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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小姐疯了

    沈栖烟抬起头,正视他们二人:“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这人,恰恰是个无情无义的二流货色,喜欢的就是薄情寡义的郎君。”

    因此这婚,必退不可。

    言罢,合上眼睛,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蝶:“我累了,要歇一会儿。”

    盛景廷一步三回头,盼她改变心意。

    然而沈栖烟回房的背影决绝,竟是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留。

    秦镇疆先护着沈栖烟回房,又小跑追上盛景廷,把他送到门口。

    见盛景廷三魂丢了六魄,他面色十分复杂,待盛景廷上马时,嘴唇动了动:“景廷,我心中,还是认你这个外孙女婿的!”

    先前种种针对,是出于外孙女要被撬走的愤怒,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前头的几个月里头,盛景廷一直等着他的认可,没料到这认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物是人非,一切休矣。

    沈栖烟要与他退婚,这迟来的认可,又还有何意义?

    他低眉,攥紧手中的缰绳,沉声道:“是我不好,伤了烟烟的心。”

    秦镇疆心中一时是伤心的外孙女,一时是秦家祖祖辈辈的荣耀和训诫,不过片刻便下了决断,走到他的马

    边,与他同握一条缰绳:“烟烟总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她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姑娘。”

    盛景廷看了老人半晌:“烟烟已吃了很多苦。”

    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若是有指甲,恐怕此刻已经掌心沁出血来。

    他苦笑道:“劳烦外祖父转告烟烟,我从未想过,自己也要在她的伤痕上,再添一道疤。”

    秦镇疆瞬间动容,老泪纵横:“你能这样体谅她,我从前,实是看错了你!”

    消息很快传到沈栖烟院子里。

    绿袖小心的打量着自家小姐的脸色:“老将军与摄政王都是心疼姑娘的。”

    沈栖烟面色淡淡的,又饮了一口养荣茶:“我知道,劳烦替我谢过。”

    到了夜间,沈栖烟撑着身子起身,把牌位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

    添了三碗米粥,爹娘各一碗,自己一碗。

    看着沈栖烟慢条斯理地进食,外头光线暗了,绿袖和翠娥点着蜡烛,对视一眼,看见桌上两个杵着的排位拉长的倒影,心头都有些发毛。

    绿袖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姐,这牌位放在饭食中间,怕是要弄脏,我替您擦擦吧。”

    说完就抖着手去拿牌位。

    沈栖烟盯了她一眼

    ,道:“你怕。”

    笃定的语气。

    绿袖手又抖了抖。

    沈栖烟露出个体谅温和的笑:“劳烦你去库房用云锦缎和天丝棉裁十块柔软的布料,要手帕大小拿温水洗得软和些。”

    拿这两种布料做手帕,简直就是糟蹋钱。

    绿袖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明说,脚步飞快的迈出门去,毕竟人若是心情不好,糟蹋些东西是难免的,自家小姐一没打二没砸,只是要裁几块布料,这在主子里头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翠娥留在屋里,见小姐自己吃也就罢了,时不时还往两位排位之前的碗里添点小菜,就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好像真有两个冤魂坐在牌位上,等着小姐布菜似的。

    等绿袖回来之后,她悄悄跟绿袖递眼色。

    两个小丫鬟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尽了。

    平常的小姐若是感了风寒,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沈栖烟醒过来就给自己开好方子,连喝的粥与茶都是特选,到吃完饭之后歇了片刻,精神便好了很多,嘴唇也有了血色。

    两个小丫鬟的神情没有逃过她的法眼,但她却视若无睹。

    又要小丫鬟给她打了盆温水,然后在两人

    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把排位放进水里,用手帕细细地擦。

    水洗一遍之后,再用裁好的名贵布料擦两遍。

    两个丫鬟正毛骨悚然间,沈栖烟温柔地敛了敛眉:“我爹娘生前,从未用过这样好的料子,娘少时善织布,爱各种各样的绣线,只是后来腰与眼睛不好,恐落了病根,所以很少织布。”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把牌位抱在怀里:“比起京城的皇亲贵胄,我们只是乡下人,好的布料一年才得一匹,这我们都是穿不上的,织寻常的麻布,便很好了。”

    这少女抱牌位的画面太过瘆人,两个小丫鬟的腿有些软了。

    翠娥抖着嗓子道:“小姐,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啊,都过去了。”沈栖烟幽幽的说着,抱着牌位上榻。

    这次她给自己缝了个包袱在身上,包袱里头装着牌位,和衣服缝在一起。

    临睡前,她温和地道:“这一次,不要再让谁把牌位从我的怀里夺走了,否则,你们两个不顶事的丫鬟,便杖毙。”

    她的声音轻轻的,很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小丫鬟先是愣住,然后吓得立刻跪下,明白自己今日没有叫醒小姐,算是

    让小姐记恨上了。

    她们连连磕头,绿袖的嗓音里更是带上了哭腔:“还请小姐恕罪饶命,奴婢二人的卖身契都在老将军的手里,不敢不从命啊小姐。”

    沈栖烟没有理会,安静地闭上眼睛。

    都有苦衷,她想,是啊,人人都有苦衷。

    所以自己的苦衷是不能指望着别人良心发现,帮自己申诉的。

    有本事的人才配报仇。

    宁教旁人来恨她,也不该是她恨旁人而报复不得。

    这样烧心蚀骨的煎熬,要比死亡痛苦得多。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不知过了多久,绿袖磕头的声音才停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早就磕破了,一手的血。

    翠娥心疼地道:“你这么实在干什么?小姐心善,定然不会处罚你的。”

    绿袖憋在眼眶里的泪落下来,哭道:“我,我只是心里很害怕,你觉不觉得,小姐如今,几乎就是要疯了似的!”

    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是完全无法预料的。

    翠娥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说出口。

    两人缓缓起身,揉捏着酸痛的膝盖,翠娥小声说:“要不,咱们就把事情如实报给老将军,老将军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