的张六,想让他带路!” 荷香自以为说的天衣无缝,谁知霜月立刻上前,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荷香,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居然几次三番诓骗世子妃!” 荷香立刻抬头看向玉桑宁,“世子妃,奴婢没有,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 “桑宁还是心善,这丫鬟一句真话都不说,你居然还有耐心在这听着!” 荷香寻着声音看去,此人居然是定安公主,玉南娇! “参见公主殿下!” 玉桑宁回身给玉南娇行李。 一众下人也都跪地磕头。 玉南娇缓缓走到玉桑宁面前,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那日太后寿宴,我本该前去祝贺,可身子实在是不爽利,听闻你回京,本想这次回去唤你去我那儿坐坐,没想到居然在这遇上了你!” 玉南娇是玉显文的庶妹,虽不得太后喜爱,可玉显文倒是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 玉南娇年轻时,钦慕东林王燕世宗,奈何燕世宗对妻子专情,不肯多娶,于是玉南娇便一直没嫁,一直到如今三十九岁,依然是独身一人。 玉桑宁对这个定安公主印象很好,这人不争不抢,虽说是公主,可也从来没什么不可一世的傲气。 “此事,是桑宁的错,回京之后本该主动去府中拜访,可……” “可你一心只想着孩子!” 玉南娇拍了拍玉桑宁的手,“听说你还把听云绑了去,困在你那世子府后院,让他给你儿子看腿?” 玉桑宁再一次感叹,他这个弟弟的人脉,还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是桑宁的错,桑宁已经和听云说了,修琪的腿慢慢来,桑宁自己也想通了,不再钻牛角尖!” 听到玉桑宁这么说,玉南娇的嘴角缓缓勾了勾。 “你早该这样了,不仅是听云,萧将军、单侯爷都很关心你,你要多回家探望他们!” 玉桑宁点头,“公主说的是,桑宁这两日便回去看望他们!” 玉南娇亲热地拉着玉桑宁的手,“这奴婢我看也不用留着,直接杖毙了扔出去就是!” 荷香一听愣了。 紧紧攥着玉桑宁的裙摆哭求:“世子妃!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就是一时着急,忘了去禀报世子,可奴婢绝对不敢骗您啊!” 不等玉桑宁开口,玉南娇身边的大丫鬟琴秀上前便是一脚。 玉南娇走到荷香身前,琴秀立即扯着荷香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来。 “偷吃也不说擦干净些,你们就是仗着世子妃平日里一心只想着修琪,私下就这么欺瞒她,我看你和这个马夫就该被千刀万剐!” 张六一听这里还有他的事,立刻跪下磕头道:“公主饶命啊!小的,小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今一早起荷香就在小的炕上!小的不知啊!” 荷香两眼圆瞪,本就说不清的事情,现在张六开口,等于是把她判了死刑! “张六你胡说什么?谁在你的炕上,我明明就是刚刚才来的!” 张六皱着眉头,看着荷香那样子,懊悔不已。 早知这一大早就要见这两个贵人,他昨日就该轻手一些。 现在荷香的下巴和脖颈处,都是他啃咬的牙印和痕迹。 玉桑宁已为人妇,玉南娇年纪摆在那儿,谁又看不明白呢! “荷香,你就认了吧!” 荷香一大早没看镜子,想着自己无非就是头发乱了些,为何非要认下! “世子妃,奴婢这头发是来的路上太着急,跑乱的!您千万要相信奴婢啊!” 玉南娇冷笑一声,“真是滑稽!” 说完,便转身看向了一处。 一旁一直冷眼看着的玉桑宁,微微摇了摇头。 公主的出现不在她的计划内,既然公主提了听云,想必这后台就是听云找地。 可她不想看着张六和荷香就这么容易的死了。 她要让荷香受尽白苏前世所受之苦,至于这个张六,她也要慢慢折磨! 要把白苏受到的伤害,千倍百倍地还给他! “公主殿下,这下人还是交给桑宁来处理吧!” 玉南娇转身看向玉桑宁,“桑宁,你想好了?” 玉桑宁点头,“公主殿下,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这荷香还是王妃赐给桑宁的,赐死这件事桑宁还是要和世子商量一二才是!” 玉南娇看着曾经明艳动人的玉桑宁,从来都是睚眦必报! 怎的去西南这些年,回来就变成这幅优柔寡断的窝囊样! 她有些心疼地攥着玉桑宁的手,放开又攥着! “走吧,陪姑姑说说话!” 这一句姑姑算是暂时保住了荷香和张六的命。 荷香瘫坐在地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霜月,把他俩绑起来先送回府上!” 霜月立即福身称“是”! 玉桑宁交代完,转身扶着玉南娇往膳房走去。 路上,玉南娇埋怨道:“当初你狠心离开京都,我本以为你这几年会过得舒心,可今日见你,却也没了往日的光彩!姑姑心里甚是心疼,看来这贺子冠也还不是京中流传的那样情深义重!” ” 第37章 定安公主 玉南娇和萧清言是手帕交,是看着玉桑宁长大的。 当初玉桑宁出嫁的时候,她不知登门劝了多少次。 可也是她,自知感情的事情,当局者迷,说多少也没用。 只会让玉桑宁和家人产生嫌隙。 于是最后玉南娇被玉桑宁说动,反倒成了玉桑宁的说客。 和萧清言聊了一夜之后,他们便同意了玉桑宁的婚事。 这几年,玉南娇每每知道玉桑宁回京都不回家探望自己的双亲,都觉得当初的决定是错的。 “姑姑!” 两人坐在餐桌旁,玉南娇想着这些年的事情,入了神。 玉桑宁喊了两次才回过神。 “姑姑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玉南娇一脸嗔怪。 “昨夜睡得晚,今个儿一早就被小朗清吵醒了。” “朗清?” 玉南娇喝了口茶,没有回话。 “姑姑尽是连朗清都认识?” “怎么?舍得喊这声姑姑了?” 玉桑宁从玉南娇来说服自己的时候,就改了称呼。 五年过去了,方才她只是不想让外人知道,现下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她便再没了顾忌。 “还请姑姑原谅桑宁!” 说着,玉桑宁就要给玉南娇下跪。 玉南娇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拉住了玉桑宁。 “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有怨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脾性我一清二楚,如今看你这副样子,自是心中有了盘算!我也就放心了!” 玉桑宁点头,“姑姑放心,桑宁心里都清楚,只是离京五年,倒是不知听云什么时候和姑姑这么亲了!” 玉南娇轻点玉桑宁鼻头,“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没良心啊!我这偏头痛要不是听云,早就疼死过去了!” “姑姑莫要说笑,姑姑玉体康健,怎的会疼死!” 玉南娇看着还会和自己开玩笑的玉桑宁,仿佛又找回了当年的影子。 “姑姑怎的会来福泽寺?” “公主每年的这会儿都会来寺里祈福!”琴秀一边帮着玉南娇布菜,一边小心翼翼地回道。 “看来是桑宁扰了姑姑,桑宁该罚!” “那就罚你好好陪我吃了这顿早膳,之后便早早回去办你想办之事!” 玉桑宁顿了顿,心中甚是感动。 这次回京,不管是单怀风、单尘鸣还是今日见了的玉南娇,都对自己这般的好。 前世,她为何就要一意孤行。 “姑姑,等你回去之后,桑宁必当日日去府中探望!” “还是多多回去看看你母亲,你走这五年,她不知和我哭过多少回了,好在你现在回来了也不算晚。” 玉桑宁狠狠地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桑宁这次回来,便不再回去了!” 玉南娇准备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 “好!好啊!” 之后,二人便没再说话,一顿早膳气氛温馨。 这早膳菜色虽简单,可玉桑宁吃得舒心极了。 早膳过后,玉南娇拉着玉桑宁去大殿上香。 玉桑宁跪在菩萨前,心中甚是感激。 能重活一世,她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她心中不停地默念“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希望信女早日找到苦命的孩儿!】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看见玉南娇直直地盯着她。 “姑姑!” “走吧,我送你出去!” 出了大殿玉南娇道:“听闻贺子冠带了个妇人上大殿之上丢人现眼,桑宁,这事可要我书信告知姐姐?” 玉桑宁摇头,“姑姑有所不知,轻语妹妹其实是户部侍郎的庶女,现如今也认亲回府,严格说来她也不算是普通妇人。” “哼!荒唐,即便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又怎样?我倒是不知,姐姐竟是这样管理府中下人,一个妇人也能随着世子上殿,一个丫鬟也能和马夫私通,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玉桑宁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西南王妃玉念影是当今太后的嫡女,虽说玉南娇唤她一声姐姐,可两人的关系一向都是水火不容。 现在玉桑宁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多余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今儿个的事情让姑姑看了笑话,这荷香本是王妃赐给桑宁的丫鬟,这丫鬟也是看修琪院中的管事嬷嬷不尽心,于是就主动请缨去了修琪那儿,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和那马夫张六搞在了一起,一大早就污了姑姑的眼,一会儿回府,桑宁便报了世子!” “世子?”玉南娇听到贺子冠的名字,立即冷笑一声。 “我看有其母必有其子,只是苦了你了!” 玉桑宁温柔一笑,抬手搀扶着玉南娇走到寺庙门口。 过了辰时,起来上香的人便多了起来。 不少贵妇、贵女,看见玉桑宁和玉南娇有说有笑,都心生妒忌。 别看这玉南娇是皇帝的庶妹,可皇帝对她比那亲妹妹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亲自给妹妹找了江南的匠人,给她打造了京都独一无二的园林院落,听闻院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就连花园廊中的壁画都是出自京中名师。 不少妇人都想让自家女儿得了这定安公主的亲眼,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可这公主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来了这庙里也拒绝一切外人的探望。 如今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她们心中又有了另外的思量。 “桑宁,你自己说的,有时间就去府中看我,我可等着呢!” 玉桑宁闻言,立刻福身道:“姑姑放心,桑宁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 玉南娇点头,“行了,快去吧!回去的晚了,别让你那怜香惜玉的相公,把那贱人放了!” 玉桑宁点头,“那桑宁就先回去了。” 说完,玉南娇朝着玉桑宁摆了摆手,便转身回了庙里。 白苏跟着玉桑宁一起上了马车。 这次赶马车的是霜刃,时间紧迫,霜刃一路上不敢耽搁。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回到了府中。 刚一下马车,玉桑宁便看到朗清在树后探头探脑。 那样子实在是可爱。 “世子妃!” 朗清小声的喊了一句,接着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你怎的在这儿?” 第38章 荷香狡辩 朗清看了看周围,小声回道:“是师傅叫朗清在这里等您,他怕您回来了没人通报,所以就和朗清说只要看见您回来就告诉您,荷香和张六被三福带到书房去了!” 玉桑宁当下便想清楚了,看来贺子冠还真准备包庇这荷香。 “你师傅呢?”玉桑宁问。 “师傅在少爷院子呢,他说少爷被人下了药,现在还睡着!” 玉桑宁当下便懂了,“你先去找师傅吧,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朗清点点头,“那朗清就先走了!” 玉桑宁点点头,“好!” 看着朗清跑远之后,玉桑宁脸上温柔的表情立刻消失,她眸色一暗,“走吧!去书房!” 白苏“是”了一声,小跑着跟着走了过去。 刚到书房门口,玉桑宁就听见荷香的哭闹声。 她倒是不知,荷香说话如此娇俏。 “世子,奴婢是愿望的,奴婢与这张六绝无私情,奴婢只是想去找怀风少爷,刚进寺庙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这张六的炕上,奴婢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六被贺子冠的人在嘴里塞了破布,只能瞪着眼睛直摇头,想要辩论几句,可这贺子冠明摆地不给他机会。 “张六是这样吗?” 贺子冠抬眼看向张六,张六“呜呜呜”地想说话,可贺子冠完全没有给他拿掉口中破布的意思。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跑到庙里做这等龌龊的事情,佛门清净之地,你也不怕污了佛祖的眼!” 玉桑宁在院外听的,觉得甚是滑稽。 贺子冠如今这般骂张六,他可曾想过,自己曾经也做过这等龌龊的事情。 前世荷香也是她死前一年多才入了贺子冠的眼,玉桑宁倒是不知,贺子冠今日为何这样袒护她。 “来人,把张六拉出去!” 张六“呜呜呜”地叫着,一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他是有贼心,可他也从不敢把心思放在白苏身上。 要不是这荷香多番诱导,自己是决计不会去招惹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 如今东窗事发,他成了替罪羊,凭什么! 张六越想越气,直接挣脱三福,跑到贺子冠面前使劲地磕头。 “呜呜呜呜!” “呜呜呜!” 贺子冠知道他要说什么,可这件事不能让他说。 “世子,既是审,那就要大家都开口说话,你这样臣妾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听到玉桑宁的声音,贺子冠立刻皱起了眉头。 “夫人不是在庙里陪着定安公主用早膳吗?” 贺子冠算着时辰,想着这玉桑宁怎么也要过了午时才能回来。 没想到她动作这般快。 现在他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定安公主斥责臣妾管家不当,居然在庙里出了这等腌攒的事情,于是臣妾便想着早些回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子冠给三福使了个眼色,三福赶忙把张六拉到了一边。 “方才本世子已经审完了,这张六对荷香起了色心,乘着荷香去庙里找你们,便用迷药迷晕了荷香,随即抱回房中行了不轨之事,这样的人我世子府容不下,还不如乱棍打死!” 玉桑宁“哦”了一声,缓缓走到贺子冠身边坐了下来。 荷香是母妃赐给臣妾的丫鬟。 在臣妾身边也有四年之久。 臣妾必定是要审问清楚,到时母妃问起来,臣妾也好回答。 贺子冠一脸的不耐烦。 “本世子不是都和你说了吗?这事是那张六起了歹心,荷香是受害者!” 玉桑宁笑笑,“臣妾倒是不知这迷药是哪来的?为何张六知晓荷香会突然去庙里找臣妾?还有……” “还有什么?你是信不过本世子是不是?” 玉桑宁不慌不忙地笑笑,“世子莫要生气,臣妾也是想问个清楚,早上臣妾看着荷香跟着张六走得急,那样子也不像是不愿,万一荷香与张六是两情相悦,那……” “荒唐,张六这副样子,谁会和他两情相悦?” 张六瞪眼看向贺子冠,心中愤愤不平! “三福,把张六嘴上的布拿了。” 玉桑宁沉声说道。 三福看向贺子冠,不知该如何是好。 “相公,这事被定安公主撞见,如若处理得不明不白,那公主怪罪下来,臣妾该如何是好,谁不知公主深得圣心,要是皇上把这件事和修琪的事情联系起来,治臣妾个管家不严,再因此迁怒于相公,那远在西南的王爷和王妃的身子,岂不是更不好了!” 贺子冠最听不得这些。 这次来本来就是想在玉显文面前打消疑虑,顺便再给萧家、单家添堵。 之前在大殿上已经惹了皇上不快。 如若又因下人的事情惹了定安公主,那还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贺子冠看看荷香,想着这丫头也算也几分姿色。 当初王妃赐给玉桑宁的时候,本就是想过两年给自己做侍妾的,可因着傅轻语他就一直没下手。 好不容易等到玉桑宁去了庙里,这丫头又在修琪院里。 谁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贺子冠一向以己为先。 对自己不利的,就算是他母妃喜欢,自己有心也不行。 于是他朝着三福点了点头。 三福立刻拿掉了张六嘴里的布子。 张六知道贺子冠想致自己于死地,于是立刻转头看向玉桑宁。 “世子妃,奴婢冤枉啊!前些日子这荷香找到奴婢,说您要给白苏姑娘说亲,还说奴婢在世子府多年,为何不去争取一下,奴婢自知自己没有这个福分,于是拒绝了几次,谁知这荷香姑娘居然告诉奴婢,说白苏姑娘要随您一起去庙里,倒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能娶到白苏姑娘,也是我们张家修了几世的福分。” “冤枉啊!” 荷香跪爬到玉桑宁的脚下,“世子妃,奴婢冤枉啊!奴婢在您身边四年,和白苏更是情同姐妹,怎的能做出这等子恶毒事情来。” 张六脑子机灵,早就看出玉桑宁不喜这荷香。 于是绕着弯子继续道:“世子妃,您看……” 张六从袖中取出一个手帕,这帕子玉桑宁一看就认出来了,不等她说话,身后的白苏便开口,“这不是荷香的帕子吗?” 第39章 恨嫁 荷香瞪大眼睛看着张六手中的那个帕子,昨日因的贺修琪闹腾,她做事之前什么都来不及考虑,现在东窗事发,处处都是把柄,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如何狡辩了。 玉桑宁冷声问道:“荷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帕子是你绣的吧!” 荷香紧咬下唇,“世子妃,奴婢实在是冤枉啊!这帕子是奴婢的,可这帕子奴婢也送了一个给白苏啊!” 一旁的白苏早就气得咬牙切齿。 从方才那张六提到自己的时候,她就气得牙痒痒,往日她虽然不如这荷香机灵,可因她是王妃赏的人,自己不愿和她争,只要大家都是为了世子妃好就行。 后来,这荷香越发过分,不仅说话盛气凌人,就算是对上玉桑宁的事情,她也总是出一些馊主意,偏偏世子妃还听。 好不容易世子妃醒悟,把她打发走,现在倒好,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这府里,谁不知张六是什么人,她荷香好歹毒的心思,给她说清,说得好听,还不就是想个理由把她支走,这样她就好回来伺候世子妃。 白苏想到这,直接在玉桑宁面前跪了下来。 “世子妃,奴婢从小在您身边长大,奴婢是什么人您是知道的,别说奴婢从来都没有存着要嫁人的心思,就算有,奴婢也会禀明世子妃,绝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玉桑宁当然知道白苏是什么样的人。 今个儿这一出,就是为了白苏啊! “白苏,我信你!” 荷香一听,也瞬时拉住了玉桑宁的裙摆。 “世子妃,奴婢说的都也是真的啊!奴婢也是清清白白的啊!现在被这张六……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奴婢对天发誓,如若昨日是为了与张六的私情去庙里,那就让雷把奴婢劈死!” “好了!” 贺子冠听得实在是头疼。 “这事世子妃看着办吧!” 贺子冠本还有心救救这荷香,一是因为他母妃,二是因为傅轻语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荷香照顾修琪有功。 想着母妃和傅轻语都喜欢这丫头,自己看着她也欢喜。 可玉桑宁刚刚的那番话说完,他瞬间看这丫头也没那么顺眼了。 横竖就是个丫鬟,随便玉桑宁怎么处理吧! “桑宁,你看着办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便是!” 贺子冠这个人耐心就那么点,玉桑宁比谁都知道。 “是!” 眼见贺子冠站起了身,玉桑宁也跟着走到了他身边,“世子可是要去休息?” 贺子冠皱眉,“本世子实在是心烦,三福备车,我去走走!” 三福一听赶忙领命跑了出去。 “桑宁,这丑事你就多费心吧!” 荷香眼看着唯一能为自己做主的人都要走了,单单玉桑宁在,她这样的要么被乱棍打死,要么被发卖了,不管哪一样她都活不下去啊! “世子!求求您给奴婢做主啊!奴婢的娘亲也是王妃身边的近身嬷嬷,虽说死得早,可情分还在啊!世子!” 这个时候和他讲什么情分,贺子冠才不是那样的人。 他抬脚把荷香踹到一边,“这事你就听世子妃的吧!” 说完,贺子冠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人一走,玉桑宁便坐在了主位上。 她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颜色,小丫鬟赶忙跑到白苏身边,把人扶了起来。 荷香见状,心中便有了答案。 看来今日自己是没希望了。 “方才听云命人告诉我,修琪中了迷药,荷香这件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玉桑宁冷艳看着荷香,心中说不上有多痛快,但也还算解气。 想到前世她的所作所为,玉桑宁想,这算什么! 荷香,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荷香听到迷药二字,愣了愣神。 立刻摇头,“奴婢不知。” 玉桑宁冷哼一声,“不知?你是修琪的贴身侍女,你不知?修琪现在还没醒来,你说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世子会放过你吗?王妃会放过你吗?” 荷香一听,瞬间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实在是懊恼。 为何那么沉不住气。 “世子妃,奴婢……” 玉桑宁看向张六,“此事,你可知情?” 张六现在想杀了荷香的心都有,赶忙和她撇清关系道:“小的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荷香只是说让奴婢拿着帕子里的迷药迷了白苏姑娘,别的小的一概不知啊!” 玉桑宁抬了抬下巴,白苏走到张六身边,接过了那个帕子。 “白苏,方才荷香说这帕子也给过你一条?” 白苏点头,“奴婢那的确有一条,可这帕子上图案却不一样,荷香自己的这条,上面修的是鸳鸯戏水,给奴婢的那条上面秀的是腊梅,不光奴婢有,就傅姑娘身边红蕊也有一条。” 玉桑宁听完,轻笑一声,“看来,这嫌疑人里还有红蕊?” 荷香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这牵扯地越多,越能说明自己说的都是假的。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走个痛快。 “事情都是我做的,世子妃不用再牵扯别人!” 玉桑宁嘴角微翘,“哦?” “张六喜欢白苏是真,奴婢就是觉得白苏年龄到了,帮了一把而已!” “按你这么说,白苏该谢谢你了!” 荷香抬头看向玉桑宁,“世子妃,您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您把我和白苏留在身边,您又存着什么好心思,我俩年纪都不小了,如若不赶紧找个人嫁了,那日后当老姑娘梳起不嫁吗?您未免也太自私了!” 这道理实在是荒谬至极,玉桑宁都要气笑了。 “世子妃,奴婢绝对没有和荷香说过奴婢想嫁人!奴婢愿一直陪着世子妃!这辈子不嫁人都行!” 白苏说的真切,可荷香听着就是假话。 “白苏,你既没有那些心思,为何日日秀那些鸳鸯帕子!我不过是看你想嫁帮了你一把!如今我倒是成了坏人!” 玉桑宁看着荷香这样子,心中觉得实在是好笑。 果然,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荷香都是这幅样子。 既然如此,那她还费那么口舌做什么! 第40章 成亲 “既然你这么想嫁,那正好,我也不用做那个恶人,你与张六既已成事实,那你就嫁于张六好了!” 荷香闻声,猛地抬头看向玉桑宁。 “世子妃!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你既然要撮合白苏与张六,定是觉得张六人品不错,既然是你看过眼的人,那自己嫁过去岂不是更合适!” “世子妃……白苏与张六合适,并不代表……” “好了!”玉桑宁打断了荷香要说的话。 “这婚事就这么定了,你与张六的事情定安公主都看见了,如若你不嫁与张六,难道是想我听公主的把你俩乱棍打死吗?” 荷香听完,双眼呆滞,重重的跌落在地。 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苏,荷香既是我的人,那我就做主给她说了这门亲事,你现在就去拿十两银子过来,就当是我给她的嫁妆!” 白苏迟疑的看了眼荷香,最后还是领命走了出去。 张六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 娶不了白苏,娶了这荷香也一样。 昨夜尝过这荷香的滋味,如今还回味无穷,日后成了他的娘子,他还省了去花街柳巷的钱。 张六越想越兴奋,以为会被打死,谁知不仅没事还白得了一个这么美的媳妇! 赶忙重重的朝着玉桑宁磕头。 “小的谢谢世子妃!谢谢世子妃!” 玉桑宁瞟了一眼呆愣在原地,一句都说不出来的荷香,长吁一口气,“这次回京本就是为了太后寿宴,太后寿宴是大喜事,再加上太后她老人家仁厚慈悲,定不会希望京中有这等龌龊事情发生,你们一个愿嫁一个愿娶,也算是我做了一件好事!” 说完,她便起身往院外走。 路过荷香的时候,玉桑宁看了眼押着她的乔嬷嬷。 “今晚就劳烦乔嬷嬷了,帮他们夫妻二人准备几道可口的饭菜!也不知今日是不是良辰吉日,既已是事实夫妻,这日子好不好也就没什么说法了。” 乔嬷嬷一向正直,看见这荷香就觉得恶心。 “老奴知道了!一定替世子妃办得妥妥当当!” “好了,那你们就各忙各的去吧!” 玉桑宁转身往院外走去,身后的丫鬟赶忙跟了上。 她摆摆手,“你们去帮乔嬷嬷吧,我去修琪院里看看,这中了迷药,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我这可怜的孩儿,怎的总是受这些无妄之灾!” 玉桑宁说的痛心,可在众人看不到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悲伤之情。 她缓缓的走在廊中,想着自己死前荷香的那些话。 “你以为白苏是怎么死的?是被张六活活虐待死的!” “你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那身上被掐得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那张六不行,房事只喜用鞭子抽,用嘴咬!” “白苏是活活疼死的!” “这可是你给她安排的婚事啊!你忘了?” 玉桑宁的脸上缓缓落下泪来。 当初白苏受辱,可不敢和玉桑宁说。 只能把这屈辱活活咽了下去。 就算在张六那里日日受辱,也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一个字。 想来,当时的白苏也是绝望的。 别说自己一心只想着贺修琪,就算真的和自己说了,那时她那么相信荷香,白苏说了有用吗? 玉桑宁再一次感谢老天爷,让自己重活一世。 不仅能想办法救自己,也能再帮白苏重活一次。 至于那荷香,就让她好好尝尝白苏上辈子受的苦吧!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她缓缓走进贺修琪的院子,解决完荷香,这边还有贺修琪。 该演的戏还要继续。 刚进院子,玉桑宁就看见蹲在院子里玩树枝的朗清。 要说重活一世,最让她惊喜的就是这个孩子。 他的眼睛会说话,每次两人对视的时候,玉桑宁都觉得自己心都能平静下来。 她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朗清在那玩着。 “世子妃?” 朗清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玉桑宁看过来的眼神。 不光玉桑宁喜欢朗清。 朗清也很喜欢这个世子妃。 他身边除了霍钊、单怀风见的最多的就是安远。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过。 他每次看到玉桑宁,都觉得她的眼神特别的温柔,心中总想着这应该就是母亲的样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玉桑宁缓缓走到朗清身边,摸着他的头问。 “师傅给少爷喝了药,可现在人还没有醒来,我在里面呆着实在有些闷,于是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看见玉桑宁眼角还有没有擦干的泪痕,朗清立刻又说到:“世子妃莫要担心,师傅说了,少爷是药量太重了,才会昏迷这么长时间,不会有事的。” 玉桑宁点了点头,拉着朗清坐到了院子的石凳上。 “世子妃不是还病着吗?坐在这不冷吗?” 还不等玉桑宁说话,朗清便转身跑回屋内,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手炉。 “世子妃,您快拿着先暖暖!” 玉桑宁点点头,接过手炉。 “你不冷吗?” 朗清摇头,“不冷,我要是冷我就跑一跑,我师傅说男子汉,不要怕这些!” 玉桑宁笑了笑,没想到自家弟弟教育人的口气和爹爹这么像! 她以为单怀风从小在山上长大,不会像大哥和爹爹那样。 “那你师傅还说过什么?” 朗清挠挠头,他也不知道该说哪个师傅。 不过霍师傅说了,在外人面前,不能提他是自己的师傅。 于是朗清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师傅只是平时教小的一些医理,让小的多看些书,剩下的师傅说以后长大慢慢就知道了!” 玉桑宁点点头,“师傅说得对,现在你还是玩耍的年纪,开心最重要!” 朗清嘿嘿笑了笑。 其实他总是偷偷溜出去玩,总是因为这个被师傅责罚。 “世子妃,您放心,小少爷以后腿好了,也可以出去玩,如若到时候他不嫌弃,朗清可以带他出去,好多好玩的少爷都没见过!” 玉桑宁看着眼前的朗清这么善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那谢谢你啊!” 朗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世子妃不要客气!” “说什么呢?” 单怀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朗清一看见他,立刻跑了过去。 “师傅,朗清在安慰世子妃!” 单怀风轻哼一声,“你还会安慰人?” 朗清皱皱鼻头,“师傅怎的看不起人,世子妃现在都会笑了。” 玉桑宁看向单怀风,“朗清是个好孩子!” “阿姐还是少夸些他吧!这几日更是没大没小了!” 说着,单怀风把玉桑宁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定安公主早上可去找阿姐了?” 第41章 笼络人心 “找了,定安公主本想把荷香和张六乱棍打死,但是我把人救了回来!” 单怀风不解。 “为何?荷香这样心思歹毒的人,留下也是祸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方才他们在书房院里说的那些话,早就在世子府传遍了。 一会儿的工夫,府中的丫鬟就都说玉桑宁这主子好。 不光没有发卖了荷香,甚至还给她安排了婚事。 张六虽说名声不好,可说到底也是荷香自己上赶着去的。 怨不得旁人。 “此次我们回京是给太后娘娘祝寿,这期间打杀下人,太后知道了定会不喜,再说荷香平日里与傅轻语交好,如若我把人发卖了,贺子冠和傅轻语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单怀风只当是阿姐对这两人有所顾忌。 心中立即愤愤道:“阿姐已回京,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们能做出那些苟且之事,就算闹到太后娘娘那,也会给你一个公道,再说京中有父兄,总归能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玉桑宁心中温暖,可还是叹了口气。 “话虽这么说,可京中之事瞬息万变,今日父兄还能为我说上话,明日呢,所以这些事情还是要好生筹谋,切莫轻举妄动。” 单怀风心觉玉桑宁说得有理。 “听云,就算外祖、爹爹在京中算是有些权利,可你想,即便是这样的权利也进不去那满红楼,所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无后顾之忧,就要斩草除根!” 单怀风看着玉桑宁脸上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 眼前的阿姐,和他心中的阿姐真的不一样了。 玉桑宁注意到了单怀风的眼神,知道自己刚刚的表情必然是吓着他了,于是赶忙换了个话题。 “阿姐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受了定安公主的亲眼?居然能说动定安公主出马!” 说到这个,单怀风笑笑,“阿姐是定安公主看着长大的,虽说这些你回京之后也不怎么出门,可定安公主却很惦记你,平日里,我每次下山给她把脉,她都会向我打听你的近况!” 说到这个玉桑宁倒是惭愧,“是啊!京中这么多关心我的人,为何我就看不到呢!” “阿姐……” 单怀风想到这些年,玉桑宁一心都扑在了贺修琪的身上,对所有人都不闻不问。 如若不是自己有些医术,怕是阿姐也不会主动去找他。 玉桑宁就像看出了单怀风的心思。 “听云,之前是姐姐不对,往后阿姐必定不会如此。” “阿姐莫要说这些话,都是一家人,父亲、母亲和大哥都不会生气的,我更不会生气,更何况阿姐之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更是无可厚非了!” “不过……” 单怀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从西南带过来的这几个下人都与京都的与众不同,后厨的几个嬷嬷可以吃主子的食物、打扫的下人还能自己轮班,时间居然是他们商量着来,包括荷香和三福,荷香被调去看贺修琪,居然自己想着法子不惜陷害白苏也要回到你这儿,这些事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下人们是绝迹不会做的!” 单怀风这么一说,玉桑宁倒是想到了。 这个不同…… 西南王府好像还真是与众不同。 前世傅轻语入府没多久,便哄着王妃整治后宅。 玉桑宁当初因着贺修琪快到一岁还站不稳,整日忧心忡忡。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王府后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轻语在府中笼络下人、参与王爷和贺子冠的正事,就连内宅妇人的保养、打扮都手到擒来。 在沉州,不仅是西南王府的人,就连一些显贵也都知道傅轻语这号人物。 单怀风提及这件事,玉桑宁倒是想到了。 傅轻语在王府的根基已经根深蒂固,之所以她带来的下人都有这么多想法。 都和傅轻语的教唆是分不开的。 看着玉桑宁愣神的样子,单怀风皱眉道:“阿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玉桑宁点头。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到,西南王府的下人们的确和京中的有所不同,当年傅轻语进门没多久,就在府中宣扬人人平等,也正是因为这个,西南王在沉州百姓的心中有很高的威望!” “又是傅轻语?” 单怀风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对,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到先前在沉州王府中,傅轻语更像世子妃,除了白苏别的下人都和她特别要好,好的就像是我与夕杳……” 玉桑宁越说心中的迷雾散得越开。 “阿姐这么说,这傅轻语贯会笼络人心!看来此次回侍郎府,过不了几日也会和府中人打成一片了……” 说到傅轻语,单怀风迟疑道:“阿姐可有想过如何揭穿这傅轻语和贺子冠?” 玉桑宁摇头,“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我暂时还不能有所行动,免得让贺子冠生疑!” 觉出玉桑宁话中有话,单怀风左右张望。 这里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于是他回身看向台阶旁拿着树枝哗啦地朗清:“朗清,你留在这里,修琪要是醒来就回竹园喊我!” 朗清抬头,“知道了师傅,您去吧!” 玉桑宁看着朗清冻得发红的鼻头,有些心疼道:“回屋里等着,屋里暖和!” 朗清点点头,“朗清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去!” “阿姐莫要管他,他就是个皮猴,平日里总是这样!” 两人说着往院外走,“怎么说也是个五岁的孩子,能懂事到哪去,也不要对他太严格了!” 单怀风点点头,没再多言。 这几日大雪,通往竹园的小路上还有积雪。 玉桑宁走着,心中极是不满。 “以往我总是呆在贺修琪的院中,从未关系你过你,没想到这里连个扫雪的下人都没安排。” “无妨,左右我是来做客的,没人扫就不扫了!” 单怀风不是那种多事的人,眼瞎他只想助姐姐早日和贺子冠和离。 他那么好的阿姐,怎的就刚被磋磨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回竹园。 刚进屋,单怀风立刻问道:“阿姐方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说贺子冠会对你有戒心。” 第42章 傅轻语的秘密 玉桑宁缓缓坐下,想着以后需要单怀风帮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现在单怀风已入局,一些事情也的确该让他知道。 “在西南之时,我无意中得知,贺子冠与西楚皇子呼延绝交往甚秘,朝廷每年都会给西南拨军饷,可这笔钱应该没有正经用在驻守西南的军营中……” 单怀风大为吃惊! “怎么可能,西南王当年可是和圣上签下盟约的,如若有谋反之心,是要株连九族的!” 玉桑宁点头。 “你可知最近京中有风声,说西南王要谋反之事?” “略知一二,我在行医之时,也听老百姓议论过此事,大部分都不信,就像是你说的,西南王在百姓间的风评很好,大家都觉得这是空穴来风,更何况王妃可是皇上嫡亲的妹妹,怎的会允许王爷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玉桑宁笑笑,“果然,这股风已经吹来了京中。” 怪不得当年西南王篡位如何明心所向。 原来是这么早已经开始收买人心了。 “听云,阿姐暂时还不能和父亲母亲见面,之后我要和他们说的话,便交于你来传递。” “阿姐,既然如此,和我和父亲母亲又有何区别,总归都是家里人,在贺子冠看来都是一样的。” “所以,接下来咱们要演一出戏了!” 单怀风不解,“什么戏?” 玉桑宁抿唇,“明日你便知道了。” 说完,玉桑宁便起身,“我在竹园呆的时间不能太长,明日过后,你便收拾东西先回家住着,至于贺修琪既不是我的孩子,那咱们也不用再费心思去治他。” 单怀风有所犹豫,“阿姐,虽说贺子冠和傅轻语骗了你,可孩子是无辜的。” 玉桑宁知道单怀风医者仁心,在他面前,所有人的生死都是一样的。 可玉桑宁可不这样想。 面对这种恶人,一点慈悲心都不能有。 否则就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听云,阿姐尊重你,虽说医者仁心,可有些人不值得治,是阿姐叫你来的,现在阿姐说不治了,你就当从未见过贺修琪!” 单怀风不知该说些什么,可眼下不单单是治不治的问题。 想了半天,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听玉桑宁的。 玉桑宁紧紧地拉着单怀风的手,“听云,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先原谅阿姐,等日后阿姐再好好和你解释。” “好!我都听你的!” 从竹园出来,玉桑宁便直接回了兰亭苑,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贺子冠去办。 她刚进屋子,便听有人在敲后窗。 这声音是他和霜刃的暗号。 她走到后窗,缓缓打开,霜刃小声道:“小姐,世子和傅轻语见了面,现在两人在东街的一处院子里。” 玉桑宁想了想,这事还是要让户部侍郎家的人知道才行。 于是玉桑宁说:“户部侍郎的嫡女傅莹婉每月初九都会去珍源阁,你想办法将她引去那处院子……” 霜刃立刻点头。 “是!” 说完,霜刃一闪身便消失在了窗前。 玉桑宁关上窗,想这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帮他们公布了。 她刚转身走到炭盆前,白苏和霜月便一起推门走了进来。 白苏刚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白苏谢小姐救命之恩!” 玉桑宁抬头看向霜月,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把这件事全都告诉了白苏。 “你快起来吧!我既已知道了,就不能叫你白白送了性命去!” 白苏摸了一把脸上的泪。 “在王府的时候,荷香就总是说起张六,说他虽然长相不是最好的,可人还不错!可奴婢跟随小姐在王府多年,怎的能不知那张六的为人,没想到荷香居然打的是这份主意!” “小姐本来只是想抓张六,没想到我哥居然看到荷香也跟了过去,荷香给的那药是毁容的,幸亏被我哥早早的掉了包,要不然你以后可真没法子见人了。” 白苏点点头,转身又在霜月前福了福身。 “白苏谢谢霜月姐姐!和霜刃大哥,要不是你们,今个儿白苏怕是要撞在那柱子上以死换清白了!” “好了!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以后你们都机灵点,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 玉桑宁叹了口气。 白苏这丫头单纯,如若没人在她身边提点,怕是被卖了也没人知道。 好在现在身边还有个霜月和霜刃,以后能放心不少了。 霜月看白苏说完,走到玉桑宁身边,“小姐,这个是我哥方才让我给您的,说你看了便知道了!” 玉桑宁拿着信封走到了床榻前,她打开一看,果然…… 傅轻语这些年已经暗中拿走了自己不少的嫁妆、田庄,她用这些银子,在大玉境内甚至在西楚都有自己的生意。 这生意涉及方方面面。 这张纸,在玉桑宁的手里被紧紧地攥着。 接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终于知道傅轻语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宁宁我早于你认识贺子冠,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帮他追求你,因为我知道我的目的是坐上权利的最高处,而不是和你们这些女人一样,眼光只是这王府的一亩三分地!” 果然,这个女人的野心不止是她的世子妃位! 怪不得她会在大殿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献计献诗,那是因为她现在只差皇上的认可! 这些让玉桑宁脊背发凉! 看来她要抓紧,不能再让傅轻语继续下去了。 “霜月,你在京中可有信得过的人?” 霜月疑惑,“小姐说的是?” “我想找人去看看当年我陪嫁的那些田产和庄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霜月立刻道:“有的,我表哥就在城中的酒楼做账房,对账这些是好手。” 玉桑宁一听点了点头,“既是你的亲人,那你便找机会让他来见我一次。” “小姐你放心,我表哥那人老实,这都20了还没成亲呢,都笑话他是块木头。” “木头也有木头的好。” 霜月不认同地摇头,“木头有什么好的,整日那脑子里就知道算账,我舅妈都说了,我表哥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成呆子!” 好不容易,身边没了外人。 玉桑宁也算放松了下来。 三人就着霜月的表哥,坐在那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窗再次有人敲响,霜月话说了一半立刻起身。 “小姐,这是……” 第43章 乐安县主 两人都是玉桑宁信任之人,她也没准备避着。 于是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让霜刃跳了进来。 “哥?霜刃大哥?” 霜月和白苏都愣在原地。 霜刃没时间和两人解释,直接道:“小姐,方才小的路上随意找了婆子在那珍源阁门口等着,果然如小姐所料,户部侍郎大小姐去了,小的给了那婆子一锭银子,那婆子倒是会做事,把那傅小姐拉到一边把小的告诉她的事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那傅小姐也是个有脑子的,命人去城西找了几个混子,直接去了东街的巷子,踹开门进去说要捉奸,世子爷出去就带了两个随从还有三福,拦不住他们,让他们直接冲进了屋子。” “”正好看见傅轻语和世子衣衫不整地在屋内行苟且之事,动静太大,连隔壁的邻居都来了,说昨个儿夜里就听见有叫声,以为是哪家猫发春了,谁知道是偷情的……” 玉桑宁唇角微微勾起。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找人宣传这件事情。 先让傅轻语入府,一个嫁过人还生过孩子的妇人,就算进了世子府也不会和上辈子一样,做贺子冠的平妻。 不过现在想来,玉桑宁倒是没想通。 如今太子和三皇子都未婚配。 为何上辈子傅轻语非要嫁给贺子冠,如若她是想做女皇,那笼络皇后的心,做太子妃不是来得更快吗? 玉桑宁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白苏有些担心。 她不同于霜月。 霜刃自从进府,帮玉桑宁探查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玉桑宁也没瞒着霜月。 可白苏单纯,又迟钝,现在心里担心玉桑宁担心得紧。 一个是玉桑宁当做挚友的傅轻语,一个又是她家小姐的相公。 两人厮混在一起,她家小姐该多伤心呀! 白苏刚要出声安慰,就听到门外三福着着急急地边跑边喊。 白苏着急得刚要让霜刃出去躲一躲,就见转身间霜刃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福着着急急地进门,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玉桑宁皱眉坐在榻上看都没看她。 霜月上前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就算是世子爷身边的人也不能这么没规矩,世子妃的院子也是你说闯就能闯进来的?” 霜月会功夫,还是常年跟着单尘鸣的人。 整个世子府的人都知道,更何况这人进府第一天就打了荷香,这厉害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 三福当然也知道,他低着头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世子妃,您快去看看吧,世子被人堵在东街的巷子里,说什么也不让走!” 玉桑宁心中大呼痛快,可面上却带着慌张,站起身走到三福身前:“你说什么?世子为何要去东街?又是什么人敢拦世子爷!” 刚刚的情景三福还是头一次见,于是慌慌张张地说:“那打头的说是要捉奸,错认了世子是……是……” 三福吞吞吐吐了半天,“奸夫”两个字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哎呀!听你说的真是麻烦,赶紧备车,路上再说。” 玉桑宁装着着急,她暂时还不想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只是一边走,一边心里喊着畅快。 她倒是想看看,这贺子冠和傅轻语要怎么和她解释。 上了马车,三福才磨磨唧唧地说:“昨……昨个儿奴才陪着世子爷出门,正好遇见轻语……傅姑娘,傅姑娘说她在侍郎府大家对她不好,还说自己手上没有银子,正好爷出去也没银子,于是就说隔天给她送过去,正好今个儿爷出门,于是就……” 这是三福走之前,傅轻语给他想的说辞,可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实在不可信。 他偷偷抬眼看向玉桑宁,玉桑宁表情复杂,他完全看不出这世子妃在想什么。 “你倒是说啊!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霜月就差吐口水在他身上了,这种瞎话编出来,简直就是侮辱她家小姐。 倒不如说句真话来得痛快。 三福见了霜月就害怕。 可眼下不上不下的,他也没了别的办法。 要是世子妃不去,那可就完了。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道:“世子爷和傅姑娘说话之时,一群混子推门进来,说是要捉奸,说是他兄弟的娘子偷……偷人……” 说到这,三福便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所以,你就把世子扔在那儿自己回来了?三福你好大的胆子!” 玉桑宁生的贵气,再加上气质卓然,本来就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再加上她现在语气强硬,更是让三福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奴……奴才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那些混子也不认识咱们爷,世子爷就让奴才找您,若不是世子爷交代,奴……奴才是断不敢丢下世子爷一人,自己跑回来的。” 玉桑宁冷哼一声,“霜月,叫马夫加快些。” 霜月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探出头,“世子妃说再快些!” 马夫不敢怠慢,立刻挥动手中的鞭子,瞬时车子便颠簸了起来。 玉桑宁不是想快些去救贺子冠。 她是怕去得晚了,让这贺子冠有了脱身的机会。 东街离世子府不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停到了巷子口。 霜月率先跳下马车,随即打开车门,玉桑宁走了出来。 这京都的百姓,谁人不知乐安县主,见来的是她,赶忙让了条路出来。 玉桑宁疾步向前,巷子刚走了一半,就听到贺子冠呵斥人的声音。 “你可知本世子是……啊!你……” 玉桑宁忍着心中的那份痛快,走的步子更大了些。 听着贺子冠被打,她舒爽极了! 她要亲眼看看这人的狼狈模样。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这门口都围住了。 几人走到门口,霜月费力地拨开人群,玉桑宁走了进去。 贺子冠一见玉桑宁,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桑宁!” 混子放下手中的鞭子,上下打量着玉桑宁。 打头的那个立刻认出了玉桑宁的身份,赶忙拉着身边的人跪了下来。 “小的见过乐安县主!” 第44章 三皇子嫁到 随着这声“乐安县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反应过来,赶忙跪在了地上。 一瞬间,满地的人齐声高喊“乐安县主”。 贺子冠看着院内站着的玉桑宁,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生气。 他堂堂西南世子,来了这京都居然无人认识。 甚至还被当做奸夫被打了一顿。 反倒是身居内宅的玉桑宁,居然连混子都认识。 他越想越气,看着玉桑宁也越来越不顺眼。 “你们还不赶紧给世子爷跪下,私自审问西南世子,你们可知是死罪?” 混子哪知道这奸夫是真的西南世子。 心中甚是不服。 “回县主的话,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小的万万没想到堂堂西南世子会在这普通宅院中和一妇人偷情……” 这混子越描越黑,贺子冠气急,直接上去给了他一脚。 “三福!” 贺子冠大喊。 三福赶忙跑了过来。 “世子爷,您吩咐!” 贺子冠气得直喘粗气,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个混子说:“去!去把这些人给我拉出去!全都乱棍打死!” “是!小的这就去……” 混子一听,直接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来到玉桑宁面前,“县主饶命啊!小的也是帮兄弟捉奸,这全都是误会啊!小的进院的时候可是大声喊了的,是这妇人浪叫声过大才没听到,小的……” 傅轻语本就忍着气不打一处来,殿下丢了面子就算了。 如今还被玉桑宁抓了个正着。 她脑子一团乱,觉得自己今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的回京之后处处都不顺。 方才这混子一口一个妇人叫着,更是让傅轻语气急攻心! 这是哪门子叫法! 她今年才23,放在以前,她可是正是花一样的好年纪! 怎么来了这古代,她就成了妇人! 于是不等那混子说完,一个没忍住直接上前打了那混子一巴掌。 “你少在这污蔑本小姐,我本是堂堂户部侍郎的女儿,怎的容你这般侮辱!” 说着她走到玉桑宁身边,“宁宁,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我只是这次上京没带多少银子,本是想着问你借一些,可谁知半路上遇上了世子,世子慷慨解囊,却被他们这样污蔑!我人微言轻,说了他们不易当一回事,幸好你来了,你得为我做主啊!” 玉桑宁看着傅轻语,她不理解为何世上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 可即便是这样,她都不能直接让人打死她!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只有诛心才是最好的惩罚。 玉桑宁深吸一口气,越过傅轻语缓缓走到贺子冠身前。 “世子若是喜欢轻语,桑宁是断不会阻挠的。” 贺子冠刚要开口,就见转身给身后的霜月使了个眼色,霜月立刻嘟起了唇,不情不愿地转身对门外那些看好戏的人说:“都散了吧!” 那些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这等好戏,不让他们看怎么行。 “啧!” 霜月白了那些人一眼,只能自己走到门口。 她刚要关门,就听门外有人高声道:“何事这么热闹?” 玉桑宁一听这个声音,立刻皱起了眉。 怎么会是他! 不等霜月关门,众人便看见门外走进两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打头的男子头戴玉冠,身穿白色锦袍,袖口镶嵌着金色的龙纹花纹,腰间的雕花玉佩随着他的走动在身前晃动,整个人看起来气度不凡。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发束金冠,身着一身墨色锦袍,身量比打头的男子高半头,显得气质更加出众。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玉桑宁一眼都不想看的霍钊。 “桑宁妹妹这是?” 玉桑宁见人,福了福身道:“桑宁见过三皇子!” 众人一听,也赶忙跪地行礼。 贺子冠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三皇子玉闻璟,贺子冠一向看不上他,自己母妃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而他只不过是商甲之女,虽说多年一直深受宠爱,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恭敬地行礼。 “子冠见过表哥!” 玉闻璟上前,坐在椅子上,翘起腿靠在椅背上,随后霍钊招了招手,身后的随从便上前关上了院门。 “怎的闹到这东街巷子里来了?” 安远从里屋端出一杯茶递给玉闻璟,玉闻璟拿着盖子,一边刮着杯口,一边问道。 “表哥,这都是误会,子冠今日来此本是要清净一下,院中丫鬟与小厮混,实在吵得头疼,正好昨日遇上轻语姑娘,说好要借些银子给她,谁知轻语姑娘纲要上门取银子,就被这些混子堵在了院中,非说我们偷情……” 贺子冠平日里嚣张,可在皇子面前,也照样不敢放肆。 玉闻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偷情?” 他看向那边的傅轻语,虽说已经是整理过的样子,可他玉闻璟是什么人,阅女无数! 事后的女人她更是见多了,这傅轻语一看就是骚浪之辈,说他们偷情都好听了。 他抬眼看向一旁的贺子冠,“这里都是自己人,子冠就莫要说这些了,既然喜欢着傅姑娘,和桑宁说一声给个通房身份便是,你堂堂西南世子,何苦钻在这小巷之中寻欢,这事说出去你就不怕远在西南的姑母气死吗?” 贺子冠紧紧的攥着拳头,玉闻璟这三言两语,简直把他贬低的一文不值。 傅轻语更是。 听到通房二字,险些跪倒在地。 “三皇子有所不知……” 玉桑宁有自己的计划,即便这玉闻璟来了,也不能随意的就破坏。 她缓缓走到玉闻璟身边,轻声说道:“轻语乃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哪有让她做通房的道理,轻语这些年在府中帮桑宁照看修琪,还与桑宁姐妹相称,桑宁更是不能让她只做个通房,现如今桑宁因为生修琪坏了身子,如若轻语嫁过来给子冠做个妾室,桑宁也算心安了!” 做妾? 傅轻语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能! 原本说好的是要做平妻的! 怎么能做妾! 她抬头看向贺子冠,想让贺子冠为自己说上几句公道话。 可贺子冠一直低头不语。 傅轻语想了想,她的命运,绝不能就握在别人的手里。 于是上前一步说道:“回三皇子的话,奴婢与世子并无私情,是世子妃误会了!” 第45章 搭上三皇子 “哦?” 玉闻璟饶有兴趣地看向傅轻语。 这人那日在大殿之上他就有印象。 长得不错、会作诗、身材也比一般女子丰韵,不知是不是生过孩子的原因。 可就是可惜了已经上了贺子冠的床! 他对别人玩过的女子,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他这几日还一直想,这一向精明的县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出来,没想到今日还能让他看到此事的后续。 还真是好玩啊! 玉闻璟上下打量着傅轻语。 那日被换了丫头的装扮,后来脸蛋还被弄花了,他没有太看清这人的长相,只是记得长得不错。 今日站近了看,果然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这种美带着攻击性,一双狐狸眼,简直让人过目不忘。 玉闻璟不由的叹了口气,可惜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傅轻语身前,抬手捏起她的下巴。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说着,玉闻璟在傅轻语的唇上抹了一下。 远处的贺子冠看到这一幕,拳头握得更紧了! “这嘴唇,啧啧啧!就像是被人狠狠亲过一般!这里的几个人,除了霍大人,剩下都是经过事的,你这点小伎俩怕是很难说服我们啊!” 霍钊抬手轻咳一声,他的出身在座的都知道。 玉闻璟就这么点出来,看来还真是没给这位红人面子啊! 霍钊吃瘪,本该开心的玉桑宁,心里倒是有些不舒服。 太监不是人人都愿意做,很多人都是被逼的,或者家里实在困难走投无路,虽说这些阉人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可被玉闻璟就这么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妥。 她缓缓抬头看向霍钊,霍钊正好抬头向她看过来。 玉桑宁眉眼一皱瞪了回去。 可她那样子在霍钊看来,一点都不凶! 倒是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三皇子!” 这边的傅轻语挣脱玉闻璟的手,立刻跪在了地上。 傅轻语深知只要自己死不承认,玉闻璟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贺子冠再怎么说也是西南王世子,玉闻璟不会意气用事逼着贺子冠承认这种事情。 于是她开口道:“奴婢这样子都是被这几个贼人拉扯所致,至于轻语的嘴唇,应该是轻语出门前做了保养,这嘴唇每次做完保养就会显得有些……” 她没继续说下去,面上还泛起一丝羞怯! 玉闻璟低头看了眼傅轻语,直接哈哈大笑出声。 “有意思!哈哈!有意思!” 玉闻璟走回到椅子旁坐下,看了看贺子冠又看了看傅轻语。 睁着眼睛说瞎话,被这两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桑宁,人家不承认,你这次还要给他们做主吗?” 玉桑宁早就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傅轻语要是这么好拿捏的女子,上辈子也不会爬得那么高,说出那种话了。 “桑宁一切看世子的意思,今日桑宁来本就是为了给世子解困,至于剩下的事情,就看轻语和世子了!” 贺子冠是愿意的,对于他来说,虽说那种背人的感觉让他觉得刺激,可毕竟能光明正大的,谁愿意一直偷偷摸摸的。 想到此,贺子冠便说:“既然桑宁话都说到此,那……” “那宁宁,你就一定要相信我和世子的清白!” 玉桑宁走到傅轻语身边,抬手把人扶起,“轻语何必这样,你在府中多年,你和世子之间的感情我就看在眼里,今日三皇子也在,如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便是,我定会帮你……” 傅轻语皱了皱眉,以往自己说什么,玉桑宁就听什么。 多年的拿捏,让她早就忘了,这玉桑宁可是出自将门,嫁人之前也是冠绝京都的贵女! 玉桑宁这样说,倒是让傅轻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宁宁,我和世子真的是清白的!” 贺子冠这下倒是看不懂了! 既然玉桑宁已经给了台阶,这人为什么就不知道下呢! 虽说之前的确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嫁就是要风光大嫁,平妻入府! 可现如今都到这份上,在乎那个有什么意义呢? 玉桑宁看傅轻语如此坚决,摇头看向贺子冠之时,眼中尽是无奈。 傅轻语再次跪地,语气铿锵有力:“虽说轻语只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可也不愿随便了此残生,轻语已嫁过一次,这辈子便不再想着这些儿女私情。” 玉闻璟双臂压在膝盖上,俯身看着傅轻语:“那你日后要做什么?女子相夫教子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你嫁过一次在大玉再嫁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又何必伤了你情郎哥哥的心呢?” “回三皇子,相夫教子虽是幸事,可轻语自知这辈子都没这个福气,轻语只望能攒些银两,日后能在这京都城内做个小买卖,能养活得了自己便可!” “仅此而已?”玉闻璟问。 傅轻语坚定点头,“仅此而已!” “好!既然如此,今日这银子你也不必问子冠借了,本王借给你!本王倒是想看看你一介女流之辈能做成什么生意!” 傅轻语低头,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果然,只要有些个性,在这个时代就会与众不同。 这些个皇子、少爷也就是普通人。 不管在什么时代,只要是特别的大家就都会喜欢。 “轻语谢过三皇子!” 傅轻语重重地磕在地上,玉闻璟笑着靠在了椅背上。 玉桑宁看着这一切。 这个傅轻语还真是不一般,现下她跳过贺子冠直接搭上了三皇子。 以贺子冠的性子,断不会就此罢手。 怕是二人之后还会继续纠缠。 既然这次不成,那下次她再创造机会。 玉桑宁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她抬头看向玉闻璟,这人眼中的欲望毫不掩饰地展示出来。 她心中松了口气。 玉闻璟转移了目标,那梁汐杳算是暂时安全了。 傅轻语和玉闻璟一个比一个有心机。 两人联合,只会内斗。 这边她反倒是不担心了。 眼下,她要赶快给梁汐杳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只要她有了婚约,那这辈子就算是安全了。 第46章 贺子冠要同房 这场闹剧,已经到了尾声。 玉桑宁也没准备再说什么。 “既然轻语和三皇子已经达成协议,那这儿也没桑宁什么事儿了,修琪还在家里,这两日他不太好,桑宁就先回去了!” 玉闻璟早就听闻玉桑宁为了那个瘸腿的儿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他心中倒是惋惜,这样一个可人儿,居然让贺子冠这样的废物给糟蹋了! 真是可惜了! “行吧!这轻语姑娘一会儿本王亲自送她回府,你和子冠就先回去吧!” “是!” 玉桑宁福了福身子,就要往门外走。 经过傅轻语的时候,被她扯住了裙子。 “宁宁,修琪可是有什么事情?” 傅轻语这两日最担心的就是贺修琪,她还等着这件事结束,寻个借口去看儿子。 玉桑宁看了眼贺子冠,脸上神色立刻伤怀了起来。 她拿起帕子抵在唇边,轻轻抽泣道:“这两日修琪不太好,自从你走后,我又患上了风寒,世子不让我去看修琪,他亲自去看,可修琪那孩子实在调皮,惹得世子不快,世子便打了他一巴掌!” 傅轻语猛地抬头看向贺子冠,贺子冠比她还气! 虽说没有实质,可傅轻语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做他的妾室,还三两句就和三皇子搭上了线。 往日的浓情蜜意,在现在的贺子冠看来,就是个屁! “一巴掌打得还轻了,这孩子实在不像话,如若今日回去还是那般顽劣,我还打!” 傅轻语咬着牙没有说话。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只能拉着玉桑宁的手说:“修琪喜欢被抱着,你抱抱他就好了!” “啧!桑宁,这到底谁才是亲娘啊!” 玉闻璟看热闹不嫌事大! 什么都想调侃两句! 玉桑宁拍了拍傅轻语的手:“轻语妹妹还是不用担心修琪了,免得让人误会!” 说完,玉桑宁便挣脱傅轻语的手,走到门口。 大门旁,那几个混子还跪着。 这几个人本来就是她找来的,也断不能让他们受了罚,于是她看向玉闻璟说道:“三皇子,这几人也是走错了门,认错了人,桑宁觉得还是将人放了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出去……” 她没说完,可贺子冠却听进去了。 他想到玉桑宁在书房门外说到的话。 太后大寿没过两天,如若是闹了什么大事被宫里人知道了,他这次回去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玉闻璟看向贺子冠:“这事子冠说了算,毕竟被当做奸夫的也不是本王!” 贺子冠压下心中怒火,拱手说道:“桑宁说得对,既是认错了,那就放了吧!” 玉闻璟大手一挥,“那就听世子的,都滚出去吧!” 混子一听自己没事了,连连磕头谢恩,没等玉闻璟再说话,一个个都连滚带爬的开门跑出了院子。 玉桑宁也没有多留,抬脚跟着走了出去。 门外的百姓已被玉闻璟的人驱散,只有三个人远远地站在巷子口朝里张望。 玉桑宁认出,打头站着的便是户部侍郎的嫡女傅莹婉。 见玉桑宁出来,她立刻闪身消失在了巷子口。 贺子冠也跟了出来,快步越过玉桑宁走到巷子口跳上了马车。 眼下贺子冠怕是要气死了。 被这么多人捉了奸,最后人家还不承认。 堂堂西南王世子就这么丢了面子不说,日后傅轻语还和三皇子搭上了线。 玉桑宁想想就觉得狗咬狗比她费劲省力多了。 霜月关了院门出来,里面便传来了玉闻璟的声音。 “霍钊,这果然是场好戏!” 玉桑宁挺住脚步,看向眼前的土坯围墙。 霍钊? 玉闻璟为何要这样说,难道今日玉闻璟到此不是偶然? 玉桑宁还想听他们说点什么,可等了半天都没有霍钊说话的声音。 这人实在是奇怪。 “小姐,三福在那挥手了!” 玉桑宁“嗯”了一声,便朝着巷子口走了过去。 路上,贺子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玉桑宁。 玉桑宁长相明艳,高贵的气质更是独树一帜。 往日贺子冠被傅轻语迷的没空看自己身边人,现在看来,这些年玉桑宁一直对自己一心一意,她从未有什么捷越的心思。 这可是被御赐皇姓的县主,他当日为何就被傅轻语迷了心智,把这样一个美人扔给了…… 想到此处,贺子冠瞬间气得咬牙切齿。 “宁儿!” 玉桑宁皱了皱眉,抬眼看向贺子冠。 宁儿! 这个称呼已经多少年没听贺子冠叫过了。 刚刚这一声,她差点就要吐出来! “世子何事?” 贺子冠顿了顿,“今日之事……” “无妨,臣妾也以为轻语妹妹愿意入府,没想到……” 提起傅轻语,贺子冠更是气得直接紧握拳头锤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不要提这个贱人!” 贺子冠这是承认了和傅轻语的关系。 “要不,明日臣妾再去侍郎府找轻语妹妹说说,如若她不愿做妾,那世子可以……” “莫要再说了!这世上女子谁也不比过宁儿。” 玉桑宁听着这些可笑的话语,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玉桑宁没有接话,而是缓缓的看向了一边。 贺子冠把这动作当成了玉桑宁在害羞,看着她光洁白皙的脖颈,心中的那份悔意更胜了一些! “宁儿!今夜我去兰亭苑歇着!” 即便如此,贺子冠还是想去试试。 这女子的身子,也许尝过之后便不会想那些。 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玉桑宁缓缓回头看向贺子冠,“臣妾今晚想去守着修琪,修琪中了迷药,还不知现在醒了没有。” 又是贺修琪! 贺子冠就不明白了,难道这玉桑宁一点床笫之间的事情都不想吗? 日子过得如此清心寡欲。 倒不如去庙里做姑子。 “修琪嬷嬷守着便是,你去也帮不上什么,你我二人已好久没有同床,难道你不想吗?” 玉桑宁心中那份厌恶不停地翻腾着。 立刻就想从这马车上跳下去。 “还是改日吧!今日荷香也不在修琪身边,臣妾怕修琪更不适应,再说臣妾今个身子也不爽利,到时再扰了世子的兴致!” 第47章 吃醋 “停车!” 贺子冠高喊一声。 这些女人都不知好歹! 刚刚的好事被打断,一向和自己浓情蜜意的傅轻语,又拒绝了去府上做妾。 还有玉桑宁! 他都准备忘了她不清白的身子,和她同房。 没想到这女人这么不知好歹!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去找别人! “世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贺子冠冷哼一声。 “本世子憋闷,想出去转转,你回去吧!” 玉桑宁才懒得管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 看到玉桑宁无所谓的样子,贺子冠更是生气。 他坐回原处,猛地拉起玉桑宁的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 玉桑宁歪头看向贺子冠,“桑宁不知世子说的是?” “今日这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情况,现在本世子要下马车,你也能看出要去做什么,可你不闻不问,还要给我纳妾!玉桑宁,你是真的不会在乎我心中还有没有你吗?” 玉桑宁抬眼看向贺子冠。 脑海中两人初遇的画面涌现。 湖中泛舟,她的丝帕掉入河中,是贺子冠帮她捡起。 脉脉含情,送她回府。 之后的多次偶遇,投她所好! 如若没人告诉她这些都是贺子冠提亲预谋,那她自会一辈子深陷其中。 不能自拔! 可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如若还是不能自拔,那可真是笑话! 想到这,玉桑宁抽回自己的胳膊,低声道:“世子言重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再说桑宁因着生孩子伤了身子不能伺候世子,世子再去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哼!好!玉桑宁,你别忘了你说的这些话!” 说完,贺子冠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快步朝着满红楼走去。 马车继续前进,行至满红楼之时,玉桑宁虚虚地撩起帘子朝外看,让她欣喜的是贺子冠居然有牌子! 她难忍激动的心,放下帘子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对啊! 她怎么忘了,贺子冠能把孩子交于满红楼的主事,那就一定能进去。 看来她要让霜刃看看这牌子到底在什么地方放着。 有了希望就好。 重生这段时日,今个儿算是玉桑宁最开心的一天。 贺子冠吃了瘪,又知道了如何弄到牌子。 玉桑宁期待着见到孩子那一天,她想着等大仇得报之后,她就带着孩子找个安生之所,离开这闹市,过过清净的安生日子。 想到此,玉桑宁缓缓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眼睛。 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玉桑宁在梦中,看到一个奶白的男孩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呼唤着娘亲。 她努力地跑着,想要去抱抱这孩子。 可无论怎么跑也抓不住他! “娘亲在这儿呢!娘亲在这儿呢!你别动!” 玉桑宁呼唤着,不停地叫喊着。 孩子忽然消失,玉桑宁急得要发疯了! “小姐!小姐!” 霜月不停地推着玉桑宁,玉桑宁满头大汗,就和癔症了一样! “娘亲在这儿呢!” 玉桑宁的猛地睁眼,看着面前的霜月和白苏,“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胸前剧烈的起伏,不停地喘着气。 “小姐,您没事吧!我们叫了您好久,您都没有反应!” 白苏快急死了,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样。 玉桑宁看看周围,依然在马车中,她长吁一口气。 “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白苏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家小姐实在是可怜的紧。 世子那般对她,小少爷还是那副样子。 往后余生,可怎么办啊! 想着想着,白苏先抽泣了起来。 “你又哭什么?” 霜月都要郁闷死了,小姐还没缓过劲,怎的这白苏又嚎了起来。 “我哭什么,我就是觉得小姐实在是可怜,世子爷和那傅小姐在小姐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我这双眼怎么就看不清呢!” 霜月白了白苏一眼,“你现在这是怨谁呢,你但凡长些心眼,就不至于让小姐今知道此事!” 玉桑宁看着两人的样子,无奈摇头。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霜月你也不用怪白苏!万事不可强求,只需做好自己该做之事便好!” 玉桑宁撩开帘子,“到了吗?” 霜月扶着玉桑宁道:“早就到了!” “走吧,去看看修琪!” 霜月欲言又止,想阻止,可看玉桑宁的样子,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贺修琪醒来有一阵了,只是因为药效还没过,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朗清听话守在这,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玩着茶杯的盖子。 “朗清!” 玉桑宁刚进门就看见单手托腮嘟着嘴的朗清,这样子实在是可爱。 “世子妃!您回来了!” 朗清笑着站起身,就要给玉桑宁行礼。 玉桑宁赶忙拉住他。 “累吗?” “不累!少爷已经吃了药,师傅说今夜少爷应该都不会再闹了,明日一早再看看!” 玉桑宁点头,“那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朗清点点头,“那朗清先走了,世子妃还有什么话让朗清带给师傅的吗?” “没了,一会儿我让白苏去小厨房做些稀罕吃食给你送去竹园,这两日辛苦你了!” 听到有稀罕吃食,朗清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不辛苦!师傅说医者要无私无畏,爱人如己!所以朗清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玉桑宁笑着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爱别人就要像爱自己一样,照顾自己还会觉得辛苦吗?” “好!好!不管照顾谁,都要休息,回去告诉师傅就说世子妃说的,许你今日不必再读书,只要吃好喝好休息好便是!” 朗清这下子更开心了。 “朗清谢世子妃!此话一定原封不动地带给师傅!” “好!那你快回去吧!” 说吧,朗清躬身给玉桑宁行了个礼,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玉桑宁看着朗清的背影,心中温暖至极。 这样纯真的孩子,真好! 这一幕,被床榻上的贺修琪看在眼里,心中恨意翻涌,更不喜欢这朗清。 “母亲!” 玉桑宁听到床榻上的贺修琪唤她,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 “怎么了?” 第48章 布局 这表情的转变,贺修琪看在眼中,“母亲这是喜欢上了这个朗清,不喜欢修琪了吗?” 贺修琪面色苍白,折磨多日,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有些凹陷之相。 眼下两个嬷嬷也不在,玉桑宁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她走到桌前坐下,开口时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修琪为何这般说?” 贺修琪眉头微皱,以往玉桑宁不用他开口,便会上前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为何如今会是这般冷酷模样! “母亲,平日里你会抱着琪儿,还会帮琪儿揉腿,可你今日为何离琪儿那么远?” “你身上有伤,抱着只会更不舒服!” “母亲!”贺修琪吸了吸鼻子,努力地翻转身体面向玉桑宁。 “母亲,轻语姨还会回来嘛?” 贺修琪想傅轻语了! 从小到大,每每他犯错,都是傅轻语来护着他。 已经整整两日,他没有见到他的轻语姨了。 以往一向温柔的母亲,现如今看着也不再温柔。 前一日,他还挨了父亲一巴掌。 年仅五岁的贺修琪,现如今周身充满了恐惧。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你轻语姨回家了,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你日后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如若再这么任性,你父亲揍你,我也是拦不住的!” 这话让贺修琪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起来,可爬起来又重重跌下,身子一点气力也没有。 “意思就是要学着自己长大了!” 贺修琪双眼赤红的看向玉桑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母亲又喜欢上了别的孩子。 一开始说要陪自己一辈子的轻语姨也是骗人的! 他发疯一样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扯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你们大人怎么这样!你肯定是喜欢上了那个朗清对不对?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走路,让你带出去丢人!所以你就想找一个能走能跑的代替我!” 他顿了顿,用尽全力支撑起上半身,“轻语姨说得不错!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你们萧家!单家的都是大恶人!迟早死无……” “啪啪!” 玉桑宁扇了贺修琪两巴掌。 她冷眼看着贺修琪,“既然你那么喜欢你轻语姨,那就等着你轻语姨来教你!来救你!如若再让我听到从你口中说萧家和单家的坏话,就别怪我撕烂你的嘴!” 长这么大,贺修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玉桑宁。 她的眸中充满了愤怒,就像下一刻要掐死他一般。 “母亲……” 贺修琪吓得说话声音都变了。 “白苏,找乔嬷嬷过来,以后就让她来看着少爷,如若少爷有什么不听话的让乔嬷嬷直接上手便是,这样无法无天的孩子,不教训一下以后说不定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说完,玉桑宁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贺修琪慌了,这乔嬷嬷是玉桑宁从侯府带过来的嬷嬷。 这些年一直留在京都的世子府中做管事嬷嬷,一向都是只讲是非对错,不讲人情。 “母亲,琪儿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玉桑宁听到贺修琪的声音,就连停顿都没有停一下。 “母亲!母亲!” “母亲,您看看琪儿吧!” 看到床上哭得满眼是泪的贺修琪,就连一向心狠的霜月都心软了,可玉桑宁就像没听见一般,走的步子越来越快! 玉桑宁心里不是疼,相反听着这些声音,心中更恨!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把自己的孩儿换掉! 让自己含辛养大那样心狠手辣的人! 玉桑宁边走,眼角的泪如断了线般流了满脸。 “小姐,要不您……” 霜月疾步走在玉桑宁身侧,觉得实在不忍。 “叫霜刃来找我!” 霜月愣了一下,“是!” 她看着玉桑宁走远的背影。 心中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家小姐好像真的变了。 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 回到兰亭苑,玉桑宁没有进屋,而是坐在了石凳上。 屋内太暖和了,她需要冷静一会儿。 贺修琪不足为患。 傅轻语即便搭上三皇子也枉然。 三皇子残暴,还有野心,断不会和傅轻语有太多的牵扯。 傅轻语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先找到她的孩子,剩下的才好筹谋。 玉桑宁走回屋内,拿出霜刃给他的那个信封。 信上的最后一页罗列的全是傅轻语在大玉境内的产业。 这些产业涉及方方面面。 玉桑宁百思不得其解。 户部侍郎的庶女,从小不受重视,在庄子上长大。 母亲是户部侍郎的一个通房,因为生次子的时候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无人教养的女子,为何会有此等野心与智慧。 玉桑宁看着那些铺子的名字,有食肆、珍宝阁、养生阁还有客栈…… 这些产业常人涉及一样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她居然能做到面面俱到,甚至创新无数。 好在现在这些铺子无人知道背后老板是谁。 她的代理人,是西南珍宝阁的阁主。 此人身份神秘,听说是个异域女子,金发碧眼,美得倾国倾城! 就连当今皇上都知道此人。 上一世,她倒是没有在意过这些。 看来,要找人去把此人请来好好谈一谈了。 “咚咚咚!” 后窗再次响起。 玉桑宁走过去打开窗,霜刃立刻闪身走了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你立刻去竹园找到听云,让他把可以进满红楼的铭牌给你画下来,你找人去做个假的,等贺子冠回府之后想办法把两个铭牌换了。” 霜刃皱眉,“小的听说这铭牌上都有专属的印记,怕是这假的不好糊弄!” “所以,你需调换两次。” 霜刃立刻明白了玉桑宁的意思。 “是!” “还有一事!你去告诉哥哥,就说明日我想与他见一面,但是要委屈他走后门,去听云的竹园!” 霜刃顿了顿,“后门……奴才怕……” “你只需告诉哥哥,此事事关我的生死,他定会前来!” 霜刃这次没有再说什么,立刻拱手道:“是!” 玉桑宁来看着后窗,霜刃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有些事,还真不是她一人能完成的! 哥哥!委屈你了! 第49章 借暗卫 第二日一早,霜月便来通报,说单尘鸣已到。 玉桑宁看了看窗外,如今也就刚过卯时,外头还黑着,看来哥哥这是一夜未眠。 “你告诉哥哥稍等片刻。” 玉桑宁伏案写了一夜,整个人看起来除了有些憔悴之外,头发不算太乱。 她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简单上了个妆,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一些。 之后便披上狐裘走出了兰亭苑。 冬日的早上,寒冷无比。 她踩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地往住院走去。 快到竹园的时候,便听到远远地有人喊自己:“世子妃!您慢些!” 白苏抬了抬手中的灯笼,玉桑宁便看见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扫雪。 “世子妃,您小心些走!” 朗清举着笤帚,样子有些笨拙。 冬天穿着太厚,他一个五岁小娃,穿着像个肉球,扫起来实在好玩。 “白苏,你快去,别让他扫了!” “是!” 白苏把灯笼放在玉桑宁的手上,一路小跑,跑到朗清身边,把他手中的扫帚拿到了手上。 “你这么小扫什么雪呀,看你这小脸冻得,赶快回去吧!” “雪这么厚,我要是不扫世子妃来了都不好下脚。” 朗清吸了吸鼻子, 白苏和朗清说话间,玉桑宁也快步走了过来。 “是你师傅叫你出来扫雪的吗?” 朗清摇头,通红的小脸上还沾着两条水鼻涕。 玉桑宁也不嫌弃,拿出手帕给他擦了。 朗清“嘿嘿”一笑,“不是,是我听说世子妃要来,自己拿着扫帚出来的,这么厚的雪,万一世子妃摔跤了怎么办?” 玉桑宁摸着朗清冰凉的小脸,大冬天的心中涌出一阵暖流。 “谢谢朗清!不过以后别这样了,你还小,万一冻伤了日后可是要留后遗症的!” “没事,朗清皮糙肉厚的,多摔几跤也没事。” 玉桑宁拉过朗清冻得冰凉的小手,一起朝着竹园走了过去。 刚进院子,玉桑宁就看见单尘鸣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宁儿?你说的事关你的性命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了一夜,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大哥,咱们进去说吧!” 玉桑宁抬头看了眼房顶,一道黑影闪了过去。 “无妨,是霜刃。” 玉桑宁点点头,跟着单尘鸣一起走进了屋里。 刚进屋,玉桑宁便说:“大哥,桑宁有事要求你!” 单尘鸣皱眉,“我是你亲哥哥,你怎的还用求这个字?” 玉桑宁盘算了一夜,自己是断不能再跟着贺子冠回西南了。 西南甚远。 她要拿回嫁妆就要大哥的暗卫帮忙。 “大哥,你看。” 玉桑宁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纸。 上面是她前一晚写下的傅轻语的产业和自己的嫁妆。 单尘鸣一张一张地翻着,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这傅轻语怎的有这般能耐?” 玉桑宁摇头,“当初我的嫁妆里有母亲给的三万两银子,还有十三个庄子和大玉境内一共三十七个铺子,还有……” 玉桑宁把自己的嫁妆清点了一遍,这过程中单尘鸣一直都在看那几张单子。 待玉桑宁说完,他心中便有数了。 “看来,不止沉州,你再别处的铺子也都成了傅轻语的了!” 玉桑宁点头,“还有她发家的银子,应该也是用的我的。” 单尘鸣放下手中的单子问道:“你的嫁妆为何会在她手里?” 玉桑宁抬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单怀风一眼,低声道:“傅轻语入府之后便一直和我说要帮忙打理那些庄子和铺子,前些年我一心都放在贺修琪身上,心思根本不在这些身上。” 单尘鸣注意到了玉桑宁说贺修琪名字的时候带上了姓,于是问到:“修琪可是有什么事情?” 玉桑宁顿了顿:“大哥为何这么问?” “这些年大哥一直没见过你,可你视之如命的名声倒是听了不少,按理说你唤修琪的名字,应该更亲切一些才是。” 玉桑宁勾勾唇,“大哥多虑了,昨个儿修琪伤了院里的丫鬟,我正和他生气呢!” 单尘鸣看出了玉桑宁和单怀风面上的不自然,不过他没有多问。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拿回玉桑宁的嫁妆。 “你当日给傅轻语钥匙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玉桑宁笑笑,“今日叫大哥来,是想让大哥把暗卫借桑宁一用!” “你有何事,直接和大哥说便是。” 玉桑宁摇头,“大哥,此事桑宁只想暗中行事,不想让大哥参与,更不想让大哥把此事告诉父亲和母亲。” 单尘鸣没有说话,抬眼看着玉桑宁不发一言。 两人对视着,玉桑宁无奈叹气。 她这个哥哥和弟弟不一样,哥哥这人心思深沉,本是要去从军的,可当初就是他主动请缨去考科举,不想再入军营。 只有这样,单家才能长存,才不会被君王忌惮。 玉桑宁知道单尘鸣不会袖手旁观,可这些事,必须是她自己来做。 “大哥!” 玉桑宁说着就要给单尘鸣跪下。 “宁儿你这是做什么?” 单尘鸣单手把玉桑宁捞了起来,“这暗卫本就是单家的,你是单家的独女,你想用拿去便是!” 玉桑宁红着眼眶看向单尘鸣。 “大哥,此事桑宁想要自己查清楚,可西南路途遥远,桑宁又常在后宅,身边没有可信之人,也只能靠霜刃和霜月,可这件事查起来实在是艰难,所以不得已只能向你借那些暗卫。”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想大哥知道,大哥不问就是,只是你要和大哥保证,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大哥,你是单家的女儿,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让人欺负了!” 玉桑宁点着头,没忍住扑进了单尘鸣的怀里。 “大哥!” “你放心吧,父亲、母亲那边有我,等你什么时候查清楚,想说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说着,单尘鸣便把暗卫腰牌给了玉桑宁。 “此腰牌可驱使暗卫。” 单尘鸣从腰牌的侧面抽出一根银条。 “此物是腰牌的象征,你只需把他交给霜刃便可!” 第50章 告密 “桑宁谢过大哥!” 玉桑宁接过腰牌,郑重地收到了腰间。 “桑宁还有一事,今日桑宁便要和怀风演一出戏,希望大哥到时能来帮忙!” 单尘鸣看了一眼单怀风,冷哼一声:“看来听云是知晓大哥不知之事,怪不得母亲经常说桑宁更爱弟弟!” “大哥!” “哥!” 玉桑宁和单怀风同时喊道。 单尘鸣大笑一声。 “看你们那怂样!” 屋内瞬时传出兄妹三人说笑的声音。 屋外,白苏、霜月和朗清三人面面相觑,也跟着笑了出来。 …… 单尘鸣竹园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跳墙出了世子府。 他和玉桑宁约好,过了午时会再次上门。 单尘鸣走后,玉桑宁也回了兰亭苑。 有了腰牌,她要做的事情便可以立即着手。 她把霜刃叫到房内,把她提前写好的散布在大于境内的所有铺子的纸给了霜刃。 “这些铺子的经营情况还有是什么人经营,货源在何处,这些都要吩咐下去,帮我一一记录好。” 霜刃仔细地把这些都收好,点头称是。 “还有,你要帮我去看看傅轻语最近在京都要做什么,我的嫁妆中有五间铺子在京都。” 玉桑宁又拿出一张纸递给霜刃。 “这一章便是那些铺子的分布。” 霜刃看了一眼,心中虽有疑惑,但主子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京都的这些个铺子,你一旦看到傅轻语登门,立刻来向我禀报!” 霜刃点头,“您放心吧!” “好,昨个儿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霜刃从怀里掏出一个暗金色的名牌递给玉桑宁。 “小的已叫人连夜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趁着世子酒醉之时,放在了他的衣物之中。” 玉桑宁拿起那铭牌仔细端详。 这铭牌巴掌大小,方方正正。 一大块暗金中正中央有一小块玉。 这玉通体发绿,一看就是上乘。 “你可看出其中的不同?” 玉桑宁看了半天,除了正中的玉上刻着一个红字之外,别的地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霜刃回道,“这牌子佩戴之人中心的材质都不同,小的在满红楼外蹲守之时,看着有的牌子中央是块金子、有的是玉,还有的是银,小的看见那些人都是非富即贵,可是怎么分类的小的实在是看不出来。” 玉桑宁看着中间的那块玉,心想,【这玉难道是说和皇族有亲近关系的才有?】 不过无所谓,有了这块铭牌,她进出满红楼就有希望了。 “满红楼的看守可认识这些铭牌的主人?” 霜刃迟疑了一会儿,“应该是认识,不过小的听说这满红楼是什么轮岗制,后日满红楼轮岗的便是新进的一批侍卫,他们应该只认得铭牌,不会对铭牌的主人那么熟悉。” “你可知他们轮到何处?” 霜刃摇头。 “小的不知,这满红楼的看守换得特别勤,里面的小倌和妓子也是,他们不会在同一个满红楼待太长时间!” “同一个?” 这几个字把玉桑宁吓了一跳。 “你的意思,满红楼不止京都有?” “对,大玉有四处,京都有、西南沉州有、东林有、江南也有,小的听说东林和江南是前年才设的,说是为了帮哪位贵人搜寻美人所设,这京都的满红楼规矩最多,妓子也最上乘,一些人最后还能被那些权贵赎身,回去做了外室或是直接做了妾室。” 后面的这些话,玉桑宁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她只知只京都一个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居然在沉州、东林、江南都有,如果自己的孩儿早就不在京都,那这茫茫人海,岂不是要大海捞针? 霜刃不知玉桑宁问这些做什么,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玉桑宁。 见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道:“小姐可是要去找什么人?” 玉桑宁摇头,“是也不是!已经好多年了,如若像你说的,这个人已经不在京都,那我怕是寻不到了。” “那小的要让这些暗卫去其他三地的满红楼看看吗?小的听满红楼里的人说,沉州的满红楼不对外,那只是起着中转的作用。” 怪不得! 她前世没有听说过沉州还有满红楼。 原来…… “好了,你先去办这些事情,京都的铺子你看得紧一些,只要有任何动静,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霜刃领命之后,便又从后窗跳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玉桑宁一人。 此时窗外已然大亮,玉桑宁缓缓走出屋,看着空中久违的太阳,想着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小姐,方才三福来,说是世子有要事与您商议。” 玉桑宁皱皱眉,冷笑一声。 这人还真是贱,自己冷着他,他倒是要贴上来。 这府中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两人一起商议。 “知道了!” 白苏有些犹豫,依然站在那不走。 “还有什么事吗?” 白苏撇撇嘴,“荷香在门外跪着,说想给小姐请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苏也对玉桑宁变了称呼。 “不见,告诉她我想休息一会儿。” 放在平日,白苏早就称是退下了。 可今日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 “你今儿是怎么了?有话就直说,何时变得吞吞吐吐的。” 白苏左右看了看,赶忙走到玉桑宁的身边小声道:“荷香说,她有些事想和小姐说,说是关于少爷身份还有那个傅姑娘的!” 玉桑宁眸色一暗,看来荷香上辈子能爬上贺子冠的床,也是出自傅轻语之手。 “让她进来。” 玉桑宁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没一会儿,门帘被挑起,荷香走了进来。 玉桑宁眼都没抬,坐在榻上喝了一口茶,拿起一旁的经书看了起来。 “世子妃!” 荷香快步走到玉桑宁身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您救救荷香吧,再这样下去,荷香就被折磨死了!” 荷香哭得梨花带雨,见玉桑宁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裳。 衣服一件件被脱了下来。 最后上身只留下一件藕荷色的肚兜。 玉桑宁随意瞥了一眼,心中的恨更甚了! 第51章 罪有应得 上一世,白苏死的时候,玉桑宁想去看看,被荷香拦了下来。 荷香用贺修琪腿疾犯了这个借口把玉桑宁拉到了贺修琪的院子。 等第二日玉桑宁去看白苏的时候,白苏已经被张六娘拉回乡下埋了。 如今想想,荷香和张六结婚才一夜,身上便是一块好肉没了,那上辈子白苏和张六成亲整整半年,那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玉桑宁现在都不敢想。 她对不起白苏。 眼下荷香以为自己可以用这些伤,能让玉桑宁同情她,可她错了,她越是哭诉,玉桑宁越想让她快点死! “有什么你就说吧!” 荷香满眼的惊讶,一般人看见她身上的伤,怎的会这般淡然。 这和之前的世子妃,完全不一样啊! 她今日身上的伤,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画的,可张六的变态行径是真的。 整整一夜! 要说第一次她是被弄晕了,那昨晚,她是清醒的被折磨。 这种感觉,她实在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荷香深吸一口气,“奴……奴婢知道傅姑娘一个秘密……” 玉桑宁缓缓抬手喝了一口茶,冷声说:“所以呢?” “这个秘密和少爷有关系。” 荷香本以为只要说出少爷,玉桑宁就会特别上心,谁知玉桑宁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然后呢?” 荷香猛地磕在了地上,“去年底,世子妃让奴婢去给少爷送甜果,奴婢刚走到少爷院子,就听到傅姑娘哄少爷,说只要再过些时日,等今年回京,您就会帮少爷找怀风少爷来治腿,只要少爷的腿治好,就带少爷去找他亲娘!” 荷香斗胆抬头看向玉桑宁,说到这个她终于看到世子妃的眉毛动了。 于是荷香继续道:“奴婢又听了一会儿,谁知后面被傅姑娘发现了,她出来给了奴婢一定金子,说让奴婢把方才听到的话都咽进肚子里,若日后敢说出去,定让世子把奴婢吊死!” 玉桑宁冷哼一声,“去年底?时间够久的!” 荷香不停地磕着头,“世子妃,奴婢也是害怕,奴婢爹娘都不在了,每日在府中过得都小心翼翼,况且奴婢不敢猜忌少爷的身世,也没任何证据,所以一直都不敢和您说起这件事情。” “那你今日为何敢说了?” 终于说到了正题,荷香赶忙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扯住玉桑宁的裙摆说:“奴婢求求世子妃,张六就是这个畜生,他对奴婢不是打就是骂,甚至用火烧,奴婢实在是熬不住了!求求您了,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只要您能救救奴婢,日后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玉桑宁放下手中的杯子,俯身掐住荷香的下巴,荷香被迫把头抬高。 “张六的名声早就传遍整个王府,您是今个儿才知道的吗?你能给白苏下药,就早该料到自己会有今天。” 荷香看着玉桑宁的双眼,这双眸中满是仇恨和杀意。 这一瞬间,她知道,自己不该来。 不管怎样,自己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应该还有事情没说完吧!” 玉桑宁使劲把手甩开,荷香立即惊呼一声。 “啊!” 荷香捂着自己的下巴,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世子妃,奴婢斗胆为自己求一条生路,如若您今日答应了,那奴婢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若您不答应,那这秘密就会在奴婢的心里烂到死!” 荷香也豁出去了,瞪着眼睛看向玉桑宁,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玉桑宁用帕子擦着她指甲上的血渍,随后把帕子丢到了一旁。 “就你,和我讲条件?那我今日就告诉你,你说与不说,都只有死路一条!” 玉桑宁说话之时,一直都是笑着的。 从前,她也以为只要用心对别人,就会得到等价的回报。 即便不是等价的,别人也会念你的好不会害你! 可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的。 荷香跌坐在红色的地衣上,知道一切都完了。 “霜月!” 玉桑宁不想和荷香浪费时间,她知道的那些事情,自己早就全都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霜月吧,能问出最好,问不出,那就把人送回给张六。 霜月进门,看了眼地上跪着的荷香,走到玉桑宁身前:“小姐。” “荷香说有事情要告诉我,但是好像不想亲口和我说,你带她出去问一问,若是她还是不想说,那就把人给张六送回去,告诉张六,他和荷香是新婚,可休息几日。” 霜月顿了顿,随即说:“是!” 说完,霜月便拉起荷香,“走吧!” 荷香两腿发软,就像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走不动。 霜月把荷香拖了出去,玉桑宁脱力地靠在榻上。 她缓缓闭上眼,她想休息一会儿,下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玉桑宁这一觉直接睡了一个多时辰。 她是被门外贺子冠的声音吵醒的。 等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她才想起,睡前三福来找过她,说贺子冠有事要找她。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 玉桑宁拢了拢白苏盖在她身上的薄被,转头看向门口。 “玉桑宁,你要是有气就发出来,你这样是想本世子跟着你一起憋屈吗?”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玉桑宁缓缓起身,白苏赶忙上前把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意思?你若是觉得傅轻语的事情让你不快,你说出来便好,昨日本世子已经和你服软,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今日居然叫你你也不肯去了,怎的?你这是学会耍脾气不成?” 玉桑宁听着想笑。 她根本就不在乎,何来的耍脾气。 “世子误会了,臣妾只是身子一直不爽利,应该是那日受了风寒还没好,方才觉得头晕,本想着休息一下就去书房,谁知直接睡了过去。” 玉桑宁看向白苏,“你怎的也不叫醒我!” 白苏赶忙跪在地上,“奴婢看世子妃脸色不好,不敢……” “罢了罢了!身子不爽就让白苏来说一遍就好,这么以来像是本世子苛待你!” 第52章 假戏做真 “世子哪里的话,世子对桑宁一向都很好,桑宁很知足。” 贺子冠坐在榻上,歪头看向玉桑宁,想从她的脸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假。 可玉桑宁面上的表情一直是这样淡淡的,根本看不出去其中的情绪。 他有些烦躁地握了握拳,“我听说你把修琪院里的丫鬟全都换了?还让乔嬷嬷过去看他?” 玉桑宁点了点头,“您前几日不也打了他吗?这孩子自从来了京都,脾气越发的古怪,总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臣妾不知是谁教他的,他那些话,若是让皇后身边的嬷嬷听到,指不定出身乱子,臣妾便想着乔嬷嬷是跟着臣妾从侯府一起来的,她的为人臣妾是知道的。” “修琪是长子,总这样说话没大没小的,日后怎能服众!” 贺子冠一手放在矮几上敲了两下。 心想玉桑宁说得有理。 这孩子的确是被傅轻语惯得没样了。 他的怒气稍稍平息一些,说道:“乔嬷嬷过于严厉,我信不过,实在不行就让白苏过去,她一直跟着你,又没有乔嬷嬷那么大脾气,主要是人温顺,修琪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身上的戾气也会小一些。” 说着贺子冠又看向白苏,“白苏从小就跟着你,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干脆以后就让她伺候修琪,等修琪日后成年,做个……” “世子!” 玉桑宁注意到白苏变得煞白的脸,赶忙打断了贺子冠要继续的话。 “修琪现在需要的不是温顺的丫鬟,更不是听话的丫鬟,想要温顺的这世子府一抓一大把,最后的结果还不是如今日一般,他敢在大殿之上顶撞母亲,敢用杯子砸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世子让白苏去,可想过日后修琪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模样吗?” 贺子冠听着玉桑宁的话,绝对有些道理。 可傅轻语多年的洗脑,让贺子冠深信,小孩子还没有定性,日后必定是会改的。 他记得母妃也说过,他小的时候就很任性。 谁的话都不听。 父王也上手打过,可长大之后也变好了。 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贺子冠舍不得。 于是说:“你虽说的没错,可修琪身边全都是些厉害的,没个知冷知热的,日后会变得更加冷漠,就按我说的办吧,让白苏先去,她从小看着修琪长大,总归比别人上心些。” 说到此,贺子冠又想到了荷香。 “这差事,本是荷香最为合适,可如今她已嫁做人妇,又是新婚,再做这些就不合适了!” 玉桑宁看着贺子冠,恨不得立刻把身边的炭盆扔他身上。 怪不得贺修琪会是那般没有人性。 原来根在这儿呢! “小……世子妃!少爷院子里的嬷嬷在门口说少爷和怀风少爷闹,把他身边的朗清给烫伤了!怀风少爷说要走……” 玉桑宁的心咯噔一下。 不是说好是怀风假意受伤演一出戏吗?怎的让朗清受伤了。 想到这,玉桑宁也顾不得贺子冠还在,直接冲了出去。 贺子冠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一道粉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接着玉桑宁便不见了。 他一拍桌子,哼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等人都走后,霜月才赶忙把白苏拉了起来。 她一边拖着白苏往外走,一边说:“你别怕,小姐是绝对不会让你去伺候少爷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贺修琪的院子。 远远地就听到贺修琪的叫声。 玉桑宁赶忙推门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朗清通红的胳膊。 小小的人儿忍着疼,满脸通红,看见自己进来还笑着和她问好。 “世子妃!” 朗清刚叫完,就看见玉桑宁身后的贺子冠。 “参见世子!” 单怀风在帮朗清上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任何人。 “别动!” 单怀风沉声警告道。 朗清“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是怎么了?” 玉桑宁赶忙上前去看朗清的伤势。 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烫的,朗清的胳膊上红彤彤的一片,手腕上还有两个泡。 “阿姐!” 单怀风起身看向玉桑宁,那面上的表情,实在不像演的。 “今日我便要带朗清回家,我已命人回府告诉大哥,他一会儿便回来接我。” “听云,你这是……” 她走到朗清身边,俯身给他吹了两下。 “朗清,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朗清撇了撇嘴,看向单怀风,不知道该怎么说。 “世子妃问你,你如实说便是,咱们是来治病的,也不是来受气的!” “听云何出此言,这整个世子府,谁不知你是来给修琪治病的,供着你都来不及,谁敢给你气受!” 单怀风冷哼一声,“算了,阿姐,你还是让我回家吧!修琪的腿我说过很多次了,药引难寻,日后若是有缘,有了药引我再上门替他医治,至于平日的按摩,阿姐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着,单怀风背起药箱,拉着朗清便要走。 玉桑宁拦住他,转头看向贺子冠,一脸的为难。 “乔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玉桑宁问话,乔嬷嬷便上前说道:“回世子、世子妃的话,今日怀风少爷带着朗清来给少爷治腿,少爷不知是怎的了,见朗清来到他床榻边,便直接踹翻这水盆,这水盆里的水是在炉子上刚刚烧开的,烫得很……” 乔嬷嬷话说了一半,剩下的众人便都懂了。 “听云,你是修琪的亲舅舅怎的能看着他就这么变成个瘸子,再说这朗清就是个下人,伤了他又何妨,别说只是烫伤了胳膊,就算是砍了他这条胳膊又怎样?” 单怀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贺子冠,“原来世子平日里就是这样教育修琪的,怪不得他才会如此残暴。” “单怀风!你居然敢这么说我父亲,你是想和这朗清一样吗?” “贺修琪!你怎么敢这么和你舅舅说话!” 玉桑宁怒视床榻上的贺修琪,她就是要激怒这对父子,不激怒他们,就不会让这一屋子的下人听到他们不该听的话。 “轻语姨说得对,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娘亲!你宁可看那个下人的胳膊,也不来关心我!” 贺修琪此话一出,整间屋子的下人多愣了。 第53章 阻拦 “贺修琪!” 贺子冠大跨步走到床榻前,抬手就要打他。 这次贺修琪也没怕,直接探着脖子让他打。 “父亲说过,你是这世上最疼修琪的人,就算是母亲不如你,可你却总想打琪儿,母亲也说过,他最爱琪儿,可她却关心一个下人,都不来看孩儿一眼。” 贺修琪越说越委屈,又大又圆的眼睛里,眼泪滴答滴答地流个不停。 “还有轻语姨,也说最爱我,可你们都走了!” 说着,贺修琪抬手指着乔嬷嬷,“这老女人,今日一来就要我自己坐着吃药,还有这些狗奴才,不就是看我现在不能走路,欺负我吗?你们的都是骗子!” 乔嬷嬷听着贺修琪的控诉,心下一凛。 这些事情,果真都被世子妃猜中了。 于是她立刻跪下,按照玉桑宁先前教她的话说:“回世子爷的话,怀风少爷说过多次,小少爷不能总是躺着,所以老奴便想着让少爷坐坐。” 说着,乔嬷嬷还从一旁推来了轮椅,“老奴还把这个推来了,想着连日大雪,今儿个好不容易有了太阳,准备推小少爷出去走走。” “只是……” 乔嬷嬷略显迟疑。 “有什么你就说!” “只是小少爷心里只有傅姑娘,不吃不喝还闹,都是为了能见傅姑娘一面,所以老奴恳请世子和世子妃,请傅姑娘回来一趟,小少爷还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单怀风等的就是这句。 “阿姐,恕听云直言,你当初不顾外祖、父母的反对嫁到沉州,我们都以为你会幸福,可如今世子带着这傅轻语上大殿,修琪又张口闭口都是这傅轻语,若不是我是你亲弟弟,若不是我是看着你嫁到西南王府,还真不知着世子府的女主人是你还是那户部侍郎的庶女!” “单怀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贺子冠一甩袖子,满脸都是对单怀风这些话的不满。 “我这些话什么意思,世子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只是替姐姐伤心罢了!” 说完,单怀风便要拉着朗清出门。 单怀风有了这样的猜忌,贺子冠怎会让他这么随便出府。 于是立刻给三福使了个眼色。 “怀风少爷,您就这样走了好像不太合适吧!” 单怀风冷哼一声,怒视三福,“怎么?我堂堂定安侯府三少爷,你一个区区下人,也敢拦着我不成?” “不不不,小的哪敢啊,只是我们小少爷这腿伤、背伤还没好,您就这么走了,那日后少爷的腿疾……” 玉桑宁站在原地,想到前世,自己这弟弟也是这样想走。 三福也是这样咄咄逼人。 可当时她一句话都没说,任凭下人们和傅轻语说也好,威胁也罢,她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到最后,她还默许了贺子冠把单怀风关回了竹园。 没想到重生一次,再次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三福依然是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站在单怀风面前,说个不停。 这次,谁也不能再说他弟弟一句不是! “滚开!” 单怀风冷声开口,三福就像没听见一般,依然伸开手挡着他的去路。 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玉桑宁看得实在是刺眼。 “三福,让开,怀风既然要走,那就让他回去!” 玉桑宁已经开口,可三福还是维持原样。 “啪!啪啪!” 玉桑宁不等众人反应,走过去连扇了三福三个巴掌。 “我和你说话,你是听不到吗?这是我定安侯府的少爷,岂能容你在这放肆!” 这世子妃从未这样发过脾气,把在场的下人都惊呆了! 包括贺子冠在内,都愣在了原地。 “桑宁,你这是……” “当初是桑宁请听云来给我修琪治腿,人是我请来的,如今世子却让三福对他这般无礼,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贺子冠皱眉,“我何时让他无礼,你既是让他来治腿,这腿都未能治好,怎能放他走?” “放?” 玉桑宁冷笑。 “世子这个放字用得实在是伤人,听云是我亲弟弟,不是你世子府的犯人,别说他来治了修琪,就算他不来,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更何况,在世子府听云过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客人,如今世子居然把对犯人那套用在我弟弟身上,还真是让人寒心。” 在贺子冠看来,今日之事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玉桑宁居然这般上纲上线。 “桑宁,你这是说的些什么话?” “没什么,桑宁只想让弟弟安安稳稳地回到定安侯府,他去医治别人或许会得到一句称赞和感谢,可在世子府却没有,不仅如此,他的书童还受了伤!我玉桑宁已愧对祖父、父母,不能再让弟弟在这里受委屈。” 说着,玉桑宁亲自上前,把三福推到一边。 “听云,你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吧!” 单怀风只当今日是一场戏,可看阿姐这样子,实在不像是做戏。 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阿姐!你……” “你快回家吧!” 玉桑宁想说,你先回家,过些时日,她也要回家。 玉桑宁不说那句愧对父母还好,一说贺子冠便想到上门提亲那日,单崇对他那鄙夷的神情。 在他看来,整个单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满门覆灭。 自己根本不需看重。 更别说如今全天下,只有这单怀风有方子能治好他的嫡子。 现下,单怀风已然对他怀恨在心,日后想让他医治,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此,贺子冠便说:“三福,你送三少爷回竹园好生休息,再看看三少爷缺什么短什么都及时补齐。” “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玉桑宁转身看向贺子冠。 贺子冠笑笑:“世子妃不是说,定安侯府的三少爷,在世子府里没有得到应有的礼遇吗?本世子现在就让三福好好的照顾三少爷,等日后修琪腿疾痊愈,也好谢谢自己的舅舅。” 果然! 玉桑宁想,自己猜得没错。 贺子冠在贺修琪腿疾痊愈之前,是绝对不会让单怀风离府的。 幸好,幸好她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第54章 又生一计 “看来世子是要把我扣下?” 单怀风也听出了贺子冠的意思,转身问道。 “三少爷误会了,你是修琪的亲舅舅,人还没治好,你忍心就这样走了吗?” “有何不忍心?” 单怀风完全没有思索,直接说道。 “哼,都说医者仁心,看来在三少爷这,这四个字好像并不存在啊!” 单怀风没生气,倒是把朗清气着了。 他师傅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连贺修琪这样的人都医治。 这世子爷居然还这样说他。 “师傅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世子……” 单怀风猛地地拉住朗清,本来今天他的烫伤就是个意外,如若因为他多嘴再受什么罪,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三少爷身边的下人,也不怎么懂规矩啊!” 三福立刻会意。 “那奴才?” 贺子冠虽然没动,可三福却读了他的意思,立刻上前就要抬手。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众人像门口看去,看见来人之后,玉桑宁眸色一暗。 “这人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霍钊参见世子、世子妃!” 贺子冠看向霍钊,印象中两人好像并未有什么交集,“霍大人?不知霍大人今日来府中有何贵干?” 霍钊看了眼单怀风,随即笑笑说:“霍钊乃是三公子的病人,隔几天便要上门来叨扰,自从三公子住到世子府,已来过两次。” “哦?来过?你既来过,为何本王不知?” 霍钊看向玉桑宁,“是世子妃允了的,世子妃说世子平日公务繁忙,不用去特意禀报。” 玉桑宁冷眼看着霍钊,心里骂了他几百回。 可他既然这么说了,眼下这情形,自己也只能应了。 “的确是臣妾说的,怀风是府中的客人,断不能因为给修琪治腿就耽误了他别的病人的病情,当初去请修琪入府的时候,臣妾一早就答应了的。” 贺子冠盯着霍钊,心中思虑万千。 这霍钊是温成玉的义子,如今在皇上面前也是大红人。 不光如此,他与满红楼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的人,他不能得罪。 更别说,他父王日后的大业还要温成玉的协助才能完成。 想到这,贺子冠对霍钊的态度不由得好了一些。 “既然世子妃早就答应了,那霍大人便随三少爷去竹园便是。” “三少爷走吧?” 霍钊看着单怀风,单怀风看都没看他一眼。 前几日他上门,这人态度恶劣,不管他现在为何来这里,自己都不准备给他好脸色。 “阿姐,听云还是那句话,今日便要离府,一会儿回去给霍大人施完针便会离开。” 说着,单怀风便朝着院外走去。 贺子冠没有拦着,在单怀风走出院子之后,他便朝着三福招了招手,“还记得我方才对你的吩咐吗?” 三福点头,“记得。” “好,那你现在便去安排,别让三少爷就这么生着气走了。” 三福拱手福身:“是!” 说完,三福也转身走出了院子。 此时的屋内,只剩下玉桑宁、贺子冠、白苏和三个嬷嬷,还有在床榻上躺着的傅修琪。 “世子妃,老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嬷嬷一直没有说话,现如今看屋内都是世子府自己人,才开口。 “嬷嬷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贺子冠对张嬷嬷多少有些忌惮,于是也没有阻止。 “老奴听闻玉川的禅阳寺里的高僧医术了得,少爷的伤可去试试。” 玉桑宁面上惊讶,可心中却想,这禅阳寺上辈子她便带着贺修琪去看过,这高僧的确有两下子,可也是治标不治本,当下可以让修琪站起来,可还不等下山,便又恢复原样。 说是佛祖慈悲,只看有缘人,可香火钱却也要不少。 她这种女眷不得入寺,她便在山上的马车里住了好几日。 这样往复了好几次,花了上万两黄金,贺修琪都是这样反反复复。 张嬷嬷能在今日提起倒是让她意外,她以为她让人散布出的消息要好几日才能到这张嬷嬷的耳中。 于是玉桑宁说:“张嬷嬷所言可真?” 张嬷嬷点头,“老奴以往在宫里就听过,这次出宫民间对禅阳寺的谈论更甚,少爷现在这样,倒不如去试试。” 贺子冠一听,立刻对玉桑宁说:“既然如此,那你即日便带着修琪上山,玉川离京都不过百里,我多派些人陪着你们!” 贺修琪一听要去治腿,立刻大喊:“我要轻语姨陪我!我不要母亲!” 玉桑宁早就料到贺修琪会这么说,“既然修琪这般不喜我这个母亲,那要不就让三福去请一下轻语,看看她是否愿意前往。” 贺子冠现在还在气头上,昨日傅轻语那样对他,现如今让他主动去找傅轻语,怎么可能。 “他是个孩子,说什么你都听吗?” 张嬷嬷早就觉得这世子妃可怜,往日这世子还彬彬有礼,对待世子妃也算是温柔。 可今日再看,她或许是看错了。 于是她便说:“世子,那禅阳寺不许女子入寺,就怕世子妃随少爷前去也进不去。” 贺子冠皱眉,“还有这样的寺庙?” 张嬷嬷点头,“听闻这禅阳寺已有百年历史,寺庙香火鼎盛,可这百年来从未有女子踏入。” 张嬷嬷这么说,倒是让贺子冠为难了。 他是绝不可能奔波百里去照顾贺修琪,可眼下的人选就只有玉桑宁和傅轻语。 这时,一直在门外候着的霜月忽然进来,“小……世子妃,您去不得!” 贺子冠本来还准备让玉桑宁随着去,到时候让三福带人上山,她在山下找个客栈等着。 可谁知,这个时候霜月忽然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桑宁也纳闷呢,她没有安排霜月这个时候进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霜月想了想也不管别的直接福身道:“世子妃您忘了,两日前公主和您说了的,再过几日便是夫人的生辰,您已经几年没回来了,这次是公主亲自和您说的,您也是答应了的,若这次再不回去,怕是……” 第55章 只能让他走 母亲生辰的确是在月底,可玉桑宁那日并未和公主聊到这个。 玉桑宁知道,这必然是单怀风让霜月来说的。 这样也好。 贺子冠有他的考量。 贺修琪的腿谁去都可以,可丈母娘的生辰,今年回来他们必须去。 更何况还是公主开口。 “说起这个我倒是忘了,前几年回来都是还没到岳母大人生辰咱们便匆匆赶回了沉州,今年既然咱们人在京都,那就还是要给岳母大人过了生辰再说。” 玉桑宁记得,前一世贺子冠也去参加了此次生辰。 当时她也想去,可被傅轻语劝着最后不仅自己走了,还把单怀风也绑走了! 都是因为那个药引。 最后药引的确寻到了,可也给足了贺子冠和傅轻语时间。 让傅轻语再一次得了太后亲眼,并且把她许配给贺子冠做了平妻。 半年后,二人再次回到沉州的时候,傅轻语已经有了孩子。 那时贺修琪也在她和单怀风的照料下,勉强能站起来。 那时,她身边早已没了白苏。 荷香收了令,日日给她洗脑。 等他们回府的时候,玉桑宁已经没有那么生气。 反倒是傅轻语一回府就给她跪下。 最后为了取得她的原谅,晕倒在了院中。 …… 重活一世,玉桑宁日日都在想。 前一世,她到底为何那般傻。 什么都看不清,也都看不懂。 对她好的她狠心抛下。 对她不好的,她却当成了亲人。 这一世,她定要让贺子冠和傅轻语牢牢地绑在一起。 日后贺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傅轻语也休想躲过去。 “修琪的腿耽误不得,如今听云要走,既然禅阳寺有法子能医治好他的腿,就要去试一试!” “夫人说的对,我已想好陪修琪上山的人选。” 玉桑宁没开口,她直勾勾的盯着贺子冠,等着他说。 贺子冠笑笑,“我觉得三少爷就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 贺子冠打定主意,不让单怀风离开。 “母亲生辰,听云怎能不在京中,臣妾倒是觉得世子去最合适不过了!” “本世子!……” 贺子冠刚要开口,赶忙看向床榻上的贺修琪。 贺修琪虽不是很懂他们之间说的话,但是他听得出,他这腿有法子治,但是父亲那样明显就是不想陪自己去。 他委屈的瘪了瘪嘴,转身背对着他们。 嘴里小声嘟囔着:“轻语姨,我想轻语姨!” 张嬷嬷摇了摇头,心里替玉桑宁不值。 她虽入府时间不长,可玉桑宁的付出她看在眼里。 世子妃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看着少爷。 可终是不如那傅姑娘来哄上几句。 忠言逆耳! 这孩子还真是没良心啊! 想到这,张嬷嬷便说:“老奴觉得,既然小少爷这么想那位傅姑娘,倒不如让那位姑娘带着小少爷去!世子再找个信得过的带少爷进庙便可,这样世子妃也安心,小少爷也开心!” 贺子冠看着玉桑宁犹豫的功夫,单尘鸣到了。 贺子冠不喜欢这个大舅哥,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宁儿!” 玉桑宁走到门口,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大哥!” “方才听云让人来和我说,他要回家,怎的?你这个当姐姐的还让亲弟弟在府中受气不成?” 贺子冠笑着说:“大哥这是什么话,夫人当初为了让三弟住的舒服,专门花重金造了竹园,怎么能说受气。” 单尘鸣冷哼一声,“不管怎样,听云想回家,我这做哥哥的就要来接他,他人呢?” “大哥!” 几人说话之时,单怀风和霍钊走了过来。 单怀风的行李不多,只有几件衣裳和一个药箱。 此时,这些东西都在安远身上挂着。 “这是收拾好了?” 单尘鸣背着手,转身看向单怀风。 看到霍钊也在,拱手行了个礼。 说起来,单尘鸣算是霍钊的下属。 “霍大人这是?” 霍钊笑笑,“今日不巧,在下本来是想找三少爷施针,没想到正好遇到三少爷要搬家,所以就帮个忙,正好跟着三少爷换个地方再治。” 贺子冠看这情形,这一个一个的都是来逼着他放单怀风回去。 如果只是玉桑宁与单怀风,他还能把人扣下。 现在多了单尘鸣,特别是多了霍钊,这人就扣不得了。 三福喘着气小跑进院中,一脸委屈,顶着个熊猫眼看向贺子冠。 贺子冠皱眉,“你这是……” 三福看了眼霍钊,一脸不服气地低下头,“回世子爷的话,奴婢刚刚不小心摔了一下。” 贺子冠一甩袖子气愤道:“没用的东西!” “阿姐,之后的药我已经交代好了,如若之后我找到药引,定会登门为修琪治疗!” 玉桑宁看了看贺子冠,刚要开口,就听单尘鸣说。 “宁儿,过几日母亲的生辰,你还是不准备回去看看嘛?” 这次不等玉桑宁说话,贺子冠便说:“方才我们还说到此事,前几年是因为修琪的腿我们没能回来尽孝,这次我与桑宁定会回去给母亲祝寿,还要送上丰厚贺礼。” 说到贺礼,单尘鸣轻哼一声。 “那这次世子定要看清楚,别到时候又从宁儿的嫁妆中找,那可就不好了!” 贺子冠被单尘鸣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 可他又不能当着霍钊的面生气。 “单大公子说笑了,世子爷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既然都说了是丰厚的贺礼,那必定是比给太后娘娘的还要稀罕,这么一说,霍某倒是好奇了,倒时霍某也要去看一看。” 单尘鸣笑笑,“那就恭候霍大人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霍钊抬头看看日头,对着单尘鸣说。 单尘鸣看向贺子冠,“宁儿,那我们先走了。” 玉桑宁点点头,“好!那我送你们出去。” 玉桑宁随众人走出贺修琪的院子。 朗清闷闷不乐地拉了拉玉桑宁的袖子。 玉桑宁低头问:“胳膊还疼吗?” 朗清摇头,“还有点。” 朗清欲言又止,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失落表情。 “朗清可是有什么心事?” 第56章 贺子冠的虚情假意 朗清低头想了想,抬头看向玉桑宁。 “世子妃,朗清日后还能见到你吗?” 玉桑宁还没开口,一旁的霍钊先笑了。 “看来世子妃还真是万人迷,连这么小一个孩子都这么喜欢你!” 朗清看了霍钊一眼,嘟着嘴低下头。 玉桑宁摸了摸朗清的头。 “日后总会见的,朗清别难过。” 朗清没有抬头,面上尽是失落。 从前他从未感受过这种温柔,虽说他与世子妃见面的次数不多。 但是只要见面,世子妃对他都特别的温柔。 每次世子妃摸他头的时候,他都觉得若是他见过母亲,应该母亲也是这么对他吧。 其实他不想走,可师傅说了,这里的人都不好,他们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他们先走,日后有机会也会把世子妃救出来。 朗清想着,若是日后世子妃也出来了,他们就能多多见面了吧。 想到这,朗清觉得又有了希望。 于是抬头看向玉桑宁笑了笑。 “世子妃,朗清肯定好好和师傅学医术,日后找到药引就帮您来把小少爷治好!” 玉桑宁一脸心疼,心中又满是感激。 玉桑宁把他们送到门口,一一道别之后,心下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只要怀风走出这个世子府,那贺子冠便不能把他怎么样。 现在单怀风走了,再把贺修琪送走,那日后她做什么便更方便了。 “宁儿!” 玉桑宁回身,贺子冠正站在前厅的外廊上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隔着院子对望了许久。 贺子冠就这样看着一身素衣的玉桑宁站在离自己不远处,这副情景好似他们第一次遇见。 他本不想让单怀风离开,可想到临走前父王和他说,他们现在兵力不足,粮草不足,一切都没到时候。 回到京都,还是不能得罪岳父一家。 父王一直都不赞同他冷落玉桑宁。 只要他们还没有谋反,那玉桑宁就是一颗不可多得的棋子。 不能惹她生气,也不能同单家、萧家交恶。 想到这,贺子冠便缓缓朝着玉桑宁走了过去。 玉桑宁看着一脸深情的贺子冠,心里恶心的紧。 她无视贺子冠脸上的深情,在他走过来之前,立刻说:“世子,若是无事,臣妾先回屋了。” 贺子冠拉住玉桑宁的手腕,“宁儿,我有话与你说。” 玉桑宁忍者恶心,看向贺子冠:“不知世子有何事要和桑宁说?” 贺子冠抬手握住玉桑宁的肩膀,“修琪的事情我会和傅轻语说,你只需安心呆在府中,到时我命三福随行,接下来的日子,你安心准备母亲大人的贺礼便是。” 玉桑宁差点笑出声。 她以为贺子冠这般深情是为何,没想到是自己胯下海口,找她来填这个坑。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玉桑宁一脸担忧,“臣妾还是想自己陪着修琪上山,他才五岁,行百里路没有父母跟在身边,总归是不妥。” 贺子冠不以为意,“宁儿莫要担心,傅轻语照顾修琪多年,定不会亏待了他,更何况傅轻语是真心待他,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这……” “宁儿,你放心吧!” 玉桑宁抬手用帕子在唇边点了点,“就是不知轻语如今是否愿意!” 贺子冠冷哼一声:“为何不愿意?她在咱们府中待了这么多年,咱们对她怎么说也是有恩,不要她用金印报答,就让她带与修琪上山而已,左右不会超过一月,如若这样她都不答应,哼!那就当咱们当初瞎了眼,救了这么一个没心肝的女人!” 玉桑宁低头冷笑,这贺子冠还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她真不知,若是让傅轻语知道,她的爱郎在背后这么说她,不知她会不会气死。 “那……此事该让谁去说合适?” 贺子冠清了清嗓,“宁儿,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再让你与她见面怕是你们二人都尴尬!” 玉桑宁点头,“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准备亲自走一趟!” 玉桑宁抬眼,“世子,你……” “宁儿放心,我断不会与她再发生什么,一切都是为了修琪。” 玉桑宁犹豫着,没有回答。 这几年,贺子冠总是以各种借口与傅轻语私会。 再他看来,玉桑宁便是这世上最好糊弄的女人。 “宁儿,我和你发誓,我日后定会与她断的干干净净,此事之后不会再有来往!” 玉桑宁假意思考,接着咬唇看向贺子冠,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既然如此,那臣妾还有一事要世子帮忙转达。” 贺子冠一听,脸上立即有了喜色。 “宁儿你说!” “当初臣妾忙于照顾修琪,无心打理嫁妆,于是便把私库的钥匙交给了轻语,你也知道这次为母亲准备嫁妆,如若没有那些凭证,臣妾也不好去京都的铺子里支银子!” 贺子冠皱眉。 傅轻语拿了钥匙这件事他是知情的。 这些年傅轻语的很多产业贺子冠都有参与。 这投资的银两用的便是玉桑宁的嫁妆。 很多产业就连王爷王妃都不知道。 本以为玉桑宁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没想到现如今居然找他要。 “钥匙?” 贺子冠一脸震惊的看向玉桑宁。 “对,世子不知吗?那夜明珠就是桑宁私库中的东西,桑宁以为世子一直都知情!” 说到这个,贺子冠心里又生不爽之意。 当时傅轻语告诉她,这珠子是翻遍了玉桑宁嫁妆之后能找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可没想到正经宝贵的居然还在玉桑宁那。 所以贺子冠才觉得这贺礼应该让玉桑宁张罗。 当初玉桑宁嫁妆有上百台,好多都没拿回西南沉州。 这京都的世子府中必定还有很多宝物在。 眼下,他只能先安了玉桑宁的心,其余的日后再说。 “宁儿,你误会我了……” 贺子冠顿了顿,“不过,宁儿都说了,我必定要为你讨要回来才是。” 玉桑宁笑了笑,“那就多谢世子了。” “宁儿!” 看见玉桑宁笑,贺子冠便忍不住想要上前把她搂紧怀里。 可这一下被玉桑宁巧妙的躲了过去。 “那世子早去早回!” 玉桑宁回身想,支走贺子冠,她便要乔装去那满红楼里看看,她那可怜的孩子到底在不在。 第57章 满红楼,羽大人 玉桑宁看着贺子冠离开世子府,便让霜月跟着他,随时报告他的行程。 霜月以为玉桑宁终于要收集贺子冠偷情的证据,于是立刻点头。 “霜月,切莫打草惊蛇,你只需在暗处跟着,确保他没有去满红楼即可!” “满红楼?” 玉桑宁点头。 “如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你立刻派人去满红楼门外大喊走水了!” 霜月也不知自家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得再次点头,闪身跃上房顶,跟着贺子冠出了府。 玉桑宁回到兰亭苑,让白苏在院中守着,不要让人进屋。 “小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白苏担心的跟在玉桑宁身后走来走去,看着玉桑宁脱掉身上的衣裙,从床下的盒子里拿出一件男子的塑腰常服,和束发的玉冠。 “这……” 玉桑宁很熟练的换着。 毕竟嫁人之前,她经常扮做男儿的样子出去游玩。 换好这身行头之后,玉桑宁把铭牌塞到腰间,走到后窗处敲了敲。 霜刃探头进来,“小姐!” 玉桑宁点头,“后门可有人?” “您放心吧,人都被我引开了,咱们快去快回!” 霜刃扶着玉桑宁跳出窗,揽着她的肩膀飞身跃上房顶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世子府。 两人落地在满红楼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玉桑宁整理了一下衣服。 “小姐,未时一过门口的守卫就会换人,咱们就等他换了人过去!” 玉桑宁点头。 “小的打听过,前院都是客房,只要是给点了牌子的客人用,这里的妓子和小倌都住在后院,那些未接客的都住在东院,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那些被打死的,被放在西院的柴房!” 玉桑宁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就想先去西院看看。 “今日先去混个脸熟,你进去先别急着去探查,咱们只要记清楚满红楼的大概布局,还有有些什么禁忌,日后每日都这个时间过来。” 霜刃犹豫片刻。 “小姐,不知霜刃能不能问问,今个儿来,倒是为了找人还是为了?” “不能问,你只需记得我交代你的这些便可!” 霜刃愣了一下,接着拱手称是。 玉桑宁站在原地,盘算着一会儿进去应该做些什么。 一般熟客都有相熟的妓子,她人生地不熟的,进去不要露怯才好。 “小姐,已经换了守卫,这中间有半盏茶的时间,守卫首领会去如厕,咱们赶紧趁着这个时间进去。” 玉桑宁点头,接着把手中的折扇一甩,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满红楼门口。 守卫笑着看向玉桑宁,“客官,请您出示一下铭牌!” 玉桑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镇定。 她掏出腰牌,递给守卫。 两人对视一眼,高个子的笑着说:“您是贺世子?” 玉桑宁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纳闷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嗯!” “您稍等!” 高个子守卫说完,便拿着铭牌走了进去。 玉桑宁手脚瞬间变的冰凉。 上次她看到贺子冠进去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的检查,难道是自己被发现了? 玉桑宁和霜刃对视一眼,准备离开。 谁知,脚还没有迈出去,就看见守卫笑着走了出来把腰牌还给了玉桑宁。 “贺世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玉桑宁愣了愣神,朝着守卫点了点头,便带着霜刃走了进去。 满红楼的大门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牌楼。 可走进这大门,却立刻让玉桑宁眼前一亮。 走进是一个圆形的大厅,中间是四个从天而降的红色锦缎。 锦缎下是一个圆形的舞台,台上放着各种乐器。 许是现在没什么客人,台上竟一个人演奏的艺伎都没有。 房间都围着这个圆形的大厅,玉桑宁抬头向上看去,居然看不到头。 玉桑宁皱眉,这么高的建筑,她在外头居然完全看不到,难道是这里的老板会什么法术?能让整栋楼都隐藏起来不成。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爷呀,眼生的很呐!” 玉桑宁闻声看去,一个带着面纱,身穿紫色薄纱的女子从一旁的锦缎中走了出来。 守卫赶忙上前说:“你是昏头了吗?这是贺世子!” 紫纱女子一愣,随即立刻笑道:“您瞅我这个记性,世子今日来还是点云香吗?” 玉桑宁立刻摆手,“不了,本世子今日来就是想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这……” 紫纱女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又看向了守卫。 “方才羽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 “既是羽大人过目了得,那凝露就不多言了,世子若是还有别的事,可命小厮前来寻我。” 玉桑宁不想再大厅多待,以免遇上熟人,漏了陷。 “嗯!” 凝露拍了拍手,一个小厮从楼上走了下来。 玉桑宁看这小厮长得白净,年纪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世子请随小的来!” 玉桑宁点点头,跟着这小厮上了楼。 玉桑宁一路跟着小厮上了三楼,楼中的走廊很是宽敞,随处可见的水晶玉璧烛台和珍珠帘幕都让她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满红楼搞的如此神秘,楼内摆设过于奢靡。 单单是这些世家子弟,怎的会有这样的财力。 她实在搞不懂,这满红楼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小厮把玉桑宁带到一处雅间外停下了脚步。 “贺世子请!” 玉桑宁看着这小厮,没忍住问道:“你多大了?” 小厮怔了怔,立刻低头回道:“回世子的话,小的今年十一!” 十一? 玉桑宁又重新打量这个孩子。 可这身量最多七八岁的样子。 看来这满红楼对这些孩子,还真是…… 玉桑宁看着这个孩子,更不敢想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你下去吧!” “是!” 玉桑宁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雅间的门牌。 福羽阁! 看来这是贺子冠固定的雅间了。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眼前又是一整面的珍珠帘幕。 透过珍珠帘幕,玉桑宁看见屋内好大一张沉香木的木榻,榻上悬着罗帐,帐上缀满了紫薇花。 “咚!” 这声响把玉桑宁吓了一跳。 不等她回头,便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霜刃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霜!呜……” 第58章 高手过招 玉桑宁全身汗毛竖起,瞬间手脚冰凉。 连霜刃都能悄无声息地被打晕,可见这满红楼内高手如云。 她看不清自己身后之人的相貌。 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心里无比懊悔。 她重生以来的几日,思子心切。 可她本想着通过听云和霍钊的关系,能打探一下满红楼的消息。 甚至不惜在听云面前上演滴血验亲,这样都没能让霍钊松口。 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才会出此下策。 身后的人越过帘幕,就这样推着她走到了床榻边。 玉桑宁紧握双拳,不敢随意动弹。 她还不能死! 那些比她该死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她绝对不能死! “世子妃!没想到你我才分开几个时辰,就又见面了!” 玉桑宁闻声,立刻瞪大眼睛,随后抬手把霍钊的手拉下,转过身看向勾唇坏笑的霍钊。 “霍大人!你……” “我?我倒是不知,世子妃还有这等癖好!” 霍钊慢慢坐到床榻上矮几的那一边,抬手拎起茶壶给他和玉桑宁一人倒了一杯茶。 玉桑宁看着霍钊缓缓抬臂喝了一口,接着抬了抬下巴道:“世子妃坐下喝茶,这茶可是上好的密云龙,南边刚刚进贡的好茶!” 玉桑宁双眼微眯,“贡茶?” 这满红楼里居然有贡茶! 看来,她还真是小看了这满红楼。 玉桑宁当下便知,今日自己不该来! “霍大人若是没什么事,桑宁先告辞了!” 霍钊笑笑,闭眼闻了闻茶杯中的茶香,“这茶三年进贡一次,中间还要经过工匠改良,味道可说是绝无仅有,世子妃当真不尝尝?” 玉桑宁实在不喜欢霍钊,总觉得这人不论说什么都是在戏耍别人。 没一句实话。 今日明知道是她,还把她放进来。 她实在看不明白霍钊的用意。 “霍大人不必如此,想说什你说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把我引进来!” 霍钊放下手中的杯盏,一脸无辜的看向玉桑宁。 “霍某真是冤枉!明明是世子妃自己要进来,为何说是在下把你引进来?” 玉桑宁冷笑一声,“羽大人?我虽不知为何这样称呼你,但这满红楼内男盗女娼、残害幼童、甚至逼良为娼,做的都是吃人肉和人学血的生意,你在这别人称你一声大人,那就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桑宁语气激动,心中既有被戏耍之后的愤怒,又为自己鲁莽懊恼。 此刻看着这个被骂了依然面不改色还在喝茶的霍钊,想立刻上去给他一巴掌。 “世子妃消消气,还是过来喝口好茶吧!你即便要走,也要等地上趴着的这位醒来不是?” 霍钊说着,把之前倒好的那杯茶泼在地上,脸上尽是心疼。 接着又从炉子上拎起茶壶给玉桑宁倒了一杯。 “这茶实在珍贵,世子妃还是莫要再浪费了!” 玉桑宁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霜刃,最后还是坐在了霍钊的对面。 “啧!世子妃还真是不知感恩,在下几次出手帮忙,每次换来的都是世子妃的冷脸,还真是伤心。” 玉桑宁刚碰到那茶杯,听到霍钊这么说,立刻反问道:“出手帮忙?桑宁不知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哎!看来还是霍某表现得不够明显!” 他站起身,双手置于身后,走到窗前,猛地推开了窗户。 瞬间一阵凉风袭来,玉桑宁下意识拢了拢狐裘。 她抬头看向窗外,居然是满红楼的后院。 “霍大人有话不如直说,不用和桑宁绕弯子!” 玉桑宁起身走到窗前,看方向,应该是东院。 东院是放尸体的地方。 她看向霍钊的侧脸,总觉得这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用意的。 既然他给自己看东院,是不是就是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可霍钊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玉桑宁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太乱了。 她转身坐回榻上,连喝了三杯茶。 霍钊勾唇无声的笑了笑,抬手关上窗户。 “世子妃不适合来这些地方,若是无事坐坐便回吧!” 霍钊说话,玉桑宁实在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前世,玉桑宁和此人毫无交集。 就连猜都不知道如何猜。 可她既然来了,不管这孩子是死是活,她都要问清楚! “霍大人,桑宁有一事想问!” 霍钊抬眼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玉桑宁也不管霍钊是否会回答,说到:“桑宁想问问,您可见过贺子冠带过一个婴儿进来!” 霍钊的手顿了顿,玉桑宁便欣喜的问道。 “见过对不对?” 霍钊没有回答,“即是世子带进来的,那世子妃为何不去当年问世子!你们是夫妻,问他总比问旁人方便。” “霍大人,你是聪明人,这些废话咱们还是别说了,如若你知道,那桑宁求你告知一二,如若不知,那就当桑宁从未开口问过。” 霍钊停下手中的动作,“霍某只能告诉世子妃,满红楼不会养婴孩,而且那么小的孩子进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咚咚”两声。 玉桑宁手中的茶杯落在了桌上。 眼角不由自主地落下一滴泪来。 所以她即便重生也救不了自己那个苦命的孩儿! 玉桑宁哽咽地点了点头,缓了好半天才说:“谢谢霍大人,你这个人情桑宁会铭记在心!” 霍钊这人没心。 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不知为何,看见玉桑宁无声落泪,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上不去下不来。 他摩挲着杯口,不知自己这个答案对玉桑宁是好还是坏。 他只希望,玉桑宁不要再来这满红楼。 两人无声地坐着,大概一炷香之后,霍钊忽地起身。 “世子妃,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出去了,等你随从醒来之后,你们最好赶快离开,日后别再来了!” 玉桑宁抬起发红的双眼看向霍钊,“这满红楼到底是何人所开?” 霍钊笑着摇头,“世子妃,这些都和你没关系,霍某言尽于此!你最好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否则到了时辰,我也保不了你!” “到了时辰?” 第59章 不同寻常的满红楼 霍钊摇头。 “霍某还以为世子妃是心思缜密之人,没想到连满红楼的开场时间都不知道。” 玉桑宁看了眼霍钊,心想她倒是想知道,可这满红楼就像个铁通,普通人进不来不说,里面的人更是活着走不出去。 想探查这些消息,哪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她不能再等了! “开场会如何?” 玉桑宁还想知道的多一些,就算她的孩儿已经死了,那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以这满红楼她还要来。 今日从这霍钊口中,知道的越多越好。 “开场?世子爷来了,开场就要去前厅,点他最喜欢的云香和京都各府的少爷畅饮!” 霍钊说完,玉桑宁心下一紧。 这么说的话,她要赶快离开这里。 不管是谁,见到她的结果都是穿帮。 如若让贺子冠知道她来这里,那就一定会和孩子联系到一起。 她不能这么快被贺子冠发现。 想到这,玉桑宁赶忙走到霜刃身边,蹲下身摇晃霜刃的身体。 可怎么摇,霜刃依旧一动不动。 霍钊冷眼看着,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看看玉桑宁着急的样子。 玉桑宁回头看在屋内搜寻一圈,最后看见桌上的茶杯。 她想都没想,走过去给杯内斟满茶,然后走回去把这热茶全都泼在了霜刃的脸上。 “我去……” 霜刃猛地睁眼,抬手就去擦脸上的水。 “小……世子!这是!” 霜刃刚要开口,立刻察觉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还没说出口的小姐二字被他压了回来。 “你赶快起来收拾一下,咱们要走了!” 霍钊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想看看这世子妃慌乱的模样,还真难! 霜刃一脸懵,可他也不敢多问,随意在脸上摸了一把便说:“世子,那咱们走吧!” 玉桑宁走出两步,抬手要撩珍珠帘幕的时候,思索片刻又回头问霍钊:“不知明日霍大人可有时间?” 霍钊饶有兴趣的看向玉桑宁,“怎么?世子妃要约霍某游湖?” “这大冬天怎的游湖,霍大人说笑了,桑宁只是想请霍大人在竹影轩吃顿便饭,感谢您今日……的密云龙!” 霍钊又在杯口闻了闻,笑道:“既然世子妃都开口了,那霍某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明日有时间呢,说不定咱们明日就能在竹影轩遇上,若是没时间呢,那怕是就没有这个缘分了!” 玉桑宁紧咬下唇,心里再次盘算是否要真的和这个霍大人合作。 毕竟这种没有一句实话,还如此轻佻的男人,能不能做好一个守信的盟友,还是未知数。 她实在不喜这种聊天的方式,于是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直接撩起帘幕便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整个大厅的碧玉烛台已经全部亮了起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厅,如今已然人头撺掇,舞台上的乐师已经开始准备。 大门处也有客人开始往里走。 这些客人有不少是玉桑宁之前见过的,这些人只要进来,就会有相熟的妓子或是小倌接待他们。 玉桑宁赶忙低下头,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 “贺世子!” 忽的身后有人再叫她。 她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回头。 这里人员复杂,一旦被发现,只会更麻烦。 “贺世子!贺世子!您等等小的!” 玉桑宁听到叫声,走的越来越快,下楼梯的时候还差点摔跤。 霜刃一把拉住她,小声道:“小姐,是之前带咱们进来的那个守卫。” 玉桑宁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缓缓转头,那守卫小跑过来,喘着气说:“哎呦,贺世子您走这么快做什么?方才羽大人交代了,叫奴婢带您走西门出去。” “西门?” 玉桑宁反问。 她不敢多问,不知是不是这满红楼出入不是一个大门。 只得点点头,“那走吧!” 守卫立刻抬手,“那您跟小的这边来。” 玉桑宁一路上都在观察满红楼里的这些小厮和妓子。 一个个看似笑的热情,可这些笑都不是发自内心的。 一看就能看出来。 可这守卫却不同。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刚出大厅,几人便被一个身披藕荷色披风的女子拦住了去路。 这人说话声音低沉,听着倒不想个女人。 “回素烟姑姑的话,羽大人命小的把客人从西门送出去。” “西门?” 素烟姑姑低头看向玉桑宁。 这种身量,一看就是个女子。 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你是何人?可有铭牌?” 玉桑宁握了握拳,“我……” “素烟姑姑,铭牌羽大人验过了!羽大人说这位客人今日不舒服,不想与前门的客人交集,所以才走西门,说要是有什么疑问,直接去问他便是,别惊扰了客人!” 守卫说完,又朝着这素烟行了一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素烟也不会再过多纠缠。 于是侧身给玉桑宁让了一条路,“您请吧!” 玉桑宁点了点头,没说话,跟着守卫往西门走去。 这处的灯火虽不如前门的亮,可素烟也能看得出,此人不是可以拿着铭牌进楼的男子。 满红楼谁不知羽大人是个阉人,且不近女色。 想到这,素烟便抬头,正好和站在三楼平台向下看的霍钊对视。 霍钊面无表情,视线一闪而过。 素烟却直勾勾的盯着他。 都说羽大人无情,可这样神仙般的男子,就算是个阉人,也还是被万千女子追捧。 能让他特殊对待的女子,还真是让人好奇。 西门。 玉桑宁跟着守卫走过西园的长廊来到西门前。 “贺世子,您慢走,小的先回去了。” 玉桑宁点头,从腰带中拿出一小锭金子递给那守卫。 “你拿着!” 守卫连连摆手,“羽大人吩咐的事情,小的只有照办的份,这金子小的万万不能收。” 玉桑宁直接拉起守卫的手,把金子放在他手中。 “吩咐的事情办、怎么办,你们羽大人应该不会交代的这么详细吧,你是个机灵的,配拿这锭金子。” 说完,玉桑宁便转身走出了满红楼。 守卫看着那锭金子,嘴角上扬,接着把金子塞进鞋中,匆匆关上门,回到了前厅。 第60章 查账 玉桑宁跟着霜刃快步走回巷子,这里早已安排好了马车。 “小姐!” 刚上了马车,玉桑宁就看霜月在车中坐着。 “贺子冠呢?” 玉桑宁坐在车上,开始换自己身上的衣服。 提到贺子冠,霜月的脸便垮了下来。 “世子在我们捉奸的那个院子里。” 后面的话霜月没有说,玉桑宁便了然。 这样也好,她还生怕两人因为三皇子生了嫌隙。 “无碍!” 玉桑宁无声地换着身上的衣服。 想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重生之后,她的脑子总是乱糟糟的。 前世她把大把的时间全都花在了贺修琪身上。 常年身居后宅,外头发生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说起来,她算是一个无用之人。 她只能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最后听到的那些恶言,来判断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前世,嫁给贺子冠的第三年。 她同贺子冠回京给太后娘娘祝寿,虽说人回来了,可心思全都在远在西南的贺修琪身上。 就是那年,她在去求医的路上看到了霍钊。 霍钊和几个东林打扮的人在一起,说着流利的东林方言。 可据他所知,这位霍大人是坠星川人士。 追星川离京都不远,是已故东林王妃的故乡。 这里的人虽多多少少受这王妃的影响会说一些东林方言,可能说到那么流利的还真是没见过几个。 玉桑宁把这件事记在了欣赏,准备下次见哥哥的时候,让他帮忙查一查。 想要和这位霍大人合作,就要先确定他是敌是友。 都说这温成玉不是好人,不知在满红楼里迫害了多少人。 如若霍钊真的是从这满红楼里出来,怎么会对温成玉死心塌地! 这些都是值得怀疑的疑点。 马车缓缓停在了世子府的后门,玉桑宁在霜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霜刃。” 玉桑宁进门时,把准备离开的霜刃叫住。 “找机会把这铭牌给贺子冠送回去,记得要把假的拿出来,以便下次用。” 霜刃点头,结果铭牌之后便飞身跃上了房顶。 玉桑宁和霜月走在回兰亭苑的路上。 玉桑宁忽然开口道:“霜月,我记得小时候在父亲的兵器库中见过一种暗器,是那种可以藏入袖中的银针!” “银针?奴婢不知,不过要说袖子里的,奴婢知道袖箭!” “袖箭?”玉桑宁反问道。 “对,要在袖中藏一只木匣,然后将这袖箭置于木匣中,遇到危险之时,只要启动木匣上的机关,便可放出袖箭!” “这袖箭好做吗?” “奴婢也没见过,只是听师傅讲过,若是小姐想要一个,那奴婢明日便去找师傅要一个来!” 玉桑宁点头,“好,明日你就去问问你师父,假若有银针最好,若是没有,那就给我弄个这样的袖箭来!” “小姐,您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吗?您放心只要有霜月在,定能护您周全!” “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走到花园,此时树上、亭子上和湖面上早已被白雪包裹,就连厅中的木椅上也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 两人站在厅中,玉桑宁感慨道:“说起来,我还真是有些惭愧,出生将门,可从小就没听父亲的好好练习,搞得现在不上不下,我羡慕那些可上阵杀敌的女将军,日子过得肆意、痛快!不像我,被困于这方寸间,做什么都身不由己。” 这些话,玉桑宁说于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本可以走前面的那种人生,跟着父亲出征,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 可她偏偏就要嫁给贺子冠,一辈子为别人养孩子。 困在那破院子中,直到死都出不去。 这辈子,她绝不能这样。 “霜月,上次让你找的那个会算账的账房先生,这两日可否带他来见我。” 霜月点头,“小姐,人早就候着了,您想见随时能见。” “好!那明日一早便让他来找我一趟!” 两人刚要回院子,玉桑宁便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姐!咱们还是走快些吧!” 玉桑宁笑笑,“为何要快些,我正好找傅姑娘有事呢!” 两人本来是要右拐回兰亭苑,谁知玉桑宁直接左拐往前厅走去。 “小姐!” 霜月叹了口气。 这怎么还上赶着找气受! 前厅内,贺子冠和傅轻语正坐在屋内说笑。 看见玉桑宁过来,傅轻语立刻坐直了身子。 “宁宁!” 玉桑宁笑笑,走到贺子冠身边的主位坐下。 往日两人相见,必会热络地说上几句。 可这次,玉桑宁却是明显的疏远。 “宁宁,那日的事情我一直想来和你解释一下,可当日三皇子便要和我商议开铺子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时间过来,你可不要生我的气才是!” “傅姑娘让一让。” 霜月端着茶,走到傅轻语身边,口气有些冲。 傅轻语皱眉,侧身给霜月让了让。 “宁宁,你身边的霜月姑娘这脾气一看就是爽快之人。” 玉桑宁还是没有回话,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傅轻语入府这三年来,玉桑宁从未像今日这般冷落过她。 她余光看向屋内的一众下人,心中满是愤懑,可也不能表现出来。 傅轻语轻咬下唇,一脸委屈看向贺子冠。 贺子冠立即清了清嗓子说道:“轻语你坐下说。” “宁宁还在生我的气,我……” “呵呵!” 玉桑宁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语妹妹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那天的事情,宁宁你……” “轻语妹妹多虑了,那件事情世子都没生气,我又有什么气的!不过既然妹妹今日登门,也省得我再遣霜月去侍郎府找你。” 傅轻语借着屋内烛光,想从玉桑宁的眼中读懂她的情绪。 “不知宁宁找我有何事?” “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妹妹如今已认亲回府,那我的嫁妆私库就没有继续让你打理的道理,正好这几日修琪要上山治腿要用银子,我正好清点一下我在京都的嫁妆。” 傅轻语与贺子冠对视时,眸中闪过一丝慌张。 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傅轻语便想着做些假账,以防玉桑宁一气之下要要回钥匙。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故作镇定道:“我在京都也没有相熟的账房先生,虽说账本一直都带在身上,可总要算清楚才行。” “无碍,正好霜月认识一个账房先生,明日一早便能过来。” 第61章 哄骗人心 “宁宁,明日我……” 玉桑宁懒得和傅轻语在这儿周旋,听着这些借口,她着实是有些反胃,于是打断她说道: “轻语妹妹,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是实在不愿跑,明日我让霜月去拿一趟便是。” 说着,玉桑宁便朝着霜月抬起了手,霜月赶忙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我今日实在是头疼,有什么还是明早一起说吧!” 眼看着玉桑宁就要走,傅轻语心下乱作一团,她悄悄抬眼看向贺子冠。 贺子冠表情也不怎么自然。 晌午出府的时候,玉桑宁说过此事。 可他见到傅轻语之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两人先是因为那日在东街巷子的事情拌了几句嘴,之后贺子冠便倒在了傅轻语的温柔乡中,全然忘了这件事。 “宁儿,此事不用如此着急,你三年多没有打理嫁妆,轻语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清点清楚,这个还是等修琪从禅阳寺回来再说吧。” 玉桑宁嗤笑一声,转身看向贺子冠。 “世子怕是忘了,咱们回京时一共也没带多少银两,路过盈川之时世子与轻语非要包船走水路,银两早已花了大半,现下世子又和哥哥说要给母亲准备隆重的贺礼,桑宁如若再不想法子,怕是到时候咱们只能在府中称病不去参加母亲的寿宴了。” 贺子冠皱眉听着玉桑宁的控诉,总觉得她是在嘲讽。 可他二人在一起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他深知玉桑宁不是这样的人。 “宁儿,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玉桑宁朝着贺子冠福了福身,“桑宁不知拿回钥匙此事有何难,如若轻语妹妹不想跑这一趟,那让霜月上门取便是,若是轻语妹妹觉得麻烦,那我也说账房先生已经找好,一切交由先生去做便是。” “眼下好不容易有法子治修琪的腿,若是因为银子去不了,那修琪怕是要恨咱们这一双爹娘一辈子!” 说着,玉桑宁抬手掩面开始低低抽泣起来。 “别的不说,这贺修琪是傅轻语的亲儿子,别人不心疼她可是心疼得紧。” “宁宁,若是只要些银两,那我明日差人送来便是,钥匙明日我也一并给你送过来,不过这查账之事你还要多给我些时日,咱们姐妹多年,不能因为这没有整理好的账目生分了不是。” “一把钥匙而已,怎会让你我二人变得生分,妹妹多虑了,今个儿我实在是有些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明日就不劳妹妹奔波了,霜月一早便会去找你拿钥匙和账本。” 玉桑宁扶额在眉间揉了揉。 “霜月,走吧!” 不等贺子冠和傅轻语再开口,玉桑宁便顺着长廊消失在了拐弯处。 傅轻语见状,眉头一皱轻哼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贺子冠给三福使了个眼色,三福点了点头。 “都先下去吧!” “是!” 几个下人便走出了前厅,还不忘关上房门。 “自打这次回京,她便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出出一件件的就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贺子冠走到傅轻语身边坐下,“你多虑了,晌午我出门的时候,她就和我说了这事,起因是那张嬷嬷告诉她禅阳寺的高僧能给修琪治腿,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能给修琪治腿的,就算是散尽家财她也是要做的。” 听到能治腿,傅轻语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当真?不过这高僧能有单怀风厉害?他可是神医的亲传弟子!” 说起单怀风贺子冠就来气。 “单怀风晌午的时候已经回了侯府。” 傅轻语“蹭”地站起身,“走了?为何?玉桑宁也没拦着?” 当初这单怀风可是玉桑宁要死要活的骗来世子府的,为此还向她支了上百两打造这竹园。 怎的这不过月余就走了! “他走了我的琪儿怎么办?” 傅轻语之所有走得干脆,就是因为府中有玉桑宁这个“娘亲”悉心照顾她儿子,还有单怀风这个神医“舅舅”随时看着。 如若单怀风走了,单是玉桑宁这个娘亲还有什么用处。 “单怀风走的时候留了方子,说什么药引难寻,不过这都是他的事,咱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傅轻语假意嗔怪地在贺子冠的胸前锤了一下。 “天下的父亲,也就你这么心大了,万一这药引一直寻不到,那琪儿岂不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贺子冠想到那性子乖张的贺修琪,心中烦闷不已。 他一把搂住傅轻语,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实在不行再多生几个,玉桑宁有句话本世子倒是觉得说得挺对,这偌大的王府,养个人还怕养不起吗?” 傅轻语靠在贺子冠的怀中,眉头蹙起。 “世子,这……” “莫要担心,那禅阳寺我已命人去打听了,据说庙内主持是绝世高僧,可让死人复生,你陪他上山瞧瞧,说不定这腿就治好了!” 傅轻语立刻站直身子,“我去?” 贺子冠点头,“你那儿子成天到晚闹腾,说谁也不见,就要见你,若不是早上他拿开水把单怀风的那个徒弟烫伤,单怀风也不会下决心离开世子府。” 说到此,傅轻语看向门外。 “世子,轻语想去看看修琪,天色不早了,我还要早些回去,以防她们去找麻烦。” “找麻烦?” 贺子冠皱眉。 “哎!” 傅轻语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殿失仪,认亲又不顺利,我那嫡母嫡妹本就对我不喜,我又是这样回府。” 傅轻语一双凤眼含着泪花看向贺子冠,“那日在东街巷子,我不是不想嫁与你做妾,只是我本就是庶女,在殿上又被宁宁说出已婚生子,如若再引偷情的名声嫁与你做妾,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即便日后你有法子把我抬成平妻,那又有什么意义,我和三皇子合伙做生意,我知道你会因此伤了心,可若我不想法子再赚些名头回来,那日后我认回修琪这个儿子,也会让全天下人都耻笑他!” 贺子冠最是看不了傅轻语这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她这么一说,连续多日的烦闷,全都变成了怜惜。 甚至在心中骂自己粗心,竟没有提前部署好一切。 第62章 把柄 “轻语,这事怪我,从今往后我定会处处为你着想,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两人说着,深情相拥。 傅轻语吸着鼻子,抬头看向贺子冠。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玉桑宁的嫁妆,虽说这些年这些铺子经营得还算不错,也是赚了不少银子,可后续的铺子开的也多,前几个月又投进去了一些,现下她要查账,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贺子冠笑笑,“这有何难,今晚让三福去找何管事,支些银子出来补上便是,贺家在京都的铺子也不少,去年听你的把城郊的庄子开成温泉山庄,一下子就赚了上万两,母妃说好要分一半给我的,一半没有八千也有五千,怎么也能顶一笔。” 傅轻语听到贺子冠这么说,当下便松了口气。 她手中的铺子虽赚钱,可从古到今就没有一个男人是靠谱的,这银子还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王道。 有了世子这几千俩,到时候自己再加进去些,总能先把玉桑宁应付过去。 剩下的,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玉桑宁这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这深宅之中,想凭一个账房先生就查她的账,哪有那么容易。 “世子,轻语幸亏有你,真是不知当初若是没有遇到你,轻语该如何是好!” 贺子冠心情大好,一下一下地抹着傅轻语的后背。 “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我是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傅轻语含羞带怯,抬头在贺子冠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子冠,这几日我夜夜都在想你,等我和三皇子的买卖做成了,得了他的眼,能在惠妃跟前说上话,到时我定让惠妃做主,成全你我二人!” “母妃早就说过,她一纸书信便能让你我完婚,你又何苦绕这么大弯子!” 傅轻语摇头,“轻语不想做平常的女子,轻语也想让世子面上有光,以前就罢了,大家不知轻语的出身,宁宁已在大殿上说了,那轻语便要自己争个名声,倒是不止是轻语,世子您也会让大家刮目相看的。” 贺子冠点头,当初他就是看上了傅轻语这种与众不同。 大玉的女子,谁不是出嫁从夫,玉桑宁这样的女子,虽说长相、家世都是一流,可终归还是甘心在家中相夫教子,没有半分特别之处。 看傅轻语就不同了,虽说这商人是最不受重视的,可这人活在世上,做什么能离开这些银子。 更别说这几年父王在沉州的民心,也是离不开傅轻语出谋划策。 这样的女子。 世间少有。 “子冠!” 傅轻语抬手摸着贺子冠皱起的眉头,“用不了多久,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 贺子冠点头,“对,等日后父王成就大业,我就休了那玉桑宁!到时候咱们再多生几个!” 傅轻语娇俏地轻哼一声。 “说到这儿,子冠我好几日没见琪儿,我想他了!” 贺子冠如今心情大好,说道:“走,你我现在就去看琪儿,他若是看到你,定会开心的。” 傅轻语笑着点头。 接着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前厅。 夜幕降临,两人都未发现前厅的屋顶上,一道黑影闪过。 霜刃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兰亭苑。 “咚咚咚!” 白苏才添炭火,就听后窗有动静。 此刻,玉桑宁正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喝着。 她超白苏抬了抬下巴,白苏立刻上前打开了后窗。 “小姐!” 霜刃表情不似平常那般随意,面色凝重的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听到什么,直说便是。” 霜刃顿了顿,便回想着方才听到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全都复述了也一遍。 “什么?惠妃娘娘、三皇子?还要助王爷成就大业?我的个乖乖!小姐,这两个人怕不是都疯了吧!他们是觉得这全天下的人都傻子不成!” 霜月一边帮玉桑宁捶腿,一边瞪着两只眼睛听着霜刃的复述。 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旁的白苏也是惊得瞪大眼睛。 “小姐,这……” 白苏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不敢说话。 若是世子有谋反之心,那日后她家小姐会不会受连累,侯府和将军府会不会也…… 她不敢想下去…… 三人齐齐看向玉桑宁。 玉桑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白苏。” 玉桑宁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汤汁。 “你去把何管事找来。” “小姐,奴婢……” 这何管事傲气得很,平日里只听王爷和王妃的话,她只怕自己叫不过来。 玉桑宁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个木盒子,“你拿着这个,何管事看到这个自会随你过来。” “是!” 白苏利落地接过木盒子,转头便跑了出去。 “霜刃,你去这几个铺子瞧瞧,打听一下他们这一年来的营业情况,再去温泉山庄的后山密林中……” 霜刃听完,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姐,这……” “你照办便是!” 霜刃领命,从窗中一跃而出。 …… 烛火摇曳,时不时地还传出炭火飞溅的“呲呲”声。 霜月有一肚子想问的。 可她看着闭目不言的玉桑宁,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屋子的棉布帘子被掀了起来。 何管事一脸不善的跟着白苏走了进来。 “世子妃,何管事来了!” “你们先下去吧!” “是!” 白苏和霜月同时应声。 白苏在门口等着,霜月从踏上跳下也快步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玉桑宁和何管事。 这何管事的明面上是王妃玉念影身边何嬷嬷的亲弟弟。 这些年一直都管着玉念影在京中和近郊的产业。 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 玉念影都知道。 可因着何嬷嬷的缘故,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世,玉桑宁也是在死前一年左右才知道这何管事并非何嬷嬷的弟弟。 真实身份居然是何嬷嬷的青梅竹马。 两人暗通款曲,还有一已经成年的儿子和及笄的女儿。 何管事把在王府贪污的银两给自己的儿子在京都近郊的几个郡县开了不少买卖。 暗着强了不少王府的生意。 玉桑宁给白苏的那木盒子中,放的便是这铺子的进货凭证。 第63章 何管事的秘密 玉桑宁左手手指轻扣桌面,表情很是耐人寻味,她右手举着茶盏轻抿了一口。 随着茶盏被放在桌面发出“咔哒”一声,还算平静的气氛顷刻间被打破。 那张证明何管事以权谋私的进货凭证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桌子上。 何管事跪在地上看了看那张凭证,又看了看玉桑宁,有些拿不准玉桑宁的态度。 按理说,他是早该来拜见玉桑宁的。 可这府中上下谁人不知世子妃一心只扑在少爷的腿疾上头,对府中大小事宜一概不过问。 以往这世子妃回府也从来不会召见他们。 哪曾想今日却莫名的被叫了过来。 “老奴不知太子妃这是何意?” 何管事仗着有何嬷嬷撑腰,又是京都王府的老人,一向都是眼睛朝上,就连世子见了他都要打声招呼。 更别说这不怎么受宠的世子妃,她更是不会放在眼里。 “没什么意思。” 玉桑宁冷声说完,又抬手拢了拢她的披风。 “只是有人给我看了这单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就想着让何管事自己来瞧瞧。” 何管事是人精,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直接开口道:“世子妃有事让奴才办直说便是。” 玉桑宁笑笑,她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琪儿的腿疾你也是知道的,晌午的时候听张嬷嬷说,这玉川的禅阳寺有位高僧可以治这个病,我就想着拿些银子去给琪儿瞧瞧。” 何管事拧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世子妃嫁进来好些年了,可从未问他们要过银子,这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要银子事小。 既然这世子妃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想必给了银子应该就不会说什么。 于是何管事便松了口说:“世子妃要多少银子说便是,当初王妃回沉州之时便说过,五千俩以内老奴都可先支取再通报。” “五千两?”玉桑宁摇头,“不够,我听闻那高僧的诊费着实有点高,这次怕是没有一万两成不了事!” 方才眉头才舒展的何管事,立刻又皱起了眉头。 心中暗骂这玉桑宁狮子大开口。 一张嘴便是一万两银子,他倒是不知,这世上还有诊费这么高的大夫! “一万两怕是奴才没有这个权利!” 玉桑宁笑着摇了摇头。 她今日不是非要拿到这个银子,她要的是这何管事应下这件事情。 就见玉桑宁纤细的手指摸着青瓷茶碗,缓缓开口,“听说城南胭脂铺子的掌柜同何嬷嬷长得十分相像,都说这侄女儿肖姑母,看来着实有几分道理。” 何管事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玉桑宁平白无故为什么扯开话题。 但却也还是点头附和下去。 “是,那是自然,老奴的女儿自是……” 何管事话说一半,心觉不好。 这世子妃断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 果然,玉桑宁一只手撑着脑袋,食指点了点额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可我怎么听说那女子是何嬷嬷所生,用的稳婆和王妃还是同一人,都是……” “世子妃!” 何管事心中大骇,可有些话他不能让玉桑宁说出来。 “世子妃说笑了,堂姐自打入了王府便没想过嫁人,别说是孩子了,身边就连个男人都没有,您这么说不是坏了她的名声吗?同为女子,世子妃您还是莫要听那些流言的好。” 玉桑宁笑着摇头,“我从来都不信空穴来风,这事要想验证也不难,把她们二人叫过来滴血验亲,一试便知!” “何管事,你是聪明人,我只是想琪儿到了玉川,身边有足够的银子傍身,至于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查……” “至于这秘密……”玉桑宁的目光移至何管事的身上,微微挑眉,“守不守、要不要守,就要看何管事自己了!” 何管事哪里被人这样威胁过? 以往都只有他威胁恐吓别人的份,今日他自己却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件事只要被拆穿,他们一家四口就是个死。 若是王爷怪罪,怕是他家中族人也要受牵连。 这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世子妃,这一万两不是小数目,奴才还要禀报王妃才是。” 玉桑宁勾唇,她的目的达到了,自己开口要了这银子,不管什么时候给她,贺子冠都不能用同样的借口再去开口要钱。 没了银子,她倒要看看接下来傅轻语要怎么办! “自是要禀报的,琪儿也不是要立刻动身,不过就是要劳烦何管事了,还要去准备银子。” “白苏,去把那个珍珠玉蝴蝶簪拿来。” 白苏闻声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何管事,随即走到梳妆台前找出簪子放入锦盒中。 “世子妃!” 玉桑宁抬了抬下巴,白苏立刻会意,把簪子拿到了何管事身前。 “这簪子就当是我送何姑娘的见面礼了,和何嬷嬷模样相似,那也是个美人胚子。” 何管事深吸一口气,抬手接过盒子。 “谢,世子妃!” “行了,那这天也不早了,何管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何管事动作麻利地起身,他可真是一会儿都不想在这待着了。 “奴才先回去了。” “去吧!” 何管事拿着锦盒,快步走出了玉桑宁的房间。 刚出屋子他便长吁了一口气。 这手中的锦盒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他还真是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的世子妃,私下会是这样的狠角色。 他缓缓走在回去的路上,自嘲地笑了笑。 以往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世子妃。 倒是忘了她外祖是随先皇开疆拓土的镇国公,他父亲是定安侯,就连她自己都是御赐皇姓的乐安县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不问世事,甘心在后宅中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 “哎呦!” 就在何管事想的出神的时候,不知从哪窜出一个黑影,扑到了他的身上。 “哪个兔崽子不长眼?看爷不把你皮给扒了。” 何管事本就不爽,忽的被这么一装更是怒火中烧。 “何管事!是我啊!三福!” 借着月光,何管事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心中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三福啊!这是要作甚?怎么跑得着急忙慌的!” 三福揉着额头说:“就是要去找您啊!” “找我?” 何管事心中郁闷。 这平日没人找,怎的今日都扎堆了。 “对啊!方才世子让我去找您,说要支些银子出来,给小少爷去玉川治腿疾。” “腿疾?” “对啊!小少爷的腿你也知道,本来是单三少爷在治,可也不见成效,今个儿宫里来的那个张嬷嬷和世子说玉川的禅阳寺里有高僧能治病,就是要花不少银子,这不,就赶紧让我来寻你!” 世子也来要,那倒是和王妃更好说了。 第64章 傅轻语又动心思 “方才世子妃已经找过我,既然都是要给小少爷治腿疾,那给谁都一样!” 何管事心知两人都来找他要银子,肯定不寻常。 可这银子必须给世子妃。 “不一样啊!世子给是世子的,世子妃是世子妃的!何管事要不你把这银子支给世子,世子妃那你去说一声便是。” 何管事笑笑。 “三福,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银子我都答应了,一会儿便要给王妃飞鸽传书,我先等王妃的信,要不你回去和世子说一声?你我都是奴才,还是世子自己去和世子妃说比较妥当。” 说完,何管事也不管三福还有话说,便急匆匆地走了。 他当即火急火燎地赶往贺修琪的院落。 …… 屋内。 贺修琪正一脸委屈的坐在床榻上,稚嫩的双手紧紧的拉着傅轻语。 才几日未见,傅轻语觉得贺修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这可怜样,简直要把她心疼死了。 “轻语姨,他们对我一点都不好,母亲因一个外人打了我,父亲也打我,他们都不如你好,轻语姨你还是把修琪带走吧!” 眼前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听着他这一声声的控诉,傅轻语简直心如刀绞。 “琪儿不哭,轻语姨答应你,日后定会经常来看你!” 她素手拂去贺修琪眼角的泪痕,“你是这世子府的小少爷,断不能被欺负了!” 贺子冠远远地坐在屋子中央,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谁敢欺负他,混世魔王一个!我打他都打轻了!” 傅轻语白了贺子冠一眼,心中恨极了! 要这男人有什么用! 连自己的孩儿都保护不了! 还帮着外人一起动手。 想到这,傅轻语直接说:“琪儿别怕,日后轻语姨定会日日来看你,还和之前一样好吗?” 贺修琪连连点头,“好!” 旁边的张嬷嬷和乔嬷嬷盯着傅轻语的目光冷了冷。 “傅姑娘,望你注意分寸。” “您终究是个外人,能够随意出入少爷的院落已是莫大的恩赐,来与不来岂是你能做主的。” 傅轻语心沉了沉,唇角扯出抹牵强的笑,“两位嬷嬷教育的是,轻语万不敢忘却自己的身份。” “世子!世子!” 张嬷嬷刚要开口,就见三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贺子冠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三福看了眼屋内的人,赶忙凑到贺子冠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贺子冠听完皱眉想了半天。 眼下他若是非要和玉桑宁争,那到时玉桑宁还是会问傅轻语要嫁妆里的银子。 若是那样,最后这银子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你过来!” 贺子冠勾了勾手指,把三福叫了过去。 三福听令走到贺子冠身边,“你去书房把那些父王平日里不会看的字画拿出去当了!不用多,四五千两便够!” 三福瞪大演讲看向贺子冠。 “世子,这!” “这什么这?书房里的珍贵字画那么多,还有那些古董瓷瓶,少一两个谁能看出来?” 贺子冠声音不大,远处的嬷嬷和傅轻语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是看见三福一脸为难。 “叫你去你就去!这银子明日一早务必给我弄回来!” “是!” 三福领命之后,又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三福一走,这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贺子冠面色不变地喝着茶,傅轻语看了他一眼,也没做他想。 见贺修琪还是闷闷不乐,傅轻语便把人搂紧怀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琪儿乖,过几日轻语姨带你去玉川治腿疾,待你腿疾治好,我们便一同去游山玩水!” 贺修琪等着大眼,一双眼中满是惊喜。 “当真?轻语姨,你当真要陪修琪去玉川?” 傅轻语捏了捏他的脸蛋,笑容宠溺,“当然,轻语姨什么时候骗过你。” 贺修琪高兴地当即一把抱住傅轻语,软糯道说:“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轻语姨是待我最好的,我最喜欢轻语姨了!。” 张嬷嬷和乔默默听着这话甚是刺耳,“小少爷,世子妃平日里为你付出的才是实实在在的,这傅二姑娘,说到底也是个外人!” 张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说这些除了贺子冠,这屋中也没人敢反驳。 可贺修琪却不依不饶:“一个奴才,你懂什么?夫子说人生在世父母出身选不了,可若是可以选,我定要让轻语姨做我的娘亲!母亲只会逼我吃药,逼我练腿!她根本就不爱我!” 张嬷嬷心里替玉桑宁不值。 “这世上也就只有亲生父母才会费尽心思想让孩子变得更好,世子妃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少爷你呀,小少爷,你怎能这样糟蹋世子妃的一片心意。” 贺修琪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张嬷嬷,而是乖巧的窝在了傅轻语的怀里。 “孩子就是这样,谁对他好,他就想和谁在一起,都说童言无忌,嬷嬷不会把孩童的玩笑当真吧!” 傅轻语缓缓开口,这说出的话更像是在讽刺张嬷嬷多管闲事。 张嬷嬷和乔嬷嬷在旁对视一眼,忍不住双双呼出一口浊气来。 “嬷嬷也莫怪琪儿,他还小,不懂事,宁儿平时对他的确是严厉了些,他才会只爱轻语,日后他长大了定会知道宁儿的良苦用心。” 张嬷嬷心中冷哼。 这世子永远都是这幅样子。 关键时候当个和事老。 她始终是个外人,说也说不了几句了。 就是可怜那世子妃。 没日没夜地照顾,全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念,张嬷嬷走到贺子冠身前福了福身。 “世子,若没什么事,老奴便先回去了。” 这张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贺子冠也不敢怠慢,于是点头说:“张嬷嬷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嬷嬷低头称是。 回头又看了眼榻上傅轻语和贺修琪那副母子深情的模样,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要放在以前,傅轻语是绝对要把张嬷嬷送出院子,还要好好巴结她一番。 可此时不同往日,现在傅轻语要和三皇子一起做买卖。 日后是要攀附惠妃的。 所以眼看着张嬷嬷走,她也没说什么。 “怎么今个儿不见荷香?” 傅轻语假意生气,在贺修琪的鼻头轻点了一下。 “是不是你又调皮,把荷香骂走了?” 贺修琪哼了一声。 “谁知道她去哪儿了,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第65章 又生心机 “哼!傅姑娘还是别找荷香了。” 乔嬷嬷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那贱婢在庙里和张六私通,还被,还被永宁公主撞见,简直就是败坏王府名声,此等心术不正之人,根本不配在小世子面前伺候!” 傅轻语闻言,本还微微带笑的脸上,表情逐渐变得难看。 她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这荷香是王妃亲赐给玉桑宁的,脑子灵活,又有野心。 是傅轻语在这个世上少有的几个能聊到一起的女子。 可她明明记得荷香和自己说过,张六中意的是白苏…… “世子妃仁慈,没有把这贱蹄子乱棍打死扔出去喂狗,居然还让她和张六那个腌攒货成了亲,真是世风日下……” 乔嬷嬷盯着二人成亲,荷香那副讨好下贱的样子,到现在她还记得,真是想起来都叫人恶心。 傅轻语听着便知这其中自是有蹊跷。 于是便开口道:“不知荷香在何处?我与她倒是也有些交情,不管如何,成亲这等大事,还是要去祝贺一下的!” 乔嬷嬷最看不惯这个傅轻语矫揉造作的模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原先大家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念在她和世子妃关系好的份上,都还给她三份薄面。 可如今得知身份也不过就是一个四品侍郎的庶女,居然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看她那狐媚子样,谁不知道她和世子的关系。 想到这,乔嬷嬷心中便替自家小姐不值! “下贱之人就算是嫁了人也不安分,今个人中午张六还去中门问了小厮,说两天没见她人了!估摸着又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脸回来了吧!” 乔嬷嬷又冷哼一声,“或者是觉得丢人,找了个地方自尽了吧!” 傅轻语笑笑没接话,荷香这人她了解。 胆子大,想得也开。 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断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寻死觅活。 想到这,傅轻语假意清了清嗓子,贺子冠闻声看向这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时,傅轻语怀中的贺修琪哼哼了一声,多日的暴躁,终于在傅轻语到来之后,温顺了许多。 这样子看在傅轻语眼中,着实是可爱的紧。 她抬手捧起贺修琪的脸,“琪儿是不是乏了?” 贺修琪嘟嘴,接着揉了揉眼,“嗯!我要轻语姨搂着我睡!” 傅轻语勾唇,随他一起躺下,揉着他的发顶,声音轻柔道:“睡吧,轻语姨不走,陪着你!” 得了保证,贺修琪这才心满意足地钻进了被子里面,除了头以外其余部位裹得严严实实的。 傅轻语眉眼含笑好不温柔,一旁的贺子冠看得有些失神。 毫无疑问的是,傅轻语是美的,从见她第一眼起贺子冠便深信不疑。 偏偏这样的女子,不仅美,还有脑子。 不仅帮他娶到了全大玉最高贵的贵女,还帮他生了孩子。 内宅之事做得好,外院的事情也毫不含糊。 打理的铺子各个都盈利颇丰。 还帮父王维护沉州的官员,出主意让沉州的百姓都对父王忠心耿耿! 这样的女子,若是能有个好的出身,那这世子妃的位子怎会落入她人之手。 想到这,贺子冠心中不免对玉桑宁又生出一些不满的心思。 床踏上,随着傅轻语一下又一下地拍抚,贺修琪渐渐进入了梦乡。 大抵是有傅轻语在旁,梦里的贺修琪眉头舒展,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来。 在他眼中,轻语姨娘是真的让他感到很安心。 见贺修琪的呼吸逐渐平稳,傅轻语这才和贺子冠离开了院子。 两人走在府中廊道中,并不言语,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道旁的梅花开得正盛,如火一般的鲜艳夺目。 即使是落败了,掉入雪堆里面也是星星点点的点缀,在月色下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可这些景色贺子冠都觉得不及身旁的傅轻语半分。 美人在侧,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也觉得浑身滚烫,心猿意马。 “我们……” “我该走了。” 两人同时开口,贺子冠剩下的话被傅轻语堵在了喉咙里面。 他有些错愕,“刚过酉时,你着什么急?” 贺子冠笑得暧昧,手抚过傅轻语的耳后,将一缕碎发轻轻别了起来。 随后手便开始有了自我意识般的抚摸。 所经之处就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 不料,作乱的手却被傅轻语轻轻捉住。 傅轻语微微蹙眉,嗔道:“别闹,现在不是时候。” 贺子冠一听便不乐意了,“这都几天了?难不成你还真的想让我去找玉桑宁才高兴?” 傅轻语娇嗔地轻哼一声。 “男人果然就是下半身的动物,这才几日不见,你就想到了她,难道你忘了她已是不洁之人?从前说起这个,你还生气,我离府才短短几日,没想到你尽开始……” “好啦!” 贺子冠赶忙打断傅轻语的话。 这两日,他日日宿在满红楼。 云香虽说也是他一手调教的,可在这床笫之间总比上傅轻语来得畅快! 教出来的人儿,可便是比不上傅轻语。 他最爱的,便是傅轻语在声声娇吟中媚眼如丝叫自己相公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觉得哪怕是让自己把心都掏出来也愿意。 在床事上,傅轻语是大胆且极具魅惑的。 贺子冠眼神热切,把傅轻语看得也好似身上着火一般。 她双手交缠,心中有些犹豫。 自打回了侍郎府,这府中一个给她好脸色的也没有。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庶女,没有靠山,怎么也不会有人待见。 偏偏这侍郎嫡女傅婉莹日日恨不能将眼睛粘在她身上,为的就是找她的错处。 傅轻语现如今在府中可以说得上是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可她…… 可她也的确许久不曾行过房第之事了…… 思索间,她已被贺子冠拉着走到了他前院的书房。 看到曾经两人的小天地,傅轻语便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贺子冠一听,知晓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笑吟吟道:“戌时一刻。” 傅轻语颔首,心中思索着,这个时间傅婉莹是早已睡下了。 既如此…… 第66章 尽在掌握之中 傅轻语嗔了贺子冠一眼,娇怪道:“偏你蔫着坏,在府里都敢,就不怕被玉桑宁发现?” 贺子冠见傅轻语的态度,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八分,于是勾起傅轻语的下巴,“本世子有什么好怕的?她玉桑宁又能奈我何?” 傅轻语眨了眨眼睛,“你不怕我还怕呢。我的处境你是清楚的,要是叫人知道了你我之间的事情,我怕是要被拉去浸猪笼!” 贺子冠顺势将傅轻语搂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抚,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怕什么?一切有本世子在,还能让你遭难不成?” 傅轻语面上一片娇羞,心中却是忍不住诽谤。 贺子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要是真遇到事儿了,怕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男人一向是没什么担当的。 贺子冠不欲再多费口舌,索性将傅轻语拦腰抱了起来。 傅轻语低呼一声,抱住了贺子冠的脖子。 两人于月色下便朝着贺子冠的院子里走去。 二人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殊不知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入了霜刃的眼中。 霜刃得了玉桑宁的命令,自傅轻语踏入王府便开始了监视。 他得到的命令只是在傅轻语回到侍郎府之后,给嫡女傅婉莹传信写明傅轻语回府的时间。 至于其他的,傅婉莹自己便会刨根问底似的探查。 说多了反而显得过于刻意。 可,真正看到贺子冠如此负心薄幸,傅轻语轻佻放荡的样子,霜刃便做不到袖手旁观。 霜刃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他是真的替玉桑宁感到不值得。 偏生玉桑宁早已下了命令,此事还不能让旁人知晓。 霜刃盯着两人的眼睛微微发红。 在二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霜刃终于快步跟上,随着这对奸夫淫妇来到了贺子冠的院中。 贺子冠大概是早有预谋,屏退了伺候的奴仆,就连三福都不见了踪影。 这倒也是误打误撞地方便了霜刃。 于是他点地而起,落在了房梁上,悄悄掀开瓦片,入目的便是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与此同时,一阵糜音传入耳中。 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目。 …… 霜刃再也听不下去两人不知廉耻的对话,只觉一阵怒火中烧,火气直冲天灵盖。 他实在是忍不了谪仙一般的玉桑宁,要遭受奸夫淫妇的背叛便罢了,甚至还要被拉出来比较嘲笑。 他看向自己腰带随身带着的迷药,到底是没能忍住。 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还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人便这样陷入了沉睡。 霜刃想得很简单,只要翌日有人发现,那贺子冠便再也掩饰不了这丑闻,连带着整个王府面上也无光。 可霜刃却又想起了玉桑宁。 自己这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破坏了主子的计划呢? 做暗卫的,最忌讳的便是擅自行动。 霜刃恍然惊觉自己或许已然酿成大祸,于是慌忙朝着兰亭苑跑去,准备领罚。 来到兰亭苑,霜月正守在院中,见其魂不舍守的,便慌忙询问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怎么了?” 霜月从未见过哥哥如此慌张过。 霜刃忍着恶心,把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我知私自行动是犯了大忌,小姐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贱人!贱人!” 霜月此刻想杀了傅轻语的心都有。 今日要是换做她在现场,怕是现在那两人早就见阎王了! 哥哥还是保守了! 霜月思忖片刻,“你且在这等着,我进去替你向小姐讨罚!” 说罢,霜月转身动作麻利的撩起帘子便走进了屋子。 屋内。 玉桑宁还未就寝,只穿着单衣披着袍子,点着油灯在查账目。 一阵风掠过,灯影便摇摇晃晃,照得玉桑宁的脸忽明忽暗的,叫人看不清情绪。 “霜月姐姐你倒是慢些,小姐这两日本来就有点不舒服!” 玉桑宁倒是不恼,笑笑说:“霜月走路倒是有自己的风格。” 谁知,没等到霜月说话,倒是听到“扑腾一声。” “霜月替哥哥求小姐责罚!” 玉桑宁放下册子,拢了拢衣服,“有什么你说便是,怎的还到了责罚你的地步。” 霜月不想说出来污了她家小姐的耳朵。 可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小姐一直蒙在鼓里。 于是想了想,便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言罢,跪在地上再次叩首,“我和哥哥都知晓这是大忌,可事已至此还请主子莫要太过心急。只求主子降下责罚再让我们兄妹二人将功补过。” 良久,玉桑宁清冷淡漠的嗓音自霜月的头顶传来。 “起来吧,夜深露重的,地上凉。” 言毕,霜月便感觉到一双手托着自己站了起来。 霜月知晓是玉桑宁,却不敢抬头看她。 毕竟,这样小的事情都没办好,她委实没有颜面。 玉桑宁只是拍了拍霜月的臂膀,“既如此,你同霜刃便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查账,马虎不得。” 霜月有些呆愣,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一笔揭过。 她眨了眨眼睛,到底还是没能沉住气,“小姐,您还是罚我们吧。” 玉桑宁缓缓走回榻上坐下。 “不过是件小事,何至于就到了罚你的地步,本是想着明日查账的时候再说,既然他们忍不住,那这样也好,省得霜刃明日再去侍郎府部署了。” 霜月和白苏对视一眼,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今的小姐她们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玉桑宁没开口,而是给了白苏一个眼神。 后者便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接过玉桑宁的外袍,伺候玉桑宁更衣。 玉桑宁目光淡然,语气没什么起伏,“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更何况是世子,男人本性便是如此,你们又何须惊讶!” 玉桑宁知道白苏和霜月都为自己抱不平。 可她从小父亲便说,女子亦能自强,这男子要是能做到父亲那样,爱妻爱子,那便好好过日子。 若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就算和离了又有何妨。 自己的处境若是父亲知道,必然会叫自己和离,可她想要的可不止是这些。 第67章 静等好戏开场 霜月忍不住开口,“那难道此事便就此作罢嘛?” 玉桑宁挑眉,“当然不会,我已命人将近日所发生的事情全须全尾地告知了王妃,相信不日便有相信传回。” “这人既是世子喜欢的,那我这个做世子妃的就要宽容大度,断不能让他抱憾不是?” 说罢,玉桑宁似是想起什么般,看向了白苏,“张嬷嬷那边,你去告知一声,就说我已备好了车马,明日便将两位嬷嬷送回宫中。” 白苏迟疑片刻,问道:“小姐,小少爷还不曾动身前往玉川,连日子尚且都尚未敲定,明日就送嬷嬷回去,是不是有些着急?” “这会儿送走两位嬷嬷,不就少了照顾小世子的人了么?” 玉桑宁哪能不知道白苏心中想的是什么。 贺子冠有意让白苏去照顾贺修琪,白苏怕是因为此事这两日都没睡好。 “你放心,偌大的王府不至于找不到照顾小世子的人,至于两位嬷嬷,明日走的话,还要早早的去向世子辞行,你还是早些去吧!” 白苏和霜月都不是傻子。 一听玉桑宁这么说,便立刻知道了她的用意。 两人伺候玉桑宁睡下之后,白苏便来到了张嬷嬷的院子。 远远便看着油灯照得人影晃动。、 看来这两个嬷嬷还没睡呢! 白苏敲响房门,里头张嬷嬷有些嘶哑的声音便传来。 “谁啊?” 白苏道:“嬷嬷是被我白苏。” 闻言,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张嬷嬷便披着一件外袍打开了房门。 “是白苏姑娘啊,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嘛?” 白苏探究的目光看向屋内,看着桌上的两倍茶盏便知刘嬷嬷也未歇息。 “嬷嬷可否让我进去说?” 张嬷嬷拢了拢衣袍,侧身让开一个位置,“这是自然。” 白苏坐在桌旁,笑了笑说:“方才世子妃说起傅姑娘和世子的事情,便想着看看日子,可这一看就发现明日是个宜出行的吉日,于是便想着既然两位嬷嬷这两日要回宫,那不如就明日如何?” “世子妃说要不还要等上半月,两位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用的顺手的嬷嬷,这一走就是月余,怕皇后娘娘那边念着你们,于是……” 白苏跟着玉桑宁时间久了,自是会说话。 两位嬷嬷也不是傻子,一听也就听出来她的意思。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张嬷嬷便说道:“早听闻世子妃仁慈良善的,这才切身体味到,实在是我等的荣幸啊。” 白苏点头附和,“是啊!世子妃人善,可……” 张嬷嬷又怎能不知道这声叹气的意思。 “白苏姑娘,我有些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苏笑着道:“嬷嬷有什么说便是。” “白苏姑娘,你也要劝着点世子妃,可不能这么良善啊!那傅轻语就是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见天的勾引世子爷,真真的没脸没皮!” 白苏闻言,笑容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果真是叫主子说准了的。 她尚且还没说什么,张嬷嬷便迫不及待地谈论起了傅轻语。 想来也是傅轻语委实过分了些,引得人神共愤的境地。 “哎!”白苏叹了口气。 “世子妃一心都在小少爷身上,我也和她说过好多回了,世子妃这人实在是性子软……再加上那傅轻语能说会道,就连我们世子妃的嫁妆钥匙都诓了去……” 白苏恍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似的,忙捂住了嘴巴。 张嬷嬷一听,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气愤。 “白苏姑娘,这些事情我们回去都会如实禀告于皇后娘娘,你就放心吧!断不能让世子妃受了委屈!” 白苏有些动容。 想到玉桑宁婚前婚后,倒是不由自己地哭了出来。 张嬷嬷见状赶忙说:“白苏姑娘莫要伤心,说到底那傅轻语也就是个四品侍郎的庶女,怎么也比不上咱们御赐皇姓的县主!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次回宫,我定会把这段时间见到的一五一十的禀明皇后娘娘,断不能让一个庶女骑到世子妃的头上。” 白苏闻言止住哭泣,呆呆地问道:“嬷嬷此话当真?有人能替我家主子做主了?” 张嬷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自是当真,你且宽心。” 白苏眼中氤氲着一层雾气,急促地点了点头,“有嬷嬷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家主子能遇到嬷嬷这样为人刚正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珍惜我家主子的这份良善的。” 张嬷嬷一脸认真道:“姑娘放心,世子妃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白苏闻言,破涕为笑,“那便承嬷嬷吉言了。” “时辰不早了,就不叨扰嬷嬷了,还请嬷嬷早些安定,明日一早还得回宫复命。” 张嬷嬷笑说:“这是自然,天黑路滑,姑娘慢着些。” 送走了白苏,张嬷嬷掸了掸衣服,坐了下来。 张嬷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瞥了刘嬷嬷一眼,问道:“你可都听到了吧?” 刘嬷嬷颔首,“听了个十成十,只是没想到啊,这世子妃当年在京城是何等风光?那可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刘嬷嬷说这话的时候,似乎陷入了回忆。 只是过去的事情到底是过去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啊。 刘嬷嬷有些不解,“怎生世子妃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刘嬷嬷朝着天上供拳,“那可是圣上亲封的乐安县主啊,竟无端被一个庶女欺压着。” 张嬷嬷叹说:“还不是世子妃仁善。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刘嬷嬷冷笑一声,“京中良善的夫人多了去了,我记得礼部尚书的正妻王氏便是个温软的性子。可即便如此,不也风光无限?一屋子的妾室庶女的命全掌握在她的手上。” “你可知这是为何?” 张嬷嬷哪里又不知道刘嬷嬷的意思呢,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世子爷是个混不吝的,也忒拎不清了些。” “想当年,求娶世子妃的时候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世子爷更是跪在定安侯府面前起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过了多久?” 第68章 捉奸 “说到底,天下乌鸦一般黑,世子妃不该轻信世子爷的三言两语。” 刘嬷嬷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你我两个是半截入黄土的老东西了,又为奴为婢的,能做什么呢?” “还是待回宫禀明皇后娘娘再做打算吧。” “只是……”刘嬷嬷有些许迟疑,“只是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管这样的糊涂事,毕竟西南王妃还待字闺中的时候,最不喜欢的便是皇后娘娘这个嫂嫂,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两人也颇有些咀语。” 张嬷嬷笑骂:“你个老货,何至于将娘娘想得这般狭隘?这都多少年前的糊涂账了,哪里娘娘如今还记恨呢?” “更何况,这安定侯夫人同皇后娘娘乃是手帕交,娘娘再如何也要顾及着她的体面才是。不说别的,在太后跟前奏明此事便是,太后娘娘自有定夺。” 刘嬷嬷深以为然。 张嬷嬷拍了拍她,“罢了罢了,夜深露重的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回去复命。世子妃再如何不显山不露水,却也别忘了,外祖可是镇国公,那是圣上都忌惮的人物。哪里轮得到你我两个老货操心呢?” 刘嬷嬷笑的褶子都咧开了,“你说的有理,是我老糊涂了。” 说罢,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屋内。 守在屋外的霜刃闻言,心中不免有些温暖。 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不是? 两个嬷嬷同世子妃萍水相逢,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霜刃望向屋内,确认两位嬷嬷已就寝,这才飞身离开了院子。 …… 翌日清晨,白苏正在伺候玉桑宁梳洗,霜刃求见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玉桑宁一个眼神,白苏便了然,让霜刃进屋子里来。 霜刃一见玉桑宁,便跪下先行请罪,“昨日一事,是属下鲁莽,险些坏了主子大计。日后再不敢有下次,还请主子责罚。” 玉桑宁摇了摇头,“不是大事,昨日霜月已经禀明了。以后莫要再提。” 说完,话锋一转,问道:“那两人可清醒了?” 霜刃抱拳,“回主子的话,未曾。” 玉桑宁满意地笑了,“那便好。” 白苏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玉桑宁道:“主子,张刘二位嬷嬷已在外头候着了,说是向您辞行。” 玉桑宁闻言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来,“那便在辞行前,请两位嬷嬷看一场好戏吧。” 说罢,玉桑宁便出了屋子,一眼便见到了张刘两位嬷嬷挎着包袱。 两位嬷嬷朝着玉桑宁见礼,张嬷嬷开口道:“这段时间给世子妃添麻烦了,我们二人这便打算回宫复命,特来向世子妃请辞。” 玉桑宁面露惋惜,“两位嬷嬷要职在身,我也不好挽留。只希望这几日府中没有怠慢的地方。” 刘嬷嬷忙说:“哪里哪里,世子妃言重了。” 玉桑宁拉起两位嬷嬷的手,“这几日两位嬷嬷辛苦了,只是二位毕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要回宫复命,于情于理都该知会世子一声。” “左右我也要去世子院中,不如两位嬷嬷随我一同前往吧?” 张刘二位嬷嬷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贺子冠的院子里走去。 与此同时,贺子冠的院外,几个下人找不见三福急的团团转。 “三福哥这是哪儿去了?该叫世子爷起来了,要是兰亭苑那边来人可就坏了啊。” “哪里知道他去哪里松快了?现在竟然愈发胆大连主君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 “那咱们现在……?”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焦急。 偏生世子交代过除了三福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踏足院子,即便是急得抓耳挠腮也不敢贸然踏进院子里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玉桑宁一行人出现在了不远处。 几人只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僵硬。 身体反应更快,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拜见世子妃。” 玉桑宁微微颔首,朝着领头那人开口:“世子可还睡着?” 那人被问道,额头上止不住地冒汗,心道自己倒霉,这么多人就逮着自己问。要是三福在便好了…… 现下也容不得他多思多想,那人答说:“回世子妃的话,世子还不曾起身。有什么事不如晚些再说吧?” 霜月大喝一声,“大胆!你的意思是要赶世子妃走?怎么,世子在里头养了人不成?” 那人额头冷汗直冒,止不住地擦汗。 “不……不不不,小人没这个意思,小人哪里敢啊。” 玉桑宁倒是不见火气,温和地解释说:“倒并不是故意搅世子清梦,只是张刘二位嬷嬷今日便要回宫复命,现下王妃不在府中,总是得同世子辞行的。” 说罢,玉桑宁朝着两位嬷嬷歉意地笑了笑,“见笑了二位,平日里世子并不贪睡,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连带着三福也惫懒得不知道去哪里偷闲了。” “还请二位嬷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说罢,玉桑宁便带着白苏踏进了院子。 几个小厮想拦,却找不到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玉桑宁走进院子里。 跌坐在地上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刘嬷嬷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张嬷嬷给拉住了。 面对刘嬷嬷不解的眼神,张嬷嬷只是摇了摇头。 两人在宫里,又是在皇后娘娘身旁伺候的。又有什么没见过的呢? 此情此景心下早已了然,这世子只怕不是贪睡这样简单。 刘嬷嬷无非是想给彼此留点体面,也怕世子妃一时间接受不了。 可张嬷嬷却觉得,有些事情世子妃知道了也好,省得对世子总抱着期望。 一行人走进院内。 两个小厮低着头不敢说话。 见玉桑宁要开门进去,其中一个哆哆嗦嗦道:“回……回世子妃的话,世子还未醒来,小的,小的……” 霜月直接上前把他推到一边。 “世子妃在这,还用你通报……” 说着,不等那小厮再开口,直接推开了房门。 两个小厮瞬间跪地,面露惊恐,眼睁睁地看着玉桑宁主仆二人进入屋内。 屋内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通风。 一踏进,一股淫靡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饶是不通情事的小姑娘白苏,此刻也明白了殿内发生了什么。 平日里利索果断的小姑娘此时此刻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还时不时瞥向玉桑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是真的想不到世子爷竟敢白日宣淫,还敢将人直接带到院子里来。 这简直就是太不将玉桑宁当回事了。 玉桑宁倒是对此毫不意外,甚至有种要亲手揭开奸夫淫妇面具的快感。 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主仆二人越过屏风,原本被遮挡住的景象暴露在了两人眼前。 第69章 看你还怎么做你的平妻 只见贺子冠和傅轻语两人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赤裸着交缠着,周身裹着些许布料,早已分不清是谁的衣物。 从屏风到床边,两人的衣物散落一地,足以见得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两人甚至还维持着做那事的姿势。 玉桑宁捂着嘴,佯装惊讶,有些说不出话来。 心中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不禁长呼出一口浊气。 白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免惊呼一声,有些站不稳地撑着旁边的架子,脸盆恰好被打翻,动静传到了院子外头。 外头的张嬷嬷一下便反应过来,里头出事情了。 于是当机立断点了几个力气大的丫头便往里头闯。 几个小厮饶是再拎不清,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外人往里闯。 “嬷嬷!世子还没有起,您这么闯进去,不合规矩啊!” 小厮站在门上张开胳膊,于是死命拦着。 张嬷嬷冷哼,“我出宫办事乃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你们有几个脑袋拦我?” 这可是皇后! 几个小厮听到之后,都默默地放下了胳膊。 张嬷嬷于是看准时机,带着几人往里头闯。 一行人浩浩荡荡闯入屋内,脚步声、说话声都没避着床榻上的两人。 没一会儿,傅轻语便醒了。 贺子冠还在她身上趴着,重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你快下来!” 她刻意掐着嗓子说话,还撒娇地在贺子冠的背上锤了几下。 贺子冠不满地嗯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开口,紧接着便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昨夜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曾盖被子。 夜里露深霜重地,想必是着凉了。 浑身冰凉的感觉让贺子冠想要骂娘,刚准备开口,便注意到了傅轻语的不对劲。 “怎么了?” 他抬了抬发酸的胳膊,看着傅轻语全身僵硬,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前方。 贺子冠寻着傅轻语的视线超前看去。 恰好对上了玉桑宁的眼睛。 “轰”的一下! 贺子冠越过玉桑宁,看着一地的嬷嬷丫鬟,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看着玉桑宁微红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虽被捉奸在床,可这个时候贺子冠该有的世子气势还是要拿出来。 “老奴今日回宫,想着来和世子爷道个别,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出,没想到这傅三小姐昨夜居然宿在这里……” 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在场之人都能听得出来。 傅轻语瞪着眼睛。 上次在城东巷子,她尚可拒不承认。 可眼下,数十双眼睛盯着她和贺子冠,怕是没有那么好处理了! “那嬷嬷慢走!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方便,就不送你了!” 贺子冠破罐子破摔。 傅轻语这件事在沉州的时候他母妃便知晓。 这张嬷嬷、刘嬷嬷就算知道了,自己还有母妃撑腰! 就算她母妃还和太后、皇上怄气,那他也是皇亲国戚! 区区一个皇后,能奈他何? “哼!” 张嬷嬷看着床榻上扮作可怜像的傅轻语,眼中净是鄙夷。 “既然如此,那老奴便告退了,这府中之事回宫之后,定当知无不言!” “哼!嬷嬷无需和本世子说这些,本世子在自己院子宠幸一个未婚的女子,还是两情相悦,世子妃都没说什么,你又何需在这阴阳怪气?” 张嬷嬷勾唇轻笑。 “世子爷说的是!既是这样,那老奴就先告退了,世子爷,这天寒地冻地,还是早些把衣服穿好省得着凉了” 玉桑宁假意伤心,双手不停地搅着帕子,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张嬷嬷转身时,看到这样的世子妃,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子妃,老奴这就要回宫复命,日后还请世子妃多多保重!” 玉桑宁慌忙点头,说话间,竟有一滴泪落在了两人脚边。 那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不已。 可她就是个下人,也着实是无能为力。 “张嬷嬷实在是抱歉,今日之事,您回宫之后还是莫要告诉皇后娘娘,省得让她……” 玉桑宁顿了顿,“省得让娘娘烦心!” 张嬷嬷不忍再看玉桑宁,她白了一眼床榻上衣衫不整的傅轻语,“世子妃,那老奴先走了!” 玉桑宁点点头。 她知道,张嬷嬷回去不仅会说,甚至还会添油加醋地说。 傅轻语,完了! 张嬷嬷和刘嬷嬷朝着床榻上的贺子冠行了一礼,便要往出走。 傅轻语忽而觉得眉心一阵酸痛。 她的手搅着被子,知道今日之事定没有那么简单。 不仅是她,就连贺子冠也觉出不对来。 他再怎么纵欲,也不会在事后毫无知觉。 如今,他就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子冠觉出身边之人身子发凉,立刻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 傅轻语一言不发,只觉得眼眶酸涩。 这可真是全完了。 在这封建社会,出身本就决定一切。 她一个四品侍郎的庶女,还是不受宠的庶女,能走到今日本就不易。 本来想着这次借机攀附三皇子,日后自己做了皇商,那在这大玉也是独一份的! 可现下,自己赤身裸体被看了个精光不说。 还被这么多人捉了奸!日后怕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世子妃的妾室了! 她不甘心啊! 抬头间,她看到一个小厮的眼神透着淫邪。 想到没想就把被子全都扯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一旁的贺子冠便惨了,被子只有一条,被傅轻语这样一扯,他整个人便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一众人面前。 偏生除了不经人事的白苏和几个婢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以外,其余人便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贺子冠有一种自己在勾栏瓦舍当清倌的错觉,身体便任由几个蠢媪肆意窥视。 只一会儿,他便涨红了一张脸,朝屋外喊道:“三福!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贺子冠心中暗恨,拿定主意这下定是要扒了三福的皮才是。 连个门都守不好,还要他作甚。 可叫了半天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三福呢?三福给我滚进来!” 等了一会儿,屋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进来的却不是三福,而是霜月。 霜月进屋毫无吃惊之色。 在看到一丝不挂的贺子冠和在旁瑟瑟发抖的傅轻语时,脸上的神情更是鄙夷。 她低头朝着玉桑宁走去,附耳在她身旁说了几句什么。 玉桑宁听完,颇为讶异地捂着嘴巴,确认道:“当真?” 霜月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闻言玉桑宁摆了摆手,霜月便退了下去。 不知为何,贺子冠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玉桑宁看向自己的时候。 玉桑宁开口,便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世子,三福被抓了。” 第70章 误打误撞,又来惊喜! “被抓?什么人敢抓本世子身边的人?” 贺子冠撩开床幔,扯过一旁的狐裘披在身上。 屋内终于有长眼的丫头,拿了件衣服朝着贺子冠跑了过去。 贺子冠穿好衣裳,回身看向霜月:“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本世子身边的人?” “抓三福的是衙门的人。” 贺子冠皱眉,“衙门?” 玉桑宁看了眼还在床榻上的傅轻语,斜了斜身子,贺子冠便从她身侧走到了中厅。 傅轻语想开口叫人帮自己拿件衣裳。 满地的丫鬟嬷嬷都知道她想做什么,可世子妃没发话,谁也不敢。 玉桑宁回头瞟了傅轻语一眼,跟着贺子冠走到中厅,坐在他身侧,“通报之人说三福偷了东林王的遗物拿出去卖……” 没等玉桑宁说完,便听贺子冠说:“东林王遗物?怎么可能!” 贺子冠藏于狐裘之中的手紧紧的握了握。 “说卖的是当年王桥大师赠与东林王燕世宗的坠星川实景图,墨羽连天。” 贺子冠心中一凛,“怎……怎么可能,是不是他们看错了!” “臣妾也不知,还是叫来何管事问问吧!方才衙门来人,正好让何管事遇上了!” 贺子冠心中烦闷,这件事可大可小。 他眉头紧皱,立刻起身走出了房间。 傅轻语看着方才还一地奴才的屋子,立刻便走得空无一人。 她抬手在被子上锤了一下。 “玉桑宁!你给我等着!” …… 贺子冠和玉桑宁急匆匆地走到前院。 前院的正厅里除了何管事,还有一个身穿捕快衣衫的男子。 “小的付乾见过世子、世子妃!” 贺子冠嗯了一声,“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三福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怎么会偷东西出去卖?更何况那还是东林王的东西,更不可能出现在京都! 付乾拱手道:“此画已找专人鉴定,的确是王桥王大师的真迹,不会有假!” 贺子冠冷哼。 “既是王桥真迹,那这世上能评之人也没多少,你们这么快就查到了,本世子还真是怀疑,是不是有心之人要给我西南王府强扣罪名!” 东林王全家遇害,虽已过去六年,可皇上如今还在派人追查此事。 现下这幅画,还真是说不清了。 “刑部侍郎霍钊,霍大人到!” 几人还没说明白这事,就听门外的小厮高声通报。 又是霍钊。 不光是玉桑宁,现下连贺子冠都烦了他。 “下官拜见贺世子!” 霍钊缓步走进屋内,拱手朝着贺子冠行礼道。 贺子冠满脸的不耐烦。 可还不能惹这个人。 他变了变面上的表情,笑着说:“霍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不会是又来寻怀风吧!” 霍钊抬眼,正好和玉桑宁对上。 玉桑宁也好奇,这人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下官奉命追查当年东林王遇害之事,听闻您府中小厮,私自贩卖东林王遗物,不知此人现在身在何处?” 付乾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此人现在还被关在衙门的地牢之中。” 霍钊笑笑,“既然人不在王府中,那下官便告辞了!” “慢着!” 贺子冠拦住霍钊,“三福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绝不会和东林王的事情有任何牵扯,此事定是有人陷害。” “世子也知东林王全家惨死,皇上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追查此事,好不容易现如今有了眉目,说不定会亲自提审,世子放心,如若不是您府中小厮所为,皇上自会还他亲白。” 霍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王府。 贺子冠看着霍钊走远的背影,心中乱作一团。 后悔此事不该让三福一人去办。 若是他昨日…… 付乾看此事刑部已经知晓,怕是一会儿人就会被带走。 眼下也没他什么事了,于是说:“若世子没什么事,那小的也先走了。” 贺子冠点点头。 付乾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会不知。 此事不是小事。 他必须飞鸽传书,告诉父王。 玉桑宁从头到尾都没有放过贺子冠面上的表情变化。 看来这王府里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幅画,她也是前几日才发现的。 这幅画是东林王燕世宗在世之时最喜欢的画作。 她记得父亲说过,这幅画已与燕世宗的一双儿女葬于火场。 可本该消失的东西,如今却在京都王府之中。 于是,得知三福要卖画之时,她便命霜刃把此画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三福拿了最好,若是没拿,那她也会得了那卖画的银子。 怎么都不亏。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事,自己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这事霍钊接管了,那兴致就不一样了。 三法司接管此事,看来这西南王和王妃就要进京了。 东林王的遗物出现在西南王府中,这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得清楚呢! 屋内贺子冠忧心忡忡,屋外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世子爷,傅姑娘晕过去了……” 贺子冠此时脑子里全都是那幅画的事,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这小丫鬟忽然说道傅轻语,贺子冠立刻说:“走,去看看!” 贺子冠忽视了一旁的玉桑宁,跟着小丫鬟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小姐,这世子也太过分了,傅轻语的事情,难道他不应和您交代一下吗?” 白苏气急,看着贺子冠的背影,心中满是对玉桑宁的心疼。 “世子方才不是说了吗?他在自己院子宠幸一个未婚女子,合情合法,不用交代也罢!” “真是太欺负人了!小姐咱们现在就回侯府,让老爷夫人给您做主!” 玉桑宁笑笑没有说话。 此时,她更关心那幅画和三福何去何从。 “先回兰亭苑。” 玉桑宁转头对霜月说:“让霜刃来见我,我有事找他。” 霜月应声之后,便快速地跑开了。 白苏跟着玉桑宁正要转身回兰亭苑,便看见门口小厮慌慌张张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世子妃!” 小厮喘着气跑到玉桑宁面前。 白苏皱眉道:“怎的如此慌慌张张的?” 小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门……门外户部侍郎夫人的贴身嬷嬷求见,说要带她家三小姐回家。” 第71章 献计 杨嬷嬷是深宅大院很常见的那种嬷嬷模样,敦实、微胖,这样打起人来才更有劲儿。 不过这杨嬷嬷倒是颇为懂礼,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给玉桑宁行了个礼。 “老奴请世子妃安!” 今日又是个阴天,洋洋洒洒地飘着点小雪。 早起下人们刚扫完的院子,现在又积了薄薄的一层。 “起来吧!” 玉桑宁淡淡地开口道。 杨嬷嬷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还带着一个扎着小辫的丫鬟。 她起身的时候这丫鬟赶忙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杨嬷嬷笑笑,“老奴前些日子摔了一跤,到现在这膝盖都疼,世子妃莫要见怪才是。” 玉桑宁微微勾唇,没有再回话。 倒是白苏开了口,“世子妃,您这几日刚好,别过了凉气,还是进屋说吧!” 那杨嬷嬷一听,也懂事什么意思,赶忙开口道:“老奴并非存心叨扰世子妃清净,只是平日里我家三小姐日日都会去给老妇人、夫人晨昏定省,今日却迟迟不见人影,老奴差人去瞧,屋子里就只剩红蕊一人……” 杨嬷嬷试探着看了玉桑宁一眼,这玉桑宁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红蕊说三小姐昨日就来了世子府上,这一夜未归……” 京都内宅的这些个丫鬟婆子们都知当年县主脾性。 都说她出生高贵,虽从小娇惯,可也性子爽直。 只是这几年嫁到沉州之后便鲜少听到这个县主的消息。 这次回来,就连她家夫人都拿不定主意,不知贸然前来会不会惹怒了这位县主。 玉桑宁倒是对这位侍郎夫人有所耳闻,她父亲是从五品的武略将军,也是性子直爽之人。 和侍郎傅聪成亲之时,这傅聪也只是个秀才。 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这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傅轻语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和她母亲一起被送到了庄子上。 上一世,玉桑宁得知傅轻语身世之后,甚是同情。 之后没少找人给侍郎夫人一家使绊子。 现在想想父亲出事的时候,朝中没人帮他们家说话,也是因为这个…… “轻语妹妹确实在世子府。” 这声妹妹让杨嬷嬷皱了眉。 这傅轻语回府之后,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自己与世子妃情同姐妹! 难道是真的? 杨嬷嬷瞬时犯了难! 这要是有这世子妃护着,此行算是白搭了! “轻语确实在府上,只是……” 如此坦荡倒是让杨嬷嬷有些拿不准,她迟疑道:“那不知,是何缘由让我家小姐彻夜未归啊……” 玉桑宁但笑不语,“一会儿杨嬷嬷见了轻语妹妹自己问吧!” 这回答倒是让杨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杨嬷嬷随我来便是。” 杨嬷嬷瞪大眼,看着玉桑宁转身先一步走了出去。 杨嬷嬷愣了。 这世子妃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啊! 世子妃走,她也不敢不动。 于是杨嬷嬷小心翼翼的跟在玉桑宁的身后。 其间,杨嬷嬷总时不时地瞥向玉桑宁。 玉桑宁看出杨嬷嬷看着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玉桑宁停下脚步,看向杨嬷嬷道:“嬷嬷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便是。” 杨嬷嬷讪笑了下,她想着来前夫人的叮嘱,说这世子妃未必喜欢傅轻语,要不然也不会在大殿之上多次驳了她的脸面。 想到这,杨嬷嬷便狠了狠心道:“那老奴便说了……世子妃莫要怪老奴话多,我们家这三小姐从小养在庄子上,没什么教养,中间这几年又和家里失了联络,我们姥爷还是在殿上听您说了才知道她嫁了人还生了孩子……当年她生母便是趁着我们夫人坏身子的时候爬上了老爷的床,我是怕三小姐和她亲娘一般……” 说着杨嬷嬷抬眼看了下玉桑宁,见她面色如常,于是胆子便更大了。 “老奴知晓世子妃仁善,自是不屑于她用什么手段和计谋,可有些时候,不得不防啊!” 傅轻语在侍郎府里过得不好,玉桑宁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就连一个嬷嬷都对她敌意这么大。 想来这侍郎夫人有多不喜这傅轻语。 玉桑宁没有和杨嬷嬷说话,只是轻步走在廊内,看着这茫茫雪景,想到了自己还在侯府的日子。 从始至终,父亲的后宅便只有母亲一人。 没有尔虞我诈和那些算计谋划的腌臜事情。 她自孩提时便是在一派祥和和幸福之中被滋润着长大。 导致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世上的男子若是真正倾心一女子,就该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在贺子冠和她立誓的时候她便认定了他。 只是她那时不知,这世间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单崇一般的一言九鼎,顶天立地。 如父亲一般的人物,实在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所以母亲是幸运的。 到了沉州之后,她所见到的和她在侯府见到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要说是王公贵族,便是略平头整脸些的老百姓,也是争先恐后的纳娇妻美妾。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是为了延续香火。 可实际上,不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么? 女子自少不更事时,便被锁在小小的一方天地。 自小便接受着尔虞我诈的后宅之争。 甚至女子出嫁,母亲的谆谆教诲中,总是要夹杂几分“收拾”妾室的手段。 在后宅中,女子总以心机深沉,能抓住主君的心引以为豪。一辈子的价值必须由他人肯定。 这是何其可悲又可叹的? 这些话,玉桑宁不曾同其他人说过。 左右说了也没人能够理解。 就好比现在杨嬷嬷,还是眉飞色舞的给玉桑宁出主意。 “要老奴说啊,这后宅里的弯弯绕绕数不胜数。”杨嬷嬷说到这里的时候,谄媚的笑了笑,“世子妃全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让您心烦的人……若您愿意的话,老奴有一计,可保其再无翻身的可能。” …… 另一边,待到贺子冠回到书房,只见傅轻语双眼禁闭,一只手撑着下巴,靠在榻上假寐。 她羽睫微颤,眉头紧促,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困扰着她,使其在梦里也不得安生。 贺子冠缓步走了过去,掸了掸衣袍坐在了塌上。 只见其神色柔和目光爱怜地注视着傅轻语。 大抵是不忍美人蹙眉,贺子冠伸出手轻轻抚平了傅轻语的眉心。 感受到眉头传来的触感,傅轻语知晓这是贺子冠在侧。 但她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事实上,她未曾真正入眠,脑袋乱的和浆糊似的。 她花了许多时间来梳理延期眼前的境遇和认清现实。 要做妾室,傅轻语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第72章 傅轻语想的法子 在这个时代,身份决定一切。 她的出身已经够低贱的了。 本想着 只是,事已至此。 她都已谋划好,以平妻的身份入王府。 届时再凭借贺子冠的宠爱,她和玉桑宁孰高孰低立见分晓。 甚至于掌家之权,傅轻语也已谋划好如何夺过来。到时候她地位上同玉桑宁平起平坐,占着贺子冠的宠爱,又手握管家之权,她玉桑宁身份再如何高贵,在王府内不也要听之任之嘛。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傅轻语只好认命。 以妾室身份入府,虽说是不得体了些,也被动了些。 但到底贺子冠会站在自己这头。 更何况,自己亲生儿子还在府中。 想到贺修琪,傅轻语心中不免宽慰不少。 血缘真正是个奇妙的东西,能将他们母子俩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饶是她玉桑宁再如何恳切如何付出,修琪的心也永远只向着自己而已。 血脉是母子之间斩不断的联结。 现下唯一还稍欠妥当的,便是三皇子那处。 不过倒也不打紧,傅轻语对自己这一点倒是很自信。 凭借她的口才,总是有法子说服三皇子的。 傅轻语只觉豁然开朗起来,人也不似之前那般郁郁寡欢。 感觉到身侧贺子冠起身离开,傅轻语掐准了时间悠悠转醒。 彼时贺子冠正坐在书案前纠结。 听到床榻边有动静,便起身赶忙跑了过去。 “子冠!” 傅轻语只有在两人温存的时候才会唤贺子冠真名,眼下这一声子冠,倒是把贺子冠叫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方才我走得着急,你为何会晕过去?” 傅轻语嗔怪的把头扭到一边, “昨晚着凉,刚那么多人,我又害怕,吓的!方才我隐约听到宁宁说,什么三福被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傅轻语簇起好看的柳叶眉,追问来龙去脉。 原以为只是普通字画,那倒也罢了。 不曾想,却是卖的东林王的字画,还是王桥的真迹。 傅轻语惊得当下直接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世子爷莫不是在同我玩笑?” 贺子冠急得拍大腿,“现下我哪有什么兴致同你玩笑?你看看我这是开玩笑的样子嘛?” 傅轻语不免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勉强把思绪镇定下来。 东林王一事,她也略有耳闻,却无法言明。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事若是涉及到东林王,便非同小可。 傅轻语开口,似乎是在同贺子冠说,又像是在告知自己,“先定一定,总是有法子的。” 贺子冠急切道:“有什么法子?” 傅轻语撇了贺子冠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 贺子冠自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又被偏宠,从不曾遭遇什么大灾大难。 身上最为缺乏的便是处事不惊的定力和决策力。 加之他不喜欢负责的性格……傅轻语不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不过现下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 傅轻语当机立断,“此事定然只有请王爷王妃两位出山才可保世子不受牵连。还请世子即刻休书一封。” “至于信中,世子务必解释清楚了,也好让王爷王妃提前有所准备。” 贺子冠点头如捣蒜,完全被傅轻语的节奏带着走。 他顿了顿,“那三福如何是好?” 傅轻语的眼神骤然变了,再不似之前那般浓情惬意,闪烁着杀意。 “杀。”傅轻语眼也不眨地便决定了三福的命运。 贺子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面前的傅轻语和自己了解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他虽不愿被牵扯进去,也是最怕麻烦的人,可面对三福总是不一样的。 以往逛青楼,替他放风的小厮被母妃发现喊打喊杀,他哪一次放在心上过? 即便是被打死了,赔其家人一些钱财便是。 左右奴才的命在他眼中从来都不是命的。 可三福不一样。 那可是从小就在他跟前伺候,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人。 鬼点子又多为人又机灵。 贺子冠凝眉,“难不成便没有其他法子了?” 傅轻语看穿他的不情愿,起身走了过去,很自然地坐在了贺子冠的腿上,双手揽住了他的脖颈,语气轻柔道:“我知晓三福对世子来说始终是不一样的存在,若是有法子,定然会极力保住他。” 傅轻语话锋一转,“可若是实在没有法子,便只能舍弃掉他。” “东林王一事非同小可,决计不能让外界知晓西南王府同东林王有任何联系。尤其是不能被圣上猜忌。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到时候就不是三福一条命能够抵得上的了。” 傅轻语冲着贺子冠眨了眨眼睛,“毕竟世子的安危才是首要的,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世子和王府的安危。” 贺子冠神谙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 更何况,傅轻语一番话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字字句句皆是为了他找想。 贺子冠即便是再不识好歹也该清楚这一点。 是以他没再反驳,只是有些沉重的“嗯”了一声。 傅轻语听出贺子冠这是有些赌气了。 毕竟堂堂世子,连自己身边近侍的小厮都保不住,这对尤为要面子的贺子冠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只是现在傅轻语无心安抚贺子冠的情绪,而是继续道:“现如今当务之急便是马上派人去牢里告诉三福,叫他一定咬死了这幅画是偷来的。” 贺子冠拧眉,“偷来的?那你总该言明在何处偷来的才是,总不好顾头不顾尾吧?” 傅轻语嗔了他一眼,“世子爷这个时候倒是急起来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说着,傅轻语做了一个附耳的动作,贺子冠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一边听着,贺子冠的表情便开朗不少,一扫之前的阴霾。 心中亦是踏实不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他忍不住一把将傅轻语抱在怀里,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傅轻语则是欲拒还迎。 贺子冠的手在傅轻语的臀上轻拍了下,颇有调情的意思。 “轻语,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第73章 装腔作势 傅轻语软弱无骨地趴在贺子冠的胸膛处,青葱手指轻点着他的胸膛。 贺子冠对傅轻语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很是受用,大手摩挲着她的发顶。 再没什么比让一个智谋无双的女子心悦诚服于自己更加能够满足男子自尊心的事情了。 狭小的空间内,温度陡然上升不少。两人的手愈发不规矩起来。 就在贺子冠想要同傅轻语深入交流的时候,小厮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傅轻语衣衫半褪坐在贺子冠的腿上,脸上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潮红。 他当即跪在地上吓得如鹌鹑一般抖动。 “奴才……奴才什么也没看见。世子爷恕罪。” 贺子冠此时也被败了兴致,心头那股邪火被压下去不少。他伸手替傅轻语拢好了衣物,语气不耐道:“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否则我打死你。” 小厮闻言止不住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便磕出来一个红印,鲜血顺着额头流入眼睛,入目是猩红一片。 “世子爷饶命啊,是……是世子妃让我来通禀的,说是侍郎府那边派人来寻傅小姐了。” 随着小厮话音刚落,玉桑宁带着一行人踏入了屋内。 贺子冠有些不满玉桑宁不请自来的举动,连带着语气也沾染几分怒气,“玉桑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桑宁面色不变,也没忘了该有的规矩礼节。 她先是朝着贺子冠福了福身,开口道:“臣妾已命人提前来禀报世子。” 玉桑宁说完,目光在贺子冠和傅轻语两人身上流转,最后停在了傅轻语凌乱的衣衫上。 她勾唇,“看来世子是在忙了。” 玉桑宁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二人还真是没脸没皮。早上才发生了捉奸在床的事情,不一会儿便又来了兴致,这便要白日宣淫。 倒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 傅轻语并不出头,反而是躲在贺子冠的身后。 她越是这样,便越能够激起贺子冠的保护欲。 也让贺子冠心中对咄咄逼人的玉桑宁更多了几分抵触的情绪。 索性贺子冠同傅轻语早已把话说开,现在只等着走流程便能将傅轻语光明正大地迎入府中。 贺子冠再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在见到去而复返的玉桑宁时没有半分错愕与惊惧。 玉桑宁心中暗笑,两人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贺子冠很是敷衍地“嗯”了一声,显然不打算多言。 玉桑宁对此习以为常,她对贺子冠早已不抱什么希望。 倒是一旁的杨嬷嬷,自踏入房间看见眼前一幕开始,便时不时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玉桑宁。 她只知傅轻语这贱蹄子傍上了世子这条大船,但也只以为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 毕竟,比相貌比家世比才情,庶出的傅轻语没有一样比得过身为县主的玉桑宁。 贺子冠没道理拿珍珠换鱼目才是。 可今日一见,杨嬷嬷才知道这傅轻语是多么有手段,竟就这样将贺子冠拿捏得死死的。 杨嬷嬷心下暗自下定决心,势必要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主母,让她提前防范才是。 此女,绝非善类。 反观玉桑宁…… 杨嬷嬷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天家女果然气度非凡。 这一路上,玉桑宁不曾抱怨一句,也不曾因为她是侍郎府上的下人便因此牵连,反而是以礼相待。 不过,从下人眼中,跟着这样的不争不抢的主子,那便是彻头彻尾的不幸了。 日后那庶女若是进了府,只怕正房这一脉不好过啊…… 思及此,杨嬷嬷并没有选择立刻傅轻语同撕破脸皮,反而是和声和气地开口:“三小姐,今早夫人一直等着您去请安,可不曾见您人影,去您房中寻找也只见到了婢女红蕊。一家子人急疯了还以为是有贼人将你劫掳了。” 杨嬷嬷笑了笑,“看见您没事,老奴这才放心下来,这便就回去复命了。” 这大抵是傅轻语穿来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杨嬷嬷和颜悦色的态度。 以往杨嬷嬷见了自己,哪次不是鼻孔朝天? 要么就是恨不能啖肉饮血的,这般客气倒是头一次。 也算是沾了贺子冠的光。 这种身份阶级跃升带来的快感,令傅轻语十分着迷…… 不过她却并未得意忘形,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 她道:“我几日没见小少爷,昨夜照顾他感染了风寒。” 说着,傅轻语还象征性地咳嗽了几句。 “这才不得已在王府歇下了。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世子替我请了太医把脉,要静养几天不宜走动。恐要叨扰世子、世子妃几日。” 傅轻语娇娇弱弱地开口,贺子冠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况且傅轻语肯留在府上,恰好方便了他不是? 于是贺子冠很快承认下来。 “是,本王作证。” 他冲着杨嬷嬷道:“烦请嬷嬷回去告知令夫人,不日我便亲自上门谈纳妾的事宜。名分上,我委屈轻语良多……” 说到这里,贺子冠爱怜地看向傅轻语,后者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只是眼角眉梢的落寞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贺子冠只觉得一阵心疼,揽住傅轻语的胳膊紧了紧,一字一顿地说给屋子里所有人听,“其他地方,本世子定然不会再令她受委屈!” 傅轻语看向贺子冠的目光满是感动,两人在一块仿若一对璧人。 眼见贺子冠的态度,杨嬷嬷只能是对二人所说点头如捣蒜,心下明白了傅轻语在贺子冠心中的地位不低。 傅轻语也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红蕊的情况。 杨嬷嬷道:“还请三小姐放心,红蕊姑娘一切安好,只等着姑娘回府。” 傅轻语颔首,“如此,我便放心了。我最不愿见他人因我而受到责罚,想来母亲良善,也做不出什么恶毒事情来。” 贺子冠刮了刮傅轻语的鼻子,语气宠溺道:“你啊你,就是太善良了。对手底下的人也这样好。” 傅轻语娇羞地笑了笑。 贺子冠此刻是全然忘记不久前的傅轻语还对三福喊打喊杀,一心只扑在温柔乡里。 第74章 轻语妹妹脸皮太薄了些 玉桑宁并不言语,只冷眼看着两人郎情妾意,蜜里调油。 仿若局外人一般。 白苏和霜月只觉肺都要气炸了。 他们无法想象,玉桑宁此时此刻的内心该有多么煎熬。 不久前还赌咒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这就移情别恋了。 那些山盟海誓,尚且回荡耳边。 她们这些旁观者看了都觉得揪心不已,更何况玉桑宁? 白苏还能克制自己的脾气,霜月可就忍不了那么多了。 她紧握双拳,迈步就要朝着两人走去。 感受到身旁人的动静,玉桑宁一把拉住了霜月。 霜月有些不明所以,玉桑宁只是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不说贺子冠,便是傅轻语到底还是侍郎府的姑娘,杨嬷嬷尚且在这里,人若是被霜月打了,不就巴巴给傅轻语递去把柄了嘛? 玉桑宁不怕坏了名声,即便是落得个多思善妒又能如何?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但到了那个时候,玉桑宁不敢保证能够护得住霜月。 玉桑宁上前半步,将霜月挡在了身后。 她清晰地看见傅轻语眼中一闪而过的可惜。 想来,她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吧。 玉桑宁笑了,她道:“轻语妹妹脸皮太薄了些。” 傅轻语蹙眉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玉桑宁是在反讽自己爬床一事,却听见玉桑宁娓娓道来。 “上次在城东巷子,轻语妹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纳妾的提议,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世子与妹妹之间的感情,想着这世间如妹妹般风光霁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我还想着,妹妹大抵是真心要做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腊梅,而不是攀炎附势的凌霄花。” 玉桑宁垂首,掩面含笑:“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玉桑宁这是用傅轻语自己说过的话打她自己的脸,这是最最令傅轻语感到郁闷的。 偏生又无可反驳。 站在不远处的杨嬷嬷心下大骇。 外界传闻果真不可全信。 只三言两语,杨嬷嬷便断定这位世子妃决计不似表面那般人畜无害不争不抢。 也幸好自己方才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不过……就冲着她一进门对傅轻语的示好,世子妃这条船她是一辈子也搭不上了。 杨嬷嬷叹了口气,选择缄口莫言。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她只有一个脑袋,没道理把脑袋别在腰上同这些大人物斡旋。 傅轻语咬着嘴唇,心中很是不甘。 当初这样说,还不是为了让三皇子能够高看自己。 现如今什么都被毁了,还反倒被玉桑宁抓住自己的话来反讽自己。 傅轻语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对策,于是只能将错就错。 只见其捂着嘴巴便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声音从指缝流出,“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呜呜……世子,我不想的。” 贺子冠又是一阵心疼,当即决定为其出头。 贺子冠道:“世子妃,切莫太过分了。” 玉桑宁挑眉,指着自己,“世子是在说我吗?我夫君与一女子白日宣淫罔顾人伦被我捉奸在床,我不过是说了那女子几句……” 玉桑宁目光停在傅轻语抖动的身躯上,“况且这话还是当日轻语姑娘亲口所说,许多人皆可以作证。又并非我空口白话的编排,怎么就变成我过分了?” 玉桑宁怒极反笑,“世子倒是说说,我过分在何处啊?” 贺子冠显然也是被呛到,就这么直勾勾地瞪着玉桑宁。 玉桑宁也并不惧,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她的眼中尽是坦荡,不知是不是贺子冠的错觉,还有一丝怨怼和愤怒。 两相对垒,贺子冠率先败下阵来,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泄愤似的一甩衣袖,缓了好一阵子才道:“轻语的出生和家世皆不及你,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做选择的。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气节,你不该如此嘲笑于她。” “还不快同轻语道歉。” 听着贺子冠荒谬的言语,夹杂着傅轻语时不时的啜泣声,玉桑宁只觉烦不胜烦。 连带着语气染上几分不耐,“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即便身处低位,拥有自己的气节也是无可厚非的。傅轻语姑娘若是言出必行,那么所有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可偏偏,你心口不一样,这不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吗?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傅轻语闻言越发伤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嘴里只能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你……我……我不是……婊子……” 贺子冠心疼地拍打着傅轻语的后背,转而愤慨地盯着玉桑宁,呵斥道:“妒妇!你连轻语一根毫毛也比不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倒好,根本不知何为顺从也不知如何讨夫君欢心,整日只会拿乔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王府正儿八经是主子,一个外人罢了!仰仗着本世子才有的如今尊荣,还三番五次顶撞本世子。你的三从四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贺子冠大抵是真真被气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这些话不可谓不伤人,就连傅轻语也停止了哭泣声,依偎在贺子冠的怀里好整以暇地看着玉桑宁。 那目光像是在说,看吧,就算贺子冠是你名义上的夫君又如何,他只会维护我,到了二选一的时候,你只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玉桑宁忽而想到了前世。 在她死之前,傅轻语也是这样依偎在贺子冠的怀里,人畜无害我见犹怜的模样。 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扮演着一个需要被保护的角色。 可事实上的傅轻语并非如此。 可在贺子冠走之后,便立刻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是富有心机又极具手段的女人。 她的目标甚至不在后宅之内,而是如男人一般有远见有野心。 也不知她死后,傅轻语有没有如愿代替西南王成为女皇…… 不过这些事情都已过去,无法探究,玉桑宁也不愿再去探究了。 如何过好眼下才是最为打紧的事情。 玉桑宁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看向了杨嬷嬷。 第75章 纳妾 “世子的态度,想必嬷嬷也看到了。是真心实意心悦于傅轻语姑娘的。想来日后姑娘进了王府,有世子庇佑,也不定不会受委屈。还请嬷嬷回去让侍郎夫人放宽心。” “只是我西南王府名门望族,并非寻常市井百姓,即便是纳妾,也还需禀明王爷王妃及族中长辈。少不了要耽误些时候的。” 杨嬷嬷闻言,目光复杂地看向傅轻语。 今日前来,原本是要给傅轻语扣上偷人的帽子,好将人捉回去处置的。 没成想倒是做了个见证人。 眼见世子、世子妃的态度,傅轻语入府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既如此,即便再不甘心,也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左右的。 剩下的只有交由夫人定夺。 “是,老奴这就回去禀明夫人。” 杨嬷嬷没再耽搁,恭恭敬敬地朝着傅轻语福身,随后告退。 傅轻语亦是颔首以表尊重。 眼见大戏散场,观众都已退场,这出戏也该临近尾声,玉桑宁不欲在此多做停留,转身也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了傅轻语矫揉造作的声音。 “宁宁……” 玉桑宁脚步一顿,并不回头,“日后你入府,还是莫要再这样喊我了!” 傅轻语闻言呼吸一滞,面露尴尬。 于是她泪眼婆娑道:“宁宁,我也是一时糊涂,可这世上的情爱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说清楚的!” 傅轻语含情脉脉地偏头望向贺子冠,“我同世子实在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抑……就算我日后嫁过来,也还是会同之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差别!更不存在争宠一说!” 玉桑宁听着,只觉得好笑。 眼前的一幕让她想到了前世。 尤记得上一世太后娘娘给贺子冠和傅轻语赐婚的时候,傅轻语找到自己哭得梨花带雨,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隐约透露出要抗旨的意思。 她道:“我同桑宁你是为闺中密友,我自知你们夫妻伉俪情深,说什么也不做那横插一脚破坏他人感情之人。” 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大抵规劝了傅轻语几句,表明圣意不可违。 可傅轻语却宁死不屈,声称太后若执意如此,她便了余生便是。 那时玉桑宁闻言,心中对傅轻语有钦佩也有愧疚,也便为后来的松口埋下了种子。 再加上当时贺修琪的腿疾已经好了不少,能自己扶墙站立,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天大的好消息将她心中的那些愁绪不甘冲淡不少。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这个天生残缺的孩子终于见好,心思并没有过多放在贺子冠的身上。 最关键的是弟弟给她把脉,说她已经不能再生育,注定无法再为王府绵延子嗣。 偌大的王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嫡长子。也该开枝散叶才是。 既然自己做不到,那么开府纳妾是早晚的事情。 她那时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傅轻语,原因很是简单,与其找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进门给自己添堵,倒不如找傅轻语,知根知底。 况且她那时是真心实意欣赏傅轻语的。 而她想的也很简单,傅轻语对她好,贺子冠对她也好,贺修琪也见大好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他们一家子只要劲往一处使,总能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于是她便亲自主持了那次纳妾。 在玉桑宁的见证下,傅轻语进了府。 可以说前世玉桑宁的死亡也是自己一手造就的,也怨不得旁人。 那时,远在京都的父母为此专门送信,对贺子冠纳妾一事颇有咀语,可她不仅没回甚至都没看。 那时候是真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玉桑宁的思绪逐渐从过往脱离,看向了傅轻语。 不管前世今生,傅轻语此人手段还是那样的狠辣,是个不输男子的角色。 “既如此,纳妾一事还请世子妃早些提上日程。”贺子冠在旁,声音泛着些许冷意,大抵不满玉桑宁还站在这里碍眼,心中也不认为玉桑宁会心甘情愿迎傅轻语入府。 怕只怕她找些蹩脚的借口拖个三年五载的。 玉桑宁倒也并不生气,只道:“虽是纳妾,可世子身份非同一般,毕竟是亲王之子。再者,侍郎嫁女排场也小不了,该有的规矩一个也不少。” “光是纳吉、纳征这样的事情便不是我能够做决定的。还得等王妃回来再做定夺。” 贺子冠闻言倒是没再多言,心中却是隐隐约约有些兴奋的。 他是真心实意爱着傅轻语的。 这样明媚如阳光的女子,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奔放如火,今生能够遇到,并且这女子也满心满眼全是自己,贺子冠心中很是得意,自然倍感珍惜。 傅轻语同玉桑宁有些相似,她们同样都是有主见有思想的女子,并不任人摆布。 可到底她们又是不同的,傅轻语却从来不会像玉桑宁那般咄咄逼人,懂得女子以夫为天的道理。 是以,比起玉桑宁,有时候贺子冠其实更愿意傅轻语做自己的世子妃。 有这样一朵解语花,何愁日子不会和和美美? 只是可惜傅轻语身份低了些…… 贺子冠暗自叹了口气,只待日后替她抬身份便是。 “好,那便交给世子妃了。一定要大办特办,越风光越好。除却在府中宴请宾客,还要在城西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宴席,与民同乐!”贺子冠大手一挥做了如此决定。 这样的排场,比之玉桑宁当年入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轻语心中亦是慰藉不少,她颇为挑衅地看向玉桑宁,那目光像是在说,“看到了吗?纵然你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又如何,没有宠爱便什么也不是。” 看得白苏紧握双拳。 玉桑宁却并不受其影响,反而笑吟吟地接过话来,“这样的大喜事王府许久不曾有过了,轻语妹妹又是世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要说大摆三天三夜的宴席,便就是十天十夜也不妨事的。” 傅轻语闻言,看向玉桑宁,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76章 质问 果不其然,玉桑宁接下来便道:“只是,妹妹届时可要回府交代清楚,这嫁妆少不得,否则外人看了该议论侍郎大人卖女儿攀高枝了。” 傅侍郎不过四品官职,外加傅轻语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又哪里拿得出与之相配的嫁妆呢? 傅轻语轻咬嘴唇,玉桑宁这分明就是刻意为难! 玉桑宁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笑说:“既说到这里了,也恰好两位都在,是时候将我带来的嫁妆清算清算了吧?” “我同妹妹,之前也算是情同姐妹,如今亲上加亲,再加上这些年妹妹替我管理名下的铺子任劳任怨,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添妆,定然不会亏待了妹妹。” 提及嫁妆的事情,贺子冠只觉得心中的喜悦都被冲淡不少。 就为着玉桑宁嫁妆的事情,已经赔进去一个三福,如今都还没想到法子捞出来。 王府又险些卷入东林王一案中。 现下哪里去凑这样多银子出来? 傅轻语也有些笑不出来,她掌管铺子这些年,不少银子明里暗里流入了她自己的腰包,不说别的,便是那账目便经不起查探。 现在将一众铺子交出去,和自挂东南枝有什么区别? 迎着玉桑宁审视的目光,傅轻语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 玉桑宁步步紧逼,“怎么?妹妹是不乐意归还吗?” “怎么会?”傅轻语讪笑一声,“不过是为着这些年生意不好做,我虽苦心经营,铺子仍旧亏空不少。我想着,得把账目拿出来好好梳理一番才是。” 玉桑宁挑眉,“是吗?可我这几日外出时,分明见到那几处铺子门庭若市,如此也会入不敷出?” 玉桑宁不等傅轻语回答,便封了她的后路,“大抵是妹妹对自己要求过高了些。” 她陪嫁的几处铺子可都在黄金地段,便是做什么生意要亏本都很难。 再加上傅轻语总能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点子来,想生意不好都难。 傅轻语这样说,无非是从中吃了不少回扣做了假账罢了,玉桑宁心中跟明镜似的,却也并不拆穿,反而是再一次提及了添妆的事情。 “妹妹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待到清算完账目……”玉桑宁格外咬中了“账目”二字,似笑非笑,“我定然要为妹妹好生添妆,令你风光出嫁。” 饶是傅轻语再怎么能言善辩,现下也是哑口无言。 还是贺子冠挺身而出替傅轻语解围,他道:“你在京中的铺子庄子这样多,哪里是说交接便能交接的?总需要给轻语一些时间梳理账目不是?你不曾亲自管事自然不清楚个中的曲折,可也得为他人考虑考虑不是?轻语适才感染了风寒,你又叫她劳累,是想要她的命嘛!” “再者,你如此火急火燎的,倒好像是在怀疑轻语似的。她任劳任怨替你经营铺子这些年,你非但不感激,最后还要怀疑质问于她,这是个什么道理?” 贺子冠很是不悦,他最不喜玉桑宁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 傅轻语颇为感激地看了贺子冠一眼。 若不是不合时宜,玉桑宁简直是想给这对颠倒黑白的狗男女鼓掌。 多么精彩的一出好戏,多么典型的倒打一耙。 不过,幸而玉桑宁早已料到要回田庄铺子一事定然不会轻松,早已安排对策。 她道:“世子且宽心,我已命人将掌管京中铺子田庄的廖管事请来,还有庄子上的一众嬷嬷也一并请来了。哪里还会再麻烦妹妹呢?” “至于怀疑……”玉桑宁轻笑,“那更是无稽之谈,我若疑心妹妹,又怎会放心将铺子交给妹妹打理不曾过问,这一放手便是三年呢?” 提及廖管事,傅轻语的心头一惊。 这么些年,她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要说这廖管事,她可真是印象深刻。 当年傅轻语掌管田庄铺子的时候,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毕竟她很会为人,没少给下头人好处。 所以对她的所作所为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人要去玉桑宁那处告发。 索性田契地契不论在谁手里,他们都一样是在他人手底下讨生活,既然如此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不过半月,她便将听话的留了下来,不听话的全部换成了自己人,来了个大换血。 偏有个廖管事,是侯府的忠仆,说什么也不肯同傅轻语二人同流合污,甚至屡次三番地声称要将傅轻语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玉桑宁。 可偏偏这廖管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他一人便能够将这样多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便能看出来。 是以傅轻语给过他不少机会。 但很可惜的是,这廖管事是个死脑筋,一心只想着救主,逮到机会便要去王府找玉桑宁禀明情况。 幸而,被贺子冠及时发现,安排人将其挡在了王府外头,不要说见玉桑宁了,就连王府门都没能进去。 经此一事,傅轻语也是来了火气。 令人将其打了个半死不活便丢出了皇城,生死未卜。 现如今玉桑宁要找人,上哪儿去找? 傅轻语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玉桑宁的身旁,拉起了她的手,语气充满了哀戚。 “怪我不曾同姐姐提及,那廖管事私吞银两还做假账,早已被世子做主打发走了。要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几位老嬷嬷明明是地位也有了钱财也有了,便就开始仗势欺人拿乔托大起来。惹得田庄上的人怨天载道。我不得已将人赶了出去。“ “不过姐姐还请放心,我顾及着从前的情分,只打发他们离开,并不曾为难他们,也算是全了他们同侯府同姐姐的一番主仆情谊。 玉桑宁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傅轻语那处扯了出来,“这可就奇了怪了。廖管事和庄子上的几位嬷嬷是我侯府的忠仆,那可是签了死契的,这么多年也一直规规矩矩的从不曾有半分僭越。” “怎么一到了妹妹手底下,便就犯下这样的错事了?” 玉桑宁的态度摆明了不相信。 傅轻语咬了咬牙,开口道:“我知姐姐一时间难以接受,只是姐姐,人都是会变的。在利益面前,兄弟尚且会反目成仇,更何况一群下人了。谁不想过更体面的生活呢?” 玉桑宁又问:“那为何这样大的事情,妹妹不曾通禀,我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面对玉桑宁的质问,傅轻语也显得有些吃力,却也任在辩解。 第77章 接招 “那时你一心扑在修琪的腿疾上,本就劳心劳力。再加上那时候你身体不太好,这样的烦心事我便擅作主张压了下来。” “不过,王爷王妃还有世子爷都是知情的。宁宁你若是怪我不曾及时告知,我也认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玉桑宁又哪里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于她呢。 不过玉桑宁委实是觉得,这些个借口蹩脚至极,不过是算准了自己现在不会同她撕破脸皮罢了。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被逼着吞了一口苍蝇一般叫人难受。 既如此,玉桑宁也自不会让傅轻语好受。 她轻轻拍了拍傅轻语的肩膀道:“无妨,过去的事情便就让他过去吧。不日轻语妹妹便要入府,届时便可以替我好生照顾修琪,至于外头的事情我便亲自掌管。” 贺子冠闻言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开口反驳:“这怎么行?” 玉桑宁却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反问道:“如何不行?本就是我名下的产业,我惫懒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轻语妹妹,之后还怎敢继续麻烦轻语妹妹呢?” 贺子冠闻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玉桑宁的诉求合情合理,便是他也说不得什么。 玉桑宁继续道:“我原就打算出山,只不过苦于无人照顾修琪,此事便一再耽搁。恰好轻语妹妹要进府,也正好同修琪很合得来,既如此何不就替我照顾修琪,我便重新掌管商铺,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傅轻语颇为勉强地笑了笑,没有搭话。 玉桑宁却并不打算就此揭过,她道:“要我说啊,轻语妹妹还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行商最为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轻语妹妹还是不到时候掌管田铺。” “毕竟,若换作是我手底下的人手脚不干不净,我定然叫人将其打个半死不活,一卷草席扔到城外乱葬岗任由其自生自灭就是。” 傅轻语看向面前笑吟吟的玉桑宁,只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她说这话意有所指,让傅轻语心中一阵惊疑,总觉得是不是玉桑宁知道了些什么。 傅轻语原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包括玉桑宁在内都是怯懦愚昧的。 毕竟,不过三言两语便可以哄骗的玉桑宁交出嫁妆,又整整三年不曾过问一句。 这三年,玉桑宁傻乎乎地在府里替自己照顾孩子,而自己却是在大玉境内将生意发展得如火如荼。 时间过去得太久太久,以至于傅轻语早已忘记自己的本金从何而来。 也忘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拿走了,也终有一日会还回去的。 傅轻语死死盯着玉桑宁,像是要将她看穿。 总结得玉桑宁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不论怎么看,她还是她。 见此情景,玉桑宁便知自己今日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看两人接下来一步棋怎么走了。 既如此,她也不愿在这里耽误时间。 于是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院子。 不过,玉桑宁也不忘让霜月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她很期待傅轻语今日过后又该如何接招。 午膳过后,玉桑宁安排的账房先生和新任掌事嬷嬷便到了兰亭苑外听候差遣。 玉桑宁于是让白苏去请傅轻语来。 不过小姑娘却是吃了闭门羹,灰头土脸回来的。 玉桑宁见白苏的模样便心下了然。 她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既然傅姑娘不肯过来,那我便亲自走一趟就是。” 贺子冠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几乎是强压着怒火。 就在刚才,玉桑宁的突然造访,再一次地打破了他的好事。 “世子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几次三番带人闯你夫君的院子,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啊?” 听着贺子冠的指责,玉桑宁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适才我已派人来寻过轻语妹妹了。可惜被打发回来了,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既已让你的人滚回去了,你就该知道收敛,还上赶着找上来是何意?我已说了,轻语现下身体不适,你便要折腾来折腾去的,这是存心扰她清静嘛?” 傅轻语在旁倒是装起了老好人,“世子切莫同宁宁发火,想来宁宁也只是一时心急,这才疏忽了,定然不是刻意为之。” 说罢,傅轻语还朝着贺子冠柔柔一笑,解释道:“宁宁还请莫要见怪,实在是妹妹今日身体不适,世子爷也是关心则乱,并没有别的意思。切莫因为妹妹的缘故惹得你们不快,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明明是因着拿不出这样多的银子填补来平账,因此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却满口假仁假义地推卸责任。 玉桑宁心里门清,倒也不点破。 只道:“并非我刻意要为难轻语妹妹,只不过想着妹妹这病想来也是累出来的。倒不如早些料理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好让妹妹安心养病。” “更何况,轻语妹妹日后进府,只要不是病得爬不起来了,每日给王妃晨昏定省也是应该的。即便是王妃不在府中,后宅妾室哪个不是伺候了主君之后还得去主母的院子请安的?” “现下已是辰时三刻,轻语妹妹也该休息好了吧。今日的事情,满府满院的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轻语妹妹还未进府,我派人三催四请都请不动你来,即便是亲自来迎,也迎不动你。” 玉桑宁顿了顿,一脸关切,“我只怕会让外人猜忌妹妹是不是恃宠而骄。还没进门便要给我这个当家主母一点下马威。” “我倒是也不打紧,只是世子爷头上只怕也会被扣上一顶宠妾灭妻的帽子。” 玉桑宁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找不见错处来,也不知从何反驳。 就当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玉桑宁却没再逼迫二人。 玉桑宁抿了抿唇,开口:“当然,我自知世子同轻语妹妹都不是那样的人。既妹妹身体如此不适,那我便不再打扰。清账的时间往后推一推也无妨,合该好好休养身子早日好起来,好把婚事提上日程。” 说罢,玉桑宁朝着贺子冠福身,便又带着人离开了。 对于玉桑宁态度上的转变,让傅轻语稍微松了口气。 她并没有错过适才玉桑宁咄咄逼人的时候,贺子冠面上的不耐。 想来,玉桑宁大抵也是怕被贺子冠厌恶。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出嫁便是以夫为天。 若是被丈夫厌弃,即便是再怎么金尊玉贵,那也和天塌了没什么两样。 如此看来,玉桑宁还是那个愚钝的后宅妇人,一切都未曾改变。 这我就很好。 另一头,前脚玉桑宁刚踏出院子,霜月便忍不住开口抱怨起傅轻语的做派。 “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只知蛊惑世子罢了。世子也是也鬼迷心窍了,竟为了那女子这样同小姐说话。” 玉桑宁闻言只是但笑不语。 霜月还念着从前贺子冠对自己的百依百顺,还以为他是个完美夫婿,不过是一时间被傅轻语蛊惑这才做出这些事情。 殊不知,傅轻语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贺子冠同她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就算没有傅轻语,也会有李轻语王轻语。 贺子冠骨子里便是那样的人。 第78章 又见梁汐杳 白苏倒是没纠结于此,只是有些关切地问道:“那今日一事,若是传出去了,是否对小姐不利?王府里的下人惯会见风使舵,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世子如今对傅轻语的偏宠……只怕日后少不了对兰亭苑那边的敷衍。” 玉桑宁笑说:“我只怕传得不够远。这事便交给你去办,最好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散播出去,就是要让外头人知道傅轻语这个庶女是如何仗势欺人的。” “想来,侍郎府那边也会遭连累。傅侍郎的政敌少不了用此事在朝堂上大做文章,而其府上还待字闺中的傅莹婉,此举定然会影响其议亲。届时自然有的是人要收拾傅轻语。” “至于王府里的下人……不必担心。既然惯会拜高踩低,就该知道身为正妻的县主,和一个只靠着世子爷宠爱的庶女孰轻孰重。” 白苏闻言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安排好一切,玉桑宁带着霜月离府,去往竹影轩。 昨日她约了霍钊在竹影轩见面,那时候他并未点头应允。 不过方才他点了头,想来是同意了见面的事情。 来到竹影轩的时候,玉桑宁远远地便看见了霍钊的贴身随从安远。 两人并未言语,视线也只是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瞬便很快错开。 玉桑宁进了包房,却不见霍钊的人影。 倒是安远跟了进来。 “你家主子呢?” 玉桑宁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开门见山地如此问道。 安远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主子现下忙着东林王遗物一案,抽不出身,所以派小的前来。 来之前主子交代了,要同世子妃讲清楚说明白,省得世子妃总还抱有一丝幻想。” 玉桑宁挑了挑眉,“但说无妨。” 安远道:“主子说了,东林王一案牵扯甚广,主子只效忠于皇上和朝廷,此事定然是严惩不贷的。” “主子说同世子妃这点一眼便望得到头的交情,最好不要痴人说梦地以为他会出手帮忙。倘若没有这份心思最好,若是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便快快自己打消才好。” 说罢,安远目光凝在了玉桑宁的身上,在等待她的反应。 自家主子这番话那叫一个不留情面,他着实好奇这位世子妃闻言会作何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养在深闺里的世子妃却并没有因为自家主子的拒绝而恼怒,反而表现得十分坦荡。 “君子之交淡如水,霍大人不肯卷入漩涡也实属人之常情。” 闻言,倒是让安远觉得自己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显得有些卑劣了。 于玉桑宁而言,她极早便知晓霍钊的为人,淡漠又疏离并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 再加上,前世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过霍钊说东林方言,想来与东林一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东林王灭门的线索,霍钊自是不肯放过的。 玉桑宁给了霜月一个眼神,后者便递给了安远一个信封。 玉桑宁道:“我知霍大人日理万机,不过还请大人将这封信亲自带到。” 安远没有拒绝的理由,因此应承下来。 拜别安远,玉桑宁走出包房,却没有要离开竹影轩的意思,反而是推开了一旁的包房。 未见其人,先闻气盛,只听贺子冠甜糯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世子妃嘛,终于得空来见我这个闲人啦?” 掀开纱帘,便见矮脚桌前跪坐了一位粉面桃腮的美人儿,此时此刻斜眼睨了玉桑宁一眼,气鼓鼓道:“我还以为上次之后你便真心实意地改过自新了,哪里知道你是个死性不改的。” 梁汐杳拍了拍桌子,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肉脸。 “玉桑宁,你可扳着手指数一下,这都多久不曾来找过我了?我每日是盼星星盼月亮的都盼不来你。” 玉桑宁轻笑,见到这样无忧无虑的梁汐杳,只觉得自己心情都变好了起来。 也唯有在梁汐杳面前,不需要那些尔虞我诈和算计得失,反而是难得能够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玉桑宁毫不留情回怼:“我们梁大小姐不也没想着来找我嘛?我们两个半斤八两,你为何只指责我?” “还是说,你将我当作是你的情郎?只能我痴痴来找你罢?” “你!”梁汐杳一时语塞,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忽而都笑了起来。 玉桑宁便坐到了梁汐杳的对面。 梁汐杳嗔道:“你啊你,嘴巴还是这样不饶人。不过,太后宴席上我帮你说话,我可是你的恩人,你就这么和恩人说话?”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本还趣意盎然的梁汐杳立刻便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再说,我可是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的。” 玉桑宁闻言不禁有些揪心,“可是后来有人找你麻烦?” 见玉桑宁动了真格,梁汐杳吐了吐舌头。 “倒也没你想的这样严重。不过只是回府之后被父亲母亲教训说不该出这样的风头,少不了让全京城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只怕到时候会惹出不少麻烦来。” “起初我还不信”梁汐杳叹了口气,“后来我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玉桑宁闻言倒是放心了一些,见梁汐杳如此苦恼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说:“噢?可是来提亲的?” 梁汐杳瞪大了杏眸,“自然不是。” 玉桑宁一脸不信的表情。 梁汐杳整个人便萎靡了下去。 “好吧,有一些。不过更多的是那些世家夫人递帖子来我家说是要同我探讨花艺,要么就是那些官家小姐约我出去游玩踏青作诗宴饮。” “我同她们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从前也没什么交集。如今便上赶着如此,未免也太过势利了些。” 玉桑宁笑说:“京城里的人,哪有不势利的呢?若是替自家儿子娶到了貌美多才的大学士的孙女,那是名声也有了福气也有了,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这也意味着自家儿子和夫君在日后的仕途上便有了大学士的帮衬。” “不说别的,便说以你爷爷的声望,便足以令心术不正之人动好些歪心思了。” 梁汐杳却并没有被安慰到,提不起兴趣来。 第79章 京都的铺子 玉桑宁轻点了她的眉心,“说让我们梁大小姐出身如此优越就算了,长相还如貌美呢?被人觊觎也是在所难免的。” 梁汐杳气鼓鼓道:“你也打趣我!” 玉桑宁摇头,“我这可都是真心话,我都想替我哥哥做媒了。” “日后你若是要考虑嫁人,可千万要先考虑我哥哥。届时你我做妯娌,便是亲上加亲,我哥自然是不会欺负你的。” 到底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提及男女之事,梁汐杳的脸臊得通红。 她道:“呸呸呸,我可不嫁人。” 玉桑宁挑眉,“当真?” 梁汐杳狠狠点头,“自然当真!我不做人的妾室也不做人的正妻。天下男人哪个不是三心二意?还没到手的时候自然是天上地下要什么便取来什么,当心尖宝贝一样地宠着爱着。” “可一切说到底都是来自男人的宠爱罢了,若是有朝一日年老色衰呢?那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我都想好了,凭我自己也能过好这一生,又何必非要把自己框起来?何必将自己一生荣辱和嗔痴全部系在他人身上?” 玉桑宁微微有些失神,喃喃道:“若是我从前便能同你这样想就好了。我那时太年轻,言爱比天高,因此遇见所爱之人便不管不顾地非要一头扎进去,如今……” 玉桑宁的话没有说完,梁汐杳却也能明白。 倒是难得见玉桑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相比较起来,梁汐杳更喜欢看到张扬明媚的玉桑宁。 那才该是她,真正的安定县主玉桑宁。 不等梁汐杳出言安慰,玉桑宁便将贺子冠要纳妾的事情说出来,不过今早捉奸在床的事情,就等日后传出来的时候再说吧。 单听纳妾之事,梁汐杳便气不打一处来。 就见她气得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险些将桌上摆放的糕饼都扫下去。 “这贺子冠还真不是个东西。当初求娶的时候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海誓山盟,如今这才过了多久?便移情别恋!当初那些誓言都进狗肚子里去了。” 梁汐杳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 “还有那傅轻语也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行事作风都如此上不得台面,甚至还恩将仇报!” “当初要不是你,她如何能和贺子冠搭上线?一介庶女,只怕早就被主母拿出去配了不知道什么狗头嘴脸的东西。” 梁汐杳看着玉桑宁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就是太善良了!” 梁汐杳不停地在屋子里转圈,“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治一治这对狗男女。” “若不然便当街戳穿他们的丑事吧!” “不行,也会连累到你的名声……” “不若告去太后那处吧!” “说到底贺子冠也是个皇亲国戚,况且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惯例,只怕太后也不会理会。顶多只是耳提面命几句也就过了……” …… 梁汐杳一边提出方案又很快地否定自己。 玉桑宁看着满屋子转悠的梁汐杳,一时间有些不明白。 前世的自己为何认为,除了傅轻语便没人会如此掏心掏肺地对待自己了。 时至今日玉桑宁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幸而,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只是可以手刃那些伤她害她之人,还为了那些前世不曾珍惜的人。 玉桑宁敛了心神,开口道:“这些你放心,我早已准备妥当,你快些过来,为了这事不值当这么费心!“ 梁汐杳闻言跑到玉桑宁面前,抬手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玉桑宁的额头处轻轻点了一下,“你怎的变得如此心大,自己的相公都要跟着狐媚子跑了,居然还能说出不值当如此费心这样的话来!” 梁汐杳说完,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明媚! “桑宁!你是不是已经对那贺子冠没了感情?若真是如此,那我定会帮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些他的不是,到时候让皇后娘娘帮你做主,判个和离!你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他定不会让你受如此大的委屈!” 玉桑宁摇头,拉着梁汐杳坐在了自己身旁,“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平常,再说我还有修琪,和离终归……” “玉桑宁!哎!” 梁汐杳叹了口气。 说到贺修琪,她确实没办法再开口。 后宅的那些弯弯绕,她自是清楚。 那些妾室一个个说得好听,哪个会真心待原配的孩子。 若是平常人家,那有皇上做主,贺修琪也就带走了。 可如今西南王府还没有别的子嗣,断不会让玉桑宁把孩子带走。 “算了算了!日后再想法子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你若是在傅轻语那受了气,不管多远你都要告诉我,我定会快步加鞭去帮你!” 玉桑宁眉眼弯弯,瞬间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紧紧地握着梁汐杳的手,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我定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 “哼!” 梁汐杳嗔怪地轻哼一声。 “信你就怪了!” 玉桑宁低头笑笑,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 于是开口说,“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想问问你。” “问啊!知无不言!” 玉桑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心想着,和梁汐杳说话,还真是痛快。 “竹影轩对面的胭脂铺子,你可了解?” 梁汐杳瞪了玉桑宁一眼,“我早该猜到,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没事怎的会来看我!” 玉桑宁立刻说道:“今日主要是来看你,这胭脂铺子是顺便!” 梁汐杳这个人,从来都是玉桑宁哄几句她便不计较的主。 于是立刻说:“就算你不提,我也想同你说说呢。” “哦?为何?”玉桑宁有些不解。 梁汐杳道:“这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从年初开到现在,生意好得不得了,我都不知你这是在哪寻的师傅,做出来的首饰好看又少见!刚开张的时候,你们说要卖什么定制,贵不说,还一定就是好几个月才能到手! 我就想着你这是什么鬼法子,这样久的工期是没什么竞争力的,哪里比得过万宝阁这些现品现货?可偏偏京城里的夫人小姐还就吃这一套,每每去的晚了,你那定制款就没了!” 第80章 假货 梁汐杳腼腆地笑了笑,“我都看上了不少物件,就等你这次回京向你讨要呢,你该不会不允吧?” 玉桑宁道:“怎么会?你要的东西我自命人打包好送去你府上。” 梁汐杳这才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玉桑宁又问:“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方面?” 梁汐杳带着玉桑宁起身来到窗边,这个窗户几乎是正对着胭脂铺的门口,一低头,便见排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大多都是些丫鬟嬷嬷的装扮。 “都是来替自己主子取货的?” 梁汐杳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大多物件都是直接送货上门,是这些丫鬟嬷嬷们自己也喜欢,便熬更守夜的也要买。” “说起来,你这铺子的掌柜着实会做生意。将客人分做了三六九等。这些丫鬟嬷嬷们虽然也可以买首饰,但大多买不到主子手上那样的高货,不过仿些样式。” “这样一来,既留住了这些丫鬟嬷嬷们,又给了小姐夫人们足够的排面。现下京城内谁人不以头上戴的身上用的出自你家胭脂铺为荣呢?” 玉桑宁点头,“如此我便心里有数了。” 两人又趴在窗户上聊了一会儿,玉桑宁便决定亲自下去探探。 梁汐杳闲来无事,便要跟着一同前往,说什么也要玉桑宁买些东西送给自己就当作是这么多时日不找自己的赔礼。 玉桑宁不免失笑,也只是应下。 两人来到了铺子面前,那掌柜的一见梁汐杳便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梁小姐,真是稀客呀。许久不来了,今日打算看些什么?胭脂还是首饰?您喜欢的款式都给您备着呢!” 这期间,掌柜的全然忽视了身旁的玉桑宁。 这也难怪。 这人是傅轻语从外地找来的,也不曾去过西南,再加上这些年玉桑宁从不曾透露过她并不是真正的主子,手底下的人都以傅轻语马首是瞻,是以这些人不认识自己真正的主子倒也正常。 不过梁汐杳却并不能忍受有人对玉桑宁不敬,尤其是还在自己面前。 她当即就要发作。 却被玉桑宁给拽住,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其不要动怒。 梁汐杳这才闭口,只是表情颇为愤慨。 掌柜看梁汐杳的脸色不对,吓得他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这铺子虽不缺财大气粗的客人,可这梁小姐毕竟是太傅的孙女,他可惹不起! 玉桑宁今日来,就是想看看这店中情况。 并不想搞出什么大动静。 于是她走到二人中间,轻声道:“不如掌柜的带我们逛逛吧,看看有哪些时兴的款式。” 掌柜得见玉桑宁是陪着梁汐杳一起来的,虽说面生,可面相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于是赶忙热情地带着两人在店中逛了一圈。 期间,玉桑宁佯装漫不经心地询问起这些首饰的来历。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道:“这位小姐真有眼光,一眼便能看出这些设计绝非凡品。这都是我们老板亲自设计,然后安排江南那边的匠人倾心打造的。” “虽说这一来一去得耽误不少时间,工期变长。可架不住这东西是定制的独一无二的。” 玉桑宁转很看了看放在门口最前排的那个柜子。 “那……那一排呢?” 掌柜的依旧笑着,只不过眼中就没了方才的光亮,到是看着那些客人生出些鄙夷。 “那些是一些残次品,大都是仿制的,做工和样式都是没办法和这些定制的比的!” 这掌柜的本着只要进店就一定要让客人花钱的原则,抬手指向了屏风后的雅间。 “两位小姐是贵客,还是移步定制区吧,独一无二的饰品才符合两位的身份嘛。” 玉桑宁没有立刻跟着进去,而是问道:“不知这定制和非定制的价格区别有多大?” 不等掌柜的开口,梁汐杳便抢答:“一般来说,定制的款式要比这些次货的价格高上数十倍不止。” 掌柜的闻言笑的谄媚,“梁小姐是老顾客了,自然了解这些。” 玉桑宁没接话,只道:“那不知道可否见见你们老板?”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登时收回不少,“这……我家主子是西南王府的世子妃,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呢?这位姑娘还是莫要说笑了。” 不过这掌柜也是聪明的,话到最后又找补了一句。 “若是姑娘真的想见我们老板,自是可以去世子府下拜帖,您要是想在此处见到世子妃……怕是不可能!” 梁汐杳贴近玉桑宁耳边,轻声询问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玉桑宁拿起一个金镶玉钗。 “这些款式我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是这金钗表面过于粗糙,摸起来疙疙瘩瘩的。” 梁汐杳平日里几乎不会看这些货,听玉桑宁这么说,倒是认真的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手感确实奇怪!” 说着,梁汐杳乘掌柜的不注意,直接用指甲扣掉了一块! “宁儿,你来!” 玉桑宁凑过去一瞧,扣下来的那块里面,居然是铁! “宁儿,她们这种以次充好的行为,你知道吗?” 梁汐杳又拿起几个扣了扣,居然都是这样。 玉桑宁摇了摇头,“不知!” 她看向上面的价钱,这样的金钗价钱是三两银子一个。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普通的金钗也就最多二两银子,虽说不是足金,可最起码是金片打成的。 可他们这个涂个金粉价格就要翻三倍! 他们怎么敢啊! “看来,他们这是觉得你不在京都,就用这些下作的手段去骗银子,到时候名声坏了算你的,可多赚的银子就到了他们的手里!” 梁汐杳冷哼一声。 这要是竹影轩的伙计。 早就被她交给衙门了! 想到这,梁汐杳便说:“宁儿,这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玉桑宁没说话,而是在别的区域转了一圈。 “掌柜的!那副排花簪可否让我看看?” 掌柜的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这位姑娘,那排花簪是别人的定制,只能给您看看,买不了!” 第81章 首饰店有猫腻 正说着,门口走进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小姑娘个子不高,可身上穿得倒是还算得体,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丫鬟。 “掌柜的,我家小姐做的那个那幅排花簪可做好了?” 说着,这丫鬟已经把钱袋子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一看这钱袋子便两眼泛光,“做好了,做好了!” “小姐,您让一让!” 掌柜的走到玉桑宁身边说了一声,玉桑宁才回神,发现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套排花簪的主人便是眼前的这个小丫鬟。 玉桑宁移步到一边,掌柜的抬手小心翼翼地把那排花簪拿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呀!这排花簪可真是别致!” 店内的不少客人也移步走了过来。 玉桑宁方才只看到了漏出来的那只海棠花排簪,没想到布子掀开之后,居然有12支不同的花簪。 还真是让她也大吃一惊。 小丫鬟看了一眼脸上的满意都快溢出来了。 特别是旁人羡慕的语气,更是让她一脸得意! “掌柜的,这是你说的尾银,一共一百二十两你数数!” 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接过钱袋子颠了颠。 “够了够了!” “进宝,去给客人装好了!记得用上号的漆木盒子装!” 玉桑宁和梁汐杳站在一处,看着那个叫进宝的伙计一个一个地装在盒子里。 这簪子样子虽好,可玉桑宁方才就看出这簪身有问题。 一百二十两的尾银,这都不知道能买多少排花簪了! 玉桑宁凑到梁汐杳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梁汐杳会意,走到柜台前问那个丫鬟:“我能看看吗?” 那丫鬟见是梁汐杳,赶忙行礼:“奴婢见过梁小姐。” 梁汐杳点头,“这花簪样子实在新颖,你家小姐应该不会不让我瞧吧!” 丫鬟笑笑,“梁小姐言重了。” 梁汐杳拿起放在最前面的梅花花簪,仔细打量。 发现这个簪子的做工,比一开始放在门口的要好很多,最起码没有那个凸起的小疙瘩。 她趁着没人看见,用指甲又扣了扣,这次倒是没有金粉掉下来。 梁汐杳朝着玉桑宁摇了摇头。 这个簪子她看着有些奇怪,和普通的不一样,可她也实在看不明白到底是哪不一样。 “梁小姐若是看完,那奴婢就先拿回去了,我家小姐明日就要起程回乡,这个排花簪是她叮嘱了一定要带回去的!” 梁汐杳点点头,“行,你拿回去吧!” 两人实在没有头绪,见首饰店的人越来越多,对视一眼便一起走了出去。 刚出店门,正好看见那个小丫鬟要上马车,于是叫道:“等等!” 小丫鬟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可对方是太傅孙女的密友,她也不好说什么。 “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玉桑宁问:“这排花簪你家小姐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小丫鬟想了想,“前后一共220两!” “好!” 梁汐杳虽不知道玉桑宁问这个有什么意思,但问了就不是白问。 她看着马车上的珠帘,上前问:“你家大人可是大理寺少卿赵大人?” 小丫鬟点头,“梁小姐真是好记性,正是!” “行,那你快回去吧!” 小丫鬟也摸不着头脑,不知两人问这个有什么用,行过礼之后便上了马车。 “你那可有这首饰店里的首饰?” “有啊!都是她们送我的!不过款式都一般!” 梁汐杳忽然想到了什么,拉着玉桑宁就走。 “我想起来了,之前他们送过我一只镯子,说是也是定制的!” 不等玉桑宁有所反应,梁汐杳便着急忙慌的拉着她跑向了竹影轩的后院。 梁汐杳在此处有间单独开辟出来的院子。 那只金镯子便存放于此。 一踏入屋子,梁汐杳便迫不及待地弄清楚那金镯子开始使劲揉搓起来。 这手感实在光滑! “我记得他们给我的时候说千万不能湿了水!难道湿了水会……” 说到这,梁汐杳便招呼伙计给自己打来了一盆水。 水盆还没放稳,就见梁汐杳直接把那镯子扔了进去。 表皮开始变皱。 “这……” 在场的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玉桑宁拿起那镯子看了半天,她扣了一块放在手里搓了搓,“这的确是金子!可又不是实心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梁汐杳气得把东西扔在了地上,只觉得自己胸口都疼。 “居然拿这种镯子来糊弄人,这样坏的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以次充好,用高出外头十倍的价格就买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那掌柜的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说设计款式才是最为重要的,那样式才值几个钱?都给我气乐了!既如此还卖什么成品?去卖设计图好了!” 玉桑宁拍了拍梁汐杳的后背给她顺气。 “你也别太过气急,一个饰品店铺,好的设计和匠人是留住顾客的基础,自然是值钱的。不过既是首饰又打着高货的旗子,就该等价才是。” “你放心,这事情我定然会追查下去给你一个交代的。” 梁汐杳用力地点了点头,“查!必须得查下去!” “不过却不是为了我那几两银子。被人骗了银子我虽然可惜,却也到底不会如何。倒是你,京中谁人不知那铺子是你的?时间长了这样的坏名声定然会落在你的头上!到时候你便替别人背了黑锅。” 玉桑宁默了半晌道:“可否将这几个镯子交予我?” 玉桑宁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几个盒子,“还有这些在铺子里买的次货,如果可以的话都送到我府上,我有大用处。” 玉桑宁难得开口有求于人,梁汐杳断然不会拒绝。 “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回绝过?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再者说,这次次货我是万万不会戴了,多掉价啊。”贺子冠笑嘻嘻地盯着玉桑宁,“就等着乐安县主赔偿给我万宝阁的首饰呢。那少卿嫡女50两银子的头面你便赔付给人80两,我这些你得陪我多少呀?” “干脆我也不用开店了,就等你这笔赔款发家致富了。” 知晓梁汐杳是在缓解气氛,玉桑宁笑骂:“都说无商不奸,我看是真的。你这是想吸干我的血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最后还是梁汐杳咳嗽了下,正了声色。 第82章 演戏 “不逗你了,晌午我便派人全拿去你府上。” 玉桑宁叮咛道:“切记从后门进,免得节外生枝。” 梁汐杳知晓傅轻语还住在王府的事情,是以并未多言。 另一边,玉桑宁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了傅轻语和贺子冠。 彼时贺子冠正带着傅轻语练字,傅轻语闻言险些把笔掐断。 见傅轻语如此,贺子冠也失了继续下去的兴致。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去了。 傅轻语急得在屋子里转悠。 “还真是把咱们打个猝不及防,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来添乱。” 玉桑宁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现如今已然开始插手铺子的事情了。 怕只怕玉桑宁发现端倪。 傅轻语忍不住暗骂玉桑宁多事,偏偏要在这个多事之秋来找晦气,全然忘了那些铺子的主人本就是玉桑宁。 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怪只怪傅轻语掌管商铺久了,下意识地便把东西当作是自己的了。 见贺子冠不搭话,傅轻语走过去轻轻推了他一把,佯装恼怒,“世子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此时贺子冠一心扑在三福一事身上,哪里认真去听傅轻语说了些什么。 贺子冠闻言亦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是啊,非要这时候来添乱。” 若不是玉桑宁吵着闹着要嫁妆一事,还非要从公中划出这样多银子来逼得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他又何至于让三福去铤而走险? 现在三福能否全须全尾地回来都尚且是个未知数。 见贺子冠的样子,傅轻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难为他堂堂世子,被一个女子逼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不过心中鄙夷是一回事儿,如何解决面前的难题就是另一回事了。 傅轻语深呼吸一口气,玉臂勾着贺子冠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间,朝着他吐气如兰。 “世子爷别再忧心嫁妆一事,我这便让底下的人去铺子里支钱出来就是。” 贺子冠闻言,颇为感动地捉住傅轻语的手,“此话当真?” 傅轻语嗔了他一眼,“自然当真,难不成我还同世子爷开玩笑?” 贺子冠大喜过望,欣喜之余也不忘担忧的情绪。 他道:“只是如今玉桑宁风风火火地要查账,你现在又从铺子里挪钱出来,届时如何填补这笔亏空啊?” 傅轻语闻言趴在了贺子冠的胸膛,用手不停地画着圈圈。 “何须分什么你我呢?再者,我哪里忍心就这样看着世子爷心焦而无所作为呢?能帮到世子爷我就很开心了。” 贺子冠闻言,笑得合不拢嘴。 如此美人在怀,还一心一意地为自己思虑。 怎能叫他不爱呢! 殊不知,在贺子冠看不到的地方,傅轻语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她自也有她自己的算盘。 本还想着用王府的银子补自己的窟窿。 没成想最后还要从自己账上划出银子来替贺子冠补全颜面。 如今假账目混乱,真账目又不能拿出让她看。 到时候谁知道玉桑宁会说出多少银子来! 傅轻语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 …… 用过午膳后,贺子冠在自己院中苦等派去牢房看望三福的人回来。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却等来了一个他不想看见的人。 玉桑宁迈步踏入院中。 院中的护卫想要阻拦,却被玉桑宁一个眼神给吓住。 只能跑回去通禀贺子冠。 贺子冠怒吼着“不见”,下一秒玉桑宁便提着裙子走了进来。 贺子冠一见到玉桑宁,整张脸便立刻沉了下来。 几乎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开口道:“你又来做甚?” 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让贺子冠对自己这个世子妃烦不胜烦。 连从前的相敬如宾也不屑伪装了。 如此也正中玉桑宁的下怀。 她实在是疲于同贺子冠演些琴瑟和鸣的戏码,实在是太过拙劣又令人倒胃口。 贺子冠气结,“现如今三福还在狱中,我在这里等消息,你那嫁妆的事情就不能推后几日再说吗?” “况且,那钥匙和账目就在那也丢不了,你何苦在这个时候揪着一件这么小的事情不放呢!” 贺子冠心头早就憋了一团火气,这才找到机会释放出来。 一旦开了这个口气,情绪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贺子冠这几日也是快被这两个女人弄的头疼死! 他对玉桑宁的感情实在复杂。 她嫁入王府之后,照顾子嗣、孝敬公婆,真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再加上自己这些年和傅轻语的事情,贺子冠一直觉得对玉桑宁有亏欠。 可自从回京之后,这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整日的挑刺! 现如今他看见玉桑宁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简直是可恶至极! 玉桑宁等着贺子冠发泄完,才不卑不亢道:“臣妾知道世子因三福的事情正烦心,这个时候来不是时候,可正因如此,这账目才要算清楚。” “如今你我不能支配王爷王妃的财物,世子要救三福、要给修琪治腿、还要纳妾,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得花银子!” “往日臣妾深居后院,对世子的俸禄从不过问,每年王爷王妃赏给臣妾的银子、首饰臣妾也一样不要全都交于世子,眼下若是不算清楚这账目,之后的事情从何处拿银子才好?” 贺子冠听完,面色略显尴尬! 傅轻语见事态不妙,连忙出来打太极。 她朝着玉桑宁淡然一笑,“姐姐莫要怪罪世子爷,实在是三福同世子爷是一同长大的,又颇为了解世子的心意。现下不明不白地下了牢狱,殿下自然心中不快,这才迁怒于他人。” 一句话,便奠定了傅轻语“自己人”和玉桑宁作为“旁人”的身份。 望着傅轻语有些挑衅的神情,玉桑宁却并不恼怒,也不接话,只是神情破碎地盯着贺子冠。 “世子若为其他事忧心,该早些告知于臣妾才是。明明早已约定好的事情,昨日拿嫁妆钥匙的时候世子也不曾反对。今日却整这么一出戏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爷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存心阻挠呢。” 玉桑宁说完笑了笑,“当然,臣妾是绝对相信世子为人的。” “不过世子这么做着实有些伤臣妾的心了……” 说着,玉桑宁装模作样地啜泣了两声。 贺子冠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第83章 摊牌 贺子冠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心里有些发虚。 那日说起这钥匙的事情,三福还没出这档子事。 他只觉得就是一把钥匙,就算是银子少了缺了,到时候自己随便打发两句便算了。 没想到三福出事,这玉桑宁又追查到了铺子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着实看了心烦无比。 何管事那支不出银子。 现下写信给母妃那头要银子,前前后后也要几天的时间银票才能拿到手。 贺子冠实在是心烦。 眼下什么事都要放放! 父王大业已成一半。 若是现在东林王的事情出了差错,那到时候他怕是会被父王的鞭子抽死! 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傅轻语这人圆滑,此事必要有个结果才行。 要不实在是夜长梦多。 于是,她颇为矫揉造作地揉了揉脑袋,歉意地看了玉桑宁一眼。 “宁宁,你看现如今这……我又因着身子不舒服,刚说要在世子府待上几日,实在是没法子回去拿账本和钥匙,不如再等上些时日吧?” “姐姐不是也说了这纳妾的仪式繁琐,也不差这些日子的。” 玉桑宁早已料到傅轻语会用自己身体不适作为托词,当即开口斩断了她的后路。 “妹妹无须担心,知晓你身子不爽,又如何舍得折腾你,庄子上的几个嬷嬷和管事的以及账房先生,我都已找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呢,至于那钥匙嘛……这账目对清楚了,钥匙都不是什么大事情!” “况且,我还有事想同妹妹单独聊聊。” 傅轻语闻言,似是害怕般攥紧了贺子冠的衣角。 贺子冠一个眼神,便让周围伺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你若是对我要纳轻语为妾一事心存怨气,直接说便是,何苦面上装得大度,私底下却挖空了心思的也要作践轻语?!” “世子这是哪里的话?我同轻语妹妹之间的关系何至于用上作践二字?” 贺子冠冷哼一声,“那便要问问你自己了!” 见玉桑宁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贺子冠便觉气不打一处来。 贺子冠被玉桑宁这副态度气笑了,“你如此大张旗鼓地要查账,不就是要让轻语出丑嘛?惺惺作态,何必呢?” “这么些年,轻语苦心帮你经营铺子,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到头来你就这样对待她?” 傅轻语也在一旁小声啜泣,“账目一事,是我有错在先。” 傅轻语眼眸含泪,又倔强地不让其流出眼眶,真是我见犹怜。 “宁宁,你若是着急生气,那轻语就认罚,别再因为我伤了你和世子的情谊!” 玉桑宁被这两人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所以这二人是走投无路,只得承认账目有问题了。 偏生做错了事情还这般理直气壮…… 玉桑宁正色,并不因此退让。 “说来也是奇怪,区区一个账本,你们一个作践、一个惺惺作态,我实在是看不明白了,这嫁妆本就是我自己的,当初也是轻语说我照顾修琪无暇顾及打理,我才将钥匙和账本托付于她,这叫信任!” 不等二人说话,玉桑宁又道:“今日若是账目出了问题,轻语妹妹直说便是,这钥匙和账本是我心甘情愿交出去的,若是亏损那我也认了!何苦你们要用这些恶毒的词语来说我!” 玉桑宁的话掷地有声,直击人心。 一时间,贺子冠和傅轻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再者,世子你指责臣妾装大度!那臣妾倒要问问了,一个是我深爱的夫君,一个是我当做至交的好友,你们二人在西南之时已在一起,为何不早说?还有那日在城东巷子,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轻语妹妹依旧不同意做世子的妾室!难不成,非要让我给你们的深情让路不成?” “没有!” 傅轻语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反驳。 玉桑宁嗤笑一声,“没有……没有最好!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妹妹就听好了!我是皇上御赐皇姓的乐安县主,还是定安侯唯一的嫡女!除非我死!否则就算你进门了也不可能踩在我头上!” 傅轻语瞪大眼睛看向玉桑宁。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从那个后宅妇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四年! 这四年玉桑宁总是一副稳重淡然的模样! 傅轻语差点忘了,她还有这样的身份! 这样穿越来便过得顺风顺水的傅轻语,忽然一阵恍惚! “宁宁!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有还是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玉桑宁现下憋屈的厉害。 若不是西南的事情还是不清不楚,她真的想把这对狗男女活活烧死!一了百了! 想到这,玉桑宁忽然觉得累了! “算了!既然世子觉得拿钥匙这件事实在是惹你烦心!那我也不勉强她了!” 傅轻语闻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见玉桑宁毫不留情道:“左右这私库就在兰亭苑内,我安排人砸了那锁便是。” 傅轻语瞪大了眼睛,杏眸中盛满了不可思议,“你疯了不成?” 玉桑宁却浑不在意道:“本就是我的东西,要怎么处置也轮不到他人置喙。” 说着,玉桑宁便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贺子冠拦住了去路。 玉桑宁冷眼看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丈夫,眸中没有什么喜怒。 方才玉桑宁的一席话,叫他瞬间清醒。 临走之前父王、母后的话,仿佛一道锋利的斧子,劈到了他的头上。 是啊! 最近傅轻语的这些事情都让他忘了此次回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让玉桑宁与定安侯单崇和好,到时好往崇家军里安插奸细! “世子还有什么不满一块说了吧!” 玉桑宁还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也不如以往那般动听。 贺子冠想了想,眼下先稳住玉桑宁才是正事。 别因为一个傅轻语,坏了父王的大事。 于是他语气柔和道:“宁儿,放在我说话实在是着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再等两日,等我解决完三福的事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贺子冠望着玉桑宁,希望在她眼中找到娇羞或是惊讶之类的情绪。 只是很可惜,她的眼中始终一片清明淡然。 第84章 一反常态 紧接着,玉桑宁眼中一扫而过一抹嘲讽的情绪。 只是那情绪太快,快到令贺子冠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玉桑宁淡然一笑,“好,既然世子开口了,那就再等两日吧!希望到时候轻语妹妹别因为其他病不能回家拿钥匙才好!” 傅轻语恨得咬牙切齿,可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贺子冠松了一口气,“那是自然!” 得了保证之后,玉桑宁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贺子冠盯着她的背影心生疑虑。 方才……真的是他看花眼了嘛? 玉桑宁刚一踏出院子,霜月便跟了上来。 见玉桑宁两手空空地进去又是两手空空地出来,神情难掩失落。 霜月道:“小姐,可是傅轻语那贱蹄子不愿交出钥匙?不若待到天稍黑些,我便去抢回来!” 玉桑宁并不言语,霜月还在煞有介事地分析。 “小姐你想,我们已经回到京城,在这里傅轻语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不管是明偷暗抢哪一环,她傅轻语都毫无办法。” 玉桑宁却只是摇头。 霜月不解,以为玉桑宁还有什么顾虑。 却不料她道:“就这样解决这件事情,委实过于仁慈了。” 玉桑宁看向霜月,又好像是透过霜月在看傅轻语一般。 她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这样做的话,那对于傅轻语来说就实在是过于痛快了!?” 前世傅轻语让她父兄惨死、孩儿生死未卜。 这些都是挖心掏肝之痛。 她都重活一世,怎能让她死得痛快! 她要的,是傅轻语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化为泡影。 最后就连亲生儿子也厌弃。 玉桑宁缓缓走在院中,冷风扑面而来。 她发现自己也只能在这冷风中才能思考得清楚。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自己方才踏出的院门。 心觉重生之后,她日日复盘,总觉得这傅轻语处处透露着古怪。 一个从小不受待见的庶女。 养在庄子上。 从未受过启蒙上过学堂。 可为何她会写诗,还会画出那些栩栩如生的排花簪首饰。 傅轻语活得肆意洒脱,经常和自己唾弃礼仪教条,觉得女子不该遵从三从四德! 她这么说了,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如此的女子,为何会和贺子冠无媒苟合,甚至还要嫁作别人妾? 宁为寒门妻! 不做高门妾! 这可是傅轻语当时说的! 玉桑宁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好像看清了! 可又看不清! 她低头扶额! 觉得好生痛苦! “小姐,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玉桑宁摆手,她这个好母亲,还是要继续去做做样子的。 谈话间,两人行至院中的大槐树处。 这槐树原被叫做灵槐,已有千年的寿命了。 原是先帝御赐给西南王的。 这棵槐树自然也被视作是气运之树。 府中不少丫头小厮最爱在此处许愿。 无需什么香火钱,只需一颗赤诚之心足矣。 若是应验,便带些花泥来滋养。 若是不灵,便是其心不诚。 前世初次听闻这传言的时候,面上并不显露半分思绪,心中却是默默祝祷。 只希望自己同夫君和琪儿能够一世团圆幸福便足矣。 只是可惜未曾灵验。 现如今已是深冬,灵槐的叶子枯落不少。厚厚的白雪压弯了灵槐的枝丫。 灵槐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 光秃秃的模样,垂垂老矣,哪有几分从前的气派和威武? 玉桑宁不由得想起了在满红楼霍钊说的话。 被送入满红楼的孩子多半是活不了多久的。 只怕没进入那销金窟多久便成为一捧黄土。 初生的婴孩,玉桑宁甚至没来得及看看他的模样,触碰他的小手。 他一睁开眼,看到的是怎样的世界呢? 又或者说,他还来不及睁开眼睛便…… 一想到这种可能,玉桑宁便觉得心如刀绞。 同时也愈发憎恶贺子冠和傅轻语二人。 玉桑宁在心底暗暗发誓,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她便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傅轻语…… 既然她敢让自己同那孩子有天人永隔的可能,那么她便要傅轻语试试母子成仇的滋味! 思及此,玉桑宁附耳在霜月边说了几句。 霜月听完大喜过望,心道自家小姐总算是想明白了! 她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两人行至贺修琪的院子。 原本她已经想好进了院子便听到贺修琪打骂下人的声音。 没想到,院内居然静悄悄的。 她好奇地推门而入。 贺修琪居然亲昵地唤了一声母亲! 忽然的亲近让玉桑宁有些不适应。 她有些僵硬的坐到床榻边。 “修琪今日怎的这般乖巧?” 贺修琪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轻语姨说,只要琪儿乖一些,她就会早日带着琪儿去看腿!” 玉桑宁轻笑。 对啊! 贺修琪这么乖,还能有什么原因。 往日他乖不也是因为傅轻语吗? “琪儿是真的很喜欢轻语姨!” 贺修琪想到傅轻语之前说的,不能冷落了母亲。 于是笑着看向玉桑宁,“琪儿也喜欢母亲!” 这样天真的表情。 说的确实谎话。 玉桑宁看着贺修琪的样子,实在是累了! 她想马上离开,可这母慈子孝的戏才开始演,装也要再装一装。 正好,她低头时,看到贺子冠欲言又止。 于是问道,“修琪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贺修琪低头想了想。 昨日轻语姨叮嘱他许多。 叫他不仅要与母亲维持好关系,还要劝说母亲同父亲和外祖亲近些。 这样他日后腿疾好了才能入军营,做大将军。 傅轻语那时温柔似水,望着贺修琪的目光都闪烁着光芒。 她道:“琪儿日后是要继承西南王的王位的,再有兵权傍身,日后成就一定远超你的祖父!” 傅轻语摸了摸贺修琪的脑袋,语气是那样的亲昵。 “所以,不要因为现在的腿疾而感到颓废而自暴自弃。未来我们的琪儿将会是最年轻的王爵最勇猛的将军!” 为着傅轻语这番话,贺修琪这才演了今天这出戏来。 不过相较于滴水不漏的傅轻语,他的演技可谓是漏洞百出。 亲昵变成了一种刻意为之的讨好和目的。 玉桑宁看着实在是新生厌烦! 果不其然,贺修琪开口道:“母亲为何不带我去外祖家中?” 第85章 攻心计 外祖! 这个称呼玉桑宁听着实在是陌生。 好像这个称呼并未在贺修琪的口中听到过。 “修琪怎的好好的说起外祖?往日从未听你提起过。” 玉桑宁声音轻柔,说话间还抬手拿来霜月茶杯给贺修琪喝了一口。 这口茶让紧张的贺修琪逐渐放松了下来。 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在玉桑宁面前说过这样的谎话。 他低头扣着手指,慢慢回忆着傅轻语交代的那些话。 再次抬头看向玉桑宁的时候,眼中已没了之前的犹豫。 “琪儿就是奇怪,为何母亲从不带琪儿去外祖家,前几次回京就是这样,琪儿以为是因为自己腿疾不便出去见人,可这次母亲已经带琪儿上了殿,为何不能回去看看外祖?” 说着,贺修琪便憋了嘴。 傅轻语说了,这里是关键。 自己表演得越可怜,玉桑宁便会越心疼。 于是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母亲,是不是外祖嫌弃琪儿双腿残疾,觉得琪儿不能像表兄那样骑马射箭,所以不想见道琪儿?” 虽是演戏,可贺修琪终归还是个孩子。 这么一说,就连自己都信了。 别人都能跑能跳,只有自己终日不是坐在床榻上,就是坐在轮椅上! 情到深处之时,贺修琪也落下几滴泪来。 玉桑宁看着落泪的贺修琪,心中越发恨得厉害! 五岁的孩儿,因着腿疾还会动情哭泣。 可他那孩儿,若是活着,说不定正遭受着皮肉之苦! 他想到回京之时,一些无家可归的孩童,被拐子打断手脚,剜瞎双眼…… 玉桑宁越想越想不得! 也越发不想看见和傅轻语越来越像的这张脸! 想到这,玉桑宁便抬眼敷衍道:“这是哪里的话,外祖不是那样的人,他心地善良,小猫小狗受伤了都想法子医治,更何况是人了……” 贺修琪立刻擦了眼泪,“那母亲可否带修琪去外祖家瞧瞧?都说侯府院子极大,后院还有一片竹林,舅舅们经常在那里练武!琪儿真是做梦都想去瞧瞧!” 贺修琪这句话说得倒是真的。 他因着腿疾,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很多景都没瞧见过。 若是有机会,他倒是想多出去看看。 “母亲,若是如此,那明日你就带琪儿去拜见外祖和祖母吧!” 本想是做做戏便走,没想到贺修琪还当真是了! “你如今是新伤旧疾凑一起了,这几日外面又冷,你这几日还是好生呆在屋里修养,等你背上的伤好了再说吧!” 贺修琪的好脾气也就能坚持这一会儿。 自己都那么卖力演出了,为何这母亲还是不同意? 想到这,他干脆把手边的东西全都砸在了地上。 “你们就是嫌我带出去丢人,一个个的说得好听,谁又做到了!骗子!” 玉桑宁见状,起身看向屋内几个新面孔。 想是傅轻语回来之后,贺子冠听着调过来的。 她眸色一变,冷声道:“你是听了哪个丫鬟婆子的话,才有如此的想法?” 此话虽是对贺修琪说的,可傅轻语说话的时候看的却是屋内的一众丫鬟婆子。 能被贺子冠调来的,一个个的谁不是人精! 见这情景,都齐刷刷跪了一地,高喊冤枉。 玉桑宁的视线扫过她们,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都能听见。 跪在地上的婢女个个面如死灰。 因为她们没有辩解的资格,而自己的正主贺修琪却没有一丝要为她们说话的意思,反而隐隐因为她们要受到责罚而感到兴奋。 这一点也落入了玉桑宁的眼中。 玉桑宁从小看他长大,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何一个孩子的本性会如此残暴! 才五岁正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是歹毒心肠。 贺修琪并不知玉桑宁心中百折千回,拉着玉桑宁的衣角十分亲昵道:“母亲,别说这个了,上次你说要带琪儿去治腿,什么时候出发呢?” 玉桑宁本就是等着贺修琪问这个。 若是他不问,玉桑宁还要主动开口呢! “还要再等上几日!” 闻言,贺修琪立马便不高兴起来。 “等等等,为何还要等?母亲不同我一起去就罢了,为何还要再等!” 上一秒还是母慈子孝的佳话,下一秒贺修琪便因为达不到目的而翻脸不认人。 势利的模样同傅轻语一般无二。 到底是从傅轻语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玉桑宁并不恼怒,反而耐心安抚起贺修琪的情绪来,解释道:“不是母妃有意拖延,只是那禅阳寺的诊费极高,母亲一时间凑不出来这么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身生父母忍心自己孩儿遭难的?” 霜月借机插嘴道:“还不都是怪那个傅姑娘。” 贺修琪哪里听得下去有人说傅轻语的坏话,怒目而视,“你凭什么说轻语姨的坏话?” 旁人若是被贺修琪这么一说,大抵也就闭嘴了。 贺修琪年岁虽小,但从小身处高位,其威压不言而喻。 但霜月却不怕。 她梗着脖子据理力争,“就算是小世子要怪罪奴婢,奴婢也是要说的。” “这次回京带的银子本就不够,世子妃想着要给世子治腿疾,便立刻问傅姑娘要嫁妆的钥匙,谁是讨要再三都无果,甚至世子妃已经表明这笔钱是要给小世子治疗腿疾的,傅姑娘还是再三推托不肯交出钥匙来,这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啊!” 说着,霜月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惊讶地捂着嘴巴,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莫不是这傅姑娘本就是故意而为之,她不日便要进府,世子妃身份显赫不说还有嫡子傍身。” “如今若是小世子的腿疾一直好不了的话,整个王府便指望着她的肚子了,若是诞下男婴,那不就是母凭子贵了嘛?” 霜月越说便越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观点。 玉桑宁制止了她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霜月住嘴,不可这般恶意揣测轻语妹妹。她马上就要进府,也算你半个主子。你如此编排主子,该当何罪啊?” 霜月闻言立刻垂首道:“奴婢不敢。” 玉桑宁余光瞥了贺修琪一眼,只见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没有开口再反驳霜月的话,便知晓这是攻心计策成功了。 毕竟玉桑宁呵斥的只是霜月不该以下犯上,却并没有为傅轻语辩解半分。 贺修琪骨子里是自私的,再如何喜欢傅轻语,可在他心目中到底认为自己同傅轻语是不曾有过血缘关系的。 第86章 那就让他们都乐一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就只需等着生根发芽便是! 见目的已然达成,玉桑宁便没有了继续周旋下去的兴致,只是叮咛了贺修琪好生养病,钱的事情自由她来想办法。 如此便带着霜月离开了贺修琪的院子。 回到兰亭苑,玉桑宁便唤来了霜月、霜刃、白苏三人,道出了她的计划。 此时刚过亥时,兰亭苑的下人们也早就睡下了。 “这私库锁子砸不得,可没说不能想法子开!” 玉桑宁看向霜刃,“我早就听哥哥说,这技能你有。” 霜刃不是傻子,立刻拱手道:“属下现在就去!” “慢着!” 玉桑宁起身,“是咱们一起去,白苏、霜月,你们带着纸笔,咱们一起进去瞧瞧,这私库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三人闻言皆是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尤其是霜月,她本就是急性子,如今玉桑宁这样的做派最对她的胃口。 于是乘着夜里无人看守,三人便来到了私库前。 霜刃先发制人,迷晕了守在私库门口的守卫。 “这私库的锁子可是特制的,霜刃你开的时候定要小心,若是开不了,也不要强开!” 霜刃点头。 之后便弯腰走向了门边。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来一根细小的铁丝便开始在锁孔里头搅动起来。 玉桑宁三人便站在一旁静静等候,不作打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见“啪嗒”一声,锁被打开。 玉桑宁微微勾唇,果然哥哥说的没错。 得霜刃如得一宝! 霜刃推开了私库的大门,尘封已久的私库再次重现在几人面前。 里头的东西倒是不少,一眼望过去塞得满满当当的。 晃眼一看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想来傅轻语也没有蠢到去动一些大件。 大概只拿了地契一类的小物件。 不过,面前的这些东西也并非是玉桑宁的全部嫁妆。 当初因着路途遥远,这些个拔步床、罗汉床、衣架、屏风、黄花梨连三横.....还有各种珍贵瓷器、茶具、摆件、彩盘便都留在了京都。 本来这嫁妆清单还在沉州。 不过自从玉桑宁重生之后,便让霜刃找人回去跑了一趟。 此时这清单便在玉桑宁手中。 她从袖中掏出放在霜月的手上。 “你俩照着这单子上的东西都一一清点了!这画红圈的都是没带走的,切记不管是多小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是!” 霜月小心翼翼的接过单子,拉着白苏走到了最左边,开始一样一样的核对。 玉桑宁也没闲着,趁着这个空当,凭着记忆在私库里转悠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几个装着财宝金银的箱子不见了不少,就说那琉璃樽和波斯盏一类的物件也少了不少。 两人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只怕她再不提及账目一事,自己的这个私库便要易主了。 玉桑宁不禁冷笑。 往后两日,她倒是得寻个由头日日离府,如此才好给傅轻语二人将东西送回来的机会。 她倒是要看看,两日时间,贺子冠二人能送回来多少东西。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白苏二人才完整清点好私库里面短缺的物件。 白苏将清单递还给了玉桑宁。 上头打了小红叉的便是原本应该在私库,现下却不翼而飞的物件。 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一片,一时间竟数不准到底有多少! 玉桑宁越看越是心惊,这可比方才她自己盘算的数量庞大得多。 傅轻语还真是胆大包天。 霜月在旁看着那清单亦是愤愤不平,“我看这傅轻语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干这种偷人嫁妆的勾当!” 霜月指着单子,“小姐你瞧瞧,这么多物件都不见了!她难道就不怕你查吗?” “小姐把东西交给她原是出于信任,没想到这人心思歹毒,偷完东西还要偷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 霜月气的 可在玉桑宁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那些骂娘的屎尿屁,她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整张脸憋了个通红 玉桑宁都看在眼里,觉得霜月可爱。 她随意扫了一眼单子,便又递给了白苏。 “你好生看管,明日等人睡下,再用同样的法子再来抄一遍!” 白苏点头应下这差事,并未多言。 倒是霜月很是不解,“小姐你莫要把人想得太好了才是。都已经放进自己口袋的东西,那两个人又如何愿意吐出来?” 霜月啐了一口,“堂堂世子爷,伙同着一个四品小官的庶女便觊觎自家正妻的嫁妆。偷盗了如此多的物件,这说出去简直是要笑掉他人的大牙!” 玉桑宁淡然地喝了口茶,听霜月这样说挑了挑眉道:“那就说出去,让别人笑好了!左右京都已寂静许久,想来这样的趣事能让大家议论一段时间了。” 霜月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真是高明!” 亏她还以为自家小姐是个被人欺负的主儿,只怕这次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为着家丑不可外扬,也不会将此事传出去。 却不曾想玉桑宁不仅不会保守这个秘密,还要大张旗鼓地替二人宣扬。 腹黑,着实是腹黑。 …… 翌日一大早,玉桑宁便如她所说,早早地出了府。 只不过这次来接她的,居然是永宁公主府的马车! 傅轻语刚醒就听到这个消息。 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在这个时代,出身决定一切。 她这样的想往上爬,还真就没有那些书中说的那样简单! 她又想到那日在大殿之上,玉桑宁毁了她登天的路。 想到这,傅轻语便气不打一处来。 “子冠,今日你再同那何管事说说,左右都要让王妃知道,玉桑宁既要清点嫁妆,那里面那些首饰、古董便是都要过问的!那可是几百两解决不了的事情啊!” 贺子冠今日起得早,确切地说是一夜没睡,他在地上来回踱步,心中想的全是三福。 为何昨日去牢里的人,现如今还没有回来?难道是真出什么事了? 第87章 意外之喜 “子冠?” 傅轻语又喊了一声。 贺子冠心神不宁地回头看了眼。 “此事明日再说,我现在先出去一趟。” 说罢,贺子冠一甩袖子便走了出去。 傅轻语看着贺子冠的背影,眉头微蹙。 看来这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了。 别的不说,先要稳着这纳妾成功才是! …… 另一边,玉桑宁坐着马车终于到了永宁公主府。 上一次来,还是上一世。 看着门口先帝亲书的“公主府”三字,心中瞬时五味杂陈。 公主喜花弄草,皇帝为了让这个妹妹开心,专门从各地移植了好多奇花异草。 有的在这冬季也能成活。 所以别看外头白茫茫一片,可进了公主府倒是像进了另一个季节。 “奴婢参见世子妃!” 玉桑宁刚过前厅,就看见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琴心朝她走了过来。 “姑姑呢?”玉桑宁问。 “回世子妃的话,公主现在在花香居,公主让奴婢等着世子妃带您过去。” 玉桑宁点点头,“那就有劳琴心姑娘了。” 琴心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先一步走出前厅。 公主府很大,花香居便是公主的住处。 就在花园的北面。 玉桑宁走了好一阵才走到。 她人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玉桑宁愣在原地,这是…… 琴心帮她掀开帘子。 只一眼,玉桑宁便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母亲……” 那日两人匆匆见了一面。 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如今看见母亲,却再也管不住自己,直接扑进了萧清言的怀里。 也只有在母亲面前,玉桑宁才会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了。 萧清言爱怜地拍了拍玉桑宁的后背,眼角也是氤氲着泪水。 她出身将门,素日最厌恶动辄便哭哭啼啼的小女郎,那嘤嘤作态的声音扰得她耳朵疼。 可如今,自己九死一生才诞下的骨肉,自小千娇万宠长大的明珠却在外头被人欺辱哭成了泪人。 萧清言心中除却愤恨,更多的便是怜惜。 身后跟着的白苏看着眼前这一幕,亦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幸而自家小姐还有主君和夫人撑腰,如若不然如何斗得过有贺子冠撑腰的傅轻语? 母女二人哭了一会儿,堪堪止住眼泪。 玉桑宁拉着萧清言入座,询问家中是否安好。 萧清言嗔怪地看了玉桑宁一眼,道:“小没良心的,那日说好了过两日就回家,你看看这一走又不知道过了几个两日了!” 玉桑宁看了眼公主,低头笑笑。 “母亲就别怪宁儿了!” 玉桑宁也不过才十九,有的人家未出嫁的小女娘也是这个年纪。 萧清言看着自己女儿略显疲惫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外头传言,那贺子冠要纳妾?还是那日在大殿上丑态百出的傅轻语?” 玉桑宁没想到霜月的动作这么快! “是,纳就纳吧!女儿不在乎!” 萧清言冷哼一声,“这种违背誓言的小人,我们单家看不上!我这就去你外祖家和你外祖母说!进宫讨个和离的懿旨!咱们单家的女儿,绝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玉桑宁心中升起一阵暖流。 这就是她的底气! “夫人!” 玉桑宁刚要开口,就见白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玉桑宁无奈摇头。 “白苏!” “你让她说!” 萧清言就知道自家女儿受的委屈,绝不止这一点。 白苏紧咬下唇,看向玉桑宁,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小姐!奴婢实在是心疼你!” 白苏俯身给玉桑宁磕了个头,转身朝着萧清言说。 “夫人,小姐这些年在世子府里过得一点都不好!先不说傅轻语和世子的事情,单说那傅轻语教着小少爷,动辄打骂下人,前几日还弄伤了小姐的额头!这明面上世子府里小姐是世子妃,可世子和小少爷都和小姐不亲近,反倒是那傅轻语,哄骗了人心还哄骗了小姐嫁妆私库的钥匙,她真是狼子野心!如今还想入府当姨娘,夫人您可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砰”! 萧清言满身怒意地站起身。 “混账!我现在就去找她要个说法!” “母亲!” 玉桑宁上前拉住萧清言。 “没有白苏说的那般严重,女儿心中有数,母亲切莫太过忧心。” “有数!有数能让傅轻语进了世子府吗?你可想过从前她是个外人,都能再府中收拢人心,骗你、骗修琪,若是日后做了姨娘,那你在世子府里还有好日过吗?” 单崇一辈子都不曾纳过妾室,家中的孩子,从小就不会此等争宠的事情。 当初也是因为贺子冠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萧清言才劝单崇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如今看来,简直就是把女儿送进了狼窝里。 知子莫若母,萧清言看出玉桑宁是想让自己宽心才如此。 “母亲!女儿上次回去就和您说过和离的事情,此事女儿自有对策,您与父亲、兄长切莫参与进来!” 萧清言闻言却并没有放心下来,反而怒道:“你若是有法子早该有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从前是女儿愚钝,什么的看不清,可如今女儿醒悟,便不在是以前那个只懂情爱的傻子!母亲放心,宁儿出身将门,断不会丢了单家的脸,若是之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定会遣白苏回去找您!” 言罢,萧清言叹了口气 “宁儿,你要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一个做父母的能够看着自己女儿受苦受难而坐视不理。” “母亲知晓你自幼便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只是这一次听母亲的吧。莫要再以这些谎话来慰藉我同你父亲了。我们所想所要的是你平安顺遂,长乐康健,并非只图一时心宽。” 玉桑宁如今虽有计划,可也不全周全。 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况且此次前来,本就是想和公主侧面说说自己的处境,想着日后能请公主出马。 母亲属于意外之喜。 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叫母亲担忧着回府。 于是玉桑宁避重就轻,说了一些自己的计划给母亲听。 第88章 公主府 玉南娇从头听到尾,忍不住开口安慰萧清言道:“你瞧,宁儿原不再是只会跟在你身后的小糯米团子了。是有自己的谋划和主见的。” 萧清言闻言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平生最烦后宅那些腌臜事情,一群女子为了一个男子无所不用其极地斗来斗去,又有什么意义? 是以,她将玉桑宁嫁给贺子冠的本意,也是念在贺子冠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想着玉桑宁嫁过去了也好免于那些争斗。 不曾想这才过了多久?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也要被迫算计。 萧清言不仅对贺子冠很是不满,连带着对永宁公主亦然。 她道:“你也少说几句才好。那贺子冠还不是你的外甥。当年我多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点头了这桩婚事。如今倒好,闹出现在的局面。我见你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将你同你那不着调的侄子都一块收拾了才好。” 玉南娇只觉自己过于无辜,平白无故受了牵连。 她撇了撇嘴道:“不说你了,我自己比谁都讨厌姓玉的。不若我哪日干脆同你姓萧罢了。” 闻言,三人笑作一团。 也就是玉南娇敢说这话,也只有萧清言敢听这话。 足以见得二人关系。 恍然之间好像回到了玉桑宁尚且待字闺中的某个午间,回到了从前的欢乐。 玉桑宁笑着笑着,心底生出几分异样的情愫来。 她看着豪爽的母亲和说话有些不着调的玉南娇,忽而有些难过。 若是有朝一日,所有前世的心愿都已了却。 玉桑宁想,定然要随着父亲母亲一道,隐居也好,图谋天下也罢。 总之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地在一块才好。 …… 时间于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下人通报的时候已然不早了。 于是萧清言便有些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 此次出府,并未声张。 萧清言也怕时间太长被人发现,于是只得先行从后门离开。 玉桑宁跟着起身,“母亲,我送您。” 萧清言摆了摆手,“你就在此处陪着公主说说话便好。” 玉桑宁执意不肯,毕竟见到母亲的机会于她而言实在是弥足珍贵,需要分外珍惜的。 永宁公主也是个人精,起身掸了掸衣袍,娇嗔道:“好你个萧清言,明知宁儿这是舍不得你还要拿本宫做挡箭牌。” 正说这,玉南娇打了个哈欠,“罢了罢了本宫也乏了,要走要留的,你们母女二人自便就是。” 萧清言看向永宁公主的目光是带着感激的。 说着,永宁公主便离开了大殿,只留下母女二人还有白苏在侧。 “母亲,我送您。”玉桑宁开口,目光不曾从萧清言的身上移开。 萧清言心中也甚是想念玉桑宁,心里想着能陪着走一段路也是好的。 两人一路无言,但紧紧攥住的双手显示出两人对彼此的关心。 可这条路到底只有这么长,总是会走到头的。 来到后门,萧清言拍了拍玉桑宁的手心,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切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我知晓你自幼便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的计划能做到皆大欢喜,若是有差池也莫要勉强。贺子冠那头还有你爹爹去制衡。” 萧清言半是玩笑半认真道:“就算你心疼你爹,也还有你哥哥呢,总是能制衡贺子冠的。” 玉桑宁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般,眼圈微红。 萧清言忙捏了捏玉桑宁的鼻尖,“母亲哪里又说错了?惹得我们宁儿又要垂泪了。” 玉桑宁摇头,“母亲没有说错,只是为着我,母亲和兄长连大门都走不得,只得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出……” 玉桑宁说着,跪在了萧清言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角都磕出一个红印来。 “是女儿不孝……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兄长和听云。” 玉桑宁知道,自己所说不仅仅是害得家里人为自己奔波的事情。 还有前世因着自己错信贺子冠,最后害得整个家族都不得善终一事。 虽说前世的血海深仇,她无从提及。但玉桑宁会一直记在心底,对贺子冠的恨疯狂滋长,对家人的歉疚亦然。 萧清言连忙扶起女儿,仔仔细细地替她拍去衣裙上沾染的泥土。 “宁儿,你母亲我年轻的时候没少翻墙头根,这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萧清言此言是为了缓和气氛,果不其然玉桑宁闻言,神情缓和不少,再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的。 萧清言又道:“不只是母亲,你哥哥自然也不会在意,我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又怎么说两家话呢?” 萧清言拉起玉桑宁的手,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比起那些有的没的,母亲更在乎你是否过得幸福。宁儿,你要知道,整个侯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不论你做什么,母亲都只会支持。” 萧清言轻柔地替玉桑宁将额角的碎发拢好,叮嘱白苏一会儿重新给玉桑宁梳妆再离开。 白苏一一应下。 玉桑宁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萧清言。 可到底时候已然不早了,萧清言也只能狠心不去看玉桑宁,而是飞身从后墙离开。 玉桑宁就这样站在原地许久,久的萧清言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带着白苏转身离开。 路上,白苏忍不住开口道:“这么久过去了,侯爷和夫人还是如此宠爱小姐。若是小姐……” 似乎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言,白苏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而是捂着自己的嘴巴。 玉桑宁自然知道她没能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她道:“若是当初我没有执意嫁给贺子冠便好了。”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有些事情总得去经历,她命中有这一劫,逃不掉的。 只是,这代价竟然是以整个侯府去陪葬,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白苏眼见玉桑宁整个人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悲伤,便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岔开了话题。 “那我们现下可是回王府?” 玉桑宁摇头,“不,去寻永宁公主。” 白苏不解,“永宁公主不是歇下了嘛?此时去寻是否不合礼数,如若不然便下次再递帖子吧?” 玉桑宁摇头,并不多做解释,只斩钉截铁地说:“公主现下定然还醒着。” 第89章 造假手段 白苏将信将疑,也只好陪同。 来到寝殿中,果不其然,永宁公主并未如她所说一般歇下,而是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地吃着进贡的葡萄,周遭站着四五个婢女打扇驱蚊。 玉桑宁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抬眸道:“姑姑,您找我。” 永宁公主直起身子,饶有兴趣道:“本宫记得,不曾唤人去寻过你啊。” 玉桑宁笑说:“难不成姑姑您唤我来府上只是为了同娘亲见一面嘛?那大可以在外头寻一处院子,只怕比来公主府更加妥帖些,最起码外头没有那么多眼线盯着。” 永宁公主起身,靠近玉桑宁,用食指轻点了下玉桑宁的额头。 “你个机灵鬼。”永宁公主眨了眨眼睛,“不过本宫的确有话要问你。” 玉桑宁颔首,“姑姑请讲,桑宁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永宁公主笑说:“如此,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也算这些年本宫没有白疼你。” “本宫且问你,贺子冠的贴身近侍拿了东林王的遗物去卖,是否确有此事?” “本宫私底下问过霍钊,可惜他嘴巴实在是太严,不肯透露半点实情给我。无奈只能寻上你,宁儿你可一定要如实告知。” 涉及贺子冠,永宁公主也怕玉桑宁有所隐瞒。 却不料玉桑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十分坦荡地承认了确有此事。 “世子的贴身近侍三福拿了东林王珍藏的画去卖,那画还是王桥王大师所赠,颇有来头。是以才被那当铺的掌柜的一眼认出。” “要怪也只能怪那三福运气太差,碰上个识货的掌柜的。” 玉桑宁说完,仔细端详着永宁公主的表情。 却见其紧咬薄唇,似乎极为痛苦的样子,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中。 玉桑宁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公主。 永宁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神情再不似之前那般轻松。 整个人身体很是僵硬。 “可是有什么问题吗?”玉桑宁不免问出口,目光灼灼地盯着永宁公主,她总觉得永宁公主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地把自己找来。 永宁公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她叹了口气,最后只能道:“今日辛苦你跑这一趟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眼见永宁公主如此,玉桑宁也不便勉强,并不继续追问下去。 多说无益,永宁公主既然不想说,别人也撬不开她的嘴。 玉桑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带着白苏离开了公主府。 坐上马车,玉桑宁并未径直回到王府,而是转道去了竹影轩。 思来想去,她必须赶在梁汐杳将那批首饰送达王府之前提前拦截才行。 毕竟她昨日才答应了贺子冠的两日之约,今日便这样大张旗鼓地把首饰送去王府,到底是不妥当的。 刚到竹影轩,便有人将玉桑宁直接引到了梁汐杳的后院,想来是有人提前做好了安排。 果不其然,一踏入院子便看到梁汐杳双手环胸靠在柱子上指挥手底下的人干活。 梁汐杳的贴身婢女端着几只锁金匣子放在了石桌上。 想来这便是这段时日梁汐杳在铺子里买的首饰了。 玉桑宁咋舌,“傅轻语真该来感谢你才是,做了这样久冤大头。” 梁汐杳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服气道:“要说,我这些损失你得担一半的责任才是!” 玉桑宁笑了笑指着自己,“我?为何?难不成还是我逼着你梁大小姐买的?” 梁汐杳怒道:“若不是看在你是那铺子主人的份上,我如何会买这样多次品?” 梁汐杳看了眼院子里摆的几个匣子,颇为心痛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这些可都是本小姐的血汗钱啊……” 玉桑宁轻轻点了下梁汐杳的额头,“待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赔付给你便是了。” 说到这里,玉桑宁不禁正色,“不只是你,还有那些现下尚且不知情的顾客,也要一一赔付才是。省得日后夜长梦多,白白把把柄落在他人手上。” 梁汐杳微微有些惊讶,“这得赔出去多少钱啊?”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能够用钱来平息一场风波,倒也不算太亏。 思及此,梁汐杳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既如此,我那份便不要你赔付了吧。省得你最后赔得倾家荡产。” 玉桑宁但笑不语,心中却有了自己的算计。 梁汐杳这时开口询问道:“你这时候来竹影轩作甚?不该在王府里等候本小姐的大驾光临么?” 梁汐杳轻拍胸脯,仰着下巴一脸得意,“我都想好了,这些东西我亲自给你送过去,一来你也能宽心,二来我也得去给那个小庶女一个下马威才是!” “有些事情你顾及着贺子冠不便开口,我就不一样了。最好是能直接把那小庶女伪善的面具撕下来才畅快呢!” 梁汐杳说完,邀功似的看向玉桑宁,实则也是想得到她的肯定。 却不料玉桑宁只是摇了摇头,“你的心意我知晓了,只是现在恐怕不能将东西送进王府。我紧赶慢赶地来寻你,也是这个缘由。” 梁汐杳蹙眉十分不解,“为何?” 玉桑宁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告知了梁汐杳。 梁汐杳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先是拍手,让所有婢女把东西放下就离开。 然后才是忍不住开口道:“这对狗男女一肚子坏水,指定没憋什么好屁。你也是太过心软了还给这种人机会,你难道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还信他贺子冠?” 见玉桑宁不答,梁汐杳也不好说什么。 现下说再多也只是给玉桑宁徒增烦恼罢了,于是梁汐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便依你。我还省得去见那贱蹄子的狐媚子样。勾栏瓦舍的样式,十分下贱!看一眼我都嫌脏。” 见梁汐杳没有因此而生出异样的情绪来,玉桑宁这才放心下来。 看着院子里摆满一地的首饰,玉桑宁轻声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都有些什么吧。” 梁汐杳颔首,两人靠近了那些收拾。 玉桑宁挨个拿起那些首饰仔细研究,梁汐杳则在一旁介绍起来。 她言语轻快,满是庆幸。 “幸而这铺子总爱搞什么定制,一拖便是小半年。京中客人也没有多少人拿到东西,便是我,也不过这一小桌。” 玉桑宁两根金钗一个链子和一对耳坠撇了撇嘴,“这一小桌只怕够得上京郊的一处大宅子了。” 梁汐杳闻言倒是没有辩驳。 第90章 看出些门道来 毕竟那铺子里的首饰但凡是定制,皆是价格不菲。 玉桑宁拿起其中一只金钗仔细端详,那金钗的样式做得很是新颖。 说是一支发钗,实则背后有一个盘扣的设计,使发钗不容易滑落,这样的设计是玉桑宁从未见过的。 梁汐杳眼见玉桑宁拿起那支发钗仔细端详,也开口介绍起来。 “这是我在那铺子里买的第一只发钗,为的就是这非比寻常的设计。不过……昨日我都一一研究过了,都不是足金的。和那少卿家的小姐一样,都是金粉涂面。” 梁汐杳撇了撇嘴,“不过我这些东西的价格可比那只头面高出不少啊!” 玉桑宁尝试着揉搓了下金钗的表面,这些首饰放的时间成了,用力一搓便有金粉掉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见状,梁汐杳很是不解地问道:“且不说连我这个不常戴首饰的人都能瞧出问题,就说这金粉一蹭就掉,为何那些个小姐夫人竟无一人察觉?这也太过邪门了吧。” 玉桑宁放下金钗,拍了拍手,试图甩掉沾染上的金粉。 她道:“不是这些小姐夫人看不出来,而是就算看出来了她们也要上赶着去买。” 梁汐杳歪头问道:“你这是何意?怎会有人上赶着用大把大把的银子买些次货来?莫不是脑袋不清楚吧。” 玉桑宁盯着梁汐杳,目光灼灼地说:“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铺子里,那掌柜的说的话?” 梁汐杳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玉桑宁道:“那便是这些人上赶着上当受骗的原因。她们在乎的只是定制这个噱头,是身份的划分和上三流的优越感。” “只要戴出去,惹得众人羡慕和夸赞便足矣。哪里会管这东西是金的银的还是铜的?” “只要沾上独家定制四个字,那便是特别的,就是独有的,就是受这些贵人们追捧的。” 说到这里,玉桑宁也忍不住摇头苦笑。 世间的道理说来荒唐,却又的确如此。 梁汐杳只觉玉桑宁一番话醍醐灌顶,颇为震撼,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就连她自己,不也是为了定制的噱头才买单的嘛? 若是光靠设计,哪里值这样多的银子? 如此想来,傅轻语一介庶女倒着实有几分本事。 她能够拿捏住这么多京中贵人的心理,此人可谓是城府极深,不好对付…… “那么,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梁汐杳看着一桌子的次品,最后目光落到了玉桑宁的身上,等她拿出个主意来。 “既然,真金不怕火炼,那就看看这些次品如何吧。” 梁汐杳闻言,便立刻懂了玉桑宁的意思,于是立刻安排人架柴烧火。 先是将这些次品都丢进火里,烧得发黑才捞出来。 随后待其稍凉一些,便用刀子将表面金粉刮去,露出里头原本的模样。 这样豪横的举动看得一旁的白苏眼角直抽。 说到底这些可都是梁汐杳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说炼化就给炼化了。 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着实是豪气。 待到梁汐杳找来的匠人将这首饰外头的金粉去除完毕,这才发现里面不过是一根铜丝,外头裹着一层薄薄的一层金箔。 这种工艺,玉桑宁是只晓得。 所说成本比之足金的首饰少了许多,不过工艺却是极为复杂。 京城她不太了解,不过整个西南片区,会这样工艺的人也没有几个。 难怪首饰定制动辄小半年起步,原以为是故意而为之吊足胃口。 现下看来倒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令玉桑宁不曾想过的是,傅轻语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我想起来了!” 一旁的梁汐杳忽而一拍脑袋,高兴得出声。 自看见这金钗的制作工艺起,梁汐杳便陷入了沉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现如今大抵是想起来了。 玉桑宁看向她,问道:“你想起来什么了?” 梁汐杳笑说:“我想起来在何处见过这工艺了。” 玉桑宁微微有些讶异,倒是不曾想过梁汐杳也见过这样的工艺。 即便是她,不过也只是机缘巧合碰见一次罢了。 见此情景,玉桑宁追问是在哪里见过。 梁汐杳得意地挑眉,“宫中。” “会这种手艺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因为这是江南特贡。因其制作手法极为复杂,是以每年上供的金钗寥寥无几。” “一般只有皇后娘娘和一些宠妃才能得到,再就是诰命夫人,不过这玩意儿流出皇宫的概率实在是少之又少。” “从前,进宫赴宴的时候我丽嫔戴过一次,那叫一个洋洋自得,一只手时不时地便拨弄自己头上的珠翠,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头上戴的东西不同凡响。” 玉桑宁闻言勾起嘴角,“可不是不同凡响嘛。御赐之物,还彰显了皇上的宠爱和身份的象征。” 梁汐杳闻言却是愈发心惊,“这样的手艺傅轻语也能掌握,看来那庶女着实不容小觑。也难怪那些贵人们挤破了头也要做这冤大头。” 梁汐杳叹了口气,头一次意识到敌人的不好对付。 相比之下,玉桑宁倒是显得格外轻松。 她道:“何必哭丧着一张脸,有人就要自取灭亡了。” 迎着梁汐杳不解的目光,玉桑宁开口解释道:“这京中贵人追捧定制的首饰,无非是想要彰显自己的身份。宫中的娘娘们争来抢去的,无论是皇上的宠爱还是珠钗,也都是为着独一份的荣宠。” “现如今,因着一个庶女,这样的殊荣便不再特殊。自己一年到头也只能盼着望着皇上赏赐的那几件首饰,皇城外的人,不管什么狗头马脸只要有钱就能拿到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你说,那些金枝玉叶的娘娘们会作何感想?” 玉桑宁并不挑明,而是点到为止。 梁汐杳也不负所望立刻反应过来,她高兴地拍了拍大腿,“那定然会恼羞成怒,不要说最后傅轻语的生意了,就是她小小庶女的这条命能否保住尚且未知呢。” 梁汐杳兴致昂扬,立刻便说明日就要带着表姐一同入宫探望惠妃,再把这个“好消息”也一块带进宫去。 要说这惠妃,仗着母家军功入宫,最爱奢靡享乐。往年江南进贡的金钗有半数都流入了她的宫中,惠妃亦是如珠如宝的对待。 若是让她知晓此事,只怕会大发雷霆。 不过……梁汐杳略有迟疑。 “此事若是惠妃娘娘执意追查,恐怕会查到你的头上。届时查出这铺子实际主人是你,只怕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再者,傅轻语全然可以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身上以此逃脱责罚。” 第91章 野心勃勃的三皇子 玉桑宁倒是并不忧心这个,傅轻语就算想攀咬她,也该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本事才是。 总不是她空口白话说什么便是什么。 自己也总有办法同她撇清关系的。 相比之下,反倒是惠妃那边…… 玉桑宁有些担忧的开口,“无诏不得入宫,你贸然进宫只怕过于刻意,也不合礼数。” 梁汐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便放一百个心。我怎么会做那样的蠢事?自是惠妃有诏,让我同我表姐一起入宫。” 算算眼下的时间,三皇子也到了选妃的年纪。前世,便是惠妃做主牵头有了这份孽缘,最后害得梁汐杳命丧黄泉。 如今只怕惠妃是要故技重施。 玉桑宁谨慎道:“惠妃?” “你何时同惠妃有了来往?” 梁汐杳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没有规律地敲击着石桌,眼睛微微向上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从前很是一般,不曾有过什么交集,就连话都未曾说过几句。” “可说来也奇怪,自从太后寿宴之后,惠妃便时常送东西到府上来,也常叫我到宫中陪她说话解闷。” 梁汐杳吐了吐舌头,“不过我并不喜欢皇宫,那里规矩太多。稍有行差踏错便连累了一家子的姓名。生杀予夺全在一人的喜怒哀乐中。” “再加上我同惠妃并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好说的。因此之前装病推拒了好几次。不过惠妃倒是十分锲而不舍。” “现下惠妃还邀请了表姐同我一道,我自不好再拒绝。不然便太不给面子了不是?” 玉桑宁抓住了话中的关键。 “你说你表姐,其父可是正二品的龙虎将军?” 梁汐杳颔首,“正是。” 末了,她似乎是察觉到了玉桑宁情绪的异常,追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玉桑宁并不回答,只是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惠妃是三皇子生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虽出身于商贾世家,比之其他皇子生母的身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却一心想让自己儿子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自己则是做着太后的美梦。 她帮助自己儿子夺嫡的手段也很是令人不齿。 既然母族身份不够显赫,惠妃便一心要给自己儿子娶一个身世显赫的皇子妃。 最重要的还是要得当今太后的青眼。 因此,凡是受过太后恩赐的贵女,惠妃都将关系维系得很好。 为的就是日后三皇子选妃,好获得优先选择权。 前世便是在这个时间点,梁汐杳在寿宴上得了玉如意,让惠妃开始注意起了她。 身份显赫家世清白不说,还得了太后的嘉赏。 惠妃便时常召梁汐杳入宫。 梁汐杳那时一开始也曾几次退却,拗不过惠妃持之以恒,见缝插针地邀请她。 一来二去二人相熟不少,惠妃也愈发确定了梁汐杳就是最适合的皇子妃人选。 于是开始展开攻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惠妃体贴入微在前,三皇子嘘寒问暖在后。梁汐杳哪里抵挡得住? 于是在一次次试探中,梁汐杳松了口答应了这桩丧命的亲事。 她那时候大抵是真心实意地认为惠妃是个善解人意的娘娘吧。认为三皇子同她想象中的皇室中人并不一样,认为她可以做例外。 但事实上,没有人会是例外。 不过,玉桑宁虽不愿意承认,事实却摆在那里。 惠妃和三皇子这招数虽然下三滥,但的确对三皇子极有帮助。也帮助他前世夺嫡创造了良好的基础。 娶妻娶的不只是一个伴侣,还有女子身后母家的势力。 也算是逼迫了梁汐杳其父大学士,还有以其马首是瞻的那批人站队三皇子。 梁汐杳祖父同太子的关系闹僵之后,也不得不来投奔三皇子。 三皇子的势力于是一天天地壮大起来。 只是很可惜那时候梁汐杳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前世的梁汐杳临死之前该有多么悔恨 现下看来,不仅是梁汐杳,这惠妃又打上了梁汐杳表姐的主意,只怕是想将二人一网打尽。 一个大学士的掌上明珠,另一个龙虎将军的嫡女,一文一武。 玉桑宁冷笑,这惠妃胃口着实不小啊。 玉桑宁看向梁汐杳,正色道:“此次赴宴,最好还是称病不见。我只怕惠妃是想要将你和你的表姐全部收入三皇子的后宫。虽说你对三皇子无意,但深宫里的女人手段个个了得,我怕她用什么腌臜手段,到时候你招架不住。” 梁汐杳想也不想的便拒绝。 “此次我非去不可。” 玉桑宁不解,“你难道看不出来惠妃是何意嘛?还是……你属意三皇子?” 这是玉桑宁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 梁汐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难道还不了解我?我怎会属意三皇子?” 玉桑宁颇为无奈,“那是为何?” 梁汐杳道说:“我已称病不见惠妃多回,再如何这病也该好了吧?不然这避而不见的意图便太过明显了些。” “再者,你既言明惠妃想要我和表姐做妯娌,我就更得同表姐前去,也好提防着她对表姐下手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缘由。”梁汐杳目光灼灼,盯着玉桑宁一字一顿认真道:“桑宁,我得帮你把消息传入皇宫去。” 面对那样一双澄澈不染一丝杂质的眸子,玉桑宁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能将眸子错开,“这些事情我自有安排,总之我不同意你以身犯险。” “现如今三皇子到了适婚的年龄,皇子妃的位置却空悬着。惠妃的意思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玉桑宁想到前世的结果,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全是坚定。 “你同三皇子不合适,你自己也清楚。所以,别去趟这趟浑水,好吗?” 玉桑宁的语气近乎祈求,她是真的怕了。 怕重来一世依旧无法阻止那样明媚的梁汐杳身陷囹圄,最后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郁郁而终。 她真的怕了。 感受到玉桑宁情绪的变化,梁汐杳软和了态度不似之前那般坚决。 她能感觉到,不知为何玉桑宁很是抵触自己进宫一事。 梁汐杳自己亦然。 她没有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皇室中人,一辈子诚惶诚恐斗来斗去,一生都不得安宁。 第92章 不速之客 更何况,她祖父还是太子一脉。 且不说要是这门婚事如何。 便是稍微同三皇子那头染上些许不清不楚的关系,再被有心人煽风点火一下。 那么祖父同太子之间的信任只怕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事关重大,倒是容不得梁汐杳任性妄为。 思索再三,梁汐杳还是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不掺和这件事情。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事。” 玉桑宁问道:“何事?” 梁汐杳眼神无比坚决,“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一定要告知于我。还有,这事到末尾你若是实在没法子了,那你不可再阻拦我进宫。” 梁汐杳撇了撇嘴,“大不了我避着点三皇子便是,哪里有你想得这样严重呢。” 玉桑宁见梁汐杳一心为自己谋划,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答应了梁汐杳的全部要求。 不过心中却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让事情脱离她的控制。 绝不让梁汐杳以身涉险。 见玉桑宁答应得这样爽快,梁汐杳也就没有继续纠缠。 梁汐杳咬着唇,开口问道:“那接下来如何?” 玉桑宁附耳在白苏身旁,说了些什么。 白苏便一脸神色凝重地小跑了出去。 梁汐杳托着下巴看着主仆二人的互动没有开口。 待到玉桑宁交代完毕白苏要做的事情,这才对着梁汐杳开口道:“我方才让白苏寻一种让身上起疹子的药物,但却不伤及你的身体。届时你便要因为红疹在家待上个三五天不宜见人。” “即便是惠妃派的人不肯善罢甘休硬是要见你一面,也看不出什么差错的。” 梁汐杳闻言哭丧着一张脸,“竟要三五日见不得人……” 她是个在家待不住的性格,否则也不会跑出去创立一个竹影轩了。 玉桑宁也明白这样有些为难梁汐杳。 她揉了揉梁汐杳的脸颊,“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们便约着一起出去踏青。” 梁汐杳眼前一亮,“当真?” 玉桑宁点头,“当真。” 得了玉桑宁的保证,梁汐杳这才破涕为笑起来。 两人又聊了好一阵子,大多是梁汐杳在数落,玉桑宁则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时光却在这安逸的氛围下流逝得飞快。 下头有人来通传,说是时候不早了。 梁汐杳悻悻起身。 玉桑宁有些错愕,“已到了晌午,何不一起用完膳在处理别的事情?” 梁汐杳摇了摇头,闷闷道:“晌午我得赶回去陪母亲用膳,恰好今日父亲休沐,一家人总得团团圆圆才是。” 玉桑宁一目了然的表情。 如此友爱的氛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若她尚且待字闺中,不曾嫁作人妻,大抵生活会同梁汐杳一般无二。 都是如此恣意又有些甜蜜的负担吧。 见玉桑宁表情有些落寞,梁汐杳还以为是自己不能陪同用膳的缘故,她神秘一笑。 “小桑宁你且宽心,我再如何也不会忘了你的。我不久前搜罗来了一个川西的厨子,连辣椒都是我亲自去玉川找来的良种。知晓你口味喜辛辣,今日必定让你一饱口福!” 玉桑宁眨了眨眼睛,“梁大小姐对我这般优待,当真是让我无以为报啊,不若我以身相许,可好?” 梁汐杳轻点玉桑宁的额头,“本小姐要你以身相许作甚?只要你替我把把关,提些意见便好。若是味道什么的都还过得去,我便着手准备再开一家分店,只卖川西菜。” “我都谋算好了,虽说京城人并不嗜辣,不过却也觉得新颖。再加上不少川西人进京或是为官或是为商的,总而言之还是很有市场的。” 玉桑宁点头,在这方面梁汐杳的安排的确妥当,叫人挑不出错来。 于是梁汐杳便将玉桑宁安排到了雅间,吩咐不许其他人打扰,自己则是带着随从离开了。 望着一桌子火辣辣的川西菜肴,玉桑宁只觉得食指大动。 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夹。 难得没人约束,又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平日在王府里,为了将就王妃的口味,膳食多以清淡甜口为主。 即便是偶尔换换口味,厨子做出来的川菜也并不地道,咸不咸辣不辣的,四不像。 不似面前这一盘盘菜肴,光是让人看着就止不住的流口水。 忽而,门被推开来,玉桑宁并没有回头去望,目光舍不得从面前移开来。 临走前梁汐杳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打搅,想来是白苏回来了。 “交代霜刃的事情可办好了?切记要让单怀风那小子将解药也一起配过来,不得有什么副作用,半点都马虎不得。” 来人不答,玉桑宁沉浸在一桌子美味中倒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招呼白苏快些坐下一起吃。 “这些都是汐杳准备的,难为她如此有心,连辣椒都是专程去玉川找来的。自从七年前随父亲去云川军营吃过一次辣子鸡之后,便再没有吃过这样正宗的川菜了,白苏你快尝尝看看是不是!” 说着,玉桑宁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来。 “这辣子鸡和当初在云川军营时吃到的一样,就连辣椒也炸得酥酥脆脆的。汐杳这次可真算是挖到宝了。” 说完,过了好一阵子玉桑宁才发现,一直都是自己在自言自语,白苏,不,或者说是她以为是白苏的那人却没有搭理她分毫。 玉桑宁此时此刻也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谨慎。 她将手中四方象牙雕的筷子牢牢攥在手上,筷子被削得极尖,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人致命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玉桑宁一个旋身想将筷子插入来人的肩膀,可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控制住,在离那人肩膀仅有三寸的距离下进退不得。 那是一双强有力的,属于男人的手。 玉桑宁拧眉看向来人,其头戴白玉冠,脚踩祥云靴,内里是玄色白蟒飞鱼袍,外头裹着一个墨色的狐裘大氅, 来人眉毛微挑,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不是霍钊又是谁? 霍钊的身上带着浓重的水汽,大概是在外头淋了雪,进屋子一烘烤便化开来,寒气逼人,冻得玉桑宁直发抖。 又或许不是因为从外头带来的寒气,而是霍钊这个人。 第93章 首次交锋 感受到玉桑宁的不适,霍钊松开了她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手解开了身上沾着寒气的大氅,挂在了屏风上。 玉桑宁搓了搓胳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她想过霍钊会来找自己,却没有想过霍钊来得这样快,这样明目张胆。 不等玉桑宁开口,霍钊便极为自觉地拉开椅子坐在了玉桑宁的旁边。 独属于男人清冽的檀香萦绕在玉桑宁的鼻尖,久久挥散不去。 他身上的香味和他这个人一样,都是那样蛮横不讲道理的,极其具有攻击性的。 不待玉桑宁开口,霍钊扫了一眼一桌子的川菜,啧啧称奇。 “这么大一桌子菜,世子妃可吃得下?浪费了可就不大好了。” 玉桑宁情绪没什么起伏,淡淡道:“不劳霍大人忧心,这样色香味俱全的川西菜我已许久不曾遇见过了。” 玉桑宁瞥了霍钊一眼,“我哪里舍得浪费。” 霍钊想起方才玉桑宁自言自语的话,夹了一筷子辣子鸡,仔细端详一番后送进嘴里。 玉桑宁见状忍不住翘起嘴角,却到底没有阻拦。 待到辣味升腾,烧得胃都火辣辣地疼,霍钊这才蹙起了眉头。 玉桑宁彼时早有准备,笑着将手边的桃花酿递给了霍钊。 “喏,这桃花酿虽比不得梅子酒解辣,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霍大人试试吧。” 霍钊迟疑片刻,便接过玉桑宁手中的桃花酿,拨开塞子一饮而尽。 果不其然,喉咙和胃中的灼烧感便缓和不少。 霍钊望向玉桑宁,只见女子眉眼间还有尚未来得及退却的狡黠,便知晓她是故意而为之。 霍钊却不恼,看了看面前一桌子菜,笑说:“看来,世子妃对川西菜很是了解,就连配上什么酒更解辣也一清二楚。” 玉桑宁品着美酒,样子极为陶醉。 “霍大人对川西美食不了解,不知道对东林美食了解多少?” 霍钊微微勾唇,并没有接话。 玉桑宁也不恼,继续道:“说起来,东林的海贝粥我倒是十分喜欢,贝肉鲜嫩,加上海盐,粥的味道十分特别……”玉桑宁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味那独特的味道。 末了,玉桑宁一只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霍钊,“霍大人可也喜欢?” 霍钊眯了眯眼睛,“世子妃既已知晓我来自坠星川,就一定知道我吃过海贝粥,至于好不好吃,那就见仁见智吧。” “看来,我和霍大人的口味不太一样了!” 玉桑宁夹了一块方才把霍钊辣的够呛的辣子鸡,放入口中,样子像是吃到了什么极其美味的食物。 霍钊盯着玉桑宁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好半晌,他这才收回目光,一边把玩着腰间挂着的玉坠,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东林王遗物一事,可是世子妃告知的永宁公主?” 虽说是询问,但语气却带着笃定。 想来是带着答案问出口的。 玉桑宁不答,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菜,像是默认的态度。 霍钊也不恼,“世子妃不愿开口也就罢了。左右霍某心里有杆秤。” “只是……我想提醒一下世子妃。虽说三福矢口否认,这件事情和他无关,和王府更是没有任何干系,可这事情追究到底,势必会连累王府。” “霍某念在和听云交情的份上,劝告世子妃还是早做打算吧。” 玉桑宁望向霍钊的眼神很是平静,她平淡的情绪丝毫没有因为方才霍钊的话起半分涟漪。 玉桑宁心里清楚,即便皇上知道此事,他也不会追究。 前世祖父和父兄能沦落到那样的地步,她不相信皇帝一无所知,这其中必然有皇上的推波助澜,只不过皇帝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只是眼前这位有能力有手段的霍大人,对皇上太过效忠! 怕是要用尽全力去查此案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皇上放任不管的时候,霍钊会不会伤心失望了! 眼见着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谈论的事情又有些败坏兴致,玉桑宁索性把筷子放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嘴角。 待到做完这一切,玉桑宁这才看向霍钊。 “霍大人如此为我着想,我心中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过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恐怕要让霍大人失望了。” 蓦地,霍钊轻笑一声。 也不知是为着玉桑宁无所谓的态度还是其他。 玉桑宁拧眉,“我知晓霍大人是东林人,想必对东林王十分敬重。” 霍钊闻言,敛去了方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谨慎的情绪。 玉桑宁知道霍钊这样的表情,是在疑惑自己为何知道他这么多事情。 这事是她前世误打误撞发现的,自无法与人言说。 再者,也没必要交代得这样清楚。 玉桑宁索性自顾自接着道:“霍大人何必追问这样多?我也是看在霍大人愿意好心提点我的份上,才愿意和霍大人多说几句。霍大人就算做再多,东林王一案永远只会是悬案。” 见霍钊没什么反应,玉桑宁只是笑说:“我知晓霍大人不信我,可我却也不得不提醒霍大人一句。这世间并非只有是非黑白这套评判标准,还有一个标准。” 玉桑宁薄唇轻启,“皇权。” 霍钊的手陡然握成拳头,尽管是放在桌子下面,但玉桑宁的余光却仍然注意到了他这样细微的动作。 看来,这霍钊是个聪明人。 这也让玉桑宁愿意同他多说几句。 “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东林王之死有蹊跷也无济于事,因为圣上本就没有准备要让此事真相大白。” “东林王的案子一直拖着,皇上就有理由一直追查,得了尽仁尽义的美名。再时不时地缅怀悼念东林王一番,便自有人将皇上惦念旧情不忘开国旧臣的消息传出去。” “届时,皇上心腹大患也去掉了,美名也博到了。可谓是十全十美。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皇上为何不做?” 玉桑宁问道:“换作是霍大人,还会允许这事有结果嘛?” 此时,霍钊的心好似猛然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 过往那些下意识忽略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他不是全然没有怀疑过圣上,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可今日玉桑宁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完全撕开了遮羞布,让霍钊不得不面临血淋淋的真相。 霍钊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玉桑宁自然没有错过霍钊如此明显的清晰变化。 她现下已然可以确定,霍钊同东林王之间的关系匪浅。 否则,一向沉稳冷静的霍钊不会这样便乱了阵脚。 第94章 结盟? 霍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下了心中异样的情绪,似笑非笑地盯着玉桑宁。 “世子妃,你可知方才你的这些言论若是被外人听去了,连带着侯爷和镇国公都要掉脑袋。” 玉桑宁心中暗骂霍钊是只老狐狸。 不过她敢说,就怕霍钊威胁! 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桌面,漫不经心道:“霍大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我到底还是个内宅女子,大人说话还是要注意些。” 这话说得谦卑,但玉桑宁脸上丝毫不见谦卑的态度。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这里再没人可以作证方才玉桑宁所说的那些话。 再者,若是霍钊要想从中做点什么文章,首先要解释清楚的是,为何他们孤男寡女会共处一室。 霍钊不作反应,只若有所思地盯着玉桑宁。 眼下的女子机智聪颖有勇有谋,甚至敢论断圣上,在自己面前也丝毫不见怯意。 和传言当中愚不可及的乐安县主简直是判若两人。 更和那日在满红楼的玉桑宁不像一个人! 难道说,这玉桑宁一直再演戏? 那为何现下又决定不再隐藏锋芒了呢? 霍钊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心中对三福的事情也有了别的算盘。 眼见再待下去也已经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霍钊于是便打算借口离开。 不过还未动身,便被玉桑宁觉察出了意图。 她道:“霍大人何必如此心急。” 被人看穿心事,霍钊也并不恼怒,只坦言道:“在世子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有关东林王遗物一案,在世子妃面前,已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既如此,霍某也该有些自己的盘算。” 玉桑宁道:“霍大人不必再在一个下人身上花心思了。不日王爷王妃便要回京,届时他们二人自会亲自给陛下一个交代。还管三福认不认罪有什么用?” “有这个闲工夫,霍大人不如再去满红楼喝喝茶。” 说到这个,玉桑宁笑吟吟地看着霍钊,“上次在满红楼的茶我没喝到,不知可否向霍大人再讨要一些?” 霍钊轻笑,“恐怕有些难。” 霍钊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玉桑宁叹了口气,这个答案也是意料之中。 她也听出来霍钊的语气带着几分抵触。 多半是因为东林王一事。 “我言尽于此,若是霍大人执意要追查东林王一事,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大人但说无妨。我愿尽些绵薄之力。” 霍钊探究的目光盯着玉桑宁,意图不言而喻。 他在问,玉桑宁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玉桑宁知晓霍钊多疑,若是没法子说出理由来,只怕霍钊没有办法真正相信自己。 此事牵扯众多,东林王和外祖是忘年交,和父亲又是挚友,当年东林王意气风发,老东林王刚去世,他便跟着先皇带兵起义,立下汗马功劳,可谁知多年之后,会满门死于反贼手中。 想到此,玉桑宁不由叹了口气,“我同东林世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样的人不该惨淡收场。” 霍钊一下子捕捉到了玉桑宁话里的关键。 “这东林王世子比世子妃大上六七岁,便是死的时候,世子妃也不过才五六岁而已。” “甚至,在这期间,世子从未踏出过东林主城墨川。” 言罢,霍钊死死盯着玉桑宁,“我倒是好奇,世子妃什么时候见过东林世子。” 玉桑宁看向霍钊,好似在他眼中看到隐隐笑意!? 她不爽的抬起筷子给自己又夹了一碟子菜,直到菜肴尽数下肚,这才隐隐有些不耐道:“本县主满月的时候,排场极大。东林王也曾带着一双儿女千里奔波来参加我的满月宴。” 玉桑宁抬眸,“便是在那个时候,我同东林王世子有的一面之缘。怎么,有什么不妥嘛?” 这样滑稽的话,偏生玉桑宁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叫人挑不出错来。 霍钊先是失笑着摇头,而后不免大笑起来,笑声带着胸腔震动起来。 玉桑宁并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地又吃了起来。 霍钊在旁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好个一面之缘啊,县主果真不说假话。” 再明显不过的讽刺,玉桑宁权当听不出来一般,应承了下来。 “那是自然,说是一面之缘便是一面之缘。现下霍大人可愿意相信我了?” 霍钊答非所问,“现下时候不早了,世子妃若是没有旁的什么事情,霍某就先行一步了。” 霍钊起身就要离开,玉桑宁却从身后叫住了他。 “霍大人,就算你如今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你日后有需要自会想起我。” 霍钊不答,欲继续离开。 玉桑宁又道:“我想和霍大人做个交易。” 霍钊再次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霍某实在是想不出来,在下与世子妃能有什么交易可以做。” 霍钊明显地表达出来不感兴趣和不耐烦。 玉桑宁却不恼,继续道:“我知晓霍大人在找一个女子。” 霍钊闻言转过身,凝视着玉桑宁。 大有一副要随时动手的姿态。 “你想做什么?”霍钊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眼眸死死盯着玉桑宁的嘴唇。 玉桑宁似乎全然觉察不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般,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霍大人莫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我都说了,只是想同霍大人做场交易,我知道那个女子现目前在何处。” 霍钊默了默,好半晌才传出声音来。 “你要什么?” 玉桑宁的目光如炬,对答得从善如流。 似乎是出口的话早已在脑海里演练过千百遍一样自然。 “只要霍大人帮我在满红楼找到我想找的人,我便带大人去见那女子。” 玉桑宁神色认真,“相信以霍大人的手段,要找到一个人不算难事。这笔买卖对霍大人来说,很划算。” 霍钊隐隐约约猜到了些玉桑宁的目的。 同她亲口承认,也并没什么惊讶的。 只是没想到玉桑宁竟从未放弃过这个念头。 见霍钊迟迟不开口,玉桑宁又道:“在我找到其他盟友以前,霍大人大可以仔细思量。不过这京城中能在满红楼找到人的不止霍大人一个,现目前能找到那女子的,恐怕就我一人了。” 玉桑宁将利弊分析得彻底。 第95章 霍钊要找的女子 可霍钊实在是太谨慎了。 他到最后也没有给玉桑宁一个准信,而是选择径直离开。 玉桑宁望着霍钊的背影,仰头将坛子里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她的思绪逐渐放空,回到了很久之前。 事实上,这局棋,她已经谋划许久。 自那日在太后寿宴上见到霍钊之后,玉桑宁便想着要去寻找那个女子。 说起来,她同这女子之间倒是有解不开的缘分。 前世最后一次回京,路上途经苏州的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在一群乞丐的手上救下了那女子。 那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即使已经过去许久,初见的时候,女子脸上也沾染了许多不知何处带来的泥土。 但玉桑宁对女子的样貌依旧印象深刻。 或许是因为,面对乞丐们充满贪欲的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眸,让玉桑宁印象颇深。 又或许是因为,自见到那女子的第一面,玉桑宁心中就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切感。 看到她遭受磨难会于心不忍。 所以玉桑宁选择救下了她。 犹记得,带走那女子的时候,白苏也曾询问过那群乞丐是否知晓这女子的身份。 成年乞丐一律缄口莫言,蹲在墙角很是不情愿。 毕竟在他们眼中,好不容易有个女人可以开开荤腥还不用付钱,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女子被带走。 心中难免不快。 倒是有个小乞丐怯生生地走了出来,表明了那女子的身份。 也是那时候,玉桑宁知晓了,这女子原是扬州城苏家的一个绣娘,能绣出别样的双面绣。 不过,却因那苏家老爷好色成性,便借着醉酒的由头强要了她。 原本这绣娘并不敢声张,只能当作无事发生,将所有苦楚都自己悉数咽下去。 毕竟苏家夫人善妒成性,若是让她知晓,那这绣娘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可谁成想,天有不测风云。 绣娘竟有孕了! 此事到底瞒不过苏家人,苏老爷大喜过望就要收绣娘为妾室。 苏夫人表面同意,但私底下却不知道使了什么阴狠的法子使其堕胎。 自那以后绣娘变得疯疯癫癫的,整日抱着那些给尚且还未出世的孩子缝补的衣物不肯撒手。 逢人便要给他瞧那些衣物,还说那团衣物就是她的孩子。 最后被苏家人扫地出门,做了个孤魂野鬼,整日游荡在扬州街头。 当时,白苏转述绣娘遭遇的时候,几度哽咽。 同为女子,自能够体味绣娘一生的艰辛和无奈。 不难猜测,在绣娘流浪这段时间,遭遇了多少欺负…… 于是玉桑宁救了那女子。 只为了那一眼,难以言明的亲切感。 那女子似乎也对玉桑宁颇有好感,自初次见面起便抱着玉桑宁不肯撒手。 索性玉桑宁也就把人一起带回了京城,她倒也不曾想过要这女子做些什么来报答自己。 毕竟偌大的王府养一个女子自是不成问题的。 可这之后,傅轻语破天荒地把人要了去。 玉桑宁虽不解,但到底没有拒绝傅轻语的请求。 毕竟那时候她是真心实意信任傅轻语的。 在那不久之后,傅轻语的父亲荣升尚书,其中竟有霍钊在其中推波助澜。 前世玉桑宁不明白个中缘由。 今生倒是全部想明白了。 重来一世,玉桑宁也意识到了霍钊身份非同凡响。 也不知傅轻语是如何得知霍钊同那绣娘之间的关系,竟让她平白占了这样大一个便宜。 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傅轻语到底是什么时候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现下离遇到那个绣娘的时间还有四年,玉桑宁这便准备着手准备,也好抢占先机。 即便,那女子同霍钊并无什么关系,一切不过只是巧合。再不济也能救那女子一命,好让她这一世免受那样非人的折磨。 玉桑宁于是赶回了府中,画出了记忆中女子的画像。 思来想去,又写明了女子现在的处境。 按照那小乞丐所说,这名女子现下应该还是个绣娘。 不过好在她的双面绣极为独特,倒是不难寻。 不过,因为时间线对不上,倒不清楚这绣娘如今有没有进入苏府,在不在扬州城中。 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做好这一切,玉桑宁便将画像交给了霜刃,叮嘱他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现下,便只能静待消息了。 …… 另一边,霍钊离开竹影轩之后,有些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刑部。 刚到大牢外,便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贺子冠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快要点到面前二位主事的脸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也含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识相的最好让开,区副都御史,也敢拦本世子的路,你们有几个脑袋?” “不要说是你们二人,即便是霍钊在这里,本世子今天也一定要见到三福!” 主事仍是不肯放行,两方僵持不下。 贺子冠也渐渐失了耐心,直言若是再不识相点让开,那便要二人追悔莫及。 霍钊适时出声,“我倒是好奇,世子爷打算如何让他们追悔莫及。” 眼见霍钊回来,二位副都御史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品阶小,若是贺子冠执意硬闯,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贺子冠听到霍钊的声音,转过身看向霍钊,冷笑道:“霍大人回来得正好,本世子也终于能够和管事儿的说话。” 贺子冠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位副都御史,嘲讽道:“省得一直和这两条听不懂话的走狗浪费时间。” 两位副都御史闻言皆是脸色一青。 霍钊神色凝重,不卑不亢道:“世子还请慎言。纵然世子身为皇天贵胄,也不该如此出言侮辱朝廷命官。” 贺子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并不纠缠这个问题,只问道:“为何还不释放三福?三福乃我贴心家仆,如今被你们抓走,我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了。” 贺子冠道:“世子身边能人异士不少,何愁没有人在侧侍奉?” “三福牵扯进了东林王一案,事关重大……” 霍钊话还没说完,便被贺子冠直接打断。 第96章 有事要求世子妃 “一个家奴罢了,能牵扯进什么大案?” 贺子冠眯了眯眼睛,“还是说,霍大人是想借机对我王府开刀?!” 霍钊道:“世子多虑了。” 贺子冠冷哼道:“若霍大人没有这样的心思最好,若是有,我也奉劝你尽快打消。” 见贺子冠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霍钊便想到了玉桑宁所说的话。 他心中知晓,玉桑宁所言定然不是空穴来风,必然是知晓了什么。 眼前贺子冠的态度也印证了这一切。 可,霍钊不甘心。 霍钊收敛了心神,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反而呛声道:“此事尚且没有定论,还请世子莫要心焦。若是查明与那家奴无关,自会释放他。不过,前不久这牢里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世子可想听听?” 眼见贺子冠变了脸色,霍钊不紧不慢地开口,“不久前,牢里闯入一个小贼,也不知是来杀人灭口还是妄图同犯人串供。” “不过——” 霍钊尾音拖得老长,“幸而被当场拿下,并未得逞。只待日后一同押解到皇上面前听候发落。相信那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闻言,贺子冠彻底明了,派出去的人果然是被捉住了! 贺子冠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他实在是看不惯霍钊不论何时何地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实在是看得人心里不舒坦。 贺子冠咬着牙道:“霍钊,你别以为得了皇上的青眼,你便可以肆无忌惮。跟你客气一句称呼你一声霍大人,你便真将自己当做个人物了。” “不过是条狗,一个阉人罢了,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男人。”贺子冠冷笑,“你还想登天不成?” 虽说贺子冠很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是,霍钊总稳稳当当的压了他一头。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霍钊是个阉人。 这也让贺子冠生出几分优越感来。 盯着贺子冠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霍钊并没有跳脚或是给出什么别的反应,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愚不可及的草包,实在是配不上玉桑宁那样明媚张扬的女子。 若是今日贺子冠不来,那么霍钊心中还要仔细掂量一下这事是否与西南王有关。 可今日,贺子冠为了一个下人便大张旗鼓地来到了刑部大牢。 便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霍钊不欲在贺子冠的身上耽误时间,只想尽快将人打发了事。 他道:“多说无益,此事微臣已原原本本禀明了圣上,世子若是有什么异议,那便留着去金銮殿上同圣上分辨吧。” “这人,今日是不可能放的。” 霍钊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还请世子切莫再胡搅蛮缠了。” 贺子冠指着自己,“我胡搅蛮缠?!霍钊你竟敢这样同本世子说话!” 竟把自己形容做了一个无知妇人! 霍钊不答,算是默认。 贺子冠气得要命! 想他堂堂世子,今日被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挡住了去路不说,还出言不逊,偏偏自己现下实在是拿霍钊没有办法! 贺子冠笑了,笑得阴狠,“霍钊,你可真是好样的。” 贺子冠靠近,伸出手拍了拍霍钊的胸膛,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你给本世子等着。” 霍钊勾唇,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霍某等着世子爷。” 贺子冠气得没法,拂袖而去。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一直到回到府中还是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傅轻语见状便知晓事情出了意外。 她沏了一杯茶递给贺子冠,柔声开口试图抚慰贺子冠的情绪,“何事惹得世子爷如此不快?喝杯茶定定心神吧。” 贺子冠撇了一眼那杯茶,泄愤似的用力推开。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便碎了一地。 饶是傅轻语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捂着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贺子冠见状,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过火,愧疚的情绪占领上风,当即火气便消了大半。 贺子冠撇了傅轻语一眼,“可有哪里伤着?” 见贺子冠出声询问,傅轻语摇了摇头,反问道:“世子爷可有伤到哪里?” 贺子冠摇头,并不开口,还带着余下的怒气。 傅轻语主动靠了过去,拉着贺子冠的手,引他坐下,自己则是绕到贺子冠的身后,不轻不重地替他捏着肩膀。 “世子爷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告知轻语?说不准轻语还能有些拙见,能帮到世子爷就最好不过了。” 贺子冠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只是,每每想起霍钊那副势在必行的嘴脸时,总恨不能将其啖肉饮血来得痛快。 “你说说,这个霍钊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一个阉人罢了,又有什么资格?” 傅轻语点头附和,“世子说得不错,他霍钊的确僭越了。不过——”傅轻语话锋一转,尾音拖得老长。 “不过什么?”贺子冠捉住傅轻语的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傅轻语故作娇羞地别开眼去。 却又被贺子冠强迫着对视,再次重复道:“给爷说说,不过什么?” 傅轻语嗔怪道:“不过,世子爷今天有些冲动了。” 不等贺子冠发作,傅轻语便抢先开口道:“那霍钊身份低贱,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可现在同他起冲突,到底是不明智的。” “此事最佳的处理方式便是待到王爷王妃回府再坐打算。” 贺子冠眉心蹙成一团,“你说的这些,本世子又如何不知?” “只是昨日才将信送出去,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三日才能将信送到父王母妃手中。父王母妃年事已高,这一来一回的,待到二老归来,最快也要月余。”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段时间里,那阉人若是严刑逼供,三福若是被屈打成招,又或者是干脆被凌虐致死,来个死无对证。他霍钊便以此攀蔑我王府与东陵王灭门一案有关,落得个残害忠良的罪责,这后果你我如何能够承担?!” 第97章 不怀好意 傅轻语沉默许久,欲言又止地盯着贺子冠,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那看来,只有那人出面,方可解世子现下的困境了。” 贺子冠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自然知晓傅轻语口中的“那人”是谁,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 只是,因着纳妾和嫁妆一事,两人的关系最近实在是紧张的厉害。 可偏偏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 只要玉桑宁肯帮忙,不论是说动其父还是其外祖,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说单崇和燕世宗的交情,就单说镇国公的名号,想他霍钊也不敢怠慢。 贺子冠不轻不重的捏着眉心,“若是本世子现在去低头求和,她玉桑宁还不知道如何得意。若是她借机拿乔托大,本世子的面子往哪里放?” 傅轻语知晓贺子冠最要面子,让他低头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现下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傅轻语轻声道:“宁宁再如何强势,也只是个女子。身为女子,无一不期待着夫君的垂怜。” 谈及此,傅轻语脸上泛着些许红晕。 “世子且仔细想想,宁宁闹出这些动静,说到底就是因为你要纳妾的事情,虽说之前你们相敬如宾,说不上有多恩爱,可不管怎么说,这府中也只有世子妃一人,如今若是我入了府,自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心里有世子爷。” 贺子冠闻言若有所思,倒是被傅轻语说服了些。 “眼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咱们咱们若是被无故扣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即便是圣上有意偏袒,但到底会坏了名声。” “王爷王妃苦心经营多年,不能就走好么毁于一旦啊!” 傅轻语看着贺子冠的眉头松开又皱起。 她甚至一个男人是不会喜欢一个女人这样在他身边说教的。 于是又搅着帕子略带委屈地说:“子冠,你我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我虽只是侍郎府中的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我也不愿看着这王府被这些有心之人坏了名声!” 说着,傅轻语倚靠在贺子冠的身边,轻声道,“轻语只愿世子顺遂,日后扶摇直上!” 贺子冠哪里受得住傅轻语这幅委曲求全一心只愿心上人安好足以的小模样? 手上一用力,傅轻语便坐在了贺子冠的怀里。 贺子冠将下巴抵在了傅轻语的头顶,保证道:“你一心为本世子着想,本世子心里都懂,自是不会忘了你的好,至于玉桑宁那头,我同她早已没了男女之情,不过是利用罢了。” “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傅轻语依偎在贺子冠的胸膛,听着他的那些誓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此事若是成了,即便出力的是玉桑宁,贺子冠心中也只会记得自己的委曲求全。 此事若是不成,贺子冠便会彻底记恨上玉桑宁。 无论是哪种结果,他们二人也再回不到之前那种相敬如宾的日子了。 这就很好…… 贺子冠同傅轻语腻歪了一阵子,便被催促着去寻玉桑宁。 贺子冠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到底还是带着傅轻语一同赶往了兰亭苑。 殊不知,二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却早已一字不落地传入了玉桑宁的耳中。 白苏听着下人的汇报,忍不住暗骂一句厚颜无耻。 “世子怕不是以为自己是齐宣王,还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看着那报信的下人走后,白苏继续道。 “平日里有什么好事不曾想着自家小姐,还要骗了小姐的嫁妆去,迟迟不肯归还,如今王府有难了,就想着要寻小姐帮忙,真是晦气!” 玉桑宁却并没什么反应,十分淡然地品茶。 此事,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贺子冠! 哼! 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草包! 不足为据。 她也懒得再上心。 若是两人真来了,她自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这,玉桑宁又凑到杯旁闻了闻这茶香。 茶味香醇,回味甘鲜。 这霍钊嘴上说着不给,可最后还是命人送来了密云龙。 还真是个心口不一的怪人。 白苏见自家小姐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小姐难道不生气?” 玉桑宁含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 白苏蹙起了好看的眉头,虽说的确不是第一次知晓两人的真面目。可两人倒是次次都在刷新下限啊。 玉桑宁道:“生气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反倒伤了自己的身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白苏闻言倒是没再开口。 主仆二人就这样静待麻烦找上门。 贺子冠进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玉桑宁坐在主位上悠哉悠哉地品茗。 这让贺子冠心中不平衡起来。 自己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觉都睡不好。 玉桑宁竟躲在自己院子里惫懒! 贺子冠当即就要发作,好在傅轻语眼尖看穿了他的意图,及时扯了扯他的袖子,朝着贺子冠摇了摇头。 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世子,还是要以大事为重。” 贺子冠这才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不情不愿地朝着玉桑宁走去。 待到两人快要走近,玉桑宁似乎这才听到动静一般抬起头来。 见到贺子冠二人的时候,玉桑宁的眼眸划过一瞬的不可思议,还夹杂着一抹惊喜,紧接着便起身给贺子冠请安。 “世子万福。” 贺子冠抬手托着玉桑宁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夫人不必多礼。” 玉桑宁出声询问,“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兰亭苑坐坐?” 贺子冠爽朗一笑,“自是想见夫人了。不过夫人可令我好找啊。” 玉桑宁佯装不解,“世子这是何意?桑宁不明白。臣妾一直待在兰亭苑中,不曾离开半步啊。” 贺子冠一噎,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道:“往日你总爱去修琪的院子里,若是有事寻你,去琪儿的院子十有八九能遇见你。这不,我这才从琪儿院子过来,没成想今日扑了个空。” “这一问才知道,夫人竟是一连两日不曾踏足修琪的院子了。” 第98章 如意算盘 玉桑宁的行为有些过于反常了,让贺子冠也起了疑心,她是不是知晓了些什么。 玉桑宁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来。 “哪里是臣妾不想去看望琪儿,只是不知哪个丫头多嘴,将轻语妹妹要嫁入王府的事情抖落了出去。” “琪儿知晓后喜不自胜,臣妾一去便要追着要见轻语妹妹。” 玉桑宁的脸上适时挂上些许落寞的表情。 “到底是做娘亲的,心中总有些不快,可又不能真同自己的孩子计较什么,臣妾想着,左右不日轻语妹妹便要进府,日后照顾修琪的事情便全权交由轻语妹妹。” 一旁的傅轻语有些狐疑地打量着玉桑宁。 明明这女人不久前还很抗拒修琪同自己亲近。 这样快就转换了态度,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现下的状况由不得傅轻语多想。 毕竟,三福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 傅轻语强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接过了话头。 “承蒙姐姐不弃,愿意将修琪交由妹妹照顾,妹妹自当竭心尽力。” 像是生怕玉桑宁反悔一般。 玉桑宁望着她笑了笑,倒是未发一言。 玉桑宁转而看向贺子冠,“夫君寻我可有什么要紧事?” 她摆明了不信方才贺子冠的那番说辞,贺子冠也不愿继续虚与委蛇。 于是直接开口道:“夫人,三福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可三福是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就算借他个胆子,也绝对不会做出此等大事!” “晌午的时候,我亲自去了一趟刑部大牢,想着去看看他,也能打点一二,谁知霍钊那阉人仗着有圣上撑腰竟敢阻挠本世子,还扬言一切要等圣上定夺。” 贺子冠顿了顿,“若是真由皇上明鉴,那我自是没什么好害怕的。可坏就坏在那霍钊极有可能屈打成招……” 贺子冠说到这里,意图已然十分明显。 但玉桑宁却只是佯装不懂,眨了眨眼睛,“那夫君要桑宁做什么呢?” 贺子冠暗骂玉桑宁愚昧,面上却是十分宠溺。 贺子冠亲昵地摸了摸玉桑宁的脸,演出一副情深难抑的模样。 玉桑宁强忍着恶心没有推开他的手,陪着他演完这出戏。 “夫人可否回侯府和大哥说说,他如今是督察院的佥都御史,三福这事他必定会有什么内幕,只要大哥愿意帮忙,三福肯定能揪出来!” 似是怕玉桑宁不同意,贺子冠连忙又道:“这不只是为了你我,也为了修琪,东林王虽遇害多年,可他的威望还在,三福这事若是被霍钊那阉人定了性,必会连累咱们王府的声誉,琪儿以后能否袭爵尚且是个未知数不说,若因此事日后再造人非议,我怕他日后承受不了啊!” 贺子冠言真意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在玉桑宁看来,与跳梁小丑无异。 若不是场合不对,玉桑宁真要笑出声来了。 一个三福,帮着贺子冠通奸前脚才被自己捉住。 一个贺修琪,仇人之子骗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恨不得两人死得远远的才好,贺子冠竟然用这两人来说服自己。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玉桑宁心中也明白,贺子冠是想自己去找单尘鸣。 现下哥哥虽然只是一个检察院的御史,不过以侯府的背景和哥哥自身的能力,其潜力无限。 日后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霍钊将三福以参与谋杀东林王的罪名逮捕,那自然动静不小,搞不好还要三司会审。 到时候都察院自然也要参与进去,单尘鸣有内幕消息不说,总也能说上话。 玉桑宁早已料到三福会走到这一步,可让她没料到的是,贺子冠竟会放下身段来求自己。 他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这不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吗? 玉桑宁的目光落在了傅轻语的身上,想来,这次是这位解语花在旁推波助澜了。 玉桑宁收回目光,故作为难,“世子有求,王府有难,臣妾作为世子妃自然应当同仇敌忾。只是……世子你也清楚,当日臣妾为了嫁入王府,同侯府闹得很是不愉快。” “这些年并没什么来往,兄长上次来接听云,也并未同臣妾说上话。想来父侯他们还是心中有怨的。” “臣妾只能尽力而为,若是世子需要,臣妾可以回去一遭。可……”玉桑宁瞥了一眼贺子冠,“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赶出来。” 贺子冠和傅轻语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郁闷。 他们自然清楚玉桑宁所言不假。 婚后五年,玉桑宁年年回京,却不曾去侯府拜访。 就连京中闺秀婚后三日的回门礼,也是没有的。 整整五年不曾有过往来,关系闹得这样僵,即便是玉桑宁登门拜访,只怕也无济于事。 可当下却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贺子冠大抵还是想争取一下,便苦口婆心开始劝说起来。 “夫人你不知,现下王府的处境很是艰难。虽说父王母妃同圣上亲近,可到底帝王多疑。若是这次王府没办法撇清干系,生生卷入了东林王一案中,只怕日后更遭圣上忌惮。” “届时王府没了圣上的庇佑,怕是连一般富户都不如。” 这一切,玉桑宁心里跟明镜一般。但却佯装不解,“怎会如此?圣上这样信任西南王,不过是误会罢了,怎会牵连这样广?” 贺子冠心中鄙夷,越发觉得玉桑宁同傅轻语没法比。 一个什么也不懂,另外一个会在关键的时候替自己出谋划策。 两人孰高孰低立见分晓。 可现下不是鄙夷的时候,贺子冠道:“夫人你有所不知,盯着我们王府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个个都恨不能踢翻这艘船好来分一杯羹。” “便就是这次回京,都有传言说我们贺家是要造反。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如何能够不小心些?” 玉桑宁怔愣片刻,随即便满不在乎道:“世子莫不是多虑了?” 玉桑宁笑了笑,“满京城谁人不知母妃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那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脉关系。圣上即便再多疑,也不该怀疑到自己妹妹头上。” 第99章 恼羞成怒 “自古寡情多帝王,那可是皇上,他同母妃之间的关系哪里可以以寻常民间兄妹来看待?”贺子冠语气染上几分不耐,似是不满玉桑宁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来。 玉桑宁似是没有察觉一般,仍开口问道:“可即便不是圣上,也还有太后娘娘。说到底那是母妃的生身母亲。” “世子想让臣妾回去求父母去救三福,觉得即便臣妾再不孝,母亲也会原谅我,那母妃既是清清白白,太后娘娘也自是会庇护她才是!” 贺子冠闻言一噎。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不觉间竟是被玉桑宁给饶了进去。 傅轻语在旁早已觉出不对味来,玉桑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给贺子冠挖坑。 偏偏贺子冠听不出来还傻傻往里头跳。 等醒悟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傅轻语心中不免对贺子冠有些鄙夷。若不是他身份显赫,这样的城府当真是不够看。 如今她嫁入王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日后王府的前程气运与她便是息息相关。 傅轻语做不到袖手旁观。 傅轻语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笑吟吟道:“宁宁,妹妹知晓这事有些为难人,所以宁宁你推脱也是人之常情。” 傅轻语三言两语便给玉桑宁方才耍嘴皮子的行为定性为推脱。 贺子冠看玉桑宁的表情都开始不善起来。 玉桑宁倒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傅轻语便自顾自道:“可宁宁,你就算不为世子不为王府思虑,也得想想修琪吧。” “他还那样小,本就因为腿疾一事前途受阻,仰仗着王府的显赫名声这才得以让未来的仕途顺畅些。” “若是此时王府被扣上一个残害忠良的名声,那修琪日后的路该有多么难走?又要遭受多少白眼?这京中有多少人等着看修琪,看宁宁你的笑话呢!” 傅轻语最后还是那副全然为他人着想的表情。 “所以宁宁你还是回去争取一下吧,就当是为了修琪,好吗?” 玉桑宁淡淡扫了一眼傅轻语,这女子的城府颇深。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打上了自私自利的标签。 倒是她自己,多么善解人意啊。 一言一行皆是算计。 只可惜傅轻语的算盘注定会落空。 若是前世的玉桑宁,用不着傅轻语搬出贺修琪,王府有难她自不会袖手旁观。 可现在的玉桑宁,不要说贺修琪,便是整个王府要被抄家,她也只会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然后拍手叫好。 玉桑宁依旧不为所动,还是那副清者自清的态度。 “轻语妹妹,你不必拿修琪来逼我,先皇登基,王爷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即便是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 “皇上明鉴,如何能够眼睁睁让人把屎盆子扣在贺家头上?” “若是王府真因此蒙难,那也是命里的劫数避不开躲不掉的。修琪若是因此遭受了牵连,那也是他命该如此。我这个做娘亲的,难不成还能逆天改命?” 玉桑宁的语气抑扬顿挫又十分坚决,“最不济我这个做母亲的便陪着修琪一起遭难便是。再苦再难也有我陪着。” “只一点,这五年,我不曾尽过一天孝心,现在王府有难便让我回去求父亲母亲蹚浑水,实在是做不到。” 玉桑宁态度坚决,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贺子冠登时暴起,将桌上的物件扫落一地。 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就四分五裂。 屋子里的几个女子,皆是一惊。 饶是玉桑宁也没想到贺子冠如此沉不住气,不过想来也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至于傅轻语,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苏惊讶地低呼一声,连忙护着自家小姐,生怕有碎片扎到了玉桑宁。 贺子冠倒是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反而彻底撕开了伪善的面皮,指着玉桑宁恶狠狠道:“玉桑宁,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你作为世子妃,胳膊肘竟敢往外头拐。” “若是救不出三福……”贺子冠顿了顿,紧接着大力一挥衣袖道:“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你玉桑宁也别想脱离王府。你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玉桑宁一下有些恍惚,许久不曾在贺子冠口中听到自己名字了。 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也曾唤过自己全名,不过却是为了向苍天大地证明他的情谊。 不似现在,他充满了暴怒像是要把自己撕碎一般。 只是玉桑宁的心中却并没有失落的情绪,而是厌恶。 厌恶贺子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要利用自己的时候便是千好万好,不利用了就一脚把人踢开。 当真是令人作呕。 玉桑宁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冷静地反问道:“世子为何动怒?难不成东林王的遗物真是从世子府拿出去的?世子又当真和东林王一案有牵连?” 贺子冠拧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本世子哪里会搅和到这些事情里。至于那画,本世子就更不知情了。” 玉桑宁顺势接过话头,“既然世子都如此说了,就证明这画不是从王府流出去的。三福又如何接触到那样的东西?” 玉桑宁一番思索,像模像样地得出一个结论来,“想来是有人故意栽赃。身正不怕影子斜,假的始终成不了真的。” “世子又何必大动肝火?小心伤身。” 贺子冠瞪着眼睛,没成想这事就这样被玉桑宁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本来想着侯府出面,这事便有转机。可却不曾想玉桑宁竟这般难缠。 原以为轻而易举的事情却被玉桑宁找借口再三推脱。 此事便棘手起来。 若是死等下去,就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三福死,要么便是等到父王回来,一家都上金銮殿同皇上解释清楚。 若是真到了要对峙的地步,叫人看笑话不说,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皇上明面上大可以大度原宥,挥挥衣袖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背地里却不知道如何对王府起疑。 为人臣子最怕的就是皇上的不信任。 毕竟,皇上要你三更死,阎王都留你不到五更。 第100章 还要多谢轻语妹妹 贺子冠气急,心中除却对玉桑宁的不满,还有对父王的些许怨怼。 为何要将这物件留下来白白做了把柄。 若是一般的东西,找个贼人顶包便是了。 可偏偏事关燕世宗,早该消失在墨川才是…… 来了一趟兰亭苑非但没有解决半分问题,还惹了一肚子的气。 贺子冠一挥衣袖,一言不发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院子。 傅轻语盯着贺子冠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玉桑宁好整以暇看向傅轻语,“世子如今暴怒,正是需要有解语花在侧开导。轻语妹妹不去劝慰世子,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傅轻语佯装听不懂玉桑宁话里的嘲讽。 她开口,语气带着些笃定。 “宁宁,你是不是因为世子纳妾一事心有怨怼,这才不愿意为了这事回一趟侯府?” 玉桑宁沉默片刻没有答话。 傅轻语却是一脸笃定,默认了玉桑宁的行为不过是后宅女子争风吃醋罢了。 傅轻语不赞同道:“宁宁,你若是对我有怨,便打我骂我出出气也好。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整个王府百十条性命儿戏啊。” 一旁的白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倒是真想替小姐打这一巴掌看看她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态度,哪里有半点小妾的自觉? 倒像是当家主母一般,多么识大体。 玉桑宁笑了。 傅轻语不解,“你笑什么?” 玉桑宁道:“我笑轻语你想法太多。我心中并未对你有半点不满,相反,我很感激你。” “感激我?”傅轻语狐疑地盯着玉桑宁,像是要把她盯出一朵花来,那态度摆明了不信任。 玉桑宁颔首,肯定道:“是应该感激你啊,我如今这般坚定,也是因为轻语妹妹你啊。” 傅轻语拔高了音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傅轻语有些仓皇地回头看,发现贺子冠早已离开了视线范围,这才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玉桑宁是想栽赃自己。 “宁宁,你为何要污蔑我?” 玉桑宁摇头,“轻语,你之前同我说过,女子不可过于依附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家族,你忘了吗?” 傅轻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饶是再如何巧言令色,如今傅轻语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玉桑宁继续道:“这些年,我时常在夜里辗转反侧,思索轻语妹妹你的这些话。起初我觉得过于倒反天罡,如今倒是彻底顿悟了。” 玉桑宁的眸子凝在了傅轻语的身上,“我从前,实在是过得窝囊。也难怪夫君对他人另眼相待,就连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对我不甚亲昵。” 玉桑宁垂眸,苦笑道:“付出了这样多,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如此,我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 “当初为嫁给世子,我走得决绝,说好日后再不麻烦父母,不顾父母多年养育之恩,一意孤行断绝往来,已是大不孝。”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说话算话,践行当日的诺言。如此,我好勉强算得上个人。若是我今日食言而肥,不顾廉耻为着夫家,将母族置于水火,那我何以为人?” 面对玉桑宁的声声质问,傅轻语眯了眯眼眸。 她一直都觉得玉桑宁有些不同了,却又想不清楚哪里不一样。 直至玉桑宁今天字字泣血的这番话,让傅轻语彻底醒悟过来。 与其说玉桑宁不一样,倒不如说她回来了。 变回了从前那个肆意张扬的乐安县主,而不是被后宅琐事磨平所有棱角的世子妃。 既如此,傅轻语心里便更加清楚。劝解如今的玉桑宁并不明智。 她也该为自己,为琪儿另做谋划了。 玉桑宁现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与其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倒不如让贺子冠去宫中寻太后来得更快些。 没有再耽搁时间,傅轻语朝着玉桑宁见了一礼,便去寻贺子冠了。 白苏也是这个时候才得以开口,愤愤道:“这傅轻语委实太过分了!那口吻,似乎她才是这世子府的女主人一般。” 玉桑宁却并不见半分恼怒,而是习以为常。 她道:“不必管她人如何,做好自己便是。今夜,还需要你和霜月辛苦一趟。” …… 夜幕降临,私库外头依旧有贺子冠安排的人在巡逻。 但这些人的功夫,霜月并不放在眼里。 凭借霜月的功夫和霜刃之前配出来的钥匙,白苏二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私库当中。 凭借微弱的火烛,白苏二人查点起了私库里面的物件。 不出玉桑宁所料,果真多了不少。 “这万宝方尊和这柒月通鼎竟莫名回来了。”霜月摩挲着上次清点物件不曾发现的器皿,着实有些惊讶。 白苏淡淡瞥了一眼,“要不怎么说小姐料事如神呢?倒是难为世子爷和傅轻语,这段时间为着三福的事情忙得都脚不沾地了,还要顾及这头。” 霜月嗤笑,“能不顾及嘛?世子爷即便再怎么混账,也还是要顾及自己身为男人的脸面的。到时候偷用夫人嫁妆的事情传出去,他还怎么在京城里混了?” 霜月顿了顿,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就是不知道这些物件是真是假。” 白苏若有所思地托腮,“我估摸着,真假参半吧。依世子现在的情况,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真品?只怕拿出去变现了吧。” 霜月登时瞪大了眼睛,“我呸,真是不要脸!” …… 玉桑宁知晓了私库的情况,不予置评。 第二日一早,便又带着白苏又来到了竹影轩。 不过今日却不是来寻梁汐杳,是为了见另外一个人。 玉桑宁到得早,在雅间里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约定的辰时。 房门被推开,萧锦书出现在门口。 冬日寒风刺骨,她裹了银狐裘,保暖又大气。 屋里的地龙烧得正旺,一进屋子便只觉分外暖和。 于是萧锦书一边朝着玉桑宁靠近,一边脱下了身上的狐裘。 她还是爱穿着一身素衣,只裙摆用银线绣着些许暗纹。 第101章 与众不同的表姐 即便许久不曾见过面,但萧锦书身上那股子清冷和沉稳还是一如既往。 玉桑宁的思绪回溯到了前世,萧鼎山出事之后,原已出家为尼的萧锦书选择了悬梁自尽。 那样的死法毫无尊严可言,更是不体面的,对萧锦书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可萧锦书那时候大抵已是心灰意冷,毫无活下去的希望,这才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竟也没有半点犹豫。 “怎么啦?可是怨我来得迟了?”萧锦书清冷的声音将玉桑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玉桑宁回过神,抬眸,正好撞入萧锦书的眼帘,“表姐来得正好,是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表姐,这才早早来候着了。” 萧锦书望着玉桑宁一怔,许久不曾开口,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玉桑宁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表姐何故这样盯着阿宁?难不成我脸上还能长出花来?” 玉桑宁本是为了打趣缓解一下气氛,但萧锦书却并没有接话。 萧锦书神色凝重地拉过玉桑宁的手,眼神里带着些莫名的悲戚。 “你这些年过得实在辛苦。” 玉桑宁眉头微蹙,“表姐何出此言?” 萧锦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不过苦难总有尽头,就要到享福的时候了。” 玉桑宁沉默半晌。 萧锦书平日里不爱出门,一心礼佛,如今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倒像是……她看出了什么一般。 玉桑宁从前不信神佛,可重来一世,到底谨慎不少,怀揣着敬畏之心。 玉桑宁不欲同萧锦书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今日寻萧锦书前来,也不是为了卖惨的。 于是玉桑宁掩唇笑了笑,“表姐不过也才桃李年华,怎生说话老气横秋的?” “享不享福我倒是不清楚,我只知道表姐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萧锦书捏了捏玉桑宁的脸颊,“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又惹你不快了?” 玉桑宁道:“阿宁出嫁前,同表姐也算亲近,可我都去了西南这样久了,表姐也从未遣人送过一封信,如今我回京想邀表姐见一面,也要等上这么多天。” 玉桑宁斜眼看着萧锦书,嘟囔道:“大抵是表姐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个表妹了吧。” 萧锦书笑了,好似万年冰山消融。 “你啊你,还和未出阁的时候一样,说话不着调。” “你与其怨我,倒不如怨你自己做事太过绝情。就连你父兄送去世子府的书信都是石沉大海,我又何必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话说到这里,萧锦书不免数落道:“不要说我了,我听闻即便是梁家的小丫头给你写信,你也是不曾回复过的,想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断得一干二净,那我又何必去做那徒劳的事情。” 玉桑宁哑口无言,从前的她委实是被猪油蒙了心。 自己这位表姐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虽说看着文弱但却有自己的坚持。 想当年,自己出嫁的时候萧锦书便放了狠话,说自己沉溺于情情爱爱没有出息,说萧家的小辈不该如此,说贺子冠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总有一日会色衰爱弛。 当时玉桑宁只道萧锦书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很久以后才惊觉,那时候的表姐就看得如此通透了。 只是可惜,这般通透的女子也会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当真是令人唏嘘。 玉桑宁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表姐近日一切可安好?” 萧锦书颔首,“一切安好,只是不怎么爱出府走动。”萧锦书抿唇笑了笑,“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并不爱热闹。若不是你几日前的一封书信,我是万万不会迈出府门一步的。” 玉桑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知晓表姐不爱出门,本也不好叨扰。但奈何我与祖父……” 萧锦书拉过玉桑宁的手,抚慰似的拍了拍。 “你自幼便极有主意,旁的我也不多劝你什么。只一点,血缘是不可分割的,即便闹得再怎么不愉快,祖父心中也始终惦念着你。” 玉桑宁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她自然知晓家里人不会真同她计较,可如今的形势,她若是回了府,那贺子冠同傅轻语便又该死灰复燃了。 玉桑宁不想给祖父带去麻烦。 但这些玉桑宁也不便告知萧锦书,只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萧锦书哪里会看不出玉桑宁是有意岔开话题? 可到底也只能叹了口气。 “说起来,阿宁你的信来得也太不凑巧了些。” “噢?”玉桑宁有些不解。 萧锦书道:“前几日偶感风寒便一直缠绵病榻,于是拖着不曾回信。昨儿感觉身子爽利了些,便立刻回了信来。” “只是要避开父亲母亲的眼线也实属不易。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玉桑宁眼眸一转,心下便有了主意。 “既如此,那表姐可得依我一次。” 萧锦书认真道:“何事?” 玉桑宁道:“下月便是年末了,一年一度的灯会是十分热闹的。” “我想着,表姐陪我一同去,可好?” 前世三皇子便是在年末灯会上遇到了萧锦书,从此便是所有噩梦的开端。 玉桑宁本就想着马上年末了,怕是如今三皇子那边已有部署。 前世这会三皇子已和梁汐杳定亲,但是这辈子好多事情都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玉桑宁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玉桑宁便想约萧锦书下个月一起去看灯会,有人陪同一道总好过于让萧锦书一人。 说起来,萧锦书是大舅萧伯卿的长女,和别的将门女子不同的是,她这表姐从小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因着身子不好,今年都已过了桃李年华也不曾婚配。 前世三皇子为拉拢祖父,在年末的灯会上设计动乱乘机救了表姐。 表姐平日里很少出门,男女之情更是懂得少之又少,三皇子如救世英雄般从天而降,便轻而易举地俘获了表姐的心。 可当时三皇子已与梁汐杳定亲,表姐听闻后黯然神伤,从小的教养和傲气使得萧锦书只得作罢。 可偏偏这之后三皇子屡屡制造巧遇和表姐相遇,最后让表姐步步沦陷。 第102章 温泉药汤 玉桑宁想着既然避不开,那么倒不如直面阴谋。 她倒要看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皇子又如何能够故技重施。 不料,萧锦书却让玉桑宁换个要求。 她道:“今年的灯会我就不去了,这些个灯会年年都是一个样,又乱人又杂,我看着、听着实在是心烦,你若是提个别的什么要求,我也就依你了。” 玉桑宁闻言,倒是没有强求。 她本也是以为萧锦书同三皇子的相遇是一场避不开的劫难,才想着要陪着萧锦书一道。 既然萧锦书自己都不愿去灯会,那么就不必忧心遇见三皇子一事了,也就不会卷进权力的漩涡,也不会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这就很好。 玉桑宁道:“表姐说的不无道理。灯会人多不说,又在晚上。夜里风寒露重的,表姐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又染风寒该如何是好?” “不过——”玉桑宁话锋一转,“表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不行。不如过两日同我一道去引灵山泡温泉。” “那儿有个药池,对人身体极为有益。恰巧我又有庄子在,吃穿住行倒也方便。表姐意下如何呢?” 萧锦书这次倒是没再拒绝。 引灵山距京不过二三十里的路程,她听母亲提起过,怀风来把脉的时候也曾说过。 见萧锦书答应下来,玉桑宁发自内心地笑了。 她是真心想帮助表姐。 再者,玉桑宁早已让霜刃打听过了。 满红楼会把那些已经死去或者是染病将死的孩子丢去引灵山脚的乱葬岗。 因着这个原因,那山才得名引灵山。 山顶是权贵松乏快活的地方,山脚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间炼狱,多么讽刺啊。 玉桑宁深呼吸一口气,最坏的结果便是在乱葬岗一堆孤魂里面寻得自己的孩子。 若是那样,玉桑宁定然不会叫贺子冠和傅轻语二人好过。 不论孩子是生是死,她都要找到他! 两人因为先前的一番谈话,关系已然变得十分自然,就好像玉桑宁还未出阁时那样。 萧锦书也就不免谈论起了玉桑宁铺子的事情。 “说起来,这些年你去了西南可是半点没学好。我看你啊是猪油蒙了心,搞定制那一套便罢了,还学会偷工减料了。长此以往银子是赚到了,名声也坏透了。” “甚至你还用上了进贡的金箔,你可知若是被宫里头那群娘娘们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萧锦书语重心长道:“母亲时常说,这京城里的人都知晓那铺子是你玉桑宁的。现在得过且过也就罢了,若是有一日这层窗户纸被人捅破该如何是好?” “你若是真的这般缺钱,西南王府不给你的,萧家给!” 萧锦书语气重难得地沾染上了几分怒气,也是因为在乎玉桑宁。 玉桑宁没成想萧锦书会和自己讨论起这事。 不过顿时也明白过来,京中的这些贵夫人没一个是好糊弄的。 傅轻语那点子手段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只是别人碍着西南王和父侯,还有萧家的面子上不点破罢了。 玉桑宁假意惊讶,反问道:“表姐你这是何意?这些年来我不在京中,又忙着带着修琪四处遍访名医,铺子全权交由轻语妹妹在打理,就连嫁妆钥匙都交了出去。” 玉桑宁很明显注意到萧锦书在听到自己将钥匙都交出去的时候,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但玉桑宁不动声色,反而有些庆幸似的,“不过还好,轻语这些年把铺子打理得很好。我回京也瞧过,生意很是红火。” 玉桑宁看向萧锦书,不解道:“我不明白表姐这是什么意思。” 萧锦书喝茶的手一顿,探寻的目光打量着玉桑宁,似乎是想要把她看穿一般。 可玉桑宁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一派真诚,还带着几分不解,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你当真不知道你那铺子现在做的什么买卖?”萧锦书带着试探询问。 玉桑宁恍然大悟似的,“原来表姐想说这个。” “从前的确是不知情的,后来倒是知道了,可又能如何呢?表姐你也知道修琪身患腿疾,我这个做娘亲的一心只想着让我的孩儿从此可以自由行走于阳光之下,而不是躲在阴暗的屋子里只能黯然神伤。” “前不久,我便听人提起禅阳寺内有一神医,可医死人活白骨。不过诊费极高,我正愁没地方去凑,轻语妹妹说了可以拿出几千两银子来。” 玉桑宁苦笑道:“既如此,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哪里还好再说什么?” 萧锦书的眉头在听到“禅阳寺”三个字的时候就没有松开过。 玉桑宁见状便知晓眼前表姐已经上过当了。 果不其然,萧锦书开始劝说道:“阿宁,那禅阳寺里头的神医名气这样大,只怕都是被吹嘘出来的。” 见玉桑宁似乎有些犹豫,萧锦书忙道:“前阵子我去过几次,搭进去万两白银,可身子骨依旧这样差。 “倒不如听云开的几个方子,我命人煎药服下之后倒着实觉着爽利不少。” “听我的,别上赶着送钱去了。浪费钱财事小,也让小孩子白白遭罪。” 萧锦书还不知贺修琪的真实身份,自然是把他当作自己亲外甥来考虑的。 也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说服玉桑宁,与其去寻那个江湖骗子还不如找听云,说不定事情还有一线转机。 可玉桑宁压根没再想着认真给贺修琪治疗。做的这一切不过是给贺子冠和傅轻语挖坑罢了。 至于贺修琪,左右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不过,玉桑宁听见有人如此夸耀怀风,很是自豪。 自家弟弟可是神医的关门弟子,自然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萧锦书看见玉桑宁脸上自豪的小表情时,忽而觉得有些恍惚。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肆意张扬的玉桑宁了? 往日还未出阁的时候,玉桑宁哪日赢了马球或是投壶,也是这样的神情。 不过却也已经过去了许久。 若是父亲母亲看见,心中定然高兴。 他们一直忧心的玉桑宁,依旧那般明媚,又内敛了不少。 第103章 为何不和离 “说起来,从前我说话有些过火了。也是关心则乱,阿宁你可不许生我气。” 萧锦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知晓外界传傅轻语同贺子冠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玉桑宁苦笑着摇了摇头。 “表姐何须歉疚?忠言逆耳。你那些话虽说难听了些,但现在看来也一一应验了。” 萧锦书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可是贺子冠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 玉桑宁故作轻松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同萧锦书都说了一遍,试图营造出轻松的氛围来。 只是她的语气沉重又哭丧着一张脸,委实让人感受不出半分的轻松。 萧锦书听完后忍不住拍桌子,“岂有此理,他贺子冠是当我们萧家人都死绝了嘛?竟敢这样对你!为何还不和离?守着一个负心汉做什么?” “你若是顾忌修琪,那也大可不必。说什么我们萧家都不会让外孙流落在外,带回萧家便是。偌大一个萧家总不会养不起你们母子两个。” 玉桑宁却只是摇了摇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情之一字,哪里是这么简单就能明了的?” “再者,夫君想纳妾那便纳吧。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外头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玉桑宁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些许庆幸,“幸而夫君要娶的不是什么烟花女子,轻语妹妹家世清白,又在府中多年,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唯一的缺陷便是从前嫁过人。” “可那又如何算得上什么?现如今不止世子倾心于她,就连修琪也是非她不可。我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玉桑宁提及此事,眼底满是落寞的神情。 偏生还要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容来安慰萧锦书。 “想来多个人帮衬着我照顾夫君和修琪也是极好的。” “一派胡言!”萧锦书怒目圆睁,“当初求娶的时候他贺子冠那些誓言可是都进了狗肚子里去了?外头的男人三妻四妾?” 萧锦书冷哼一声,“外头三妻四妾的男人如何娶得到乐安县主?若不是他当初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能够迈进侯府的大门?现如今开始委屈起来了,早干嘛去了?” “要我说,天下乌鸦一半黑。男人既要家世显赫的妻子又想要小意温柔的解语花,这世界上什么好事都让男人占了去!” 数落完贺子冠,萧锦书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了玉桑宁,“还有,傅轻语一介庶女罢了,寻个由头待在你府上不就是为了勾搭上贺子冠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样城府极深的女子也配同你姐妹相称?换作是我,早让人打出去了事。若是赖着不走,我即便是牵条狗来咬人也得把她咬走。晦气!” 萧锦书伸出食指轻点玉桑宁的额头,“你啊你,如今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从前那个玉桑宁去哪儿了?” “从前若是送来的蜀锦不合你心意都要闹腾半天,如今丈夫就在眼皮子底下养女人你也能泰然自若,真够能忍的。” 玉桑宁无所谓地笑了笑,“表姐不要为我气坏了身子。大抵是比从前年长了几岁,心态便很不一样了。” “从前涉世未深,一心只惦念着贺子冠。如今心中早已没了从前那般的欢喜,倒不如成人之美,日后也能够相敬如宾,免去了相看两厌。” 萧锦书今日听了玉桑宁的这些话,只觉得心头像是郁结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心中很是为表妹的遭遇不平。 但玉桑宁的这些话也让她听出了些端倪。 想来在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之中,玉桑宁心中对贺子冠的爱恋被消磨殆尽了。所以才这般无所谓。 不过这样也好,大玉民风开放,和离再嫁的妇人不在少数。 更何况,凭着玉桑宁的家世背景还有样貌才情,哪里会愁嫁? 即便是日后玉桑宁不再想嫁人,侯府和萧家也能庇佑她一辈子。 倒是没什么好忧心的。 闲聊中,萧锦书不免提及了贺修琪。 毕竟贺子冠可以换,从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却不是说换就换的。 “修琪即便是身患腿疾,也还是世子的嫡长子,只怕到时候贺子冠不愿轻易放人。不过你也无须太过忧心,有祖父在,量他西南王府也翻不起来什么风浪。” 萧锦书大抵是怕自己因为贺修琪的事情而耽误了和离,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盘算。 想起贺修琪,玉桑宁心中只泛着冷意。 贺子冠的确不会轻易放手,毕竟那孩子可是他和傅轻语爱情的结晶。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两人行径恶劣,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才降下惩罚,让贺修琪一出生就异于常人。 但,那又如何? 玉桑宁根本也没想过要带走贺修琪的事情。 她道:“也不知是否因为腿疾,那孩子不过五岁的年纪性情异常暴躁,对殿内的丫头动辄打骂,都已换了好几批伺候的人。” “之前被我日日逼着练习,还把听云绑来看过诊都不见什么起色。这些年听闻哪里有神医,总是带着他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想来他也对我积攒了不少怨气,相比较我这个生母,更依赖轻语妹妹。” 玉桑宁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也不愿强求。一切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若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那也是他的命数怨不得旁人。” “偌大的王府也不至于短了他的吃穿。虽说这辈子他不会有什么建树了,但能好好活着也实属不易。我只愿他修身养性切莫再随意打杀府中的婢女就很好。” 玉桑宁苦笑道:“别的我也并不奢求了。” 萧锦书静静听着,并不插话。 心中却越发觉得诡异了。 整个大玉都知晓小世子身患腿疾,自然也无人不知西南世子妃为了自己儿子的一双腿做了多少努力。 如今玉桑宁的态度倒像是准备听之任之了。 不过萧锦书并没有多言。 毕竟这是玉桑宁的家事,且又并非什么好事儿,还是不便赘言。 第104章 要有筹谋 两人聊到最后,萧锦书不免再次提及让玉桑宁有空回去看看祖父祖母的事情。 “你也知晓二老年事已高,唯一惦念的便是儿孙能够承欢膝下。至于从前的事情,二老定然不会计较。” “你若是想开了,也就回去看望看望二老。也省得他们总提及你,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玉桑宁知晓萧锦书说的是出嫁之时,自己为着贺子冠同萧家彻底断绝来往的事情。 她心中又何尝不知道祖父祖母的拳拳之心?又如何不惦念呢? “我又何尝不想在祖父祖母跟前尽孝呢?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我不在的日子,还要烦请表姐替我尽孝。” 萧锦书斜眼睨了玉桑宁一眼,“那是自然,还用你说?” 虽不知道玉桑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至少知晓了玉桑宁如今的态度对萧家人是不抵触的,甚至有亲近的意愿。 只是碍于什么别的缘由才不好光明正大地同家里人来往。 不过,今日的事情回去告知母亲,想必也能令其心宽了。 萧锦书还想说些什么,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想来是前阵子感染风寒身子骨还不曾好利索。 玉桑宁见状也就不再多言,只道:“不若今日就到这里吧,表姐早些回去歇着。” 萧锦书淡淡瞥了一眼,嘴上依旧不饶人。 “怎么?你还担心我死外边不成。” 玉桑宁失笑着摇头,不再搭话。 安排好了人将萧锦书送走,雅间重新归于平静。 玉桑宁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独自一人坐了许久。 说起来,自幼她便敬仰表姐随性洒脱。 如今身陷囹圄,对萧锦书这般性子更是羡慕不已。同时也就更加坚定了她要阻止三皇子的决心。 那样好的表姐,就该永远肆意张扬下去,不该成为皇权争夺的牺牲品。 白苏在侧,将玉桑宁眼底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日子,白苏将玉桑宁的那些变化尽收眼底。 她心中知晓玉桑宁对于贺子冠爱意全无,剩下的全是恨意和不甘。 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忍不住。 只见白苏“扑通”一声跪在了身侧,“小姐,白苏斗胆想和小姐说几句心里话。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小姐恕罪。” 玉桑宁回过神来,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白苏你这是做什么?有话你尽管说便是了,哪里用得着行大礼。” “你下次再这样,我才不饶恕你。” 白苏心存感激,那股子冲动也越发明显。 面对着玉桑宁关切的眼神,白苏索性眼一闭心一狠道:“小姐,这些日子世子爷的所作所为奴婢都是看在眼里。也知道小姐倦于同那队狗男女斡旋。” “既如此,何不同世子爷和离一了百了?索性小姐家世显赫又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并不需要世子妃的名头来添光加彩。” “再者说,咱们现下人在京城,便是侯爷的地盘。只要小姐愿意,剩下的侯爷自会安排。” “退一万步来说,也是世子爷先失言。当初求娶的时候说的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过了多久?” 玉桑宁望着白苏,心下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那些话说出来也太过骇人听闻。 话到了嘴边,玉桑宁又咽了下去。 她只能叹了口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 方才玉桑宁也是这样对萧锦书说的。 白苏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一种敷衍。 她大抵也是真的急了,这才出言冒犯道:“那何时才到时候?” 话说出口,白苏便后悔了。 她侍奉玉桑宁这么久,从未有过如此僭越的时候。 说到底也是心疼玉桑宁,真心替她觉得不值当。 玉桑宁捏了捏白苏的脸颊,“你莫不是以为你家小姐在敷衍你,心中还放不下贺子冠吧?” 白苏被戳中心事,垂低着头不发一言。 玉桑宁道:“我同贺子冠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就消磨得一干二净。他不仁我又何必讲求义气?” “只是现在的确不是时候。满京城都知晓贺子冠如今要纳妾,我若此时提出和离,贺子冠必定大肆宣扬我善妒。若是此事只关乎我倒也无妨,我原也不在乎这个。” “可我母族那些待嫁的姊妹都会因为我受到波及。就连父亲也会在朝堂上被政敌羞辱。我虽算不得父母的盔甲,却也不愿做中伤他们的利器。” 玉桑宁顿了顿,语气颇为无奈。 “所以我必须等,等到贺子冠有错处的时候,再昭告全天下。届时便不是要和离,而是我要休夫了。” “至于贺子冠失言的事情,说出去也就图一乐呵。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男子就该三妻四妾,即便贺子冠失言在前也算不得什么,顶多被不痛不痒地调侃几句也便罢了。我若真以此为借口提出和离,那才是会被世人所不容。” “没办法,世俗就是如此,总是对女子极尽苛刻。” 白苏呆呆地愣在了原地,许是“休夫”二字给她的冲击力太大。 毕竟大玉虽说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低,即便是和离也可以自由婚嫁。 可却从未有过休夫的说法。 但莫名的,白苏就是很相信自家小姐。 相信她可以。 白苏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惶恐。 “小姐,是白苏僭越了。也怪白苏目光短浅,不知道个中牵扯,过于天真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妄图替小姐拿主意,实在是该死了些。” 白苏垂低着头,脸上的神色玉桑宁瞧不见。 她心中是难过的。 这些男人还未得到女子的时候,个中花言巧语巧言令色什么海誓山盟都敢说出口。 如今这才过了多久?便翻脸不认人。 如今的贺子冠和求娶玉桑宁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同时白苏心中也悄然下定了决心。 这辈子绝不为了负心的男子离开自己的主子。 大不了她便一辈子陪着玉桑宁。 玉桑宁却只是目光温柔摸了摸白苏的脑袋。 两世为人,若真的论起来,玉桑宁可以说得上是白苏的姐姐。 玉桑宁自然不会同她计较这些。 第105章 想和宁宁聊聊 对于白苏,玉桑宁心中是庆幸的。 庆幸能得这样的忠仆在左右,庆幸这辈子一切还来得及,她有足够的筹码留住白苏。 玉桑宁心中也暗自下定决心,待到解决了贺子冠和傅轻语二人,便带着白苏和孩子一起归隐山林,不再过问尘世。 想到那素未谋面的可怜孩子,玉桑宁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叫人喘不过气来。 那日去满红楼的所见所闻实在是不容乐观。 里头规矩森严,对伺候的小孩子也是动辄打骂。 再一个,去满红楼的人都是达官显贵,个个有钱有势,若是想从中带走一个孩子或是抹去一条鲜活的生命,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会有任何人追究或是鸣不平。 就连里头管事的,只怕也会喜上眉梢。 毕竟死了一个陪侍,那些贵人会赔偿一大笔钱。 这笔钱是一个低等陪侍一辈子都赚不回来的天价! 不仅不会有人替他们哀悼惋惜,管事的更是会觉得他们死得其所。 这就是人性。 玉桑宁双眼泛红,又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白苏看出异样。 她还是得寻个时间再探满红楼,即便是寻不到那孩子,有线索也是好的。 再一个,为了孩子,霍钊此人她也须得拉拢。 现下当务之急是寻到那位绣娘,唯有此才是同霍钊合作的敲门砖。 离开了竹影轩,玉桑宁让车夫先行回了世子府,自己则是同白苏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权当是消食了。 一路上,玉桑宁总能听到有小女娘在议论自己在京中的几间铺子。 “我若日后嫁得一个好夫婿,定然要让他给我买世子妃铺子里的首饰和成衣。” “我就不一样啦,这些物件我爹爹都会一一给我买齐。还有那胭脂水粉,十分特别,你们瞧,我今日的妆容是不是很不一样?!” …… 说起来,这两日,玉桑宁已经熟悉了自己在京中的那几个铺子。 两间是卖首饰的,一间卖成衣的,还有一间是卖胭脂水粉的。 也就是方才几位小女娘提及的铺子。 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玉桑宁也算是初步接触过了。 但真正火爆的却是做胭脂水粉的铺子。 毕竟这铺子里头的胭脂别出心裁地用上香料不说,买好胭脂之后还会有专门的师傅替他们描眉画眼,甚至会教她们画出不一样的妆容。 且胭脂的售价没有首饰或是成衣那般高,大部分人咬咬牙也能买。 前世玉桑宁只知最后傅轻语财力惊人,富可敌国,就连当今圣上都夸赞她是个妙人。 这几日观察一番发现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些想法既大胆又新颖,若是实实在在地做生意,的确会大有作为。 只是可惜,傅轻语一没有财力的支持,只有靠着偷拿自己的嫁妆去做这些,颇有些鸡鸣狗盗的意思。 二偷工减料把人当傻子,殊不知自己才是最愚不可及的一个。 如此做派便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了。 玉桑宁想,给了贺子冠同傅轻语几日时间,她不准备逼得太急,左右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 她想着再探查清楚一些,有十成十的把握之后,再摊牌。 到时候就算傅轻语有意要不承认,也没有办法了。 两人走着,便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世子府。 也是冤家路窄,这样都能碰上贺子冠和傅轻语二人。 玉桑宁欠身行礼,贺子冠却不拿正眼瞧她,冷哼一声便上了马车。 想来因为玉桑宁拒绝回娘家搬救兵的事情记恨着。 玉桑宁并不恼怒,很是无所谓地自顾自地起身,视线和站在府门目送贺子冠离开的傅轻语撞了个满怀。 傅轻语的目光死死盯着玉桑宁,不肯移开半分,心中有了思量。 这几日玉桑宁日日往外头跑,虽说派出去的眼线并没有查探到玉桑宁出现在店铺附近。 但莫名地,傅轻语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只怕自己在铺子动手脚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好过于任人宰割。 思及此,在玉桑宁主仆二人就要错身经过自己的时候,傅轻语开口道:“宁宁。” 玉桑宁偏头看向她。 “何事?” 见玉桑宁态度淡漠,傅轻语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但奈何自己处于下风,不好挑剔什么。 傅轻语挤出个笑容来,“宁宁,前几日因着我身体不舒服,耽搁了你的事情。” “我见你最近好像对我有些误会,你可愿意给我点时间我们聊聊?” 玉桑宁心道这傅轻语着实是有些此地无银。 明明势同水火的关系,从她嘴巴里说出来便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误会了。 玉桑宁心中也清楚傅轻语要同自己说什么,无非也就是装可怜扮柔弱,很是没新意。 偏偏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玉桑宁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到底还是答应了傅轻语的请求。 傅轻语喜上眉梢,立刻凑过去想要亲昵地挽着玉桑宁,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毕竟,玉桑宁只是想看看傅轻语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并不代表她可以忍着恶心继续陪着傅轻语演戏。 傅轻语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和懊恼,但到底是没有发作,只悻悻在前头引路。 一行三人来到了正厅的偏房,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关上门,外界的声音便被隔绝开来。 玉桑宁自觉地坐在主位,扬了扬下巴,“轻语妹妹,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傅轻语迟疑了一瞬,看向白苏道:“今日我要同宁宁你说些从前不曾说过的体己话。” 言外之意就是要赶白苏走了。 白苏哪里肯? 且不说她是玉桑宁从侯府里带来的,不要说傅轻语,即便是贺子冠的命令她也可以不从。 自家小姐好好地坐在主位上,哪里轮得到傅轻语这个不知狗头嘴脸的东西来发号施令? 再者,白苏次那种本就对傅轻语有怨言,自然不肯听她的安排。 不料,玉桑宁此刻也开了口。 “白苏,晚膳我想吃松鼠桂鱼,你去安排小厨房备着吧。” 第106章 想错了! 这便是要白苏离开的意思。 白苏心底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却也不能违背小姐的命令。 看着白苏的表情,傅轻语心中多少是有些的得意的。 毕竟她与玉桑宁前几年关系一直都很亲昵,如今看来,玉桑宁对她多少还是存了些情面在的。 白苏于是愤恨地瞪了一眼傅轻语,到底是没有同自家小姐争辩什么,转身离开了。 直至门被开了又关,一切恢复平静,傅轻语这才坐在了玉桑宁的对面,喜滋滋道:“我就知道宁宁你对我最好了!” 玉桑宁淡淡道:“轻语妹妹还是不要误会。我让白苏先行离开,是去安排晚膳了。” 听着玉桑宁客气而又疏离的话语,傅轻语颇为受伤道:“宁宁,我总觉得此次回京之后你对我态度很不一样了。” “你还记得从前我们彻夜长谈把酒言欢嘛?那时候的我们如此要好,我们无话不谈!” 想到如今的处境,傅轻语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如今我们却这般陌生……” 玉桑宁只觉得好笑。 傅轻语竟还有脸提从前。 从前她们的确无话不谈,所以事关贺子冠和贺子冠,玉桑宁总事无巨细地一一告知傅轻语。 到头来方便了她霸占自己的夫君,偷梁换柱自己的孩儿,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何其讽刺? 玉桑宁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她道:“我一直如此,淡漠疏离自私自利才是我的本性。” 玉桑宁好整以暇地看向傅轻语,“从前我一心扑在修琪身上,处处退让,事事以他为先,活得已经不像玉桑宁。” “但我忘记了一件事情,我先是我,是乐安县主玉桑宁,然后才是西南世子妃,是贺修琪的母妃。若我都忘记我自己了,那么又还会有谁记得我,为我考虑呢?” 傅轻语怔愣了许久,大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驳。 毕竟这些话,曾经都是她告知玉桑宁的。 时过境迁,再一次在玉桑宁的口中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傅轻语思绪万千,未曾说出口的言语夹杂着万千情绪。 占据上风的是她心中的懊悔。 初来这个时代的时候,她是真的把玉桑宁当作自己的朋友,想要改变她愚昧落后的思想,改变她被时代奴役操控的一生。 如今玉桑宁当真觉醒了,傅轻语却后悔了。 毕竟,有自我思想的人,永远不如一个傀儡来得好控制。 傅轻语可悲地发现,她还是更希望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子禁锢在世俗人伦之下。 可现在说这些却为时已晚。 玉桑宁已经变了。 傅轻语避开刚才的话题不谈,笑了笑,笑容却很是勉强。 她还是想争取同玉桑宁缓和关系。 且不说玉桑宁手上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把柄。 即便是没有,日后自己嫁进世子府再如何长袖善舞再如何得贺子冠的宠爱,只要玉桑宁不犯错,后宅的事情说破了天也还是她来掌管。 若是玉桑宁有意为难,自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不好管。 傅轻语不怕争斗,却也并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争斗上浪费时间。 于是傅轻语不死心地开口:“宁宁,你若不是因为嫁妆的事情同我生了嫌隙,那便是因为我们即将共事一夫。” 见玉桑宁不答,傅轻语自以为戳穿了她的心事。 又道:“宁宁,这事也并非我愿,我一介庶女实在是身不由己……”傅轻语说着,用手帕擦拭着不存在的泪水。 “宁宁你放心,即便我日后入府,也不会改变什么。你与世子,依旧是一对和和美美的夫妻,只要你愿意让世子偶尔来偏远看我一眼我便心满意足。” “我们之间可是有着相同的目的,我们都想要王府繁荣昌盛,想要修琪平安顺遂……对了,修琪。” 提到贺修琪,似乎是点醒了傅轻语一般,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道:“我傅轻语在此起誓,日后一定将贺修琪视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对待疼爱,否则我便天打五雷轰!” 傅轻语抓着玉桑宁的衣袖晃了晃,“宁宁你若放心不下,我可以日日服用避子汤药绝不生下我自己的孩子。” 傅轻语可怜兮兮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已主动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利,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念想。我如今自断后路,你可愿意相信我?接纳我?同我重归就好了?” 玉桑宁注视着傅轻语的眼睛,有一瞬间真的觉得她很陌生。 满口谎话,撒谎更是信手拈来。 那一张嘴真是巧舌如簧,能把假的说成真的,把生的说成死的。 若不是玉桑宁早就知晓内幕,此时此刻怕是早已放下戒心,并且主动提出要傅轻语替贺子冠开枝散叶。 可如今的玉桑宁早已知晓所有内情,此时听来只觉得分外可笑。 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会同自己讲不一样道理的女子变成了如今这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又或者说,傅轻语从来就没有变过,不过是她露出了真面目而已。 玉桑宁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嘲弄自己这些年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 可落在傅轻语的耳朵里便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玉桑宁在嘲讽自己一般。 傅轻语微微蹙眉,隐隐有些不耐烦。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玉桑宁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宁宁,我不奢望你我二人还能回到从前,可你也不用处处针对与我,世子要纳妾,我一个侍郎家的庶女又能说些什么?和世子斗我是不想活了吗?” 傅轻语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玉桑宁,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可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是那样无动于衷。 傅轻语看着玉桑宁那副淡然的模样,怒意又增添了几分。 “轻语妹妹又何故和我说这些,我已然同意你进门,难不成我还要敲锣打鼓,放炮庆祝?我实在不知道,妹妹到底想在我这得到什么承诺,你才能安心。” 傅轻语本无心后宅争斗,也根本没想要同玉桑宁争抢什么。 她需要的不过只是一个向上爬的梯子罢了。 只要玉桑宁松口,明明她们可以相安无事。 可偏偏玉桑宁容不下自己,即便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 现下玉桑宁问她,到底想要她说什么,她却说不上来了。 是啊! 傅轻语轻笑一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想让玉桑宁放过自己,倒不如自己想法子,让她不再做这个当家的世子妃! 第107章 出事了 傅轻语想了又想。 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更好的对策。 稳住玉桑宁才是最主要的。 看来也只能重提嫁妆之事,把这事放到明面上来受说了。 “宁宁,你放心,库房钥匙和账目我都已经备好了。如今只等着世子回来,我们便可以对账了。” 傅轻语讪笑,“你也知道,我手上是没有嫁妆单子的。钥匙虽说是找出来了,但没有单子也就没办法清点嫁妆。恐怕还要等到王妃回来。” “至于账目,上头都是些正常支出,有盈有亏,不过宁宁你放心,这里面绝对没有我私人的支取。” 又是这套,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 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却这么久都不曾付诸行动。 不是今儿身子不爽利就是明儿被什么事阻拦了进程。 不过,玉桑宁却只是笑了笑,善解人意道:“既如此,我们可以先行清点嫁妆。” 正说着,玉桑宁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单子,朝着傅轻语扬了扬示意,“我这里就有嫁妆单子。至于账目嘛,可以等到世子爷明日有空了,再请个账房先生清算。” 傅轻语脸上的笑意在一点点皲裂,险些就要挂不住。 怎会如此? 贺子冠不是说了嫁妆单子保存在王妃那里嘛? 也因着这个原因,傅轻语才敢提清点嫁妆的事情,是拿捏准了玉桑宁没有单子无法查验。 要知道库房里的东西她虽然东拼西凑地放回去了一些,但也仅仅局限于那些还未来得及变现的物件。 有些东西早些年间拿出去变现了,这样短的时间不要说拿钱赎回来了就是去寻个像样的赝品都来不及。 那私库傅轻语也去看过一眼。 虽说看起来十分充盈,内里丢了多少东西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玉桑宁拿着嫁妆清单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发现端倪,届时自己如何解释得清楚? 这可如何是好! 玉桑宁注视着傅轻语的一举一动,也很是好奇她接下来要如何圆谎。 不出意外的话,傅轻语便又要编出个什么蹩脚的谎话来搪塞自己了。 只是,还不等傅轻语开口解释,外头就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正当两人不明所以的时候,白苏推门跑了进来,小脸急得红扑扑的。 “小姐不好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女裴如燕带着一群世家小姐在咱们铺面闹起来了,叫嚷着要见铺子的掌柜,说咱们不去,就要报官!” 玉桑宁拧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话间,玉桑宁的目光投向了傅轻语,那意思很明显是要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傅轻语咬着唇不开口,白苏倒是直言:“裴小姐说我们家的首饰偷工减料,说世子妃你昧着良心赚黑心钱,还说了好些话可难听了……” 余下的话大抵太过火,小丫头垂首没再继续说下去。 傅轻语听着这些话表情难看到极点,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真不知道手底下那群饭桶怎么在做事,说了让他们安抚好一众人的情绪,到头来就是这样安慰的嘛? 贺子冠如今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拿什么去解决?就凭自己一个小小四品官员的庶女去承受那些世家贵女的怒火嘛? 正当傅轻语思索对策的时候,玉桑宁的责问倒是先一步落了下来。 玉桑宁道:“我记得,我在京中不曾有过首饰铺子,反而是米面铺子吧?” 面对玉桑宁的质疑,傅轻语心中暗骂她装腔作势,这些天只怕早就把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如今却装起了糊涂。 但面上还是慌忙解释道:“如今大玉风调雨顺,京城又是天子脚下,米面铺子委实赚不了几个银子。” “更何况,那样好的地段用来卖米面一类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改作了首饰铺子。” 许是怕玉桑宁借机发作,傅轻语还特地补了一句,“我原本是要同你商量的,只是那时候你一心扑在了修琪的身上,又说过铺子田庄全权交由我打理。” “我这才没叨扰你。” “索性,这些时日铺子的生意很是火红。” 玉桑宁但笑不语,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在嘲讽傅轻语刚才发生的事情。 若是真如傅轻语所说如此妥当,又何至于铺子里发生暴乱? 傅轻语话说出口,也察觉到了不妥当,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可说出去的话就好似泼出去的水。 玉桑宁并不想听傅轻语找借口,起身径直就朝着屋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自顾自道:“还真是祸不单行。三福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下铺子若是再出什么事情,王府的名声只怕大受影响。” 傅轻语听着,瘫软在了位置上。 她从未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候。 在这个皇权为尊的时代,尊卑有序,自己无权又无名无分,如今又的确做了手脚更不占理。 唯一能给自己撑腰的贺子冠如今还不在身边。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贺子冠在身边,只怕能做的事情也是少之又少。 贺子冠现下本来就因着三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帮自己只怕是分身乏术。 更何况,自己在贺子冠的心目中如何比得上整个王府? 贺子冠即便输再怎么混不吝,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只怕自己会成为弃子。 傅轻语本不欲跟着玉桑宁一同前往,只打算做个缩头乌龟,能拖一阵便拖一阵子吧。 可玉桑宁却没想过就这样放过傅轻语。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而顿住了脚步,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傅轻语。 “轻语妹妹怎么还不跟上来?铺子都是你在打理,你当然要出面。” “若是有什么冤屈也好当面提出来,我也好给你做主。省得那些人坏了你的名声。” 傅轻语讪笑,摆了摆手,“宁宁,还是你去吧,我就不去添乱了……” 第108章 对峙 还不等傅轻语说完,霜月便不由分说地上前拉住她,这小丫头一边泄愤似的暗戳戳使力拽,另一边咬牙切齿道:“傅小姐你还是跟着去吧,这谱子之前都是你在打理,如今出了事情就想着当甩手掌柜?” “你总不可能让我家小姐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吧?这世界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说着也不管傅轻语愿不愿意,便拽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傅轻语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奈何霜月这丫头力气实在太大,再加上傅轻语到底是个官家小姐,拉不下面子同一个丫头拉拉扯扯的。 马车随机便朝着铺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期间傅轻语一直在想办法,总不能真这样坐以待毙。 玉桑宁必不可能保自己,这种情况下甚至可能还会落井下石。 贺子冠这边暂时也依靠不上。 为今之计就只有求助三皇子了。 傅轻语一颗心陡然收紧,现如今她和三皇子的店铺尚且在选址,以三皇子的个性定然不会放弃对自己有用的人。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在三皇子那也就没什么信誉可言了。 傅轻语挑起车帘。 看向车窗外,心绪不宁。 想着现下也不用担心什么形象不形象了,能够完好无损度过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只等一会儿到了铺子,再遣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寻三皇子便是了。 大抵是有了主意,傅轻语心定了下来。 马车很快到了铺子外头,远远地便瞧见了一群人乌泱泱地把铺子里围了起来。 门口丫鬟婆子一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头百姓。 “王府的马车来了!世子妃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嗓子,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玉桑宁的马车上。 玉桑宁下车的时候瞥了一眼傅轻语,只见方才还紧张万分的人,现下竟莫名恢复了平静。 想来是有了主意。 玉桑宁收回目光,率先下了马车。 白苏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傅轻语。 傅轻语对白苏这种看管罪犯似的行为翻了个白眼,紧接着也跟着下了马车。 “这便是世子妃,这铺子便是她的。” “是么?看着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又是勋贵人家,真的会自降身份去做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嘛?” “这倒是难说,毕竟谁会嫌弃钱多呢?” …… 众人议论纷纷,玉桑宁充耳不闻,只看向了一群女子簇拥着的一位娇小姐。 那女子长相瑰丽,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教养,也带着些许傲气。 身上穿的是陇中进贡的料子,珍贵异常。头上戴的是金枝步摇,脚上踩的是蜀锦做的鞋子。 足以见得其在家中有多么受宠。 只怕是所有顶好的物件都紧着她一人了。 想来这便是裴如燕,也就是那位大理寺少卿的嫡女,曾经在铺子里买到次货的那个小丫头的主子。 玉桑宁还未曾开口,裴如燕便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过来。 “臣女参见世子妃。” 裴如燕打了个样,身后的人便也跟着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玉桑宁眼中划一抹诧异,倒是难得这位贵女如此懂规矩。 不过,一旁的掌柜的在听到裴如燕所言的时候,吓得后背冷汗直流。 他看了看玉桑宁又看了看玉桑宁身后的傅轻语,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那日竟对着自己的东家如此不耐,掌柜的连忙跑过来跪在地上见礼。 但玉桑宁却并没有搭理他。 这样狗仗人势的东西,即便不是傅轻语的人,她也断然不会留在府中。 因此就不必多费口舌。 裴如燕想来是了解兵法,知道什么叫做先礼后兵。 行过礼之后便开始了兴师问罪。 “敢问世子妃,是否是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招摇撞骗?还请世子妃今日务必给我等一个说法,否则不要怪我闹到太后那里去!” 裴如燕手中拿着一只钗环,语气算不得好。一字一顿气势倒是很足,带着些质问的意思。 玉桑宁却并不恼怒,环顾四周,有太多看笑话的闲人伸长了脖子也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玉桑宁不怕掰扯,却也不想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于是玉桑宁道:“外头天寒地冻的,不如诸位随我一同进入殿内。” 裴如燕思索片刻,到底是没有拒绝。 一行人便进了内室,玉桑宁给了白苏一个眼神,后者便利索地把大门关上,隔绝了外头想要看热闹的心思。 玉桑宁很是自觉地坐在了主位,甚至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她品级大,玉桑宁这样做倒也是无可厚非,明面上没人说什么。 不过少女心事都写在了脸上,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杯清茶下肚,玉桑宁觉得干涸的嗓子缓解了些,这才开口道:“裴小姐要我给你一个交代,又说我招摇撞骗,我倒是想问问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裴如燕眼睛瞪得老大,以为玉桑宁是抵死了不认。 亏她芳草见到玉桑宁的时候还小小惊艳了一把,心中以为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大抵做不出这样腌臜的事情。 还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现在看来倒是一清二楚! 裴如燕一气之下将手中的十二花神排簪扔在了地上,气鼓鼓道:“世子妃这是在同我打哑谜嘛?原本我喜欢贵铺的设计这才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十二花神的排簪,也是我准备送给重要的长辈。” “哪里知道,这排簪竟然不是足金的!外头只有薄薄一层的金箔。” “这样的东西我如何拿得出手?!” “知道内情的,便念我是被骗了,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府上如此贫困,竟然连送出去的首饰都不是足金的!” 玉桑宁不答,只让白苏把东西递过来。 白苏从地上捡起了簪子,又擦了擦上头的灰尘,这才放在了玉桑宁身旁的桌子上。 玉桑宁拿起来端详一番,忽而笑了笑。 她把东西扔在了傅轻语的脚边,似笑非笑地说:“或许妹妹你该同我解释解释。” 傅轻语拧眉看向地上扔着的排花簪,当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胸脯微微起伏,似是在生气,又是憋着委屈。 “裴小姐,这铺子开了也有一年多了,我们这生意之所以能做下来,就是因为贵在定制上。” 第109章 逆风翻盘? “我说呢,世子妃也不会做出这种小家子气来的事情,原来是她!” “也是,不过就是个养在庄子上的庶女罢了,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不过我瞧她似乎同世子妃关系匪浅,否则世子妃如何心甘情愿地将铺子交给她打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傅轻语的身世背景扒了个底朝天。 傅轻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窘迫感,所有人当着你的面在议论你的出身。 傅轻语有一种被人扒光衣物的羞耻。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傅轻语咬了咬唇,直到传来刺痛的感觉这才清醒不少。 她道:“宁宁,你切莫听她们在这里胡言乱语。即便是米面粮油这样百姓日常生存必不可缺的东西也还要分个高低贵贱呢。” “寻常百姓吃的是糙米粗糠,达官贵人买的则是细糠。” “这首饰也一样!店里头分明也有便宜的簪子,是诸位瞧不上眼不买。这贵的,便是贵在独一无二的设计上头,这定制就是,一款设计只能做成一支簪子也只能卖一次。” 傅轻语看向几位贵女,愤愤道:“诸位买首饰之前,这些掌柜的可是一一告知了的。怎么,如今想要出尔反尔?只怕没有这个道理吧。” 傅轻语这样说倒也说得过去,加之几个养在深闺内宅里的大小姐,耍嘴皮子哪里又说得过傅轻语? 采买首饰这样的事情,这些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自然都是交给下头人去办的。 下面的人哪里懂什么设计不设计的? 只知道自家主子点名要买这铺子的首饰。 如今倒是给了傅轻语可乘之机。 裴如燕狠狠剜了一眼那采买的侍女。 不过,她今日可不是一人前来讨公道的,而是带着这么多京城贵女。 若是自己三言两语地就被傅轻语怼了回去从此息事宁人,那面子往哪儿搁? 再者,父亲母亲要是发现自己花了几百两白银买了一个金箔的首饰,也不知如何责骂自己。 于是裴如燕梗着脖子,“下头人哪里知道什么设计不设计的?即便是你这设计再怎么金贵,也犯不着我用几百两去买吧?” “几百两银子就得了堆破铜烂铁?” 裴如燕双手环胸,直勾勾地盯着傅轻语,“我也不想为难你,退货便是了。” “就是!退货!以后再也不在这里买首饰了。” “退货!几百两雪花银买了一堆破铜烂铁,知道的是我们受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钱多的烧得慌呢!” …… 随着裴如燕一句掷地有声的“退货”,立刻就点燃了贵小姐们的情绪。 经此一役,只怕日后铺子的生意会大打折扣,更何况那些经营的钱早就变成了傅轻语手中的银票,那是她和三皇子合作的敲门砖,傅轻语如何肯交出去? 于是傅轻语给了掌柜的一个眼神,掌柜的便翻箱倒柜地拿出了一沓子票据来。 傅轻语接过票据,从里头找出了裴如燕的那张,她走过去将协议贴在了裴如燕的眼前。 “裴大小姐可看清楚了,这协议上说了不退不换,也是白纸黑字画押了的,哪里是儿戏?” 幸而傅轻语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人胡搅蛮缠,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退路。 裴如燕是有备而来,她一把扯过那份协议,看了半天。 旁边的丫鬟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叫你买个簪子也买不好!” “小姐,我……” “还敢顶嘴!” 那丫鬟的头低的更厉害了,看那样子像是马上要给裴如燕跪下。 现如今局势扭转,再没什么能够威胁到自己,傅轻语整个人放松不少,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她笑吟吟道:“裴小姐又何必怪罪下人?下人懂什么?这协议可是你白纸黑字写清楚的,画押也是你裴大小姐亲自画的押,如今倒责怪起旁人来了。” 傅轻语话里话外全是讽刺的意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自始至终,玉桑宁就淡淡地坐在主位喝茶,相使局外人一眼看完了全程。 原本还以为这次傅轻语是在劫难逃,没成想倒是逢凶化吉了。 不过,玉桑宁也并没有奢想就这样扳倒傅轻语,不过让她长点教训罢了。 不料,这裴如燕大抵也是火气上头,竟将自己也牵扯了进来。 裴如燕怒目圆睁道:“哪里又轮得到你在这里评头论足?你有几两重的骨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你——!”傅轻语指着裴如燕,她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即便是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裴如燕嫌恶地一把拍开她的手,就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我什么我?这京城都传疯了!傅聪的庶女当初被世子妃好心带回府将养身子,可她竟然不知廉耻地勾搭上了世子!这是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裴如燕越说越夸张,似乎是生怕外头看热闹的人听不见一般。 “回京之后啊,这位庶女更是不顾廉耻地爬了世子的床。” 当众被人议论身份,傅轻语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 但裴如燕大抵也有些得意过了头,竟将玉桑宁也牵扯了进来。 裴如燕看向玉桑宁,“要说世子妃从前待嫁闺中的时候是何等人物?那是艳冠京都的第一贵女!” “如今怎的就落到了这般地步?对这样不堪的女子妥协退步,让她进府不说还将管家的权力全权交由给了她,致使名声败坏,真是荒唐至极!” 白苏哪里忍得下有人自己跟前说玉桑宁的半句不好? 当即就呵斥道:“放肆!裴小姐,这是你与世子妃说话的态度么?你是要以下犯上嘛!” 不等裴如燕答话,玉桑宁倒是开了口。 “白苏,不可对裴小姐无礼。”玉桑宁话说得好听,但却并不带任何训斥的意味。 白苏也只能不甘心地瞪了裴如燕一眼,便缩回了玉桑宁的身后。 玉桑宁好整以暇地看向裴如燕,“不论如何,此事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妥当。开门迎客的,哪有自恃身份便欺瞒客人的道理?更何况有的人不过是仗势欺人,那便更加可恶了。” 玉桑宁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在场的人也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我知晓裴正裴大人刚正不阿,能力超群,如今又要升为大理寺卿,裴家风光无两,裴小姐说话更是向来直来直去。” 第110章 一点都不稀奇 玉桑宁话锋一转,冷冷道:“不过裴小姐,你不该牵扯到我家事,你僭越了。” 玉桑宁并不恼,却也不会放任这样僭越的行为。 一字一句好像落在了众人的心尖尖上,叫人心颤。 跟着裴如燕来讨公道的一众贵女心中也是打起了退堂鼓。 众人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即便面前的女子再如何不受宠,身份到底是在那里摆着的。 那可是皇上亲封的乐安县主,正儿八经享食邑俸禄的人,哪里是她们开罪的起的? 现下见玉桑宁的态度,众人思忖着只怕裴如燕会遭惩罚。 但等来等去也没等到玉桑宁开口降罚,反而等到了玉桑宁再一次开口询问。 “这十二花神排花簪,裴小姐买作多少银两?” 提及此事裴如燕的胸中便满是愤懑,可到底不敢像之前那般张狂,她声音闷闷的,“二百二十两银子。” 玉桑宁一脸惊讶,“裴家家底当真不俗,一个五品官员一年俸禄看看不过百两银子。裴大人舍得花二百二十两为裴小姐添置首饰,足以见得裴小姐在裴大人心中的地位。” 还以为玉桑宁是在怀疑自己父亲贪污,裴如燕梗着脖子替自己父亲分辩,“我母族从商,这些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玉桑宁颔首,喃喃道:“那就难怪了……” 紧接着,玉桑宁看向傅轻语,“轻语妹妹,我倒是好奇,你总口口声声说着这十二花神的排簪如何珍贵,如何独一无二,且不说再怎么独特一堆破铜烂铁够不够这个价格。” “就说你自视甚高的设计,好似不如你说的那般独一无二。据我所知,大玉二十一年的时候,贤妃不知从哪处寻得一个匠人,那匠人颇有巧思,便打造了一套排花赞,当时就连太后娘娘也赞不绝口。” “是以,这之后贤妃娘娘便做主将簪子送往了十二主宫的各个主位手上,如今这些个娘娘的首饰盒子里只怕还存着这套簪子。既如此又哪里独一无二了呢?” 不等傅轻语分辩,裴如燕便率先坐不住了。 她声音有些焦急,连带着声线都在颤抖,“世子妃,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谁人不知贤妃善妒? 那样的好东西即便是贤妃自己不过也才有了其中一支,若是让她知晓自己手上有一整套相仿的十二排花簪,还不知道如何磋磨自己呢! 这事儿往小了说也就是惹得贤妃不满,往大了说那便是可能会砍头的! 玉桑宁但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小姐开口,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 “比起这个,我倒是好奇,这金箔技艺。傅姑娘总吹嘘这是金箔技艺,不过这门手艺向来只进贡宫中。因着工序复杂,就连首饰也是少有,大多只是在衣物上头做个点缀。” “难不成傅姑娘的意思是,这些个匠人师傅冒着砍头的风险,也不愿进宫中替圣上替一众娘娘制作首饰,偏偏要赖在你这铺子里头?” “傅姑娘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一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了。你究竟是欺骗我等?还是……”那人笑了笑,没再说出口。 只是剩下的话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玉桑宁看向那人,其貌不扬,放在人群中只怕便找不到了。 不过,倒是个聪明人。 比起裴如燕一直纠结设计的事情,这金箔技艺才应该是重中之重。 傅轻语闻言只觉得冷汗直流。 心中怨怼都怪那女子多嘴。 自己好不容易逃脱了一个困境,现下又来了另一个? 这一个弄不好就是要被砍头的。 可,傅轻语无法分辨,她实实在在用的就是金箔的工艺。 最初她也是用得足金,可后来为了节省成本就开始钻研起了其他的门道。 镀金太假,镶金太差,思来想去就只有金箔的工艺可靠些。 这门技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或许十分复杂,可对于贺子冠来说就是看了几个科普视频的事儿。 想她还未认亲的时候生活过得拮据又落魄,哪里知晓什么贤妃什么十二排花簪? 至于金箔手艺只向宫中进贡的事情她就更加不清楚了。 傅轻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觉得是那样的无力。 总不可能说是自己穿越前学会的吧? 就在傅轻语犹豫着要不要信口胡诌一个师傅,就说自己拜师学艺学会的时候。 玉桑宁看穿了傅轻语的心思,不愿浪费时间听她谎话连篇。 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玉桑宁开口,接过话头。 “既如此,诸位便给我一个面子,我们将事情和和气气地解决了。若是信得过我的,可以等店铺日后推出的足金首饰,各位照价兑换。” “左右我手上也是有票据的,也不怕弄混了价格让诸位吃亏。” “若是信不过的,或是家中急用钱财的,那么便可以到掌柜的那里退款就是。” 所有人都没想到玉桑宁竟然这般好说话,又是这般大度。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傅轻语便第一个开口反对。 “不行!我不同意!” 即便是那些个贵女要吃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傅轻语的身上,她这一次也只是耸了耸肩膀,却没有退缩。 开玩笑,料子准备好了,工人的工钱也早已付清了。 现在退款,这不是要自己命么? 本来所剩的银子就不多,还要紧着三皇子那边。 自己若是全无银子傍身,只傻傻靠着三皇子,如何可能? 三皇子那样的人精怎么肯? 再者说,还有玉桑宁嫁妆的亏空,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傅轻语四处敛财都还来不及,哪里肯往外头吐? 傅轻语言之凿凿,“买卖物件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是各位小姐自己不曾将掌柜说的话放在心上。既买不起定制就该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眼高手低的如今倒是要退款了,怎么可能?” 傅轻语凑在了玉桑宁的跟前,十分焦急道:“宁宁,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且不说这笔钱数额巨大,就说你这一行为。原本咱们没错,如今这样做派倒好像是我们心虚一般。” 第111章 银子都没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事情了?”玉桑宁挑了挑眉看向傅轻语。 傅轻语一噎,随机摇了摇头,讪笑道:“宁宁,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也是为你好啊,你想……” 傅轻语这头使尽浑身解数想要玉桑宁改变主意。 但裴如燕哪里愿意听她在这里搬弄是非? 裴如燕上前一把推开了傅轻语,讥讽道:“世子妃作为东家都已经开口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不过是管了几日铺子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主子了?连世子妃的话都敢不听。还是说你真把大家伙都当做傻子?” 裴如燕说到最后还不忘补一句,“一个妾室罢了,也敢不知轻重地管到正妃头上来。” 裴如燕轻蔑地笑了笑,冲着自己后头的一群姐妹打趣,“这样身份低贱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若是在我父亲后宅之中,只怕早就被我母亲发卖给了人牙子,哪里还轮得到在这里撒泼打诨?” 这话说得几位不客气,极尽羞辱。 身后一群小姐捂着嘴偷笑起来。 傅轻语脸上跟火烧似的,想要发作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如燕领着浩浩汤汤的一群人去掌柜的那处退银子。 那掌柜的即便是再怎么蠢笨也该看得清眼前的局势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裴如燕,只见她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颓然地坐在地上没什么生气。 紧接着又偷偷瞥了一眼玉桑宁,心道这位真正的东家是个厉害的角色。 三言两语便稳定了局势不说,还雷厉风行,不可得罪啊,自然也不好糊弄。 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 掌柜的认命将首饰的银子挨个都退了,一张张银票拿出去的时候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偏偏正儿八经的主子从始至终都只是泰然自若地喝着茶,连正眼都不曾瞧过这边一眼。 傅轻语看着这些人,只觉气血翻涌。 方才裴如燕那番话的的确确刺激到了她的神经。 正妻!好一个正妻! 若不是自己不屑,哪里轮得到玉桑宁? 自己同贺子冠认识的时候,玉桑宁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不过是瞧不起贺子冠罢了。 自己看也不看的垃圾,被玉桑宁当个宝贝似的。 傅轻语始终觉得,以自己的手段和才华,待在无论哪个皇子身边都必定能够扶持其继承大统。 愿意和贺子冠多说几句,不过也是因着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西南王有易主的心思罢了。 不论谁是皇帝,都不重要,总归她傅轻语是要做皇后的人! 不过傅轻语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再如何壮志凌云,如今的身份也只是个庶女罢了。 即便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只不过是个低等侍妾。 俗话说,宁为穷人妻,不作富人妾,妾室妾室说得好听,和丫鬟又有什么区别? 主子一个不合心意便可以随意发卖了的玩意儿罢了。 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傅轻语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玉桑宁。 在西南的时候,即便是王爷都还礼让自己三分。 原因无他,傅轻语很多时候的想法的确别出一格。 可玉桑宁竟敢这样作践自己! 傅轻语的手陡然收紧,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从前是她不屑于参与后宅斗争,可日后,她定然不会让玉桑宁顺心如意。 她不会再顾及从前的情谊! 傅轻语强压下要寻三皇子帮忙的冲动,也压下了自己的所有不甘心。 她寻了个借口就想先回府。 毕竟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再者,这些个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好似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这让心高气傲的傅轻语如何能够忍受?! 白苏却不让她如愿。 她扬了扬下巴倨傲道:“傅小姐,不是我说,你不能仗着世子爷宠你就如此不懂规矩吧?” “你闯的祸惹的事,我家小姐还在这里坐着,你便想要溜之大吉做个甩手掌柜,这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傅轻语气得整个人都发抖,直直看向玉桑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宁宁,你要如此放任身边的人羞辱我吗?” 玉桑宁满不在意地笑了笑,“白苏是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轻语妹妹,你也该亲眼看看。” 玉桑宁不允,傅轻语自然也不可能强行离开,只能待在身侧看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溜走。 从前购买首饰的时候,这些个管家小姐都额外花了50两银子买合约,也是为了日后修缮方便。 不成想,如今倒是成为了退银子的证据。 几人一站就是一整个下午。 眼看着天已擦黑,这才送走了最后一个退货客人。 掌柜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账上支出去,只觉心都在滴血。 毕竟最开始傅轻语找到他的时候可是有过约定,能在账上抽成十分之一呢。 偏生东家看着都不心疼,他们不过是替人做工的,即便是心疼又能如何呢?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的时候,掌柜的和账房两人已是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今日一直在同人赔礼道歉,竟也不知道赔出去了多少,只知道白花花的银子像谁一样流了出去。”掌柜的说话的时候抬起手来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 明明是大冬天,硬是累出了一身汗来。 账房先生看了一眼手上的账本,眼角直跳。 “原本两万两银子如今甚至亏损了上百两。” 掌柜的心中骇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感叹起来。 “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我也是老糊涂了,竟然今日才弄明白哪个才是东家。想来东家是不会留下你我了。” 账房先生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希望东家不要找你我算账,那便是阿弥陀佛了。” 说罢,两人将账目拿去了后院,玉桑宁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当然,傅轻语也守在这里,不过不是自愿的而已。 白苏从天黑的时候便改了口,“要不然小姐还是先回府吧,这夜深露重地,这屋子里又没个炭火,小心着了凉。” “奴婢就和傅小姐守在这里便是,定然会带着账本一起回来。” “您连晚膳都不曾用过,还是先回府用晚膳吧。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傅轻语瞪着白苏,眼里满是怨怼。 第112章 谁还不会做好人呢? 这死丫头自己要等便等就是了,还非要扯上自己一道。 她玉桑宁不曾用膳难道自己就用过了? 玉桑宁却坚持要守在这里。 “我怎好丢下你一个人在此辛劳?” 白苏连忙道:“不辛苦的……” 玉桑宁态度十分坚决,“方才你不是正厅瞧了嘛?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且再等等吧。” 白苏还想再劝,但看玉桑宁这样坚决也只好作罢。 索性没过多久,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便恭恭敬敬地捧着账本走了进来。 白苏接过账本,递给了玉桑宁。 玉桑宁便随手翻看起来。 傅轻语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赔出去了多少银子,奈何玉桑宁并没有要给她过目的意思,也只能自己干着急。 看过账目,玉桑宁心中了然。 她将账本放在一旁,盯着面前两人道:“从前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我也不愿一直揪着不放。只是这以后的日子该过还得过下去。” 两人一听,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顷刻间全是生机。 听玉桑宁这意思是他们二人还可以留下来? 掌柜的沉不住气,把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 玉桑宁反问道:“为什么不呢?二位在铺子里也算是竭心尽力,又并没犯过什么大错,为何不能留下来呢?” “是,我们定当为世子妃竭尽心力管理好铺子。”两人齐齐跪下感谢玉桑宁的恩德。 傅轻语在旁看得很不是滋味,索性别过头去。 她不知道玉桑宁为何非要把自己也留在这里。 看着她如何一步步抢走自己的一切嘛? 或许傅轻语心中早已忘却,这些所谓被抢走的东西,实际上是玉桑宁原本就拥有的。 玉桑宁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玉桑宁不知傅轻语心中如何百转千回,当务之急是要立好规矩,毕竟没有规矩就不成体统。 玉桑宁给了白苏一个眼神,后者将二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两人也是知天命的年纪,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大,玉桑宁怎好让两位跪自己? 玉桑宁道:“不赶二位离开,是感念二位对铺子的辛勤奉献,这是其一。其二则是看中了二位的人品和能力。毕竟掌柜和账房是最容易捞油水的位置,人选不可轻易马虎。” 方才玉桑宁看了账目,并没有做假账的迹象。 这就说明二人品行还算端正,与其在外头找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回来磨合,倒不如就继续任用两人。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前些日子我来过铺子,掌柜的也知道。” 被点名的掌柜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有些羞赧的垂眸,不敢同玉桑宁对视。 玉桑宁自顾自道:“我在店里没有享受到作为一位顾客应该享受到的优待。从掌柜到店头的伙计全都将顾客分成了三六九等,以不同的态度对人。” “若是来买定制首饰的,便热情接待。若是来买所谓次货的,便熟视无睹,甚至可能还要忍受几句阴阳怪气的嘲讽。” “凭什么?”三个字好似砸进了面前两人的心中,让两人回过神来想,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敢有这样的优越感? “首饰可以分作三六九等不假,人一生下来也有着三六九等的分别也不假。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首饰将人分作三六九等,这也太过荒唐了。” “不说最起码的尊重,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只为了店铺的收益为了你们自己的收益。今日买不起定制首饰保不准明日就买不起,可这样消极的态度别人就算买得起也不愿意继续买。” “有钱去别处做大爷不好么?非要来我们铺子里做孙子。” 玉桑宁一番话实在是发人深省,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从他们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叫人没法反驳。 紧接着玉桑宁便道:“虽说我们是首饰店,可也不要拘泥于只有金子才能做首饰。类似于木簪玉簪还有玳瑁水晶以及珊瑚一类的物件,哪个不可以用来做首饰呢?” “既然咱们店里头卖的是款式,就不该拘泥于材质。” 也不知傅轻语是出于自己喜欢,还是想用金箔工艺来赚钱,店面里竟然只卖金银一类的首饰,实在是过于单调了。 玉桑宁道:“达官贵人们喜欢金银玉饰来装点门面,可普通百姓和小官家眷买不起。难不成我们店里头就只顾着那部分有钱的客人?那才多少人?能赚多少钱?” “我们要通吃,不要顾此失彼。” “再者说,若是只想着赚贵人的钱,何不进宫去只为那些娘娘们服务?赚的又多,娘娘们出手又大方。” 就连如此在乎钱财的傅轻语都不曾想过要做皇宫里头的生意,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着一方面进贡给宫里头,那么样样马虎不得,稍有懈怠那可是砍头的重罪。 有几个脑袋够去挥霍的? 再一方面,宫里头才几位娘娘? 说是后宫佳丽三千,可真正有封号有名头的不过几百罢了。再者说娘娘们还要打点关系,哪里比得上外头的小姐夫人给得多? 这敲打过了,自然也得让两人看到未来的规划。 对下头的人自然最好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要恩威并重才好。 于是玉桑宁出口安慰道:“二位也不必沮丧,日后多做改进,咱们店的生意一定会有起色的。” 说着,玉桑宁叫白苏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图纸,是店内最新的摆设。 入门便摆了几张桌椅可供挑选累了的小姐夫人稍作休息,整个格局也和之前很不一样。 大体设计理念就从方便伙计变成了方便顾客。 连带着那些将人分作三六九等的设计也一一取消了。 “可以将不同类型的首饰分开摆放,但却不要如此泾渭分明。例如玉饰一类的器物便摆放在一处,明码标价便是。切莫再如此高高在上。” “即便顾客买不起却也有看一眼的权利。没道理把好物件都藏得严严实实的,又不是见不得光。” “日后,我还会画一些首饰样式叫白苏送来,多去寻一些民间的手艺人做,只要用心自然生意会有起色。” “至于从前金箔工艺……”玉桑宁瞥了傅轻语一眼,“万万不可再继续用了。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掌柜的和账房先生自然也知晓其中利害,不敢有半点违逆。 第113章 绿豆糕 心中只是庆幸看样子玉桑宁会保住他们,如若不然若是哪日东窗事发,只怕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认了主,保证以玉桑宁马首是瞻。 既保住了饭碗又得了一位大人物的庇护,还不追究自己从前的错处,何乐而不为? 于玉桑宁来说也省去了不少事端。 唯一对此不满的只有傅轻语一人。 偏偏她却没有任何话语权,只得攥紧拳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她不知道的是,一切只不过是开始罢了。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几人倒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贺子冠不知为何没有归府,傅轻语存了满肚子的委屈没地方倾诉,也只好自己一个人吞下。 待到翌日清晨,公鸡刚刚打鸣,白苏便不管不顾带着一群人闯进了院子要带傅轻语离开。 便是泥人也有几分怒气,傅轻语不依,愤愤道:“昨日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还来寻我做什么。” 傅轻语环视一周,“还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就不害怕我告诉世子么?” 白苏冷哼一声,“瞧您这话说得,昨日事情解决可有傅小姐半分功劳在?还不是靠着我家小姐一力做主赔了几万两银子出去,这才将事情圆满解决。” “您要告状便尽管去寻世子爷告去吧,奴婢是世子妃院子里的人,左右不归世子爷管。” “至于现在,您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傅轻语瞪着眼睛偏又无可奈何。 她一个人哪里是这些粗使婆子的对手? 偏偏这些个婆子又惯爱使阴招,推搡途中总爱拧她一爪,又偏偏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白苏瞧着只觉得接气,也算是替自家小姐收了些利息回来。 人被直接押上马车,玉桑宁在车上恭候许久。 “宁宁,你要带我去哪里?”傅轻语揉着受伤的胳膊,眼里满是忌惮。 玉桑宁不答,只道:“你到了便晓得了。” 傅轻语心中也存了气,索性不说话。 车里安静得可怕,马车摇摇晃晃,来到了闹市当中。 下了马车,傅轻语这才明白了玉桑宁的意图。 这又是一处玉桑宁名下的铺子,很显然玉桑宁这是要重新立威。 只是立威就立威吧,还非要拉上自己。 玉桑宁进入铺中,找来了掌柜和账房,如法炮制了在首饰铺子的所作所为。 好在,这些铺子并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账,想来是傅轻语看不起这些蚊子肉。 既如此,处理起来就要简单许多。 只需要敲打几句,再改改从前的格局和风气即可。 能做上掌柜的哪个不是人精? 对自己换了主子这个既定事实接受得倒是很快。 围在玉桑宁的身旁点头哈腰,全然看不见一旁脸色铁青的傅轻语。 傅轻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悉数毁于一旦。 一家处理好了,玉桑宁便带着傅轻语脚不沾地地赶往下一家。 于是一上午的时间便将玉桑宁在京城名下的铺子都给造访了一遍。 至此,傅轻语也彻底失去了这些铺子的话语权和控制权。 从此也失去了一大经济来源。 在回府的途中,玉桑宁瞧不出四处奔波的迹象,傅轻语倒是疲惫不堪。 这种疲惫是从心底泛起的,从内而外的。 “今天辛苦轻语妹妹陪我跑这一趟了。”玉桑宁难得开口客套几句。 傅轻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容很是勉强。 “不辛苦,都是我应当做的。” 玉桑宁道:“等到嫁妆彻底对接完毕,妹妹你便能彻底松快。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届时你便带着修琪上山去,陪着他将养身子。往后不论是后宅琐事还是铺子经营你一律可以撒手不管了。” “甚至世子如若愿意的话也可以陪着修琪一同前往,左右世子并没什么实职,陪陪修琪也是理所应当的。” “妹妹你意下如何?” 傅轻语面上不显,心中到底是不悦的,玉桑宁这是要将他们一家三口全部打包送走啊。 也不知她是哪根筋搭错了。 原本之前如此不悦自己抢走了贺子冠和贺修琪,如今又是这副做派。 怎么?知晓自己争不过索性就不争了? 傅轻语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怪异。 现下只能伏低做小,只期待贺子冠那头能够早日解决了三福的事情。 才好安心解决玉桑宁。 眼下即便是再怎么不舒坦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行三人各有心事。 马车摇摇晃晃行至侯府后门的小路时,玉桑宁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放下帘子的时候,玉桑宁给了白苏和霜月一个眼神。 白苏便立刻心领神会,“小少爷最喜欢这条街的绿豆饼,不如奴婢下去买一些吧?” 霜月道:“不如小姐同我们一道吧?小少爷要是知道是您亲自买的,定然也会亲近您一些。” 玉桑宁思索片刻,答应下来。 “刚好这马车晃得我头晕,下去走走也好。” 闻言,霜月这才让车夫停下车来,主仆三人便下了车。 也就是三人离开之后,傅轻语这才松了口气。 她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想想之后的出路。 和玉桑宁主仆三人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那两个丫头总拿防贼的眼神瞧自己,叫人怪不舒服的。 同时,傅轻语心中那股异样也沉了下去。 原以为听玉桑宁的话,大有从此要放弃修琪的意思。 现下不也还是上赶着讨好修琪么。 也是,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在玉桑宁眼里,贺修琪就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掉下来的一块肉,怎能不小心呵护?怎舍得就此放手? 想来将贺修琪生下来带有残疾,玉桑宁心中是愧疚的。 另一边,白苏下了车便要去排队买绿豆饼。 侯府后门附近有个张记绿豆饼,味道十分可口,酥而不甜腻。 每日总是会被哄抢一空,要排好长的队伍。 从前贺修琪爱吃,玉桑宁便命人来买,有时是自己出来买。 那时是把贺修琪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如今自然不会了。 玉桑宁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拉住了白苏的胳膊。 “不必去了,这队伍这样长,外头又这样冷,只怕站一会儿人都要被冻成冰雕。” 白苏还以为自家小姐是心疼自己,于是笑了笑,安慰道:“我没关系的小姐。少爷本就爱吃这家绿豆饼,买回去他定然开心,对小姐的态度也能亲近一些。” 玉桑宁皱眉,“哪有做母亲的要用绿豆饼来换自己的孩子同自己亲近的道理?哪里像是母子?” 这倒是玉桑宁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把白苏都吓了一跳。 第114章 团聚 回过神来,玉桑宁也知晓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了。 她解释道:“我也是不想助长了修琪这样不好的习惯。如今只是要一盒绿豆饼,那之后呢?人的欲望总是会滋长的。我的纵容就是他欲望滋长最好的养料。”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可骄纵。 更何况是贺修琪? 想来也是因为贺修琪天生残疾,自己心中多了几分疼惜和愧疚。 再加上初为人母的喜悦裹挟着她,所以玉桑宁一直都迁就着贺修琪。 以后都不会了。 白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还是从最为宠爱贺修琪的玉桑宁口中说出来的,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但不得不说,自家小姐说得有道理。 “不过……”白苏有些迟疑,“方才傅轻语听到了我们要去买绿豆饼的事情,空手回去只怕不好交代。” 霜月笑了,食指轻点白苏的脑门,“你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回去便说没排到就是了,傅轻语还会因为这点小事派人探查么?” 很显然玉桑宁也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借着霜月的嘴巴里说出来罢了。 白苏懊恼地拍了拍头,“你瞧我,事关小姐和小少爷总会迷糊。” 玉桑宁心中知晓白苏平日里有多机灵,不过是关乎自己被急昏了头罢了。 “好了,先做正事吧。” 得了玉桑宁的命令,三人便来到了侯府后门的小巷中。 没有惊动任何人,三人直接翻墙而过。 不过刚一落地,就有小厮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脸惊喜道:“小姐!小姐你回来啦!侯爷和夫人现下应该在正厅准备用膳了。” 玉桑宁定睛一看,原是之前还未出嫁的时候在她院子里侍奉过的家仆小李子。 玉桑宁道说:“许久不见,你可是去了什么地方拜师学艺?” 此言一出,白苏同霜月相视一笑,便知道自家小姐又要打趣儿了。 小李子眨了眨眼睛,“奴才不懂小姐什么意思。” 玉桑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武功见长啊,我这才刚落地你便找了过来。是练的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白苏二人捂着嘴偷笑起来。 知晓玉桑宁是在打趣自己,小李子跟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解释道:“哪里是奴才武艺见长?分明是老爷料事如神啊……” 玉桑宁这才知道,自上次偷摸回过府之后,父亲就一直安排着小李子在这处守着。 玉桑宁对此并不意外却也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小厮打前锋先去报信儿了,玉桑宁带着白苏和霜月慢慢悠悠地往前厅去。 白苏偷偷瞥了自家小姐一眼,笑眯眯道:“夫人和侯爷果然还是这样在乎小姐。” 那语气颇为自豪。 她家小姐是圣上亲封的乐安县主,是侯爷和夫人放在手掌心里疼爱的人。 也就世子眼盲心瞎错把珍珠当鱼目。 玉桑宁眼角含笑,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一行人避开了耳目,来到了正厅。 宁玉桑宁感到惊讶的是,竟然不只是父亲母亲,就连大哥单尘鸣和小弟单怀风也在。 单尘鸣见玉桑宁愣在原地没动,朝着她招了招手。 “过来啊,傻站着干嘛?怎么?出去许久便不认识我们了?” 玉桑宁回过神来大方地笑了笑,紧接着一边走近一边道:“不认识谁也不可能不认得大哥啊。” 白苏拉开位置,玉桑宁便顺势坐了下去。 萧母开口道:“如今才算是一家团圆。” 玉桑宁闻言心中有些愧疚。 父母既不要自己建功立业也不要飞黄腾达,不过是求一个子孙绕膝承欢罢了。 自己却连这个都实现不了。 眼见着玉桑宁的情绪有些许低落。 单尘鸣开口缓解起了气氛。 他道:“你今日可是闹出好大一场动静来,今日即便是你不回来,改日我也得寻个方便去找你。” “你可知在外头你的口碑可是两极分化的彻底啊。” 萧清言嗔了单尘鸣一眼,“你妹妹适才回来,想来也是饥肠辘辘。哪有饿着肚子说话的道理?让你妹妹填饱肚子再说这些事情也不迟。” 萧清言生怕玉桑宁因着傅轻语的事情受到了影响,也害怕她听到那些刺耳的声音而有心理负担。 单崇也是如此表态。 “阿宁许久未归了,尝尝这府中厨子说的辣子鸡可还合你的胃口。” 见亲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玉桑宁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幸而,玉桑宁忍住了眼泪。 单怀风出言道:“父亲母亲还是如此偏心姐姐,大哥说都说不得。”这话说得醋意满满,单单怀风眼中含着笑意,是在缓解气氛罢了。 玉桑宁哪里会不懂? 顺着这话道:“不仅父亲母亲偏心我,我府中的哥哥弟弟也一律偏心我一人,家里人都待我极好,你可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 一家人笑作一团。 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玉桑宁还不曾出嫁的时候。 就连白苏这个局外人都是眼含热泪。 萧清言夹了一筷子宫保鸡丁放在玉桑宁的碗中,以一种殷切的眼神盯着玉桑宁,无声催促她快尝尝。 玉桑宁自然不会辜负母亲的好意,用筷子尝了一口,眼神登时亮晶晶的。 比之竹影轩的厨子也是不遑多让。 萧清言一脸满足,“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把厨子带走便是。” 玉桑宁连忙摇头,“我此次来看望父亲母亲本就是私底下的事情,带回去一个大活人不好交代。” 萧清言有些落寞,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玉桑宁安慰道:“日后我若是想这一口了,便回府蹭饭就是。难不成父亲母亲不欢迎我嘛?” 萧清言食指轻点玉桑宁的额头,“你个猢狲,胡说八道些什么?你随时回来家里总备着一双你的碗筷。” 这么说来也的确如此。 玉桑宁来的时候,桌子上摆放着一双整齐的碗筷。 可侯府没有人知道她今日会回来。 就连玉桑宁自己也不知晓,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足以见得,这碗筷是时时刻刻备着的。 自己没回来的时候,父亲母亲看着这空碗筷又是何等滋味呢? 玉桑宁又是一阵心酸,连忙换了个话题。 玉桑宁道:“方才大哥说我在外头口碑两极分化是个什么意思?” 单尘鸣笑说:“外头许多小娘子都要把你当做榜样。说你处变不惊,铺子里头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还能够冷静处理。” “说咱们桑宁不偏不倚很是公正,即便是那庶女拿出什么凭据来咬死了不肯退钱,你也依旧做主把东西都退了。不愧是从大家族出来的世家小姐,不愧是圣上亲封的乐安县主。” 第115章 又见朗清 后头那些内幕,只有裴如燕一行人才知道。 想来是她们说出去的罢。 倒算是知恩图报。 见单尘鸣欲言又止的样子,玉桑宁便知道他还有后话。 她道:“想来另一批人便是痛斥我仗势欺人,不顾她傅轻语这么多年辛苦替我打理铺子吧。” 玉桑宁模仿着外头那些义愤填膺的人的口吻,“傅小姐这些年忙前忙后,即便是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怎的她玉桑宁就这般绝情,翻脸不认人。” 单尘鸣见玉桑宁的态度便知道外头的闲言碎语于她没有半点影响。 单尘鸣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 玉桑宁道:“哥哥可有什么高见?” 单尘鸣笑说:“高见不敢当,不过我的态度同你是一样的。”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单怀风气急,“你们兄妹两个这是打起了哑谜了?” 单尘鸣笑而不语。 但其实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既不需要外头的那些好名声来做文章,也不需要对那些恶意揣测做出什么解释。 只做好自己就是了。 玉桑宁道:“不过闲言碎语,不理会便不存在。” 萧清言难免多思,问及玉桑宁为何一定要全数退款。 “想来铺子里亏损了不少银两吧?” 玉桑宁道:“定制固然重要,可人家花了几百两银子也不是为了买一堆破铜烂铁回去的。本就是傅轻语有错在先以次充好,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便把其他人都当作傻子。” “如今人家碍于我们侯府的名声不多言,可难保日后我们有求到别人头上的时候。届时自己怎么将人得罪干净的都不知道,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也是孤立无援。” 玉桑宁想起来,前世便是如此。 母亲和侯府一众家眷拉去砍头的时候,偌大的朝堂竟无一人鸣不平。 一方面是顾及着皇帝的威严,另一方面想来也有傅轻语的助力在里头。 在自己不管事的那些年,傅轻语靠着这样阴损的法子赚了个盆满钵满,而侯府和自己却在不明不白当中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真是讽刺。 傅轻语的目的大抵也不是单纯的敛财,而是想一箭双雕。 单崇在朝为官许久,对这件事情要敏感许多。 他道:“阿宁言之有理,我们侯府虽没想过要拉帮结派,可也不愿得罪这么多人。” “至于亏损的银两,从公中支出便是。” 玉桑宁却拒绝了父亲的好意。 她道:“是女儿一时糊涂,把家中的产业交给了这样一个心思不正的人打理,这才惹出了许多祸端,甚至险些影响到了侯府,哪里还能找父亲母亲贴补?” “再者,这笔亏损算不得多。不过几百两银子罢了。” 玉桑宁笑了笑,“父亲母亲给的陪嫁很多。” 单崇知晓玉桑宁的性格,没再劝说,只道:“若是有困难的地方定然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汤药来咯——”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玉桑宁还不曾见到来人,但嘴角先翘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朗清。 只见小家伙端着一碗黑不见底的药,摇摇晃晃,但却十分坚定地朝着玉桑宁走来。 单怀风笑道:“这小家伙自从知道你要回来之后,便自告奋勇地去给你熬制补药去了。你一会儿可得给面子地干了。” 说话间,小家伙就把药捧到了玉桑宁的面前。 “喝药啦。” 玉桑宁忍不住捏了捏朗清的脸颊。 “这几日可好?我叫人送来的绿豆饼你可吃了?感觉味道如何?” 朗清故作严肃,并不回答玉桑宁的问题,只道:“你先把药喝了才是正事儿,可得趁热,凉了就失去药效了。” 玉桑宁笑骂一句,“小大人。” 便接过朗清的托盘放在桌上,为他减轻了重量。 紧接着就在小家伙充满希冀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萧清言和单崇对视一眼,夫妻俩都有些意外。 毕竟,平日里想要哄着玉桑宁喝药可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即便是嫁过人之后也是如此。 单尘鸣因此不知道数落过玉桑宁多少回,仗着家里有个学医的弟弟便如此讳疾忌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今天喝药倒是利索。 想来宁儿是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的。 萧清言二人也是如此。 朗清见玉桑宁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于是偷偷塞给了她一个蜜饯。 朗清个子矮,动作又快,这一切都没人反应过来。 玉桑宁笑吟吟地摸了摸朗清的头,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小家伙一眼亲切的感觉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还如此懂事,很难让人不欣慰。 “谢谢你。” 面对玉桑宁的道谢,朗清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别客气,你送来的绿豆饼很好吃!” “可不可以告诉我在哪里买的?我也要买给你吃!” 玉桑宁笑了,笑得开怀,被独属于孩童的那种纯真逗笑了。 她伸出手揉了揉朗清的头,爱怜道:“你若是想吃便告诉我就是,我差人给你送来。” 朗清闻言撇了撇嘴,“可你许久不曾回来过了。” 玉桑宁怔愣片刻,揉了揉朗清的脑袋。 萧清言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嫁了人到底性子不一样了。从前你是最烦小孩子的,总说小孩子聒噪,吵得人心烦意乱。如今我瞧着你和朗清便相处得很好啊。” “想来都是照顾修琪锻炼出来的吧?” 单崇接过话头,“说起来,阿宁你什么时候得空将修琪带回来让我们见见。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来见过外公。” 提及贺修琪,玉桑宁的神色一暗,但到底没有多言,只打着马虎眼,说贺修琪的腿脚不方便走动。 萧清言又是一阵叹气。 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苍白。 自己的女儿,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萧清言当然是清楚玉桑宁的脾气秉性的。 这么多年玉桑宁不肯带着贺修琪回来,一方面因着关系僵硬,另一方面自然也有玉桑宁自己的傲气在。 她的宁儿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生出来的孩子却带有残疾。 玉桑宁嘴上不说只怕心中不好受吧。 玉桑宁见父亲母亲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多想了。 只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第116章 谋划 玉桑宁转移了话题,回答起了萧清言的问题。 “做不做母亲的,并没什么影响。我如今瞧着那些动不动便哭喊大叫的稚子还是一阵心烦。” 玉桑宁刮了刮朗清的鼻子,“只朗清懂事,叫人心疼。便也多了几分喜欢和宽容。” “再者说,这样乖巧的孩子,谁又不喜欢呢?即便是听云想来也是喜欢的,不然怎会带回府中?” 听到自己的名字,单怀风但笑不语。 单尘鸣打趣道:“若是喜欢,不若就让听云割爱,你将朗清带回去吧。也好给修琪做个伴儿。” 朗清闻言,眼神中也是带上一抹期待。 想到贺修琪那般怪异的脾气,玉桑宁到底还是狠下心来拒绝了。 玉桑宁道:“琪儿因着腿疾生了心结,并不喜欢有个能跑能跳的同龄人在自己身旁伺候。” 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朗清折磨得苦不堪言。 这样乖巧的孩子,还与她投缘,玉桑宁哪里舍得推他入虎穴? 不过朗清并不知晓玉桑宁心中的谋算。 听到玉桑宁拒绝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蓦得,他心中有些羡慕大人口中的那个贺修琪。 虽说他好像身患残疾,但至少有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母亲,还有这么一大家子关切他的亲人。 而自己呢…… 朗清知晓自己是二公子满红楼救出来的。 那地方的孩子多半都是被自己的亲人卖出去的。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亲人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朗清到底年纪还小控制不住清晰,有个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玉桑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家伙的情绪低落,还以为他误会了自己不愿意带走他。 于是又补了一句,“再者说,听云哪里肯让我带走如此聪慧的朗清?只怕都不会让我踏出侯府的大门。” 玉桑宁这话说得夸张了些,也缓和了朗清的情绪,一扫心中的阴霾。 是啊,他还有师傅。 听云师傅待他极好的,还有霍钊师傅。 有师傅真心实意对待自己也就足以。 不过,朗清嘴上还是道:“师傅才不会舍不得呢。师傅常说我比寻常家的孩子都要笨些还吃得多,说侯府都要养不起我了。” 这样玩笑的话逗得在场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玉桑宁倒是觉得有些欣慰。 毕竟,朗清刚来府上的时候十分怯懦,内向了许久。 如今想来也是相处久了相熟起来,说话也松泛了些。 用过膳后,单怀风便带着朗清回了院子。 临走的时候朗清依依不舍地拽着玉桑宁的手。 玉桑宁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却还是忍着不舍将朗清送走了。 临走的时候单尘鸣还不忘打趣单怀风。 “平日里对你的小徒弟好些。省得他总想着和宁儿跑了。” 单怀风也并不责怪朗清,反而笑吟吟地牵着他走了。 “我真有如此说过你嘛?你个小滑头还会卖惨了。” “师傅您说过!不过您忘了而已。” “好好好,权当我说过,日后不如此说你了。” 夕阳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到底是孩子心性,朗清很快忘却了不开心,蹦蹦跳跳地就离开了。 …… 除了单怀风,其余人便随着单崇来到了书房内。 书房的格局还是这样的熟悉,甚至单崇还留着玉桑宁第一次学会握笔留下的墨宝。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单崇坐在主位,萧清言坐在一侧。 玉桑宁和单尘鸣坐在一左一右。 单崇道:“如今时候不早了,按理来说不该再拖延。”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马虎不得,我便长话短说,不耽误宁儿你归府。” 玉桑宁颔首,“父亲但说无妨。” 单崇顿了顿,“经过多方打探,上次你所言的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玉桑宁神色凝重,即便是心中早已有了猜想,可被证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气愤。 贺明礼竟真的和西楚二皇子私下有了往来。 甚至这些年朝廷发往西南的军饷和赈灾款都被贺明礼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悉数吞了下来,用作自己练私兵。 何其歹毒? 何其邪恶? 何其无耻! “位极人臣却有不臣之心,任由藩地的百姓如何水深火热也视而不见,一心只有谋权篡位。” 玉桑宁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单崇这样的忠臣自然也看不惯贺明礼这样的做派。 “总之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你莫要冲动,尤其是在世子府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让西南王父子看出什么端倪来,以免打草惊蛇不说,还置你自己于险地。” 玉桑宁应了一声好。 单崇对这个女儿还是很放心的。 她一向很有想法,也很有分寸。 玉桑宁提及三福售卖东林王遗物的事情。 “如今贺子冠为了家仆的事情忙前忙后的,倒是没什么空。” 提及东林王燕世宗,单崇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 单崇面露忧伤,东林王的死是玉桑宁心中一生的痛。 一旁的萧清言拍了拍单崇的手,算是给予了他无声的安慰。 即便时隔多年,提及东林王的时候,这个多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汉子也会流露出落寞的一面。 “说起来,若非东林王一家遭遇灭门的惨案,爹也不会同意将你嫁给贺子冠那样羸弱的世子。” 玉桑宁默了默,“当初父亲与东林王还有西南王三人一起追随外祖父,立下汗马功劳,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只是不曾想过,贺明礼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底线,和他国皇子互通有无,甚至谋算着要篡位。” 单崇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 “从前在岳父手底下的时候,贺明礼的脑子就过于活泛了。那时候你外公也敲打过他,叫他一定要坚守为人臣的底线。”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到底是没能把你外公的话放在心中。” 玉桑宁低头笑笑。 心想底线。 他贺家人从未有过底线这个东西。 重活一世,贺明礼这样的人,一定要早日除去。 多等一日都不知会死伤多少人。 第117章 也要开始谋划了 单崇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些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梦到世宗和他一双儿女。总在想,那时候如果我动作再快些,再敏感一些,是不是结局就不是如此了。” “最起码不至于连一个后人都没给世宗留下。燕家就这样被灭了满门啊!”单崇说着,有些不忍地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目,灭门的惨状似乎还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单尘鸣见父亲如此,心中也有些动容。 东林王灭门一案发生的时候,他年纪尚小,那时候还不懂父亲为何对此事耿耿于怀。 随着年龄增长便懂得了个中缘由。 玉桑宁神色不忍,“父亲已经竭尽全力了,东林王泉下有知想来也不会怪罪父亲。这些年侯府也总不会忘记祭拜东林王一家子,这份情谊东林王定然是知晓的。” “不过,父亲可以多多注意霍钊那边。他会东林方言,且对东林王遗物一案格外上心,字字句句当中也尽是对东林王的维护与在意。想来与东林王关系匪浅。” 单尘鸣眯了眯眼睛,思索道说:“不曾听闻他与东林王有什么关联。且以他的年岁,东林王去的时候不过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玉桑宁道:“具体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只是大哥、父亲,还请你们相信阿宁。” 霍钊和东临王之间必定有着特殊的联系! 单崇摆了摆手,“宁儿,父亲自然是信任你的。不过以后你便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了。” “不论是贺明礼还是东林王的事情,你以后都莫要再关注了。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好你自己还有修琪。其余的事情自有父亲处理。” 玉桑宁拧着眉,心中并不同意。 毕竟前世家人惨死有自己的识人不清在里头。 重活一世她如何能够做到袖手旁观? 看出自家女儿的疑虑,单崇笑说:“便是天塌下来都还有个高的顶着,你怕什么?” “父亲知道你心中自有谋划,只什么时候情况允许了,也把修琪带回来让我们瞧瞧。” 提及贺修琪,玉桑宁的脸色有些难看,话到了嘴边,犹豫再三还是咽了下去。 只虚虚应了一声“好。” 便就此揭过。 只是,玉桑宁不免还是有些不放心。事关重大,哪里是说放手就能放开手的? 玉桑宁叮咛道:“不仅要警惕贺明礼,京中的事情也要再三小心才是。保不齐身边的谁就是贺明礼的同党。” “此事或许还是要找外祖一起商量才来得妥当。”玉桑宁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萧清言。 这一次单崇倒是没有再反驳玉桑宁。 毕竟玉桑宁说得在理。 再一个,单崇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否则怎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 仔细一些总是没错的。 萧清言觉察到女儿投过来的视线,开口说起了现在的情况。 “如今你外祖父已命你舅舅和表哥回京。不日一家子便可以团圆了,有什么也能一起参谋,总好过单打独斗。” 玉桑宁对现下的情况很满意。 舅舅和表哥的为人,她是再信任不过的。 所以这些事情告知他们也无妨。 多个人还能一起想法子。 且,舅舅萧伯卿手握京师大营,表哥萧泾川离京城也不远。 贺明礼那边若是有什么动静,只怕舅舅和表哥首当其冲。 提前布局也好,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过……玉桑宁现下暂时不想暴露自己和萧家走得这样近。 否则只怕贺明礼那边会动歪脑筋。 “不若就把时间定在下月母亲生辰的时候罢。想来那个时候外祖父会赶来,舅舅和表哥也会来贺寿。” “再一个,那日宾朋满座,是最好不过的遮掩了。我如今并不想让贺家人知晓我同侯府之间的关系。” 单尘鸣不解,“这是为何?索性就让贺子冠还有那个小庶女瞧瞧,你玉桑宁又不是背后无人可靠。让他们忌惮几分,叫他们日后行事不敢再这么放肆。” 玉桑宁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知晓大哥也是心疼我,可这样的小打小闹根本上不了台面,我自己便可以处理。哪里比得上谋逆一事牵连甚广?”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大哥放心就是。” 霜月和白苏也道:“我们会保护好小姐的。” 单尘鸣紧蹙的眉头这才舒缓开来。 单崇知晓女儿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了,她有自己的主意。 单崇感叹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宁儿,你有如今的变化,为夫既欣慰又心疼。” 不知道从怎样的阴谋阳谋中摸爬滚打出来,才有如今的谋算。 如果可以,单崇宁愿玉桑宁永远只是那个骄纵的乐安县主。 背负这些太累了。 …… 就这样聊到了日落西山,即便再怎么不情愿,玉桑宁也该走了。 玉桑宁要走的时候,萧清言和单崇以及单尘鸣都提出要送送玉桑宁,却被玉桑宁一一拒绝了。 她道:“又不是日后不回来了。母亲生辰的时候我总要回来的。” “再者,人多势众的,外头人多眼杂怕被瞧见。” 到底玉桑宁还是说服了一大家子人。 在注视下带着霜月和白苏翻墙离开了侯府。 刚一回府,乔嬷嬷便幸灾乐祸地说起了傅轻语同贺子冠吵架的事情。 “那院子里头吵的是锣鼓翻天的。” 玉桑宁倒是觉得新奇,两人臭味相投,现下又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不上赶着抱团取暖也就罢了,还内讧? 问及缘由,乔嬷嬷也答不上来。 只说:“世子爷回来的时候便气冲冲的,我们这些下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对又惹得主子不快,倒在我们身上撒气了。” “偏偏傅轻语上赶着凑上去。” “说起来这傅轻语不要说还未过门,即便是过门了,那也不该同自己的夫君起冲突啊。到底知不知晓何为三从四德?” 玉桑宁冷笑。 下面的人不知道,她倒是隐约能猜到些首尾。 想来贺子冠去宫中搬救兵不成,还受了点气,自然心头窝火。 傅轻语因着最近损失了不少银子,少不免要回来哭穷和抱怨。 贺子冠现下哪里听得这些? 第118章 那绣娘找到了 他自己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傅轻语这样工于心计的女子都不免在贺子冠跟前提钱的事情,想来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过,那笔银子应当有不少是进了贺子冠的口袋里头。 不然傅轻语也不会如此。 “狗咬狗罢了,世子喜欢便随他去就是。” 玉桑宁并不想在两人身上耽误太多时间。 有关他们的事情,听个乐子就是了。 不过,贺子冠这样就受不住了? 三福那边现如今有霍钊守着。 假以时日,父亲和哥哥也会参与其中。 届时,够贺子冠头疼好一阵了。 再者,皇上那边也不能够再继续视而不见了。 眼下要紧的事情,还是收拾好包裹准备好和萧锦书上山的事情。 提及泡温泉,白苏显得格外激动。 收拾起衣物来也格外起劲儿。 一会儿怕山上风大,一会儿又怕纱衣太厚重,入水贴在身上令人不舒服。 玉桑宁只是笑,也并不阻止。 交代白苏几人把自己泡温泉的纱衣也收拾上。 白苏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一起泡温泉嘛?” 玉桑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是自然。” 白苏欢呼一声,兴高采烈收拾起东西来。 里头一片欢声笑语,温暖的烛光似乎驱散了冬日的所有寒意。 贺子冠站在外头与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来,是想着同玉桑宁商量商量银子的事情。 可到了门口却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来。 到底是拉不下面子。 贺子冠一个人在兰亭苑外站了许久,肩头都被落雪染白了,到底还是离开了。 除了被扫落的雪,没人知道他来过。 兰亭苑里头并不知道贺子冠去而复返的事情。 即便是知道,怕是也只能得到霜刃的一句“晦气。” 玉桑宁让霜月准备好鸽子,自己要给萧锦书传去信件,约的翌日就上引灵山。 白苏一边替玉桑宁磨墨,思索着什么事情,竟然墨汁都沾染到了纸上。 “啊——!小姐恕罪!” 白苏忙不迭地要去擦拭墨汁,但墨汁早已渗下去,毁了整张纸。 “这可是上好的生宣。”白苏捧着那张损毁的纸,难掩心痛。 玉桑宁却没有怪罪白苏,只道:“无妨,方才也写错字了,换一张便是。” “只是你心头似乎装着别的事情。” 白苏道:“还请小姐恕罪。我只是在想今日既已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何不索性逼着傅轻语将钥匙直接交出来?” 玉桑宁屏息凝神,并没有答话,而是心平气和地写完了信件。 紧接着便塞进了竹筒里头,放到了鸽子脚下。 玉桑宁摸了摸鸽子,这才开口道:“何必急于一时?索性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况且——”玉桑宁放飞了鸽子,“傅轻语现在不过是拔了毛的凤凰,没了翅膀的鸽子,哪里成了什么气候。” 虽不知傅轻语依仗着什么,但前世的她可谓是顺风顺水,做什么事情都是风生水起。 可重活一世,老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这一次傅轻语就无法再这般好运气了。 白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不知为何,但自家小姐的确变得很不一样。 她说有把握那便一定是有把握。 如今只需要静静候着便是。 话又说回来,这几日随着小姐做事儿,当真是解气。 让人觉得把这些年的窝囊气全部都发泄了出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外头敲门声响起。 白苏去开门,是霜刃。 一进门,霜刃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个绣娘找到了! 玉桑宁有些释怀,又有些欣慰,但到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去了。 不仅是避免了一个女子悲惨的命运,还相当于得到了霍钊的助力。 日后许多事情都好办了。 玉桑宁忙问道:“在哪里寻到的?” 霜刃如实回答,“苏家正在招绣娘,贴了告示。画像上的女子大抵是手头紧了,正准备去苏家应聘。” “被我们的人拦了下来,现如今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奴先一步回来复命,让小姐安心。” 玉桑宁点了点头,“那她可提供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玉桑宁想着,或许能从那女子口中知晓她与霍钊的关系也说不定呢。 但霜刃却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女子似乎是头部遭受过重创,所以失忆了。过往的事情一概都不记得,只留下了本能刺绣的手艺,这才想着做绣娘谋生。”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若非是失去了记忆,这女子又为何不去寻霍钊? 只是,玉桑宁对女子的身份越发好奇了些。 到底是怎样的身份才会招致这样的祸患。 到底她身上又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这些,大概只有霍钊才能给自己答案了。 玉桑宁拍了拍霜刃的肩膀,“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霜刃得令退下。 玉桑宁则是看着窗外的月光失神。 如今她比萧锦书早了一步。 这一步就足以注定很多事情。 比如,她可以先一步同霍钊谈合作了。 她手上有了底牌。 这样想着,玉桑宁便难掩困意。 最近的事情都太耗费心神了。 玉桑宁试着抵抗了几次,到底是没能抵抗住那股子铺天盖地的困意。 最后挣扎着进入了梦乡。 只是,即便是在梦中,玉桑宁也从不消停。 总能梦到前世的事情。 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翌日一早,霜月便来禀报,说是萧锦书那头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府。 玉桑宁半点也耽搁,洗漱完毕便随便差了个人去告知贺子冠。 自己则是带着白苏等人出府,坐着马车上了引灵山。 玉桑宁原以为自己会困乏,路上倒是意想不到的精神。 还有白苏准备的美食。 什么羊奶酥酪,桂花甜浆,小羊排,个个都让人食指大动。 玉桑宁尝了一些,心情都好了不少。 到了引灵山上,萧锦书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到玉桑宁下了马车,难免打趣几句。 “你约的我,自己倒是来晚了。” 第119章 温泉山庄 “昨儿想事情睡得不安稳,这才出门出得晚了。” “再一个,嫁作人妇哪里能够说走就走?即便是关系再僵,也总得让人去知会一声,一来一回就耽搁了不少时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玉桑宁本意只是想解释自己来晚的缘由。 萧锦书却感慨道:“足以见得嫁人当真是没有半点好处。就连出行都被限制。” 玉桑宁笑了笑,转而道:“别说这些酸掉牙的话了,去里头瞧瞧吧,我都安排妥当了。” 这座山庄,玉桑宁前世倒是隔三岔五地来一次,大多时候带着贺修琪一道。 想着能够活血化瘀或许对治疗腿疾也有帮助。 所以总是安排了洒扫的婆子和丫头。 里头一应俱全,也十分干净。 两人在院子里头收拾了一阵子,便一起去了小汤池。 这处山庄有一个大汤池和若干小汤池。 玉桑宁只泡寻常的温泉水,萧锦书则是泡着单怀风替她单独配制的药水。 寒风凛冽,刮在人身上跟刀子似的。 尤其是为着泡温泉只穿了一层纱衣。 萧锦书体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直到入了水,温暖的泉水将她整个人包裹,这才好了起来。 两人都没叫人伺候,为着说一些体己话。 白苏一行人在另外的池子泡着。 虽说是在寒冬腊月,可被水蒸气这么蒸着,睫毛上都挂着水珠。整个人也是汗津津的。 不过,身体里的湿气挥发,打开了毛孔,药水顺着毛孔进入了身体里头,萧锦书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舒适了不少。 只是,聊着聊着,萧锦书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眼皮似有千斤重一般。 没一会儿萧锦书便睡着了。 玉桑宁算准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让霜月把表姐抱回了屋子里头穿戴整齐。 玉桑宁亲自替她掖好被子,这才带着霜月和霜刃来到了后山。 后山与前山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却和前山全然不同。 前山有温泉源源不断地释放着暖意,可一踏入后山便叫人忍不住打寒颤。 这里的冷意是可以浸进骨头里的,是穿多少御寒的衣物都无法抵挡的。 霜月显然有些迟疑,询问玉桑宁还是否要进去看看。 毕竟这地方有点诡异。 玉桑宁倒是十分坚定,“去。” 闻言,霜月也不好再劝,只能和霜刃在前头开路。 倒不是说怕什么冤魂索命,毕竟现在青天白日的。 怕的是这附近有吃腐肉的猛兽,或者是有瘟疫,那可就糟了。 只是越往里头走越觉得奇怪。 想象当中的恶臭味并没有传来,也不见横七竖八的尸体。 再往里走,发现有个巨大的坑。 坑里全是骨灰。 空气中弥漫着骨碳的味道。 原来这乱葬岗竟然安排了人处理尸体,难怪不见尸体也闻不到尸臭。 不用想也知道是满红楼的人。 玉桑宁望着这些骨灰失神,眼神涣散,头一次有种失去目标的迷茫感。 这就意味着,哪怕自己的孩子真的不幸殒命,自己也永远不会知晓,找不到他的尸骨。 玉桑宁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霜月在侧劝慰道:“小姐,这里头阴恻恻的,不若我们还是走吧。” 玉桑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玉桑宁的声音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霜月和霜刃对视一眼,最终只能悄悄退了出去。 路上,霜刃忍不住泛起嘀咕,“也不知小姐来这处是为了寻谁。不曾听闻小姐的亲戚好友有谁离世。” 霜月道:“即便是离世也不会被人扔到乱葬岗来一把火烧了啊。想来其中定有隐情。” 霜月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不想干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子里。 “罢了罢了,不要妄议主子的事情。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两人就守在入口处,静静等待着玉桑宁。 尸坑处,玉桑宁一个人站了许久,站的腿都发酸也不曾挪过步子,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入目一片灰烬,根本分辨不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分辨不出这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可怜的孩子。 耳边响起那日霍钊说的话。 “送入满红楼的孩子大多都会夭折。” 玉桑宁的眼眶逐渐红了。 胸中滔天的恨意在翻涌。 她恨不能将贺子冠同傅轻语一对奸夫淫妇即刻绞杀! 悲戚!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悲戚,在玉桑宁的心头蔓延。 她像是走丢了的稚子一般茫然无措。 世间之大,她不知道何处去寻自己的可怜孩儿,更不知他是不是早已成了这尸坑里头的一部分。 忽而,树后传来一阵动静,引起了玉桑宁的警惕。 她呵斥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还不快点滚出来!” 紧接着,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世子妃还是先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唤我出来吧。” 玉桑宁听出是霍钊的声音,不知为何整个人放松不少。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惊觉眼泪在不知不觉当中流了下来。 玉桑宁取出腰间随身携带的手帕,将眼泪拭去。 除却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外,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霍大人,还请出来说话吧。” 闻言,霍钊出现在了玉桑宁的面前。 他还是爱着一身玄色衣袍,只在袖口处绣着暗纹。 “世子妃因何事如此伤心?竟跑到这乱葬岗里来哭坟。” 霍钊扫了一眼尸坑,“这里头可是有世子妃相熟的人。” 虽说是询问,霍钊的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玉桑宁,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玉桑宁却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玉桑宁道:“与其关系我,不若霍大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吧。” 玉桑宁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霍钊,“霍大人,您要找的人,我替你找到了。” 霍钊的脸色骤变,从一开始的懒散随意到隐隐含着些杀气。 “你想如何?”霍钊的语气含着威胁的意思。 但玉桑宁却置若罔闻。 她自顾自道:“霍大人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眼,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第120章 威胁霍钊 “可若是有一日圣上发现霍大人有意欺瞒身世,犯下欺君之罪……不知霍大人是否还可以仗着圣上的宠信安然无虞呢?” 玉桑宁眨了眨眼睛,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霍大人的身份存疑,你我都心知肚明。在外人眼里,觉得满红楼的清倌出身是再低贱不过的身份了,自不会想着要去追查。” 玉桑宁拧眉,“可若是我执意追查下去,相信内里还是有些门道的。我不管霍大人的目的是什么,届时只怕都不会太顺利。” 霍钊看向玉桑宁,似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霍钊一直都知道玉桑宁此人非池中之物,不是只会困在后宅里头争风吃醋的女子。 但却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有能力挡在自己面前。 这女子分明这样脆弱,脆弱到自己一用力就能捏碎她的脖颈。 却又这样顽强,足以给自己造成了威胁。 “你到底想如何。”霍钊再次重复,加重了语气。 玉桑宁道:“霍大人何必动怒?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霍大人做一笔交易罢了。” “交易?”霍钊似乎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 “好,那么世子妃倒是说说,要和霍某做什么交易?是金银珠宝还是权利地位?又或者……要让我霍某释放你家的奴仆呢?” 说到最后,霍钊的眼神变得十分犀利,咬字也格外重。 “若是要霍大人释放三福,霍大人可愿意?” 霍钊文闻言并未开口,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玉桑宁却打断了她,笑说:“霍大人误会了,我所求的不是这些身外物。至于三福……他涉及东林王一案,自然得好好探查才是。” 玉桑宁方才故意这么说,不过只是想试探一下霍钊到底能为那个女子做到哪一步。 现下看来,两人之间羁绊颇深。 玉桑宁道:“我只求霍大人找到当日被贺子冠送去满红楼的那个孩子。无论生死,我都要见到他。” 玉桑宁深呼吸一口气,“事后,我定然将那女子送到霍大人的府上。另外,霍大人日后的一切谋算,我都愿意替你加码。” 玉桑宁身后代表的可是侯府和萧家。 轻飘飘的一句承诺,却有千金那样重。 可即便如此,霍钊依然没有答应下来。 只道:“世子妃容我考虑考虑。” 玉桑宁知晓霍钊生性多疑,可她却也实在是不想继续做无望的等待。 于是她道:“霍大人,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如今你只有同我联手才有出路。” “再者,凭借我现在的身份,想要霍大人的一条命,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霍钊闻言却忽而大笑起来,剧烈的笑声带着胸腔的阵阵抖动。 霍钊没有被威胁的愤怒或是害怕,反而笑得开怀。 在玉桑宁异样的目光中,霍钊拍了拍手。 “可爱,着实可爱。霍某从前不知乐安县主竟是这样的妙人。若是早知道了,哪里会让县主嫁给贺子冠那样的草包?” 霍钊靠近,挑起玉桑宁的下巴,眼神肆意地扫过玉桑宁的眉眼,最后在红唇处停留下来。 霍钊喉头轻滚,“不若世子妃和离吧,霍某愿求娶乐安县主。” 玉桑宁脸上泛着些红晕,又羞又恼,一巴掌拍开了霍钊的手。 “你一介阉人也做起娶妻的美梦了?” 霍钊满不在意地摊手,嘴上还说着不着调的话。 “阉人又如何?阉人会疼人啊……” 玉桑宁羞恼,不再继续同霍钊掰扯。 她道:“三日,我只给霍大人三天的时间考虑。三日后,我们竹影轩见。到时候烦请霍大人给个准信。” “若是霍大人同意与我合作,我会送上一份大礼。若是霍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玉桑宁眯了眯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罢,玉桑宁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也怕萧锦书醒来找不见自己心忧,于是转身离开了。 霍钊在身后低低地笑了。 那笑声传入玉桑宁的耳朵里,却只觉得一阵厌烦,让玉桑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将烦扰的声音远远地甩在身后。 霍钊则是看着玉桑宁的背影远去,一直到其消失在了视线尽头,这才收回了目光。 或许玉桑宁觉得自己威胁人的时候是如此狠辣不讲情面,可在霍钊眼中倒像是个被逼急了的小白兔罢了。 着实是可爱。 回到山庄的时候,萧锦书已经醒了过来。 她端坐在正厅,面前摆了一桌子的美食。 眼见玉桑宁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萧锦书没说什么,只招呼玉桑宁快些坐下用膳。 玉桑宁净过手后,坐在了萧锦书的旁边。 她语气自然,“这药浴泡了果然有用,表姐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不过,表姐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在池子里头,我正同表姐说这话呢,表姐忽而就不搭理人了。” “我凑过去一看,表姐早已去同周公下棋,怪不得不理我呢。” 萧锦书莞尔一笑,随即屏退左右。 玉桑宁看这架势,心知萧锦书或许是晓得了什么。 果不其然,萧锦书开口便是质问,“桑宁,你老实同我说,方才你去了哪里?又是为何要去?” 玉桑宁收敛了笑意,“表姐你派人跟踪我。” 萧锦书笑了笑说:“我只不过不想平白被人当做了挡箭牌还不自知罢了。” 玉桑宁叹了口气,自己千算万算,算漏了表姐也是个人精这点。 不过现下不是坦白的时候。 玉桑宁打着哈哈,“表姐既然都已经做了这个挡箭牌,又何必再问呢?” “若是表姐心中有变扭,下次不再见我这个混账表妹就是。也就省去了被当作挡箭牌的风险。” 萧锦书嗔怒,“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担心你……” 玉桑宁笑说:“瞧表姐你紧张的,我不过玩笑罢了。表姐对我好,我心中知晓,总记得表姐这份情意呢。” 萧锦书默默注视着玉桑宁,知晓她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插科打诨地转移话题罢了。 萧锦书没有戳穿,而是有些心疼地握住了玉桑宁的手。 “阿宁,你有什么难处不要一个人硬扛着。” 第121章 交钥匙了 “即便是表姐不够格,也还有萧家。不论如何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 “桑宁你要记着,这里是京都。单家和萧家还是能在京城说上话的,必不可能委屈了你去。怕就只怕你什么都不说,只憋在心里。” 萧锦书并没有因为玉桑宁的利用而感到羞恼,反而是叮咛嘱咐着玉桑宁。 玉桑宁只觉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可面上却还是要佯装不在意,“知道啦表姐,你年纪轻轻怎生就学会唠叨人啦?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萧锦书斜睨了她一眼。 “这不是怕你记不住么?倒还嫌弃我啰唆上了。” 两姐妹说说笑笑了一阵子,萧锦书便催促着玉桑宁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要起大早回城。 翌日,两人是一前一后离开的引灵山。 除了上马车的时候打了个照面,便各自回了府中。 对于昨日的谈话,彼此都很默契地选择默默烂在肚子里。 只是,刚一回府,管家便忙不迭地来禀报,说是有个小丫头一连来了好几日要求见世子妃。 可又没有下拜帖,加之玉桑宁去了引灵山不在府中,自然不可能将人放进来。 玉桑宁只觉得眉心跳了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小丫头可有说自己的来头?”玉桑宁拧眉询问,语气染上几分焦急。 眼见玉桑宁这般态度,管家也不敢耽搁。 只道那小丫头今日也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玉桑宁文言这才松了口气,也不顾自己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只朗声道:“还不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管家便将人引到了兰亭苑。 果真如玉桑宁猜想的那般一样。 是梁汐杳身边的丫头小桃。 小桃一双眼睛明显是哭过了,肿得像个核桃似的。 一见到玉桑宁的时候,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请世子妃想想办法帮帮我家主子吧。” 闻言,玉桑宁给了白苏一个眼神。 白苏立即去把人扶了起来。 玉桑宁则开口道:“你家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小丫头抽抽噎噎地递给了玉桑宁一封信。 信中写明白了在她去山庄的几日,惠妃也不知是动了什么歪心思,非要将梁汐杳召进宫中。 有了玉桑宁的提点,梁汐杳自然不肯。 几次三番的推脱,惠妃那头也有些恼了,竟叫了身边陪侍的大太监亲自来请。 眼见着没有法子,梁汐杳只好称病躲去了郊外的庄子上。 只是那庄子条件艰苦不说,惠妃那边也还在不断施压。 梁汐杳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叫自己的贴身丫头来寻玉桑宁商量商量。 只是不知会如此不凑巧,玉桑宁离开了世子府。 玉桑宁看着这封信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惠妃,如今竟逼得这样紧了。 小丫头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大抵是心疼自家小姐的。 “还请世子妃想想办法吧。” 玉桑宁安抚着小丫头的情绪。 她语气轻柔,却有种莫名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你且放宽心,汐杳的情况我既已知晓,就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你且告知我她现下在哪处庄子。” 那小丫头抽抽搭搭指明了方向,玉桑宁便当机立断派了霜刃一行几人去保护梁汐杳。 免得发生什么不测。 在霜刃几人临走之前,玉桑宁还支霜月去买些女子贴身要用的东西一并送过去。 小桃见状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 玉桑宁让霜刃一行人出发的时候把小桃也带过去,和小丫头若不亲眼瞧见自家主子安然无虞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好不容易安排好了梁汐杳那边,玉桑宁尚且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贺子冠那头就派人来请,说是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玉桑宁过去就能交接嫁妆了。 玉桑宁冷笑,这两人看来是做足了准备啊。 否则也不可能自己前脚刚踏进世子府,后脚便催着自己去正厅吧? 想来自己在引灵山上的时候,两人没少做些小动作。 白苏略微有些迟疑,“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嘛?” 玉桑宁语气坚定,“去,为什么不去。戏台子都搭好了,我不去他们唱戏哪儿有劲儿?” 她倒是要看看贺子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缓步来到正厅,贺子冠和傅轻语早已端坐静待许久。 见到玉桑宁的那一刻,傅轻语和贺子冠的目光隔空交汇,有万千的情绪。 原来,那日贺子冠去宫中是为了找皇上,想求圣上寻个法子把三福救出来。 哪里知道皇上因此勃然大怒,发了好大一通火,就连砚台都给砸缺了一个角。 皇上觉得贺子冠简直是本末倒置,如今这种情况巴不得那个家奴死在牢里来个死无对证是最好的。 怎么可能还要把人放出来? 贺子冠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这才和被玉桑宁逼急了的傅轻语大吵一架。 不过,吵完之后二人便很快重修旧好。 毕竟眼下的局面实在是容不得再出半点差池。 思来想去,贺子冠还是决定不能再和玉桑宁这头耗下去了。 还不知三福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到时候王府真的被牵连进去,玉桑宁不帮忙便罢了,还要在府里闹腾。 那可就真的是腹背受敌了。 索性这些天傅轻语东拼西凑地把私库里塞得大差不差了。 如今只是缺些银子罢了。 贺子冠咬咬牙包揽了下来,表示自己会想法子。 于是贺子冠两人才能这般和谐地坐在一块等待着玉桑宁。 傅轻语整理好了情绪后,率先开口。 “宁宁,这几日你跑出去潇洒了,我好生想你。引灵山上体验如何?”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玉桑宁淡淡瞥了她一眼,只回了一句,“也就那样。” 紧接着便要步入正题。 “不是要交接嫁妆么?那就快些吧。” 玉桑宁打了个哈欠,“要说世子和轻语妹妹也真是体谅我,把事情都堆在一块儿叫我一起处理了,之后便能睡个好觉。” 听出玉桑宁话里的嘲讽,贺子冠两人却默契地当作听不出来一般。 傅轻语把账本和钥匙摆在了桌子上。 第122章 世子的心思 这也是阔别许久,玉桑宁再一次看到钥匙和账本。 来不及感叹一句“来之不易”,玉桑宁便招呼着带来的账房先生和嬷嬷前往私库去核对。 玉桑宁本想着一同前往。 倒不是害怕两人做什么手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她深信不疑。 只是实在不想同贺子冠二人坐在正厅里头大眼瞪小眼。 眼见玉桑宁要走,贺子冠也终于着急起来。 他朗声道:“且慢!” 玉桑宁定住脚步,却未回头,只定定等着贺子冠的后文。 贺子冠道:“外头天儿冷,何苦随着下头人跑一趟?本就是你带来的,难不成你还信不过么?” “坐下来吧,我也有事想同你商量。” 闻言,玉桑宁推拒不了,便交代了嬷嬷二人几句,就留了下来。 玉桑宁道:“不知世子有何事要同我商量?” 玉桑宁的语气有些戏谑,毕竟贺子冠什么时候找自己商量过? 无论是狸猫换太子让自己的孩子生死不明,又或者是搭上傅轻语百日宣淫让自己这个正妃丢尽脸面,还是同贺明礼伙同谋逆。 桩桩件件他何曾和自己商量过? 贺子冠忽略玉桑宁的语气,清了清嗓子,开口便给了玉桑宁一记重击。 “还有七日便是母亲的寿辰,我已命人准备好礼品,想着届时你、我还有修琪,我们一家三口回去给母亲拜寿。” “你已离家许久,自是想念家人。加之修琪这几日总闹腾着要回去见见外祖,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这当然不是贺子冠一个人的意思,背后还有皇上的授意在。 玉桑宁想不到贺子冠能够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只怕贺子冠还没有真正放下让萧家和单家出面力保三福和王府的算盘。 玉桑宁问道:“培养感情作甚?” 贺子冠一本正经道:“这也是为了琪儿啊。如此可以向岳父还有萧大将军讨个承诺,等日后琪儿腿疾痊愈便能顺利进入军营。” “届时修琪的仕途必定一片坦荡!” 玉桑宁不由得想笑。 眼见贺子冠都有脸向自己提出要求了,想来那私库里的账应当是平了。 至于怎么平的,里头定然是有贺明礼夫妇的手笔在的。 不若就凭贺子冠和傅轻语二人,如何可能? 见玉桑宁一直不曾答话,贺子冠不免也有些急切。 他道:“桑宁,你也不想见到修琪日后一事无成吧?为人父母总想着望子成龙,既然我们背靠侯爷和将军这棵大树,为何不能为着孩子利用一下呢?” 玉桑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谋划深远。” 贺子冠听玉桑宁这样说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玉桑宁的话锋一转。 “不过……”玉桑宁叹了口气,“修琪的腿疾能不能好还不一定呢。” 傅轻语瞪大了眸子,“宁宁,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丧气话?” 从前若是谁在玉桑宁面前议论贺修琪的腿伤,她对待下人如此和煦的一个人都严惩不贷。 如今怎生自怨自艾了起来? 玉桑宁看着傅轻语又气又急的模样,只是笑了笑。 “我不过是把最坏的结果打算出来,轻语妹妹你何必如此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修琪的生身母亲,我是个继母。” 傅轻语神色一动,倒是没再多言。 贺子冠连忙转换了话题,“我们修琪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不是吗?桑宁,你不是准备带着修琪去禅阳寺了么?听闻那里头的主持医术高超,想来定然可以治好琪儿的。” “再者说,让琪儿多亲近亲近母族的亲近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恰逢这个时候账房先生和嬷嬷回来复命,不出所料账本是对得上的。 玉桑宁于是站起身来,她看向傅轻语,“这段时日辛苦轻语妹妹替我打理铺子和田庄了。” 紧接着又将目光移向了贺子冠。 “至于世子爷,我会好生考虑你的建议的。”玉桑宁适时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臣妾也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就先告退了。” 说罢,玉桑宁便回到了兰亭苑。 见玉桑宁带着账房和嬷嬷大摇大摆地回来,白苏还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我刚要叫人去通传小姐,询问要不要准备今日的午膳。” 玉桑宁摆了摆手,“先别准备了,如今也来不及。晚上我想吃乌鸡鸽子汤,煨好汤就是了。” 白苏诧异道:“那午膳呢?” 玉桑宁道:“省去了,你家小姐我都要困死了。” 本来昨日遇到了霍钊,便心绪不宁的,晚上翻来覆去好久才堪堪入睡。 今儿为了赶路又起了个大早。 自己前脚刚到世子府,后脚贺子冠的人又来了。 如今真是又疲又倦。 反而倒是感觉不到饿了。 白苏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开口,“那小姐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账目都没问题嘛?” 玉桑宁将钥匙和账本塞到了白苏的手上,“他们二人准备了这样久,如今还要谋划我母族,哪里敢在嫁妆上马虎。不知道傅轻语往里头填了多少,王妃又填了多少。” “总而言之,这个窟窿是补住了,我应得的也得到了。至于他们之后要唱什么双簧,静观其变就是。” 白苏捧着钥匙笑得那样开怀。 玉桑宁催促道:“好了好了,去将钥匙收好吧。你家小姐我要睡一会儿了,谁也不许打扰啊!” 白苏得令,便去安排晚膳了。 玉桑宁便这样一觉睡到了傍晚。 这一觉睡得格外平稳,玉桑宁起身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听见屋子里头传来的动静,白苏推门进来告知晚膳都已经准备妥当。 “还以为小姐今日要把晚膳也给错过了。” 玉桑宁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怎么可能?快快摆上来吧,你家小姐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晚膳着实是丰盛,令人食指大动。 用过膳后,玉桑宁便安排人烧水沐浴更衣。 也就是这个时候,兰亭苑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贺子冠站在玉桑宁的房门外,几个丫头见到他想行礼都被他给阻止了。 第123章 同房 “世子妃在何处。”贺子冠眉眼间有些许不耐烦,却还是强压着自己的脾气询问玉桑宁的踪迹。 那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准主意。 贺子冠本就心烦,眼见自己问个事情,两个下人还吞吞吐吐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怎么?现在本世子说话已经不管用了是吗?明日我便找牙婆子把你们俩发卖了!” 闻言,两个小丫头立刻跪下求饶。 “世子爷饶命啊,世子爷饶命——” 贺子冠拧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止住二人求饶的声音。 “只管说你家主子去哪儿了便是,磨蹭什么?” 眼见贺子冠动真格,两个丫头颤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 “世子妃现下正在沐浴……” 两个小丫头话还没说完,贺子冠便拔腿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心道晦气。 原本也不是他想踏足这兰亭苑,偏生皇上要自己同玉桑宁夫妻和睦。 毕竟,只有让玉桑宁同自己夫妻一体,萧单两家才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一想到玉桑宁怀孕是因为不知道去哪处寻得的乞丐,贺子冠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寒冷的冬夜,风一吹便打起了寒颤。 真是恶心。 连带着院子里的下人也这般惹人嫌。 行至门口,贺子冠深呼吸一口气,几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推门走了进去。 “谁?!” 霜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朗声呵斥。 贺子冠循声望去,左侧摆着一架屏风。 屏风后头,玉桑宁的身躯若隐若现,刚刚披好一层薄薄的轻纱,贺子冠甚至可以想象到被轻纱覆盖下的皮肤是如何的嫩滑紧致。 贺子冠喉结上下滚动,把自己先前心中的嫌恶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如今只想着如何同玉桑宁春宵一度。 说起来,成亲到现在五载,贺子冠还没有碰过玉桑宁。 也是有新鲜劲儿在里头的。 从前玩过的要么是青楼女子要么是如傅轻语一般嫁过人的。 技术虽然娴熟但到底少了几分趣味。 如玉桑宁这般正儿八经的娇小姐,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贺子冠正心猿意马,霜月倒是直接从屏风后头冲了出来,不客气地质问道:“世子爷来兰亭苑做什么?傅小姐可不在这里。” 贺子冠闻言脸色一冷,他并不同霜月分辩,只对着玉桑宁道:“世子妃,这便是你手底下的人么?如此不懂规矩!这是和主君说话的态度么!” 玉桑宁语气不善,“霜月的意思也就是臣妾的意思。世子若是醉酒找不着自己的院子,那臣妾派人送您回去就是。” 贺子冠压着怒火,倒是没有发作。 只道:“霜月,白苏,你们都先退下。本世子和你家主子有话要说。” 白苏和霜月闻言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望向了玉桑宁。 贺子冠积压已久的火气彻底爆发。 他恶狠狠地指着就近的霜月,“怎么?现在本世子说话不管用了是吗?你不是只有玉桑宁一个主子懂嘛?!” “还不快给本世子滚!” 眼见贺子冠动了真格,玉桑宁给了白苏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这才带着霜月不情不愿地离开。 玉桑宁也怕贺子冠发疯真对霜月二人做些什么。 若是有心而为之,总能寻到两个小丫头的错处的。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不如顺了贺子冠的心意,左右她有的是法子对付贺子冠。 眼见两个小丫头离开了屋子,还懂事地将门给关上,贺子冠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旋即便隔着屏风对着玉桑宁道:“夫人,这段时间为夫想了许多,千不该万不该了冷落了你。你我毕竟少年夫妻,总是有情谊在的。” “夫人你也不想日后修琪发现他父母不睦吧?” 玉桑宁在心中冷笑,不论贺子冠打的什么算盘,现如今用贺修琪做挡箭牌那就是错得离谱。 不过玉桑宁面上并不显露自己的情绪,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很明显贺子冠误会了玉桑宁的意思。 便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贺子冠索性说出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那夫君今日就好生陪陪夫人,把这些年缺的都补起来。” 一边说着,贺子冠一边快步越过屏风,来到了玉桑宁的身后。 玉桑宁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纱衣,行止间依稀可以窥见裙下的风光。 玉桑宁似乎有些害羞似的往前挪了几步。 紧接着,玉桑宁有些局促的声音传来,“多谢世子垂怜,只是今日臣妾身体不适,只怕不能让世子尽兴了。” 贺子冠看着玉桑宁眼前直发光,哪里听得见玉桑宁说的什么。 他浑不在意道:“世子妃现下可不在葵水期,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玉桑宁暗自咬牙,贺子冠可真是厚颜无耻,竟提前去查过自己的葵水期。 不过玉桑宁依旧是维持那副柔柔的模样。 “真的不方便。” 那声音落入贺子冠的耳边,只觉得抓心挠肝,更觉得玉桑宁不过是在欲拒还迎罢了。 贺子冠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让夫君好好疼疼你吧。” 说着,贺子冠便朝着玉桑宁扑了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玉桑宁转过身。 与想象中的出水芙蓉大相径庭,玉桑宁原本白皙的面容被豆大的颗粒霸占。 整张脸变得十分可怖。 让贺子冠伸到半空的手堪堪收了回来,险些想吐。 贺子冠一下子便变了脸色,只觉得兴致全无。 却又不得不陪着玉桑宁斡旋,总不好一走了之,语气意兴阑珊地问起玉桑宁这是怎么弄的。 玉桑宁怯懦道:“汐杳前不久生了病,也是身上有这样的水痘,许是被传染了罢。” 贺子冠一听,分外气恼道:“她梁汐杳不是早在你去引灵山的时候便去了别庄么?你是如何沾染上的?” 玉桑宁道:“许是……许是之前就染上了。不过一直在潜伏,今日才显现了出来。” 玉桑宁说着,抬眸瞧了贺子冠一眼,原本应该是媚意横生的一眼,落到贺子冠眼中却只觉得令人作呕。 第124章 招供了 贺子冠很想一走了之,但却碍于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不得不留在这里。 贺子冠忽而想到了什么,有些焦急道:“那你这样还如何回去参加母亲的寿宴?!” 玉桑宁嗫嚅道:“夫君你放心,我自有法子的。离母亲寿宴还有七日之久,足够养好身子了。” “即便是到时候还未曾好全,也可以戴面纱啊!” 贺子冠却连忙阻止,“你这传染性这样强,还是自己尽快养好身子吧,别到时候传染了修琪。他身子骨弱你是知道的。” 玉桑宁垂首应了一声,一副什么都听贺子冠的模样。 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贺子冠正想着找什么借口离开,玉桑宁倒是主动开口了。 她道:“今儿天色已晚,若是夫君想留下来的话……” 贺子冠连忙摇头,“不,不了。既然夫人你身体不适,那就不叨扰了。你要好生将养身体才是。” 说罢,贺子冠转身就欲离开。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踏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玉桑宁不解地看向他。 贺子冠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来,“明日我让管家给你送一株人参来,可得快些好起来。” 玉桑宁佯装感动,出言再次挽留贺子冠。 在玉桑宁热情的再三邀请下,贺子冠最终还是落荒而逃了。 那步子,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撵一样。 玉桑宁站在原地,看着贺子冠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她冷哼一声,捞出一件大氅盖在身上,这才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适才她便注意到霜月的眼神,知晓大抵是霜刃回来复命了。 推开门,果不其然是风尘仆仆的霜刃。 他的肩头甚至带着厚重的霜雪。 想来是刚回到京城,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赶着来复命了。 “如何?”玉桑宁一见霜刃,便关切地询问起了梁汐杳的近况。 霜刃抱拳,“世子妃果然猜得不错,昨夜三皇子果然派人去了庄子上。” 玉桑宁闻言,双手陡然握紧。 “那汐杳可有什么事?” 三皇子行事狠辣,若是得不到梁汐杳,只怕他会剑走偏锋。 霜刃摇头,“我们的人原本要动手,可恰逢萧大将军的队伍回京。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的人就躲在暗处没有出现。” 玉桑宁倒是松了口气。 想来有大表哥在,汐杳应当是绝对安全的。 只是……有一点玉桑宁始终想不明白。 三皇子这样的人物,做事应当面面俱到早就考虑好了撤退的线路,怎么会至于恰巧同大表哥撞上? 玉桑宁问出心中的疑问,霜刃从善如流地对答。 “这事奴已安排人去探查过了,是萧大将军临时改了回京的路线。另外,三皇子的人现在被活捉了,就在军营里头。” 玉桑宁颔首,这才说得通。 带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一成不变,大表哥有自己的盘算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玉桑宁便不再纠结三皇子的事情,而是告知霜刃回去好生休息,明日要让听云把梁汐杳所需的伤药送到大表哥那处去。 再有大表哥之手交给梁汐杳。 “顺便,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梁学士。” 梁学士最为宠爱这个女儿,若是知道三皇子的所作所为,只怕明里暗里少不了要给三皇子下绊子。 三皇子这也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霜刃领命,退了下去。 霜刃前脚刚走,霜月二人后脚便推门走了进来。 白苏关切地走到了玉桑宁的身旁,仔仔细细地查探起来。 “小姐您……没受伤吧?” 小姑娘用词有些婉约,玉桑宁知晓她的意思,对她笑了笑,流露出让她放心的笑容来。 “你且心宽,你家小姐怎么会让那种人占了便宜去?” 白苏还是不放心,硬是围着玉桑宁转了一圈,确保她平安无虞这才放下心来。 玉桑宁将压在砚台下头的单子拿了出来,递给了白苏和霜月。 她道:“这上面的事情务必在三日内办好,母亲寿宴上便要派上用场。” 得了令,两个小丫头退了出去。 玉桑宁看着方才霜刃退出去而掀开的窗户,外头是一轮弯弯的圆月,不由得感叹起来。 三皇子下了一步险棋,只怕京城的局势要有些变动了。 翌日,梁学士这边收到了霜刃想方设法传递进来的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三皇子的所作所为。 梁学士气急,把纸条往桌子上一拍,“岂有此理,即便是皇天贵胄也不该如此草菅人命。再者,老夫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从不曾偏倚过哪位皇子。何至于对我小女下死手!” 梁夫人知晓有人对梁汐杳下手,当即三魂丢了七魄的,“这……这该如何是好?是否需要妾身现在就去安排马车,把杳儿接回来。” 梁夫人说话的语气都在颤抖,显而易见是害怕的。 但却还是强撑着不曾露怯。 颇有大家宗妇的风范。 梁学士抬手制止了她的行为。 “不必了。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如今汐杳和萧大将军在一块。想来安全是足以得到保证的。你如今折腾来折腾去反而是节外生枝。” 闻言,梁夫人也只好作罢。 “只是……妾身不明白,三皇子何苦要如此啊!妾身要惠妃要三皇子给个交代!” 梁学士却阻拦了自家夫人进宫去讨要说法。 他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寻常百姓之间的你来我往。还是待我查探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显然,梁学士没有偏听偏信,而是想着要弄清楚原委再做打算。 …… 另一边,玉桑宁端坐在庭院内。 手边是大表哥萧泾川派人送来的信件。 信上说得很清楚,那几个贼人被当场捉住后,萧泾川便开始了严刑拷打。 起先几人的嘴巴倒是很硬,到了后头再硬也不如骨头硬。 萧泾川到底是从尸山尸海里头爬出来的,审讯人的手段没几个经得起的。 不出三个时辰便有人想要咬舌自尽。 只是很可惜也被值守的人拦了下来。 这些人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得说出三皇子的名字,以求得个痛快。 第125章 神似霍钊 霜刃垂首,“萧将军那头如何回话?” 玉桑宁思索片刻便道:“去回了表哥,就说切莫声张且等明日再定夺。明日,我定当传信于他。” “另外,这封信誊录一份送去梁学士府上。” 玉桑宁清楚梁大人不会因着一封不知来历的纸条便偏听偏信。 大抵会私底下派人去探查。 只是到底探查需要时间。 玉桑宁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了。 所有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完毕了,却见霜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玉桑宁偏头,“可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霜刃道:“小姐交代的那名女子已经到了京城,现下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头候着,等待小姐的指示看如何安置。” 玉桑宁拧眉,“可安排好了人手看护?行踪可有泄露?” 霜刃抱拳道:“还请小姐放心。里里外外已经布控完毕,来的路上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尾巴,不会引人觉察。” 玉桑宁放心下来,“只是……到底把人一直放在庄子上并不妥当。” “明日吧。”玉桑宁立即敲定好了时间,“待到明日便将人送去表哥那处。有表哥在总归安全许多,一来能够预防许多明枪暗箭,不论再如何有能耐也没法子把手伸到表哥麾下的军营里头。” “二来也是个障眼法吧,除霍钊以外不会有人知晓是我将那女子寻来的。” 不知道傅轻语是什么时候知道霍钊同那女子的关系,又是以何种手段和方式知晓的,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思及此,玉桑宁心中翻涌起一股好奇来。 她也着实是想知道这女子和霍钊之间的关系。 “明日一早,先带我去见见那女子再将人转移吧。” 玉桑宁最终做了这个决定。 霜刃得令便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玉桑宁便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着别庄进发。 约莫半个时辰,抵达了别庄外。 这处别庄在京郊,地盘又大修的又好,很是气派。 不过,玉桑宁也是第一次来这处庄子,环视一周,确认果真如霜刃所说认认真真进行了布控。 回京的时候,一行人伪装成了镖局的,明面上的保护就是个个五大三粗的镖师。 还有暗卫布控。 想来,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倒也足够了。 玉桑宁迈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被刻意洒扫过,十分干净。 玉桑宁在一个嬷嬷的引路下,径直来到了那女子所居住的房间。 嬷嬷上前敲响了房门。 没一会儿,里头轻柔的声音响起。 “请进。” 玉桑宁屏退左右,自己走了进去。 倒不是不信任身边的人,只是听说这女子回京路上受了一顿惊吓。 这才不想人多势众的,反而把人吓到了。 玉桑宁一踏入房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女子。 女子面朝玉桑宁,听到动静却并未抬头,专心致志地绣着手上的方娟,阳光明媚,洒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仿若镀上了一层光晕,那样柔美,像一幅水墨画。 “我听闻,你失去了记忆,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玉桑宁轻声开口,打断了女子的动作。 女子抬眸,那张熟悉得过分的脸映入了玉桑宁的眼帘。 只一眼便足以断定此女子同霍钊一定有血缘关系。 毕竟那张脸有六分相像。 那女子不答反问,“你就是这些人的主子吧?是姑娘你要寻我。”女子语气坚定。 玉桑宁也没打算反驳。 女子温和地笑了笑,“还是要多谢姑娘将我从魔窟里救出来。至于名字……你说得对,我忘记了许多从前的记忆。记忆中身边的人都唤我羽娘。” “是因着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总爱念着阿羽这个名字。” 下意识地,玉桑宁忽而想到了东林王的世子燕霍羽。 玉桑宁有种直觉,这女子口中的“阿羽”就是燕霍羽! 毕竟,霍钊同东林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要找寻这女子也就并不令人意外了。 玉桑宁走近,试探性地开口道:“或许,能将这方娟给我看看么?” 羽娘将方娟递给了玉桑宁,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玉桑宁接过,细细端详起来。 走针绵密,不难看出主人的技艺高超。 玉桑宁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好技艺!” 羽娘有些羞赧道:“曾经许多事情我都已不记得了。不过,唯有这刺绣是手艺是下意识的一般。” “只要拿起针线,心中便有了章法。” 羽娘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何如此,大抵我从前也是个绣娘吧。” 在见到羽娘之前,玉桑宁或许会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绣娘,毕竟她以刺绣的技艺见长。 可见到羽娘的样貌之后,玉桑宁便再也不如此认为了。 对此,玉桑宁但笑不语。 倒是羽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寻我来,可是我能为你做什么?” 羽娘没有天真到认为玉桑宁如此大费周章地寻来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为其刺绣。 玉桑宁也并不弯弯绕绕,而是开门见山道:“实则不是我在寻你。是……我一位好友。” 为避免节外生枝,玉桑宁选择称呼霍钊为“一位好友。” 说着难免觉得有些别扭。 羽娘看出了端倪,倒是没有多言。 “今日我会为你转移住处,你且安心去就是。我必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听玉桑宁这样说,羽娘沉默片刻,点头应了下来。 她是在去苏家之前被面前的女子安排人截下的。 后来听闻进了苏家的好几个绣娘,都被苏夫人随意寻了个由头打了出去。 知道内情的传了出来,原是那苏家家主动机不纯,对着新来的绣娘和丫鬟图谋不轨。 苏家夫人知道后发了好大一通火,便做主将所有人打发了出去。 失了清白又挨了一顿打,这些女子日后的结局一眼便望得到头。 玉桑宁安排人提前截住了自己,便是间接地救了自己一命。 念着这份恩情,加之第一眼见到玉桑宁始便莫名的亲近和信任。 羽娘没有置喙玉桑宁的任何决定。 反而十分配合。 …… 玉桑宁回府的时候,已是晌午。 第126章 这霍大人好大的架子 贺子冠那边遣人来捎口信,就说玉桑宁竟然不幸染病,那便就在自己院中吃小厨房就是了,不必前往正厅用餐。 不用见到那对奸夫淫妇,不用陪着虚与委蛇,玉桑宁心中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当即便安排人生火做饭。 说起来,自那日亲眼所见玉桑宁身上起了红疹之后,贺子冠心底刚刚升腾起的那股子旖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下的只有避之不及。 贺子冠索性将皇帝交代的任务抛诸脑后,左右圣上日理万机,哪里会顾得上这样的小事? 想清楚这一层之后,贺子冠便愈发放肆起来,与傅轻语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两人的感情也并未因为之前的争执受到丝毫影响。 反而是一致对外。 这几日,贺子冠同傅轻语几乎是日日都去探望贺修琪。 贺修琪对此很是惊喜,他本就喜欢傅轻语,现下见自己的轻语姨同父亲一起来看望自己,心中更是欣喜。 连带着阴霾都一扫而空。 每每总亲昵地挽着傅轻语谈天说地。 傅轻语也很有耐心地有问必答。 贺子冠在侧,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轻语姨,爹爹,你们日后可以日日来瞧修琪嘛?” 贺修琪努力地仰着头,一脸期许地盯着贺子冠二人。 贺子冠同傅轻语对视一眼,还是傅轻语刮了一下贺修琪的鼻子,温声道:“当然可以啊。不过……修琪可不可以答应轻语姨一件事情?” 贺修琪点头如捣蒜般。 “轻语姨尽管说就是!” 贺修琪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傅轻语满脸温柔,轻抚贺修琪的发顶。 “就知道修琪是最棒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对于咱们修琪来说很是简单。不日后修琪就要同你爹爹还有世子妃一起回你外祖家了。” 贺修琪撇着嘴巴,“一定要去外祖家中嘛?” 这些年,贺修琪被灌输了太多排斥萧单两家的思想,一时间有些转换不过来。 傅轻语捏了捏贺修琪的脸颊,轻声道:“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修琪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说话算话才是啊。” “况且,这对于你以后的仕途有很大的帮助。” 贺修琪羽睫微颤,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我的腿疾当真还能痊愈嘛?” 贺子冠朗声道:“这是自然,你轻语姨筹备了万两白银就为了求见禅阳寺的住持。那主持可以医死人活白骨,你的腿疾自然不在话下。” “琪儿,为父不愿你如此自怨自艾。” 贺修琪一脸感激地看向傅轻语,语气亲昵:“我就知道轻语姨对我最好了!甚至比母妃对我还好!” 傅轻语全然没有抢了她人功劳的自觉,心安理得便接受了贺修琪的夸赞。 贺子冠趁机道:“你既知晓你轻语姨对你这样好,那就该相信她不会害你,要听轻语姨的话才是。” 贺修琪这次倒是没那么抵抗了,不过还是有些不确定,“万一……万一外祖他们讨厌修琪呢?” 傅轻语一把将贺修琪抱在了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我们修琪这样聪明能干,外祖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讨厌?你只需要嘴巴甜一些,与他们亲近一些,你外祖啊便恨不能巴心巴肝地对你。” “届时是外祖的生日宴,你只需要……” 这说的倒是实话,对于玉桑宁的孩子,无论萧家和单家自然都不会薄待。 说不准还会为修琪请名医治疗。 闻言,贺修琪这才颔首应承下来。 玉桑宁不知贺子冠同傅轻语两人这些天一直忙活着要给贺修琪洗脑的事情。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那日乱葬岗分别,已到了约定的期限。 玉桑宁起了个大早在竹影轩早早地候着,就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 哪里知道这一等就是从天亮等到了天黑,竹影轩都准备打烊了,也不曾见到霍钊的影子。 玉桑宁心中有些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白苏不免抱怨起霍钊不讲信用。 玉桑宁却只道:“今日不来,明日接着去候着便是。” 其一,玉桑宁对霍钊此人的为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其二,那女子对霍钊一定有着非凡的意义。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只是玉桑宁的猜测,那么见到羽娘的那一刻,她便确信了自己的所有猜测。 羽娘对于霍钊来说一定尤为重要! 这也是前世傅轻语的父亲步步高升的缘由。 霍钊前世肯为了羽娘,为傅轻语的父亲亲手打造青云梯助其平步青云。 那么这一世玉桑宁不信他会放弃和自己的合作。 或许,只是什么事情耽搁住了。 翌日,玉桑宁又去了竹影轩,还是那个包房,她便在里头静静地候着。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转眼又到了午膳的时候。 竹影轩里头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即便如此,玉桑宁依旧没有等到霍钊。 饶是再如何好脾气,一连被放了两天鸽子,玉桑宁心中也不免来了几分气。 心道他霍钊原来竟是这样愚的人。 亏她还将羽娘保护得那样好。 亏她还以为霍钊品德如何高尚。 都是假的! 玉桑宁起身就欲离开。 恰巧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安远。 玉桑宁不欲多言,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要错身经过。 安远却伸出手来,挡住了玉桑宁的去路。 玉桑宁怒目而视,“你这是做什么?” 安远不卑不亢道:“还请世子妃赎罪,属下多有冒犯。不过也是奉了我家主子的命令,烦请世子妃再等上一等。” 玉桑宁有些恼怒于霍钊的态度,仿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她道:“若是今日我执意离开呢。” 安远垂下头,语气却十分坚定,“那就请恕属下冒犯了。主子说了,要世子妃稍等片刻。” 玉桑宁道:“你家主子去了哪里?可知晓我从昨日等到了今日?” 安远解释道:“主子并非刻意要放世子妃的鸽子,实在是皇命难违。” 第127章 不知所踪 玉桑宁闻言,放缓了语气,“你家主子被召进宫了?” 安远颔首,补充道:“主子一大早便被召进宫中商榷东林王遗物一案的事宜。想着与您的约定大抵无法按时赴约,这才让属下来见世子妃。” “我家主子烦请世子妃再等一等,他出宫之后便会快马加鞭地朝这里赶来。” 想来是为着三福的事情。 玉桑宁倒是坐了回去。 毕竟,如若事关东林王,这件事多半都会草草结束。 霍钊既然这样早便奉旨入宫,想来也快赶过来了。 况且自己现下已经明白了霍钊的态度,为了这样一位强有力的盟友,多等上一等也无妨。 果不其然,大抵戌时的时候,霍钊便姗姗来迟了。 霍钊进来的时候,顶着一身的霜雪,顾虑着自己身上的寒气,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近玉桑宁,而是将大氅递给了安远。 安远捧着大氅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玉桑宁同霍钊两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阵子,霍钊感觉到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了,这才朝着玉桑宁靠近。 玉桑宁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知道此事定然如自己猜测那般不了了之了。 “抱歉,久等了。”霍钊开口,难掩语气中的烦躁。 玉桑宁道:“霍大人可知道我在此处等了你多久?哪里是一句抱歉就能抵消的?” 霍钊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玉桑宁,“那么世子妃,你想如何?” 玉桑宁一字一顿道:“和我合作。” “那日在引灵山上,我已经同你讲得一清二楚。我所求不过是同霍大人合作罢了。” “和我合作,你一定不会吃亏,你所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我说到做到。” 玉桑宁脸上洋溢着笃定和自信,明媚过冬日的暖阳。 看得霍钊一怔。 霍怔回过神来便失笑着摇了摇头,“世子妃未免口气也太大了些。霍某所图,只怕世子妃给不起。” 玉桑宁认真道:“霍大人但说无妨。” 霍钊轻笑,薄唇轻启,“我要——单家军” 霍钊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含着侵略性和势在必得的自信。 玉桑宁的笑容有些僵住了。 她从未想过,霍钊竟然有谋反的心思。 虽说霍钊行事很辣,又颇得圣上青睐,武功高强不说,还有勇有谋。 可毕竟,他是温成玉的义子,即便是个阉人也会有大好的前程。坐吃山空也够吃好几辈子了。 何必冒险生出这样谋逆的念头呢? 玉桑宁不置可否,只道:“我原以为,霍大人所求应当是权势。” 霍钊微微有些失神,喃喃道:“我也这样以为……” 霍钊说得小声,玉桑宁没有听清楚。 也就没有纠结于此。 玉桑宁忽而道:“霍大人,你就不怕,我将今日你所求的事情散播出去嘛?” “到了那个时候,只怕皇上便不会再信任你。若是失了帝心……” 剩下的话玉桑宁没再多言,不过一切尽在不言中。 霍钊淡然一笑,浑不在意道:“比起戳穿我,世子妃应当更想找到满红楼那个男孩吧。否则也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同霍某合作了。” 玉桑宁一噎,不得不说,霍钊很会拿捏人心。 霍钊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自己想看到的人,于是眼神落到了玉桑宁的身上。 “世子妃若是想要合作,最起码也要拿出合作的态度吧?” 玉桑宁自然知晓他是意有所指。 玉桑宁拍了拍手,外头霜刃便带着羽娘走了进来。 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羽娘显得有些拘束,不安的情绪扑面而来。 霍钊一见到羽娘,便站起身来,手腕的青筋暴起。 羽娘被霍钊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同时也被他的行为吸引了视线。 她无措地看着霍钊。 视线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模糊。 眼中已然氤氲着泪水! 玉桑宁试探性地开口道:“羽娘,你可认识霍大人?” 羽娘回过神来,擦干净了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 她看向玉桑宁,态度真诚,“记不起来这位大人是什么身份又与奴有什么关系了。只是见到这位大人便觉得眼熟,鼻头一酸,眼泪就往下面掉。” 玉桑宁注意到,羽娘说话的时候,霍钊的眼神不曾从她脸上离开过。 像是离家许久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家,半点也不舍地移开视线。 不难看出,两人之前一定有着很深的羁绊。 只是出于不知名的缘由,羽娘忘记了罢了。 不过很显然,霍钊记得一清二楚。 他那样一个处变不惊的人,竟也会露出那样紧张的神情。 霍钊握住羽娘的手腕,似乎有万千情绪,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句,“我带你回家。” 羽娘楞楞的被霍钊拉着离开。 玉桑宁却起身阻拦。 “霍大人,你这样做只怕不道德吧?” “你要寻的人,我替你寻来了。既然是合作,那你也总该满足我的要求才是。” 玉桑宁双手环胸,“现在也该霍大人展示一下你的诚意了。要将羽娘带走,可以,那么我要找的人呢?” 霍钊道:“你要寻的人,我已替你问过满红楼的主人。这楼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搜了个遍,不曾见过那位符合你要求的小男孩,只怕是……凶多吉少。”霍钊闭了闭眼睛。 “世子妃的要求,霍某只怕达不到了。” 玉桑宁面上染上几分焦急,“难不成满红楼那边就没有什么记录么?偌大一个销金窟,总该有些进出的记录吧!” 这还是第一次,玉桑宁略有失态。 霍钊诚心实意地替她去寻了,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他也不愿隐瞒,如实告知道:“满红楼只有接客的记录,至于那些孩子……”霍钊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到底还是要同玉桑宁讲明白的。 趁早死心也好,总好过抱着一丝幻想过活。 “至于那些孩子,有了今天不一定有没有明天,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去费功夫记录下来。” 还有更残忍的话,霍钊没有说,但想来以玉桑宁的领悟能力,应当是明白的。 第128章 挑明了 玉桑宁双眼失去焦距。 整个人十分空洞,眼泪无神地留下。 仿佛只剩下了一具躯壳一般。 她恨啊!恨不能将贺子冠和傅轻语拖出来千刀万剐! 再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拿去喂狗,被活活吓死那才畅快! 可即便如此……她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玉桑宁无意识地低喃,“回不回来了……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羽娘挣开了霍钊的手,取出自己绣好的方娟,仔仔细细地替玉桑宁擦拭着眼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玉桑宁抓住了羽娘的手,看向霍钊。 她这次没再同霍钊客气,而是直呼其名。 “霍钊,我的确不知你同羽娘之间的关系,羽娘大抵是伤到了脑袋这才失去了从前的所有记忆。” “不过……”玉桑宁顿了顿,“你与羽娘的长相如此相似,明眼人一眼便知你们二人关系匪浅。” “你可知,羽娘为何被唤作羽娘?” 玉桑宁看向霍钊,后者却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只死死盯着玉桑宁。 玉桑宁对此习以为常。 她自顾自道:“这名字并不是羽娘自己取的,而是她梦呓总爱呼喊‘羽儿’。” 玉桑宁摸着下巴思索,“据我所知,似乎东林皇室才被准许以羽字命名。东林王的世子便唤作燕霍羽。” 玉桑宁能够感觉到,随着自己的言语,霍钊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到最后,隐隐约约含着杀意。 他想要杀她! 同时,那个多年以前被掩埋的真相在逐渐浮出水面。 对于霍钊的身份,玉桑宁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猜想。 不过,她没有傻到宣之于口。 前世是她一叶障目,只被约束在小小的四方天地中,为了贺子冠为了贺修琪奔波,对外界的变化一概不知。 可重活一世,玉桑宁便觉察出些许端倪来。 只怕温成玉的死,和霍钊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个神秘的满红楼,自己派出去的人根本无法调查出背后之人的身份。 霍钊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约见背后的主子。 想来,也是有一番渊源的。 玉桑宁道:“霍大人何必这样看我?像是要吃人一般。” 玉桑宁的语气轻快,像是全然没察觉到霍钊毫不掩饰的杀意一般。 “今日霍大人肯来赴约,想来是忍下我这位盟友了。盟友之间,有些相同的秘密,同盟才会更加坚固不是吗?” 见霍钊不答话,玉桑宁也不恼,干脆摊牌。 “我知晓霍大人想要我的命,毕竟在你严重,死人才能够完全保守住秘密。” 想来霍钊完成身份的偷天换日这个过程一定牺牲了许多人,他也花了很久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自然不愿意冒任何的风险。 他的心中是坚定的意志。 可,玉桑宁想要找到儿子的心又何尝不坚定? “霍大人,你今日若是想要带走羽娘,便是一定要和我合作的。您低估了我想要找到那稚子的决心,也低估了我想要贺明礼父子性命的毅力!” 玉桑宁此举,无非也是想着把自己的目标告知霍钊,好让他也以此掌握自己的秘密,好让两人的关系平等。 霍钊却嘲弄地笑了,“世子妃才同我玩笑么?当初世子妃要嫁给贺子冠,那是京城里头人尽皆知的事情。原本萧单两家并不同意,可却是你执意如此。” “可以说你与贺子冠的这段金玉良缘是你自己一手促成的。京中都在传,这是假偶天成啊!” 霍钊似笑非笑道:“你不会是想说,仅仅是因为一个傅轻语,便起了杀心吧?以世子妃的手段和背景,即便是十个傅轻语又如何?” 玉桑宁叹了口气,知晓如今的局面要想让霍钊相信自己,自己就鼻祖那出诚意来。 既如此……玉桑宁便只能赌一把,赌霍钊,就是东林王世子燕霍羽! 玉桑宁娓娓道来。 “贺子冠和贺明礼父子狼子野心,贺明礼私底下养了一群私兵。想来这事若是霍大人想知道定然不难。” “贺子冠娶我,不过只是为了我母族的势力。对我,全然只有利用!我不过只是他们父子成就霸业的垫脚石罢了。” 玉桑宁自嘲一笑,“当年我嫁入西南王府,只怕也有圣上在其中推波助澜。大抵想让贺明礼父子替他看守着我,看守着单崇的女儿,让他不敢作乱!” “殊不知,圣上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增长了贺家父子的野心。他们如今想要的绝不是权势,而是圣上坐的那把龙椅!” 玉桑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家忠心耿耿,圣上百般忌惮。 对于真正有着狼子野心的人,一如贺明礼,一如霍钊,一个二个都想取他性命! 他却十分倚仗,真是愚不可及。 想来,他是真的德不配位。 玉桑宁道:“我外租和父亲二人手握兵权,即便是再如何忠心耿耿,却也还是招致圣上的怀疑猜忌还有处处打压。” “明里,他们是功臣。是圣上和先帝亲自将兵权交到他们手上的,这些年又不曾出过什么差错,自然没有理由收回兵权。” “可私底下,皇上却是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架空我外祖和父亲。多少次的敲打和明升暗降。” 玉桑宁情绪有些波动,“就连兄长不能入军营,我嫁入那样狼柴虎豹的家庭,也都是皇上的授意。” “你让我如何不怨?” 玉桑宁说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羽娘在侧难免动容,用帕子偷偷拭泪。 可霍钊却是不为所动,只以探究的目光看向玉桑宁。 他要知道玉桑宁所说是真是假。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 哪里会因为玉桑宁的三言两语便随意轻信? 如若真是那般,只怕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玉桑宁对于霍钊的这种不信任虽然有些无力,但也十分理解。 不过,既然霍钊现在不信任自己,他们的联盟就不算牢固。 自然玉桑宁也不会随意交出自己的底牌。 她道:“过几日是我母亲的寿宴,那时霍大人便能知晓我的决心。” 第129章 说出秘密 “不过,霍大人今日是带不走羽娘了。” 玉桑宁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般。 但到底还是隐含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霍钊并不恼怒,毕竟,看方才羽娘和玉桑宁之间的互动便知晓,羽娘很信任她。 足以见得玉桑宁待羽娘也是真心实意的。 玉桑宁开口,带着些鼻音,“若是霍大人想要单家军,想要带走羽娘。那么不论是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好,上天入地的去寻也罢,我一定要见到那个孩子,才会心甘情愿奉上霍大人想要的一切。” 玉桑宁目光如炬,眼神坚定。 霍钊被深深触动。 玉桑宁从头到尾所求不过也只是那个孩子罢了,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交易一定是不平等的。 那可是单家军! 玉桑宁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在她眼中,那孩子大抵和单家军有着一样的分量。 霍钊忽而起了疑心,“听云曾和我提及,你要寻的那位稚子,是远房的一位亲戚,霍某私以为,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玉桑宁抬眸,便见霍钊满脸的不信任。 也是,哪有因为远房亲戚孩子丢了便如此巴心巴肠帮着去寻找的,再者说,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心知瞒不过霍钊,玉桑宁也不愿欺骗。 毕竟,盟友之间需要的是绝对的信任。 她不曾告知家人,是不想让家人跟着忧心。 可告诉霍钊却并不妨事。 玉桑宁自嘲似的笑了笑,“霍大人心中所想不错,那孩子就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怜天下父母心……”玉桑宁抬眸,眼底泛着猩红,“这样说,霍大人可能理解我为何如此偏执了?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接受这样生死未卜的局面。” “生,我要见到人;死……”玉桑宁哽咽了,“便是死,我也要见到尸体!” 饶是霍钊再如何处变不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冲击得有些头晕。 “那,贺子冠……” 玉桑宁知晓霍钊想问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孩子的生父并不是贺子冠,而是贺子冠设计让我与他人生下的孩子。” 玉桑宁惨笑,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贺子冠同傅轻语便已经有了首尾,又是珠胎暗结。贺子冠想要给孩子一个名分,可新婚不久,加之当时同我佳偶天成的美名在外,当然不可能纳妾进府。”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玉桑宁不曾提及,那时候的傅轻语心高气傲,哪里肯只做一个西南王世子的妾室? 不过是借着贺子冠作青云梯好往上爬罢了。 “所以,他们便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你的孩子被丢去了满红楼如今生死未卜,他们的孽种在世子府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和你的精心照料?”霍钊一向不爱掺和人家的家事,今日却也是为贺子冠二人的无耻之尤开了眼界。 玉桑宁点头承认。 霍钊不免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玉桑宁苦笑道:“这重要嘛?” 霍钊嘴巴一张一合大抵是想说些什么,却并没能说出口。 确实,什么时候知道的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玉桑宁该有多么崩溃呢? 自己悉心照料五年之久的孩子竟不是自己所出,更可恶的是,自己善待了他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却不曾被他人善待。 寻了这么久不依旧是下落全无么? 甚至,玉桑宁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不曾告知家中父母。 玉桑宁不知霍钊心中如何百转千回,只道:“说出来我心中便舒坦许多了。我言尽于此,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霍大人想再考虑便仔细考虑吧。” 说罢,玉桑宁去拉羽娘的手,准备带着她离开这里。 羽娘将所有的故事从头听到尾,自然明白了眼前的局面。 这女子如此千方百计地寻自己来,是为了同男子合作。 那男子一定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应当是知晓自己的身份。 羽娘自失去记忆之后就这样浑浑噩噩生活了好多年,她不是不想恢复记忆,不是不想待在熟悉的人身边。 可,同为女子,很能感同身受玉桑宁的无奈与绝望。 所以羽娘并没有多言,反而是紧紧握住了玉桑宁的手,试图用这种方式给玉桑宁慰藉。 霍钊却在此时开口。 “不必再考虑了,这个忙,霍某定然帮到底。那孩子一定会被平安无虞地找到。毕竟,奸夫淫妇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天自当垂怜你们母子。” 玉桑宁苦笑,“但愿如此。” “那便先谢过霍大人了。” 霍钊摇头,“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世子妃何必如此客气。” 玉桑宁道:“总归是要谢谢的,那孩子于我而言是很不一样的存在。” 两人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毕竟,在孩子被找到以前,说再多不过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玉桑宁便谈论起了贺明礼父子私底下的一些勾当。 有些是自己重活一世梳理出来的,还有一些是父亲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回来的。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贺明礼父子私底下竟然有这样多的小动作。 “贺明礼在自己的藩地豢养私兵,私吞了许多这些年朝廷发下去的补助和粮草。” “并且在沉舟不断笼络百姓蛊惑人心。” “最重要的是,贺明礼同西楚的皇子私交甚密。” 霍钊闻言有些不淡定了,确认道:“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玉桑宁颔首,“自然。” 起初,玉桑宁谈论的那些贺明礼父子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都十分骇人,哪一条不够他们诛九族的? 霍钊的脸上却从未有过什么多余的表情,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也是,他本就不是诚心诚意效忠那位任人唯亲的皇帝,自然也不会管是否有人觊觎皇位。 就算皇帝最后被夺权,王朝被颠覆,那不也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么? 可在听到西楚二字的时候,霍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130章 夜探世子府 玉桑宁于是更加确定,霍钊同东林王一家的关系匪浅。 两人就这样初步达成了同盟。 玉桑宁道:“我会让父亲注意贺明礼那边的一举一动,一定事无巨细地告知霍大人,也好让大人提前有所预防。” 霍钊点头,语气难得客气不少。 “既如此,那便辛苦世子妃了。” 玉桑宁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那样狠辣的角色,顾及着他们二人的联盟,说话都温和了不少。 只是不难看出,霍钊也有些不大习惯,语气都有些僵硬。 也算是难得看到霍钊如此窘迫的一面。 玉桑宁笑了笑,便敛色说起了正事。 “之后若是有什么消息往来,便由霜刃,还有霍大人麾下的安远来传递消息吧。” “外头风声紧,我们还是先不要见面了。” 霍钊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怎么?世子妃这时候打算提上裤子便不认人?我这前脚刚答应和你合作,后脚世子妃便弃我如敝屣?” 想来,是能解决的事情现下都解决了,不该解决的也不成问题了,霍钊又恢复了那副浑不懔的样子。 玉桑宁先是一怔,随即失笑着摇头。 两世为人,除却被贺子冠和傅轻语二人设计,与那不知身份背景的男人一夜合欢。 玉桑宁并不曾做过什么逾越男女大防的事情。 对于霍钊略显轻佻的言语,玉桑宁并不理会。 只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如今贺子冠的书信不日之前便送达了沉州,想来玉念影和贺明礼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便立即动身,进京来找圣上打感情牌。要么便只能即刻谋反。” 不过,玉桑宁私以为,即刻谋反的概率并不算大。 贺明礼已经筹谋了这样久,可因为银子的问题尚且不算万无一失。 他如何舍得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显然,霍钊同玉桑宁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道:“只怕现在西南王夫妇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玉桑宁道:“既如此,就看皇上那边如何抉择了。想来霍大人自有办法。” 霍钊不置可否,只道:“宫里面的事情,我自会打点。你无须忧心。” “只一点,世子妃需要谨记自己的诺言。待到霍某需要的时候,将单家军借我一用。” 虽说玉桑宁是单家早就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但霍钊相信,玉桑宁有这个能力说服单崇借兵。 她可以做这个主。 玉桑宁盯着贺子冠看了许久,心中百转千回。 如若她的猜测没有出错,霍钊果真就是东林王世子燕霍羽的话,那么他讨要单家军为的就是要取贺明礼的项上人头了。 既如此,他们便有着一样的目标。 至于父亲那边,如若他知晓东林王一脉尚且还有血脉存在于这世间,只怕也恨不能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地对待。 加之父亲一直都想找机会为东林王报仇,自然不会反对霍钊的举动。 即便霍钊事后还要利用单家军去争夺那个位置,玉桑宁大抵也只有支持这条路。 毕竟,皇帝和贺明礼,他们之间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对单家对萧家颇为忌惮。 只怕连根拔起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单萧两家要想拼出一条活路,只有把宝压在霍钊的身上。 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呢? 玉桑宁暗自叹了口气。 倒不是她不惜用全族人的性命去赌。 而是形势所迫。 现下的局面对于萧单两家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死局。 若是不博便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想清楚了这一层,玉桑宁对于能够和霍钊达成同盟只觉十分庆幸。 心里有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了。 时候也已经不早了,该谈的条件也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现下只需要看两人如何去做了。 两人就此就要分道扬镳,临走的时候霍钊深深地看了羽娘一眼。 玉桑宁看得出来霍钊是极力压制住自己想要带走羽娘的冲动。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请务必照顾好……羽娘。” 玉桑宁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 玉桑宁派人将羽娘送回了表哥那处。 羽娘倒也十分配合,并未多说一字就跟着那人离开了。 玉桑宁盯着羽娘的背影瞧了许久,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这才回过神来。 玉桑宁回到了世子府,她染病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这几日不仅是贺子冠了,就连外头那些递帖子的宗妇都少了许多。 这正中玉桑宁的下怀。 恰好,她就能空出许多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玉桑宁招来霜刃,确认书信是否已经送达。 霜刃抱拳,“幸不辱命。” 玉桑宁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日你四处奔波实在是辛苦,便好好休息休息吧。” 霜刃原本不肯,说这都是自己分内的事情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 不过却在玉桑宁的强烈要求下,下去休息了。 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着母亲的寿宴到来了。 玉桑宁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玉桑宁便觉着一阵困意袭来,来势汹汹大抵是想把前几日缺的休息时间都补回来。 玉桑宁于是唤人去准备热水,打算沐浴更衣完毕便早些入睡。 刚沐浴完,玉桑宁正在屋内穿衣。 白苏道:“这两日您在竹影轩等霍大人,回来的时候总手脚冰凉。今日入寝之前不若还是喝一碗姜汤吧?” 玉桑宁想着,倒的确如此。 左右也不差一碗姜汤的时间,这几日正是关键的时候,若是病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玉桑宁便让白苏去煮姜汤。 忽而,窗外传来了动静。 玉桑宁拧眉,心道自己不是让霜刃去休息了么? 或许,是表哥或者霍钊那边有什么突发情况? 如今霜月去了侯府送信,白苏适才刚刚出去给自己拿姜茶。 屋子里只剩下玉桑宁一人。 于是玉桑宁只能选择披上大氅,自己打开窗户。 一个人影带着霜雪利索地翻了进来。 玉桑宁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霜刃,竟是霍钊! 玉桑宁心头一惊,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平衡。 偏偏好巧不巧踩到了自己的大氅。 第131章 还活着! 还没来得及反应,玉桑宁便觉得胸前一凉。 大氅顺势掉落在地上,玉桑宁身上只披着一层轻盈的薄纱,玉白的肌肤在烛光下极其惹眼,行止之间,身姿若隐若现。 寒风一吹,玉桑宁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回过神来,霍钊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前胸,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玉桑宁胸前有一个十分刺眼的红色印记!霍钊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个怎么也寻不到踪迹的女子,身上也有一个这样的红色印记。 午夜梦回的时候,霍钊总会想起那天。 女子的脸上被一层白纱给盖住了,怎么也瞧不真切。 只记得她胸前有一个鲜红的印记,那样刺眼。 光是看着便仿佛能感觉到那印记是鲜活的。 所以,霍钊印象深刻。 见霍钊如此不加掩饰地盯着自己的胸脯,玉桑宁一窒,当即有些羞恼看向他。 在玉桑宁有下一步动作之前,霍钊率先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有些急切。 “六年前的三月初九,你可曾去过城郊?” 大抵是一时心急,竟也忘记了男女大防。 玉桑宁簇起好看的眉头,深感冒犯。 她将霍钊的手甩开,因为他握得太过用力,甚至手腕出现了一圈红印子。 玉桑宁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大氅,抖掉上面遗落的灰尘,披在了自己身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同时又不忘忌惮地看向霍钊,好像在防备什么一般。 霍钊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只关心自己问出的那个答案。 玉桑宁以为是和孩子有关,思索片刻便如实答道:“那是我与贺子冠成亲的日子。” 后面还有半截话,玉桑宁没有说出口。 那天也是她受辱的日子。 新婚之夜,大喜的日子,自己的新郎和外面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不但设计让她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致使她失了清白,甚至还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怀胎生下的孩子送去那样的地方,真是畜生啊!! 于玉桑宁而言,那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难以言明的噩梦。 霍钊对这个答案好似并不算满意,他又道:“你说你要找那孩子,不是你与贺子冠亲生的孩子。那么,孩子的父亲是谁?” 提及这个问题,玉桑宁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大自然。 她并不想再回忆那天的事,也无意让霍钊知道太多,连带着语气也是十分不客气。 “霍大人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过无礼了嘛?” 这无异于往人的伤口上撒盐。 “霍大人,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唐突,并且你也说不出这和寻找孩子有什么关系。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也烦请霍大人从今往后不要再提如此僭越的问题了。我们是盟友不错,可这也并不代表你可以行事如此鲁莽。” 玉桑宁说得丝毫不留情面,可霍钊却在知晓玉桑宁身份的那一刻便对她有了异样的情愫。 是以,并未介意她的敌意。 玉桑宁却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道:“我和暗卫之间的暗号你是如何知晓的?” 毕竟,敲窗户的次数与发出的声音是她和暗卫约定好的事情。 霍钊却用了这个法子。 “许是问得有些急了,霜刃便告诉我了。” 玉桑宁半点也不信,肯定是这人又用了什么法子逼霜刃说的。 玉桑宁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霍钊静静地看着她,想通了这一切,只觉得世界都敞亮了起来,对待玉桑宁的心态更是不同,多了从前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温柔与耐心 “若我跟你说已经有了孩子的消息,只是还不确定呢?” 玉桑宁猛地看向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轻声问道:“你说,有孩子的消息了?” 霍钊点点头,看着她有些失神的眼睛,心中泛起丝丝疼痛。 玉桑宁指尖不住轻颤,她勉力弯起嘴角,定定地看着霍钊:“他还活着,是吧?” 霍钊点点头,玉桑宁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她将自己的脸埋进手心里,瘦弱的肩头不住抖动。 压抑多年的情绪在此刻坍塌,霍钊一下僵在原地,本想拍拍她的肩,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 玉桑宁哭了好一会才收回自己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丢人,在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面前哭成这样。 见她没再哭了,霍钊长出一口气,手心都是汗。 傍晚的时候他就去满红楼找了素玉,素玉原本是温成玉的人,知道的东西挺多,不过后来被他收买了。 原本就问过一次,但素玉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出来,这次又被找上门,费了霍钊好大一番功夫才从她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 素玉上次不敢和霍钊说出实情,也实在是事出有因。 毕竟,此事牵扯到西南王和县主,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可哪里知道,霍钊竟以自己的弟弟性命作为要挟! 她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为了他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于是她只思索片刻便娓娓道来。 “当初贺子冠醉酒之后言明,县主的孩子是……” 素玉顿了顿,瞥了霍钊一眼。 见对方还在等待自己的下文,到底还是心一狠说了出来。 “那孩子是县主和乞丐生的。” 说完这句话,素玉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了许多。 不止地打着寒颤。 她小心翼翼地撇了霍钊一眼。 只见对方脸色铁青,缄口不言。 “他还说了什么?” 霍钊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般。 素玉叹了口气,“世子说,这孩子就是个孽障是彻头彻尾的贱种,根本没有资格养在王府里面,这才送到了满红楼里面来。” 更重要的是,当时贺子冠便说得很明白。 自此以后,这孩子是死是活与王府没有半点干系。 素玉当时也觉得心头一惊,犹记得接过那孩子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奄奄一息的模样仿若下一秒就要断气。 可素玉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可怜,而且是玉桑宁所生,所以就偷偷养着,想着这是县主的孩子,说不定日后能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第132章 想到了归隐 素玉越说心越虚,手帕绞来绞去,整个人在一旁坐立难安。 “再后来,那孩子就病了,我们这也没个会医术的,我怕传染人,又怕孩子哭闹被人发现,就将他放在东院里。” 霍钊凌厉的眼光扫来,素玉手一颤,忙解释道:“孩子早产体弱,能用的方法我都用了,能吃的药也吃了,我根本不敢把他抱到外面去治病啊!” “王府那边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生怕我会昧下这孩子来,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抱出去啊!” 素玉觑着霍钊的脸色,见没这么吓人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道:“第二天我带着药去,想着能救一把是一把,可是这孩子……竟不见了。” “什么日子不见的?”霍钊问她。 “约莫是十一月上旬,具体的也记不清了。” 听见这个答案,霍钊的心快速跳起来。 若是没猜错的话,那就是自己送单怀风出去的日子,那这个孩子,不就是朗清吗?! 兜兜转转,要找的人竟然近在咫尺! 霍钊蓦地起身,转头看向素玉,威胁道:“此事绝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否则你那弟弟……” 素玉忙不迭点头,谄笑着送走这尊大佛。 离开满红楼后,霍钊又偷偷采了朗清的一点血,当二人的血融合时,他才敢确认,朗清……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霍钊心中一阵后怕。 若非他觉得心神不宁,非要逼着霜刃说出与玉桑宁的暗号要亲自来见她,又怎会意外看见玉桑宁胸口的胎记? 霍钊长出一口气,背着血海深仇二十多年,原以为自始至终都会孤家寡人一个。 没想到老天开眼,不仅让他找到了亲姐,还找到了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那一日的邂逅,竟给他留下这么大一个惊喜。 想到朗清可爱的小脸,他看向玉桑宁的眼神越发柔和。 若是能确定玉桑宁和朗清的关系,那岂不是…… “怎么不说话了,你看着我做什么?” 玉桑宁眉间微蹙,她拢了拢大氅,想起方才那人色狼一样直勾勾的眼神,又不满地转过身去。 “夜已深,霍大人既然没有准确的消息,就请回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霍钊勾起嘴角,转过身将风吹开的窗合上,整个人靠在窗边,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你不再问问其他事?” 玉桑宁有些恼了,这人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的,赶也赶不走,还老是戳她心窝子,便出口呛道:“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说些无用的话,实在是不敢劳烦霍大人大驾。” 柔和的烛光落在她侧脸上,为镀了一层温柔的边,玉桑宁转头看了他一眼,想到霍钊大半夜在屋顶上躲躲藏藏跳来跳去,她心中又有些想笑。 玉桑宁朝着窗子微抬下巴,眼中带着几分狡黠。 “原路返回吧,你……” 霍钊一手按着窗,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却不自觉温柔了许多,“找孩子的事不算重要,那什么算重要?” 他慢慢靠近玉桑宁,低头看着她,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她全部覆盖。 他问:“找到孩子的亲生父亲吗?” 霍钊的压迫感太强,玉桑宁不由得后退一步。 她抬头直视霍钊,想起那日的屈辱和上辈子的遭遇,心中的怒火被一点点勾起。 她是被害的,孩子是无辜的,就连那日的乞丐……他或许也是无辜的! 玉桑宁冷声回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霍大人真是得了闲,要在这里揭人伤疤?” 霍钊心中一惊,玉桑宁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有伤害。 “我并无此意。” “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玉桑宁迅速说道。 “好好好,我们不去找那个人。” 霍钊倒了杯茶水给她,低声道:“是我言辞不当,给世子妃赔罪了。” 玉桑宁接过茶,疑惑地看他一眼。 这个铁脸今天怎么回事,竟还能低声下气给她道歉? 霍钊见她脸色好转,正想说话,玉桑宁又皱起秀气的眉头,指责他:“霍大人还是别多管闲事好,只需做好我交代过的事。” “其余的无须你管。” 说罢将杯子放回霍钊手里,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 玉桑宁收回手,指尖缩在袖子里摸索几下,心里嘀咕着,这人的手如此粗糙。 霍钊收紧茶杯,被骂了也觉得心里高兴,还通体舒畅,想再逗两句,又怕真把人给惹恼了,到时候见一面都难。 还得慢慢来。 反正他们已经站在了统一战线,为的都是杀死西南王,今后风雨同舟,有的是携手同行的路。 “你以后也小心些,朝中大臣身上带着伤,难保不会被人怀疑。” 玉桑宁缓和了语气,想着自己刚才说话是有点冲了,毕竟霍钊是朝中重臣,身边有的是人对他阿谀奉承。 “伤?”霍钊回过神来,“哪里有伤?” 玉桑宁隔空指了指他的手指,“那呢,这么大的一口子,还有你另一只手,一看就不是意外弄的。” 霍钊举起手仔细看了看,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自己跟人对招时留下的。 “小伤,无事。” 玉桑宁撇撇嘴,走到柜前翻出金疮药丢给他。 霍钊伸手接住,轻笑一声,“多谢。” 玉桑宁努努嘴,“也不知道自己去找药,你府里这么多人都干什么去了。” 霍钊没解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了去了,这些年刀尖舔血他从不在意。 只是不知道……被人在意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好。 想到在坠星川的院子,这么多年,霍钊头一次生出了除了复仇之外的想法。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或许还不会很老。还能有走遍山河的能力,到那时,他一定要带着相爱之人,再回到坠星川去。 玉桑宁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不过眼圈还有些发红。 “记得敷敷眼睛。”霍钊有些心疼。 “霍大人还有事吗?”玉桑宁抬起手碰了碰眼睛,还好,不是很肿。 “是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