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见事情瞒不住,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姐,小姐她……她把牌位放在随身的包袱里头,也带到书院去祭拜了。”
秦镇疆身子晃了晃,只觉天旋地转:“你说什么?她一个小丫头,竟随身带牌位出门?!”
牌位,最招脏东西,那画面,旁人想想都受不了。
连秦晔也说不出话,只能道:“大小姐这样……确实过了些。”
恰在这时,沈栖烟猛的抱紧了自己,像是感应到自己手中的牌位不见了,眼里又沁出两行泪:“爹,娘,你们不要走……”
她只觉得自己进入了黑沉的世界里,梦中只有一条泛着白光的大道,自己的身子仿佛变得很小很小,又回到了六七岁的孩童时光。
爹娘笑着朝她摆手:“烟烟,爹娘见你过的安稳,这便要走了。”
她预料到这一走就是永别,哭着挽留,让他们看到自己复仇再走。
可爹娘却说,让她听外祖父的,日后嫁个好夫婿,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下去。
他们越说,她就哭得越凶:“我不要什么好夫君,也不要什么外祖父,他们都不是我的家人,我只想跟爹娘在一起。”
她奋力的奔跑着
,想要让爹娘带她走,可是,不管怎么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爹娘的身影消失在白光之中。
闺房之中,听见沈栖烟在梦里哽咽着的大喊,众人都默默无语,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秦镇疆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两个牌位,面色逐渐变得严厉:“看来,是这两夫妇的鬼魂作祟,竟是报仇不成,就想带着烟烟一起走!”
秦晔嘴唇动了动,秦年拍了拍他的肩头,义愤填膺地道:“大小姐是个至孝的性子,若被鬼魂勾心,重病也是难免的,不如,请人过来做场法事,驱驱邪?”
秦镇疆重重点头:“我认识几位大师,是前些年给宫里超度亡魂的,舍下面子请来,正正合适。”
他紧攥着牌位,心事重重的走了,秦年刚要跟上,秦晔却拽住了他的手:“年哥,大小姐这病分明就是因为昨夜的事情,怎么能怪到沈县令头上?”
秦年摇了摇头,眼神了然又无奈:“这话,你千万别再说,老将军如今带病在身,难道你要他承认,是他害病了大小姐?”
沈栖烟这些日子有多孝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尚且心中疼爱,老将军有多喜欢就不用多说了
。
如今害得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生病,老将军心里能不难受?
做属下的,总要为将军着想。
秦晔虽觉得这样对沈县令不大公平,显得那清正不阿的县令如同恶鬼一般,但死人毕竟比不过活人,便也点点头,不再言语。
无论如何,只要老将军能把心里的那口郁气给出了就好。
毕竟,凡事宁怪别人,不怪自己。
秦年刚要出门,又转头对他说道:“对了,待会儿无论老将军要对那牌位干什么,你都别管。”
秦晔眼神一凝:“什么意思?大小姐对这牌位可宝贝的很,老将军能干什么?”
秦年高深莫测地道:“老将军当年有多疼爱秦妍小姐,你莫非忘了?如今大小姐重病,却不认亲爹娘,反倒想着要抛弃所有人,跟养爹娘去见阎罗,老将军能不膈应吗?”
秦晔瞳孔微微放大,转头看向床榻上还在流着泪的沈栖烟,心中升起些不祥的预感。
沈栖烟朦朦胧胧之间,听见外头似乎有烟炮炸响。
她忍不住撑开垂坠的眼皮,感知像是请客之间突然复苏,喉咙干得几乎开裂,浑身更如火烧一般:“水……”
绿袖忙取了水过
来给她喝。
喝完水之后,她才哑着嗓子问道:“外头怎么了?”
“是在给小姐驱邪呢。”绿袖的眼神,不知怎么有些闪躲。
沈栖烟闭了闭眼睛,记忆回笼,睡觉之前紧紧抱着的牌位以及那个梦出现在脑海之中。
她撑着身子,手掌往旁边摸索,却怎么也没有摸到爹娘的牌位,心跳忍不住慢了一拍:“我的牌位呢?”
绿袖慌了慌,翠娥帮着答道:“呸呸呸,小姐说什么晦气话?那是沈县令他们的牌位,您活得好端端的,可不能被带累了。”
沈栖烟因为生病的缘故,思维慢了几拍,也不计较这言语间的小事,只是心中那种被背叛的无依无靠的茫然仍萦绕着,迫切的想要抱着爹娘的牌位,汲取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她道:“把它们拿来。”
爹娘今日好不容易给她托梦了,她,她,她还渴盼着再在梦中见一见爹娘。
哪怕那只是幻觉,是奢望。
翠娥有些心虚,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外头,又垂着眼,不敢看她的眼睛,只顾着替她掖被子:“小姐快睡吧,老将军吩咐了,等您养好了身子之后,再把牌位拿回来。”
沈栖烟盯着
她们不自然的神情,眼睛眯了眯:“好,我想吃枣泥珍珠糕,你去拿。”
翠娥应声去了,有几分逃跑的意味。
沈栖烟心中的疑虑越发重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又道:“绿袖,你去告诉翠娥,再添一杯人参养荣甜水。”
若她明着支开绿袖,绿袖是断然不会肯的,毕竟老将军吩咐过,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可如今不过是追上翠娥嘱托两句,绿袖便应了是,小跑出去,叮嘱道:“小姐安心躺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沈栖烟点了点头,绿袖。仍有些不放心,跑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小姐躺在烟笼纱的帐子里,半眯着眼睛,身子虚虚的往下躺,似乎是要睡。
心中不由一阵怜惜,只想着快去快回,又特意关好了门,省得小姐受风寒。
可她的身影刚刚离开,沈栖烟就迫不及待的起身,因为身子没有力气的缘故,头晕眼花险些栽倒在地上。
好在房中放了长剑做装饰,剑是玄铁做的太过沉重,她便拔了剑鞘,快步撑着往外挪。
鞭炮声越来越近,似乎还伴随着做法的声音,她不知怎么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要到院子外头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