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洗房。
百花蹲在满满一盆子的衣裳前,举起一双娇嫩的柔荑,抽泣着道:
“姐姐,你瞧我这手,都被泡的有些发红了,这日子还哪里能过下去?”
“还能如何过?”
清韵将她盆子里的衣裳分出来些,倒上冷水,又放了皂角,等着太阳将水温烤热了些,才将手伸了进去。
她对这些粗活,倒是做的相当习惯。
百花看过去几眼,趁着清韵未曾注意,又偷偷扔了几件衣服进她的盆子里。
她动作小心。
也没闹出多大的声响来。
玉雪虽瞧见了,却也未吭声,只道:
“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反正这个时辰,也没人瞧着我们。”
“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洗衣服啊。”
百花扁了嘴,心里生起了火气,她用力一踢洗衣盆,压着嗓子嚷嚷道:
“那汾月又是个相当凶悍的,她瞧我们的眼神都不善的紧,我都担心着,等她找到了机会,定是会要了我们的性命!”
“不会的。”
玉雪摇了摇头,似安慰一般道:
“我们毕竟是皇上送来的,做些粗活累活也就罢了,若是没了命...”
话音未落。
另有一道带着冷意的声响传来。
“就会有其他女子过来。”
清韵低头拧着衣裳,也不去看玉雪和百花,只道:
“我们若老老实实留在这里,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但若是真抱着其他心思不肯松手,那才是危险了。”
难得听她说这些话。
玉雪百花都是微微一怔。
但她们对视一眼,又皆瞧见了彼此眼中的嫌恶之色。
清韵自己怕了燕望欢,甘心留在这里洗衣服,她们可是不愿意。
学了一身弹琴跳舞的功夫。
哪里会愿意,败在这浣洗房里?
玉雪盯了清韵一会儿,心里面忽然闹出了个主意。
悄悄走到百花身边,她低声
道:
“百花,若是我们如此做...”
她的嗓音极低。
除了百花外,无人能听得她在说些什么。
百花的双眼越来越亮。
等到玉雪话音落下,她已是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
她什么都愿意做!
是夜。
悠悠清风迎面拂来。
隐隐之间。
还能听得低微的抽泣声。
况铮脚步一顿,问:
“有人在哭?”
“像是呢。”真阳仰头听了一会儿,搓了搓手臂,嘀咕道:“这大半夜的,还真怪渗人的。”
他只见到一片黑。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便又道;
“殿下,怕不是猫发春了吧?不如我们去瞧瞧,若有长得可爱的,便抓一只给主子玩玩如何?”
真阳已摩拳擦掌。
暗暗想着若是有模样丑的猫,就拿给锦玉,好生吓唬她一番!
况铮向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
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他颔首道:
“去看看吧。”
“哎!”
真阳走在前。
步子迈的十分轻缓。
生怕吓到了前来求偶的猫。
然他走了一会儿。
没找见猫。
倒是先看见了个人。
穿着一身水灵灵的翠色衣裳,蹲在花丛底下,瞧不清模样,只能听到抽抽搭搭的哭声。
“怎是个姑娘?”
真阳立刻就没了兴致。
比起姑娘。
还是猫更得他在意一些。
听到他的嗓音,那姑娘仿被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慢慢转过头来。
传言月下最适合观赏美人。
能更增几分曼妙之姿。
可惜。
此时无星无月。
姑娘一回头,露出被头发盖住的半张脸,倒是将真阳吓了一跳。
他定了神。
才看清一张颇为可爱的面孔。
她瞧着年岁不大,生了一张十分讨喜的鹅蛋脸,一双眼也如杏核般,眼波流转间,自是一番灵动活泼之态
。
然这张天真可爱的面庞上,此时却印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叫人看过一眼。
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殿下...”
带着颤意的嗓音流出喉头。
百花全不看真阳一眼,只径自越过了他,跪倒在了况铮面前。
“还请殿下,救救百花吧!”
“百花?怎听着和个鸟似的。”
真阳嘀咕了句。
到底也还是注意了分寸,没让百花听见。
他也觉出这事有着几分猫腻。
因此真阳回过头,环抱着双臂,一双眼紧紧盯着百花,准备不管等下她要什么,都事无巨细的报给燕望欢听。
“救?”
况铮轻笑了一声,眼见着这一娇美女子,跪在他面前泣不成声,尽是梨花带雨的凄楚之态,然他却连扶,都并非无扶她一下。
只是道:
“在这府邸,难道还有人能要杀你不成?”
许是况铮语气太冷。
百花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声道:
“殿下,自从去了浣洗房,奴家虽一直没日没夜的洗衣服,但想到能留在三皇子府,能偶然见到殿下一眼,奴家也是心甘情愿。”
她垂眸摸了一把眼泪,又凄凄惨惨地道:
“只是清韵姐向来心高气傲,落到浣洗房里,自是心情不好,对奴家非打即骂,任凭奴家如何讨好,她都是不理会。”
百花捂着脸。
眼泪掉的越发汹涌。
浑然是未曾注意到真阳,那颇带几分疑惑的目光。
他几次都想要开口。
但看百花哭的实在厉害。
又把话咽了回去。
况铮这才正眼去瞧百花,撞上那楚楚可怜的一双眼,他似是一怔,问:
“你面上的巴掌,是她打的?”
见他似有几分关怀之意。
百花心底,顿时涌现出无尽欢喜。
她就知晓的。
况铮之所以对她们全不在意,皆是因燕望欢的缘故。
世上有那个男子
不爱美色?
且她们四个,可谓各色类型兼具。
百花又向来自诩,是一众姐妹当中,最为懂事讨喜的一个。
只要燕望欢不在。
况铮怎会不喜欢她?
她抿紧唇,压住嘴角的笑意,嗓音越发的软绵。
“清韵姐也并不是故意的,也是奴家笨,不懂得看姐姐的脸色,才会遭到这番惩罚。”
身子一歪。
百花似无力支撑自己一般。
向着况铮向跌了过去。
她都已做好了被接住的准备。
连面颊都泛起了一抹春色。
“哎呀!”
百花重重摔上地面,额头撞上一块石头,疼的她连眼泪都冒了出来。
真阳没忍住。
笑出了声。
况铮向后退了半步,背负着双手,嗓音当中不见半点情绪起伏。
“既不是故意,你哭什么?”
“奴家...”
百花张了张嘴。
她此时还躺在地上,摔了一身的脏泥,额头还疼的厉害,全然未能反应过来。
方才她还做着从侍妾一路上爬的梦。
谁知转眼之间。
就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
“你若喜欢这里,日后就夜夜宿在此处吧。”
况铮的吩咐一落。
真阳便憋着笑,将话应了下来。
实在忍不住,他低下头,含笑道了句:
“真好,日后每一个晚上,你都能瞧见星星了,就是赶了下雨会麻烦些,不过你身子骨这般强壮,定然会无事的。”
他笑嘻嘻的。
还想再说上两句。
但见况铮已经离开,就只冲着百花做了个鬼脸,就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百花躺在地上。
还带着泪意的眼中满是怔忪。
久久回不过神。
走出好一段距离。
真阳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笑得更加开心。
“本想要更进一步,却没想到直接退回到土里了,还真是不大聪明。”
他咂了咂嘴。
快步赶到况铮身侧,真阳敛了笑,
沉声道:
“殿下,可是要同主子说?”
“小事而已。”况铮摇了摇头,道:“无需让她烦忧。”
他们已走至燕望欢所居的住所。
听着那自风中传来的轻笑,况铮连眼神都柔了几分。
百花也好。
其他女子也罢。
她们都不是燕望欢。
“不过这些姑娘鬼主意还真不少,真是拼尽了心思,想要接近殿下呢。”
真阳摸着下巴。
想到方才的一幕,不由摇起了头。
这若是之前的他。
许是也就钻进圈套里面去了。
但跟在燕望欢身边这么久,各种脏的乱的,都算看过了一遍,这些小伎俩,还真就什么都算不上。
况铮拍掉衣摆沾染的草叶灰土。
等到身上干干净净。
才敲响了房门。
汾月听见了动静,忙放下手里的点心,快步过去开了门。
一见到况铮,她连忙弯了身,恭恭敬敬地道:
“殿下。”
况铮微微颔首。
他踏进门,一眼便见了燕望欢。
她同锦玉一并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块模样相当别致的点心,正笑着说些什么。
注意到了况铮的视线,燕望欢抬眸望去,也未起身迎接,只招了招手,道:
“来尝尝。”
“不要尝这碟!”
锦玉连忙挑出一碟担心,藏在身后,生怕被谁瞧见似的。
真阳颇有些好奇。
趁着旁人未有注意,他蹑手蹑脚地凑过去,从锦玉藏在背后的碟子里,透出了一块点心。
似是个圆形。
只是通体乌黑。
瞧不出具体什么模样来。
“黑豆还是墨汁?”
真阳捏着点心,凑过去问:
“你这东西吃了,不会死人吧?”
锦玉都不知晓,自己的点心被人偷了一块,直到真阳凑上来,才发觉到。
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分出一只手,用力一拍桌面,怒道:
“真阳,你个不要脸的,快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