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天气冷了,你可千万要注意身体,我等下送些厚锦过去,都是最新鲜的款式,你挑花样喜欢的,做件斗篷吧?”
家宴过后,陈元北送着燕望欢回院,他心里畅快,眉宇间一片神采飞扬,更显出几分少年朝气。
他心情极好。
落向燕望欢的眼眸当中,带着酒气熏染过的活络晕光。
衬着唇角那一抹笑。
让一旁路过的婢女都看的羞红了一张脸。
不过陈元北还未等到燕望欢的回应,倒是现有另一道嗓音响起。
“元北,望欢。”
陈元北回头望去,不由有些惊讶。
“二哥?你怎也过来了?不去见一见爹,或陪二嫂说说话?”
家宴都已结束。
按理来说。
陈清朗该有不少事要忙。
但他竟又跟着燕望欢和陈元北而来。
“不急。”陈清朗笑着摆摆手,“爹还有些事要处理,至于她哪里,也不忙着回去。”
他对白芷甚至连一声称呼都略去,仿若全不在意般。
但陈元北也早已习以为常,微微颔首,邀请道:
“若不然,我们一同到三哥哪里坐一会儿?不过三哥难得出来一次,也不知回去是否要休息上一会儿?”
“那就到我那里去坐一坐吧。”
燕望欢接了话,道:
“若是二哥无事的话,可我同我和四哥一起,过去喝杯茶,聊上一会儿?”
“若望欢不嫌,自然是好。”
陈清朗欣然应允。
他们一并回了燕望欢的院落。
她吩咐婢女去准备了茶,亲自倒了三杯,送到了陈清朗和陈元北的面前。
陈清朗眼眸一扫,见过燕望欢伤痕遍布的手掌,他微皱了眉,思索了一番后,道:
“望欢手掌上的伤痕倒是不少,可问大夫要了祛疤的药膏?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点冷都受不得,我们家望欢却吃
了这些苦头...”
他叹息一声。
似颇有些伤感一般。
陈元北正要喝茶的动作一顿,杯口悬停在了唇边,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蠢笨。
和燕望欢相处了这些时日。
他竟忽视了这些。
若早想起了,不就能先一步送她祛除疤痕的药膏了?
“有些伤痕的年头太长,已是是什么神丹妙药,都祛不掉了,况且留着也算是一份警醒。”燕望欢也不在意被窥得了伤痕,只抿了口茶水,淡淡道:“我并非太过在意皮相之人,一些伤痕而已,无伤大雅的。”
“警醒?”陈清朗眸底有幽光一闪而过,指尖点动着桌面,他沉声问:“看来这伤,还存着些故事?”
燕望欢并未回话。
只端起了茶壶,为缺了些茶的杯盏,重新倒满了水。
陈元北察觉到了些许古怪,目光在燕望欢和陈清朗指尖流连一番,忍不住道:
“这说起故事来,自然是有的,我和望欢第一次见面,可都是至今想起,还有趣的很呢。”
他有心想把话题推走。
然而陈清朗却不愿顺着他的意,仍牢牢盯着燕望欢,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望欢之后也是要嫁给三皇子殿下的,身为三皇子妃,身边少不了眼睛盯着,到时候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有些事为防作怪,还需先做筹备才行。”
乍一听,陈清朗口里句句都是关怀之辞。
但不过是打着关怀的名头,想要从燕望欢身上,试探出更多的情报罢了。
他对她的真实身份,可谓好奇的紧。
陈清朗心思深沉,思虑甚多,心里面利弊都摆的清楚明白,对待这个忽然出现,又被许给了况铮的妹妹,只算着她可能带给陈家的危难和麻烦。
定不会如陈元北陈夫人一般,轻易就认可了燕望欢为一家人
“二哥说的有理。”燕望欢低
眉顺眼,似极为恭顺一般,“望欢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过这印在身上的东西,并非我能左右,因此就算是知晓轻重,也是抹掉不得了。”
“世间之事,的确不是人力能去胜得。”
不知想起了何事,陈清朗眼神一暗,敲击着桌面的指尖也顿了一顿。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
转而道:
“望欢之前,一直生活在何处?”
“不过是南方的一个无名村落罢了。”
“二哥...”
陈元北几次想要打断他们的对话,都被陈清朗用眼神阻住。
他已然察觉出陈清朗的意图。
也名表他的疑惑和担忧。
但陈元北纵使心里颇有些焦急,却又没办法直言解释。
只能看着陈清朗再次开口道:
“看望欢的言谈,应读过不少的书,棋下的也不错,礼数更是周全得体,所学所会可是相当不少。”
他先赞叹了一声。
然后话锋一转。
陈清朗忽又问道:
“难道那小村落当中,还有通晓这些本事之人,来教导望欢?”
“自然没有。”
燕望欢应的坦荡直白。
甚至连陈清朗预想当中的惊慌失措,都未曾出现。
她只回了问题,却连一句解释都没给出去,含着笑意的眸光直视着陈清朗,似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追问。
许是燕望欢太过惬意。
一副全然不畏被盘问下去的架势,
陈清朗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难缠的女子。
才算是初次见面。
然短短几句交锋试探之间。
燕望欢全然通透了他的心思不说,竟还半点怯都不露,甚至隐隐间,占据了双方间上风。
陈清朗不由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她怎瞧着,都不过是个单薄娇弱的女子罢了。
为何会有这番本事?
他甚至怀疑,燕望欢对他的询问,早就已经有了应对的准备,就摆好了圈套,等着他
自己主动钻进去。
但即使陈清朗知晓了如此,却还是得要顺着燕望欢的心意,继续问下去。
“那望欢为何,会懂得这些?”
“二哥!”
陈元北终于听不下去,道:
“你这才回来,不去忙你那些事,反倒来这里跟我们耗什么空闲?不如快些去爹那里瞧一眼,或者陪娘说说话,留我们在这下棋就好。”
逐客令被摆明了放在桌上。
叫陈清朗颇有几分无奈。
和他最亲近的兄弟,此时竟完完全全站在了燕望欢身边,为她打抱不平,全然一副彻底信服了她的模样。
但也不怪陈元北。
就连陈慕白,也对燕望欢另眼相待。
陈清朗叹息一声,也不理会陈元北的维护,再次追问:
“那不知二哥这个当兄长的,可否关怀一句,望欢的这些本事,都是从何处所学得?”
“自然。”
燕望欢含笑颔首,一一解释道:
“我生性愚笨,大部分所学所感,都是耗着时间,慢慢自学而来,却也不过些皮毛功夫。至于棋艺,也本为浅薄的很,不过跟着三皇子精习了一段时日,所以才略有长进。”
陈清朗皱起眉。
对燕望欢这一番解释,并不算多满意。
“那也就是说,望欢和三皇子许久之前,就已经相识?”
“是。”
燕望欢点点头,自若道:
“且因缘际会间,有一段时日的相处。”
“那还真是...有够巧合的了。”
陈清朗心下无奈更重。
有了这一句。
燕望欢所学所懂的所有,都可以算为况铮的身上去,二人又是即将成婚的夫妻,难道他还能去向况铮求证不成?
陈清朗刻意前来拜访的这一遭,不仅没能得到什么准确的情报,反而越发感到了燕望欢的深不可测。
但同样的。
也更让他好奇,燕望欢真正的身份。
“二哥
,时辰不早了。”
陈元北再次催促。
他面上笑意已尽数收敛。
已对陈清朗这番咄咄逼人的询问,颇有些不虞。
陈清朗感间他的态度,不由暗自摇头。
分明是自家兄弟。
才几个月没见,已经完全投向了燕望欢,对她的维护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怕是他再问下去,第一个翻脸的,就要是陈元北。
“我这就走。”
陈清朗没能套到燕望欢的话,又被陈元北连番驱赶,此时也不好再留,只能站起身,道:
“今日要事颇多,也未和你们多聊几句,等过上两天,再寻个机会,同元北望欢你们好生畅谈一番。”
“自然。”
燕望欢起身相送。
直到陈清朗的背影彻底消失,她唇角的弧度也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陈元北,眉头紧皱,露出一副忧心的神情,道:
“望欢,二哥他素来如此,我替他同你赔不是,你千万莫要生气。”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燕望欢并不在意。
在她看来,陈清朗有所防备才是正常。
毕竟谁家忽然来了个妹妹,本就来历不明,又被许给了三皇子为妻,都要多出几分防备。
陈清朗所表现出的,已经足够客气和委婉了。
只不过...
燕望欢重新回了房,将冷掉的茶水泼掉,重新换上一杯热茶,送到陈元北面前的,问:
“二哥平日,很忙吗?”
“是。”陈元北见她真不在意,才算松了口气,道:“二哥受器重,交友也广泛,平日里经常需些应酬之类的繁杂事,有些时候晚上都不宿在府里面的。”
“夜不归宿?”
燕望欢似察觉到了什么,眸底荡过一抹思索,她轻笑一声,再次询问道:
“看二哥和二嫂间,倒是颇有些生疏,难道这桩被皇上亲赐下来的婚事,并不得二哥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