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苏香见如此笃定她会没了性命,燕望欢却只是一笑,道:
“是吗?你我还真得好生看一看,六皇子该要如何杀我才行。”
她这般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倒让苏香见颇有些惊疑不定。
她实在看不懂燕望欢。
身负着足以索命的剧毒,却毫不在意般,莫不成她当真以为自己不会死吗?
还是说。
其实她另有一些保命的手段,足够让她连高高在上的六皇子,都不看在眼中?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
苏香见心里百味杂全,一时之间无数念头涌动,让她根本猜不出燕望欢的心思来。
“继续说吧。”
燕望欢面上仍没什么神情,只淡淡催促了一句:
“讲些有用的出来。”
有陈元北作为威胁在,苏香见此时已再没了挣扎反抗的心思,她将所有知晓的有关况霖年的消息,都一一告知给了燕望欢。
甚至不需她多问。
到了最后,连汾月都有些惊讶。
“她还真听话。”
燕望欢轻笑了一声,道:
“这世间诸人,最怕情痴,既有了弱点,就再难强硬起来了。”
汾月先是一怔,又似有所悟般地点了点头。
等到苏香见再没什么可说,燕望欢微微颔首,赞了一声:
“不错。”
见她真不大打算再多问。
也一副不做其他,就要直接离开的之态。
苏香见略微迟疑了下,还是出声道:
你难道不问问,我同少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吗?”
“无非就是我并非陈家人,到了这里会为带来灾祸之类的话,猜都能猜的到,何须浪费口舌。”
仿若听见什么不可置信的言论般,苏香见猛地瞪大了眼。
她分明确定。
之前同于素秋的交谈,很是谨慎小心,并没有加重一句话的音量,不存在被燕望欢偷听到的可能。
但她就是知晓。
甚至一字不差。
不仅通透了苏
香见的心思,也将她们之间的对话,看的一清二楚。
但她却不明白,燕望欢为何半点都不在意。
燕望欢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临出门前,随口道了句:
“好生歇着,千万莫要死了,仔细想想可曾都忘了些什么,莫要动了求死的心思,若不然的话,可就看不得四哥了。”
她掐住了苏香见的脉门。
几乎将她的生死,都控在了手掌当中。
苏香见虽为六皇子的死士,但却对陈元北动了心,有了恋慕,自存希冀在心头,燕望欢给了她一点重见陈元北的可能,她哪里还会舍得死?。
即使苏香见明白,这不过是燕望欢,想要他多吐出一些消息的办法。
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主动钻进这番陷阱当中。
耳畔响起苏香见绝望的悲鸣声,燕望欢踏出柴房,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于素秋。
四目相对。
她轻笑着微微颔首,招呼道:
“大嫂还未走,可是在这里等我?”
“是。”
于素秋也不隐瞒,干脆应下一声,走到燕望欢身旁,问:
“望欢可是要回房去?不知我可否跟你一起同行?”
“当然。”
燕望欢含笑应下一声。
和于素秋并肩同行。
走过半路。
燕望欢都没有主动开口。
还是于素秋有些等不下去,试探般的问:
“望欢方才,都问了苏香见些什么?”
“不过是一些闲碎话罢了。”燕望欢侧眸望她,道:“嫂子也知道,如苏香见这等被培养出来的人,是很难被撬开嘴的。”
“也是。”
于素秋微微颔首,没从燕望欢的口中试探些什么东西出来,却也在她的意料当中。
打从见面的那一次起。
她就已经看出了燕望欢的不同寻常。
分明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子,周身萦绕的气度,却比那些老谋深的臣子,还要更加稳重不凡一些。
于素秋
正斟酌着该要如何开口,就听燕望欢道:
“说起来,我很佩服大嫂,想要率领一群土匪占山为王,当真不是个容易的活计。”
“我...”
于素秋脚步一顿,眼底控制不住地生出一抹惊骇来。
强烈的恐慌感占据心头,让她的一双手,都止不住地有些发抖。
她的那些过去,藏得甚为隐秘。
整个陈家,也只有陈勇和陈夫人知晓她的那些过去。
就连陈元北他们,都也只以为于素秋不过一介没甚背景的孤女罢了。
哪里会知晓更多出来。
但此时。
于素秋却从燕望欢的口中,听到了那些她想要极力隐瞒的过去。
她心念飞转,到底是过了不少从刀口舔血的日子,很快镇定了下来,做出一副不解的神情,道:
“望欢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之前大哥带兵回京,听闻某地有一窝贼匪作乱,他带着一队人马绕路过去看了一眼,顺手清剿了干净。”
燕望欢也不理于素秋的问话,仍自顾自地道:
“不仅得了周围百姓的赞扬,还救了一个父母皆被贼匪所杀的孤女,带回到京城当中,后和大哥情投意合,结为夫妻,也就成了现今的陈家少夫人。”
于素秋的脸色,此时已经是难看至极。
燕望欢所说的这些,不正是她过往的那些经历,不仅没有半点错处,还一副早就将她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姿态。
终于耐不下去,于素秋寒声问: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可没多少人知晓,这被救下来的孤女,其实就是那伙贼匪的首领。”燕望欢自顾自将话说完,之后才笑吟吟地道:“大嫂,我同你说这些,并非有什么恶意,不过只是闲聊罢了。”
闲聊?
从燕望欢口中说出的这些,可是于素秋保藏最深的秘密。
若真被捅出去。
她不
仅不能留在陈家,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然而这等关乎性命的秘密,到了燕望欢这里,却成了轻飘飘的一句闲聊。
于素秋哪里能信?
有那么一瞬间。
甚至有杀意翻出胸口。
惹得于素秋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但很快。
她也就清醒过来。
于素秋此时就在燕望欢的身边,和她并肩而行,她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真要动起手来,胜算自然不小。
即使有汾月在一旁。
亦无可阻拦。
但于素秋望着燕望欢笑吟吟的眉眼,原本散去的骇然,此时竟渐渐转变成了畏怯。
她不敢动手。
燕望欢敢在此时说出这些,就是笃定了于素秋,没有动手的本事。
此时的她早已不再是之前无法无天的匪首。
而是陈家大少爷的妻子,也是掌家的少夫人。
身周有了牵挂,自不再无所畏惧。
于素秋眼底神情闪动,她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道:
“从苏香见那里问来的消息,我会烂在心里,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旁人。”
“这些,并无所谓。”
见她定了心,燕望欢轻笑了一声,道:
“我忽然来到陈家,还披着陈家小姐的名头,本就是个半真半假的故事,且爹和娘都知晓这些,他们并不警惕我,大嫂自然也无需这般的防备。”
燕望欢并不在意于素秋从苏香见的口中,都知晓了什么。
倒反而让她有些惊讶。
若早就满心自信,为何还要同她说出这些来?
于素秋此时满心的狐疑,投向燕望欢的视线当中,警惕更甚三分。
她越发看不透这个人。
“大嫂,你无需想太多,我不过是想为你省下几分力气罢了。”
燕望欢摆了摆手,也不在意于素秋逐渐缓下的脚步,她遥遥远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莫忘了,我终究是要离开陈家的。”
于素秋站在原
地,沉默了良久后,口里居然发出一声长叹。
真是可怜。
她在这里为了防备燕望欢,可谓殚精竭虑。
谁成料到燕望欢,早就已经知晓了她最大的秘密,并且将她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如同瞧这一幕闹剧般,看在了眼中。
对于于素秋究竟从苏香见的口中都知晓了什么,她都毫不在意。
说出这些话来,不过是为了能让于素秋省下些功夫,莫要在胡闹下去了。
她这一次,算是彻底见识到了燕望欢的本事。
才到了陈家多久,竟能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底全都调查了个干净。
于素秋虽曾为贼匪,也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声势浩大的场面。
然而她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看似孱弱的女子身上,赶到了强烈的无力感。
斗不过。
她的一言一行。
都被那双黑眸注视着。
这次的交谈,不过是一次警告罢了。
于素秋望着燕望欢离去的方向,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
济世堂。
“你们家掌柜的呢?”
“让他赶紧给我滚出来!”
门口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
惹得前来瞧病的者,都是被吓了一跳。
杜衡听到动静,钻出后堂,看到这些来闹事的人,眼睛却是一亮。
若换成从前。
见竟又有人觊觎他的店铺,杜衡指不定心中多恼。
但这一次。
却是他等了日子,终于等到的贵客!
杜衡掩了面上的喜色,做出一副恼怒的模样,他先瞥了眼身后,之后才大步走到店门口,怒道:
“我就是掌柜,你们想要做什么?”
“哎呦,还以为是个缩头王八呢,没想到该有出壳的时候啊?”
来的几人人先是哄笑一声,一贼头鼠目的男子走上前,先是斜眼打量了杜衡一番,然后提着嗓子,道:
“小掌柜,老子看上你的店了,出个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