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烟忍不住抬头看向盛景廷,心中的痛快之情几乎喷薄欲出。
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敢当庭骂皇帝蠢!
这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心中的恶毒更言语,早已有千句万句,此刻,仿佛被盛景廷代为抒发。
而皇帝却拍着扶手而起,冲着盛景廷怒目而视:“盛景廷!这天下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朕做主?你是要反了不成?”
盛景廷云淡风轻的将手背在身后,眯了眯眼:“我刚才说的话,可有半个字出错?”
“陛下错将劫匪认成军队,而且那群劫匪还很有可能是绞杀焚灭你治下子民之人,岂不是蠢吗?”
针锋相对,御前的侍卫已经偷偷拔出了剑。
沈栖烟见状,几乎以为两方就要开战,巴不得外祖父当即就能上场拧下这狗皇帝的狗头,大仇今日便可得报!
可看见盛景廷脸上戴着的面具时,沸腾的心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坏了,自从服下蛊毒的解毒药之后,盛景廷确实已经不再被毒素所辖制,可是武功却全失,这才导致在南疆的时候,只有靠着她的驭蛇术才能够逃出。
而这些日子经过她的诊治,他的武功只恢复了一二成,若是
打起来,根本就打不过!
不过,皇帝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纸老虎。
盛景廷这猖狂的态度,让他不甘地将扶手握紧又松开,最终,又忍气吞声地坐回了座椅之上:“竟有此事?难不成是给朕上奏折的官员弄错了,把劫匪抱成了援军?”
盛景廷低眉一哂,笑得冷血:“是何处的官员,竟然连兵都认不清,可见是平时尸位素餐,毫无真才实干。如此骗取朝廷官位之人,堪称欺君之罪,当流放,或九族才对!”
他的目光锁定皇帝,而皇帝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男人危险的目光,让他觉得正在被审判的不是那个官员,而是自己!
愤怒,屈辱,在心中不断的咆哮,最终却只成为脸上不尴不尬扬起的尊敬微笑:“摄政王说的是,不过此人乃是闲王的小舅子,平日里也只是管管农桑,因此并不知晓政事,便不用重罚,革去官位吧。”
盛景廷蓦然往前踏去,一步,两步,三步……
皇帝被吓了一跳,想起他那些年的光辉战绩,若不是背后实在已经无处可退,恐怕,早已缩到墙角。
盛景廷如今确实武功微弱,但是他不知道,在
他眼中,盛景廷的威势,甚至比从前更甚。
“摄政王!”就在盛景廷即将登上前往龙椅的台阶之时,他猛然喝止,不知不觉已是满头大汗,汗珠滚落到了眼中。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谄媚微笑:“边疆征战辛苦,你们且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进宫。”
“可是臣还有军情要报。”盛景廷眸光认真,仿佛真有重大情报。
皇帝却只怕他将自己一剑刺死,忙道:“不必报了,南疆的所有军情都会让陈公公代为转达。”
盛景廷沉吟着,缓缓将靴子退了一步。
皇帝如蒙大赦。
可他忽然又登上了那一级退后的台阶,道:“臣还有一事要禀报,臣的未婚妻沈小姐,在路途之中不慎身中剧毒,辗转到南疆之后已将毒解除。”
皇帝瞬间就想到了自己下在沈栖烟身上的毒,同时也明白,这必然是盛景廷的一个警告。
警告他不要再派细作到盛景廷的身边,更是警告他不准再碰沈栖烟。
阶下,沈栖烟与秦镇疆齐跪,粉若海棠的裙摆迤逦如花朵,尽管去南疆多日,可这张脸的美貌却还是胜过京城之中的世家小姐万千,连带着将
裙子的光华也压了过去。
而她眼中望着盛景廷时的神采,刺痛了皇帝的心。
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崇拜着自己心中的英雄,又带着对情郎的缱绻缠绵,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担忧。
强大如摄政王,已经把他这个皇帝逼到龙椅上瑟瑟发抖了,居然还有女人为其处境而担忧。
而自己的那些后宫妃子,却无一人真心。
盛景廷走后,整个京城几乎成了皇帝的一言堂。
可男人一回来,就像是一朵阴云笼罩在这金銮殿之上,皇帝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处处都赢不过盛景廷。
甚至包括女人……
原本针对沈栖烟的计划,只得暂时作罢。
他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强颜欢笑着说道:“如此,便不追究沈小姐私自前往南疆之事,只叫她回到家中静养即可。”
秦镇疆轻轻扯了沈栖烟一把,然后声音响亮地磕头,谢恩:“多谢圣上恩典。”
沈栖烟也双手交叠于额头之前拜了拜。
摄政王回城之事,自然又引来了一片欢呼。
想要攀炎附势的与想要凑热闹欢呼的都围着摄政王的马车,虽然不敢靠得太近,却也是远远的欢呼庆贺而真正为边疆奉献多
年的秦家,则回府的路上一片通畅。
秦镇疆虽然对这个情形早有预料,但看着百姓们的反应,心中又如何能不黯然。
此次秦家军虽然失败,但也已经在绝境之中做到了最好,在朝廷处处刁难的情况下,他们自己在南疆种地,而他本人更是想尽了办法补贴着将士们。
奈何出了个内贼,所有的心血险些顷刻间毁于一旦,变成秦家军永远的耻辱。
一回秦府,秦镇疆就彻底病倒了。
秦家顿时乱成一锅粥,原本高兴得眼含热泪的秦年,看着自家老将军憔悴的模样,眼泪是当真掉了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将军怎么病成这样?”
“外祖父病了却不肯吃药,还屡屡吃些犯忌的东西,我是劝也劝不住!”沈栖烟看着床榻之上双眸紧闭的昏迷老人,急急拿出袖中的方子。
见状,秦年虽一直将她当大小姐看待,此刻也忍不住指责道:“大小姐,你怎么能由着将军的脾气来?!”
沈栖烟受着指责,唯有苦笑:“我原本想着,这药方还缺了一味,是我们府里头独有的,等到京城之中再给外祖父也不迟,谁知他今日进了金銮殿出来,竟是当场就被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