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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落魄质子1

    雨后初霁的天空一片湛蓝,在一片红墙绿瓦中间那几株西府海棠开的正盛。

    曲婉找了一个空闲来到藏书阁,却不料这个地方被人抢先一步占据。

    宇文然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腰束玛瑙金纹玉带,一副芝兰玉树的好样貌。

    只见守门的童子远远的瞧见他过来,便迫不及待迎了上去,两人似乎很熟稔,宇文然同他耳语了几句,便走进藏书阁。

    守门的人见他进去之后,环视了一眼四周,再将门给关上。

    曲婉远远看着,眼里有过一丝酸涩,她忍不住想:现在的宇文然到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他满怀热忱的从皇上手上接过为他们二人赐婚的诏书,神情真挚到看不出一丝的虚情假意,可是为何后面他会这么对自己,难道多年的夫妻陪伴真的就比不上那些虚名吗?

    那些曾经她已经早就过去的疼痛如今又向她袭来,就像是潮水似的不断将她往深渊推去......

    曲婉盯着宇文然的背影的看了许久,才彻底从刺骨的悲痛中清醒过来,她慢慢反应过来,如今自己不是她的妻子,而他也不是那个曾经被她爱到骨子里的人。

    如此便好,如此一来,她下手的机会就更多了。

    宇文然,这一辈子轮到你永失所爱了!

    回去的路上,曲婉遇到一群人堵住了她的路,其中为首的那位便是燕王次子宇文耀,而此时他正在欺负一个瘦弱的少年。

    能入读国子监的都是皇亲国戚,再不济的也是出身名门之后,家中必然是有在朝廷中做大官,但是有人除外。

    一些臣服于大梁的诸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会遣其子入贡大梁,诸侯若有谋反者,则先杀其质子,然后举兵族灭之。

    而现在被他们团团围住的人便是怀柔送过来的质子,怀柔只是一个夹在大梁和突厥之间的一个小国,其人口不过数万,是大梁的附属国之一。

    怀柔当年遭受突厥袭击,险些灭国,是大梁派兵赶走了突厥的铁骑,从此两国签订条约,而这位质子也是那个时候随贡礼一起来到的京城。

    他因年纪尚小,又不识中原礼仪,所以皇上便下令他同各位世子们一起入读于国子监。

    如今他正被人围着,宇文耀从果盘里拿出一串葡萄,丢到他在地上,像是逗狗似的对他说:“喏——这是从西域进贡来的葡萄,你自幼离家,想必十分想念家中味道吧。”

    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下的东西,示意是自己赏给他的。

    而面对他的挑衅,忽哥赤不仅不能生气,还要表现出了一副开心的样子,谁让他如今身处异国他乡呢?

    有的时候太弱也是一种错误,国家弱小了就会受到强国的侵略,而人太软弱了就会受到恶人的欺凌。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尔朱容看着地上的颜色鲜艳的葡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沉郁,却又消失不见。

    他向宇文耀道谢之后,随即将地上的葡萄捡起,他像是对待宝贝似的将葡萄上的泥水擦去,阳光勾勒出他的身形,原本应该明媚的一张脸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暗沉无光。

    “既然明白本世子的这番好意,那你就当初将这串葡萄吃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真情实意,还是装出来的呢?”

    那串原本鲜嫩多汁的葡萄被宇文耀这么重重的扔在地上,已经沾满了灰尘和泥水,如今他却要逼着人家将这串烂了的葡萄吃下,显然故意为难他。

    这群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却偏偏还要夺去别人最尊贵的尊严,简直是欺人太甚!

    众人都默许这样的行为,所以在一众看戏的人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

    尔朱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嘲热讽,他揪下一颗葡萄放入嘴中,细细的咀嚼,就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

    而宇文耀却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见对方这么乖乖听话,他顿时计上心头,走到他身边问道:“好吃吗?”

    “世子殿下赏的东西,当然好吃了。”尔朱容抬眼对他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

    “既然如此——”宇文耀轻哼一声,将果盘上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对他说:“这些东西都是我赏你的,你拿回去慢慢品味吧。”

    水果撒了一地,这些都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珍馐美味,却在他们这群人中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

    此时尔朱容的脸上还是之前那副温顺的模样,他弯下腰将地上的水果一一捡起,正当他去捡落在地上的桃子之时,一双黑靴映入他的眼帘。

    他抬头对视上那双鄙夷的眼睛,听见那人说:“你在我们大梁长大,学的是儒家礼仪,如今我倒要考考你,何为礼;何为仪?”

    说这话的是汉王家的世子,他的年纪同宇文耀一般大,两人平时关系很好,再加上两人的性子都不是那种可以静下来学习的人,所以经常聚在一起打些坏心思。

    尔朱容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用平静的语气同他说道:“伯懿不知!”

    伯懿是当今皇上赐给尔朱容的字,象征着两地安稳和平,而这两个字便是尔朱容来此的使命。

    一旁的宇文耀闻言大笑:“一条赖在大梁身边的狗而已,能指望他们懂什么礼义廉耻,你问他这些问题,岂不是将他当人看了?”

    宇文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用不屑的语气开口:“既然是一只狗,就应该用狗的方式走路。”说完他便叉开双腿。

    他的意思很明显,为的就是彻底击碎尔朱容的尊严,让他像狗一样卑微。

    尔朱容看着掉在远处的水果,如今唯一能过去的方式便是从宇文耀的裤裆下钻过去。

    但是他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贵为怀柔的王子,在故国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何至于如此受人下贱?

    头顶传来宇文耀刻薄的话语:“还愣着干嘛?怎么?你是不服吗?”

    “世子哪里的话,”尔朱容恭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岂能不服?”

    宇文耀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内心有点小雀然,瞥了一眼面前卑微的少年,他骄傲道:“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