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说的没错,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陈元北瞧着檀木盒子,顺手为燕望欢拂掉肩头的落叶,未曾注意到陈清朗骤变的神情,他道:
“不过,若是二哥送的礼轻了,我可会帮你教训他的。”
不过一瞬。
陈清朗立刻收敛了情绪,将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平复,又恢复了方才和煦从容的模样。
“放心,这次虽薄了些,之后望欢大婚,定然也会补上一份厚礼。”
他的语气不变。
仍是含着一抹浅笑。
只有燕望欢察觉到了陈清朗忽然的疏离,她眼睫微颤,收下盒子,客气道:
“那就多谢二哥了。”
“无需如此。”
他们说着话。
很快就来到了正厅。
白芷在门口处翘首以盼,一见到陈清朗,她顿时满面喜色,禁不住快步迎上了些,欣喜道:
“夫君,爹娘都已到了,膳食也已经备好,快些来用吧!”
她满面亲热。
眼里流出的爱意连掩都掩藏不住。
但相较于白芷,陈清朗的反应就要平常的多,对待她希冀的目光,他只是微微颔首,用客气了不少的语气,道了句:
“辛苦夫人了。”
任谁都能听出陈清朗的冷淡。
唯独白芷,仍欢喜不已。
陈元北低咳了一声,放轻了嗓音,同燕望欢道:
“当初二嫂对二哥一见钟情,求圣上赐了婚,所以才有了他们在一起。”
燕望欢顿时了然。
常人怀有情绪无数。
唯有喜爱,却怎都难以遮掩的住。
若是陈清朗对白芷,有半点喜爱的心思,都不会如此冷淡。
“清朗!”
陈夫人见到陈清朗进门,唇角荡开欣慰的笑意,她招呼了一声,又见后方的燕望欢和陈元北,道:
“见过你妹妹了?你回来的正好,若是有空闲,带着望欢去到你同僚家里面去走一走,也认识认识其他家的姑娘,好让望欢
有个说话的伴儿。不然成日跟你四弟那个不着调的在一处,都要把望欢带坏了。”
“娘!”
陈元北被当成了反面典型,连忙叫嚷了一声。
但陈夫人哪里会理他。
她一手拽了陈清朗,另一手牵了燕望欢,眸光游动之间,尽是笑意。
陈清朗顺着陈夫人的力道,坐到了餐桌前,然而心里的惊讶却不减反增。
陈夫人竟然这般喜欢燕望欢?
不仅让她坐在身侧,甚至连上的每一样菜,都要提一句燕望欢的是否喜爱。
这整个桌上。
除了陈清朗平日常用的几钟膳食,就是燕望欢的口味。
但所有人却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架势。
就连陈勇,亦也是如此,仿佛对陈夫人的偏爱,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般。
陈清朗微皱了眉。
还没机会出言试探一番。
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
陈慕白携着一阵清风而至。
他仍着一袭白衣,面色虽依旧不如常人般红润,却也少了之前的病态,多了些活气。
“二哥。”
他话不多。
进门之后也只是向着陈清朗多招呼了句。
陈慕白素来如此。
陈家人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
“三弟。”
陈清朗也是含笑颔首,他和陈慕白虽为兄弟,却算不得多亲近。
亦或者说。
以陈慕白冷淡的性子,和谁都隔着一层距离,即使是最爱热闹的陈元北,都得不到他的好脸色。
陈慕白能愿意来,已算是难得。
陈清朗正要招呼着他落座。
就听陈慕白道:
“可彻底好了?”
他这话说的突然。
竟让陈清朗一时之间,分不出是讲给谁的。
但下一息。
燕望欢回应道:
“好多了,留下的这些痕迹,过不多长时间也能消下去。”
陈慕白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但只方才这一句关怀,就已经让陈清朗惊讶不已。
他虽和陈慕白走的不算多近
。
可毕竟也是自家兄弟。
对他的性情最了解不过。
陈慕白最为疏离冷淡,即使和陈勇陈夫人相处,也依旧是客客气气,不错半点的礼数。
他何时会主动关心起谁来了?
然而此时,陈清朗却听见他,主动问询起燕望欢。
他越发惊讶。
陈元北却习以为常地笑道:
“三哥,我把那本棋谱看完了,感觉学到了不少,晚些我去寻你,我们再下一盘棋,这次我定能赢你!”
他把话说完。
也不等陈慕白回应,陈元北扬眉看向燕望欢,又夹了一筷子糯米糖藕过去。
“望欢,晚些可有什么事?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偷偷帮一帮我。”
陈慕白睨他一眼,“我听得见。”
“听见又如何?”陈元北理直气壮,“我本身下棋就不如你,难道还不让望欢帮我了?只有望欢在一旁,我才能学的更快一些。”
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陈勇瞪过去一眼,本想训斥一番,又被陈夫人阻下。
“这不是挺好?”
陈夫人望着闹腾着的陈元北,满眼皆是慈爱,她夹起香鸡卷,送到陈勇的碗里,同时低声道:
“之前这种场合,慕白是从不会来的,和元北之间,也向来都是淡淡,难得有一同吃饭,还能聊上一会儿的时候。”
不管是陈元北还是陈慕白,他们身上的这些变化,都是因由燕望欢的缘故。
陈夫人看的出来,心里越发多了几分感慨。
陈勇沉默半晌,扫见陈夫人眼底的泪意,到底是没有开口。
听了一会儿他们的交谈,陈清朗压下心底的惊讶,只颇有些好奇地问:
“望欢会下棋?”
燕望欢将糯米藕咽下,放了筷子,道:
“不过是偶尔解闲罢了,算不得多好。”
“这可是客气话了。”陈元北见她喜欢,又夹了糯米藕送过去,口里则是道着:“三哥下棋最好,
然而望欢可是跟他不相上下,数我最差劲,不过最近也学了一些,二哥要不要跟我下一盘?”
“好啊。”
陈清朗欣然应允。
仿并未注意到身侧白芷失落的神情。
她几次都想要和陈清朗说些什么,但他却连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倒是陈元北,看出了白芷明显阴沉下的脸,连忙补救道:
“不过二哥才刚回来,还是陪陪二嫂吧,等我再跟着望欢学一学,定能赢你一次!”
“这有什么?”
陈清朗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又不是明日就又要离开了,都来得及的。”
他对白芷的客气和疏离,即使当着陈勇和陈夫人的面,也没做多少遮掩。
陈勇眉头皱的更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陈夫人却抢了先,率先开口道;
“清朗,望欢的婚期将至,最近事情不少,你也跟着上心一些,我们家就这一个女儿,自然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是。”
陈清朗应下一声,他看向燕望欢,道:
“有关望欢的婚事,我自然会多加仔细。”
四目相对。
燕望欢认出了他眼里的猜忌。
这个陈家最为聪慧的少爷,八成在知晓她进门那一天,就已经将前因后果都做了不少的猜测,对她的身份,心里估计早做了不少的推算,此时正好奇的很。
“那就多谢二哥了。”
燕望欢客气了一句,拿出帕子拭过了唇角,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筷子点上一盘胭脂鹅脯,还未来得及夹进碗里,就有小厮赶进门,低声跟着陈勇报了一句。
“你们用,不用等我了。”
陈勇立刻起身。
他一离去。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
陈元北更是明显松了口气,他悄悄凑近了燕望欢些,低声道:
“二哥都回来了,爹还是板着个脸。”
燕望欢侧过去一眼,正要回话,陈清朗竟抢先
一步问询道:
“望欢,我看你的口味,似很是清淡,可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他满面关怀之色。
听在旁人耳中,自然是对燕望欢这位妹妹的关怀。
但燕望欢心思一动,察觉到了藏在关切之外,隐隐的试探之意。
“已经恢复了,不过打小就这么用,已经习惯了。”
“你打小身子就弱,还是得好生调养着。”
陈清朗眼里的关怀之色更重,低叹一声,他道:
“可惜就要嫁去三皇子府,日后也不能常常回来,倒真是让人伤感。”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其他人也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唯独陈慕白看了陈清朗一眼,似察觉到了什么,但却并未开口。
燕望欢垂眸一笑,道:
“虽是嫁出去了,以后也会经常回来看望爹娘和兄嫂,以尽孝心。”
陈清朗唇角的笑意一敛,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似颇为欣慰一般。
他同陈夫人道:
“娘,望欢能回来,当真是好事一桩,您一直盼着妹妹平安无事,可算是如愿了。”
“是啊。”陈夫人先是满面喜色,但又想到燕望欢将要嫁人,不由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若是能早些回来,多陪一陪娘就好了。”
“即使望欢嫁人了,也还有我们陪着娘。”
于素秋这一顿家宴间,都没开过口,在场之人都知她此时被乱事压身,心里不好受,也就没主动去问些什么。
她忽然说起话来,倒是让陈夫人都是一怔。
不过很快。
陈夫人笑着道:
“女儿好,儿媳也好,有你们在,才是我的福气呢。”
听到于素秋的嗓音,站在一旁的汾月忍不住抬起头,向她看去了一眼。
妄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不过于素秋面色淡淡,正低头吃着东西,神情间瞧不出喜怒,更不知她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