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就让他们查吧,查个清楚也好。”
陆老爷子抬头看着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伸出因做活变粗的双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豫墨,你奶奶日夜思念你大伯,可我也不曾想到,她竟会真的想不开投井自尽,走的如此突然。”
“可今日你大伯大伯母的做法,委实太过冷血无情,你奶就算死了,恐怕也是死不瞑目,县太爷他是个好官,说不定真的发现了什么。”
“那个陆钧来历不明,而且他还练过武功,能够飞檐走壁,就算他真的趁咱们夜里睡着,闯进家来咱们恐怕也不知道……”
陆老爷子眼中满是悲痛,还有难以言喻的愤恨。
唯独没有他想像中的惊慌失措。
哪怕一丝也没有。
陆豫墨看着那双苍老的眼睛许久。或许是他想多了?到底是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枕边人,就算是再讨厌也不可能会狠心把人杀了吧?
难不成真是陆钧?
陆豫墨想着,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声音也平缓了许多:“那祖父,我们现在怎么办?奶的丧事要不要,请大伯过来?”
按理说肯定是应该来的,不管怎么样奶已经死了,而这也的确是个能与大房暂时缓和关系的,绝佳的好机会。
可惜啊……
今日当着奶的尸首,
他们那样伏低作小的恳求,可是大房的那些人却是半点儿都不上钩,还当场放下那样的狠话。
只怕就算再去请,他们也是不会来的。
陆豫墨的话让陆老爷子本就阴沉的脸更是阴鸷到了极致。
那的确是他的打算。
可也像豫墨说的那样,大房的反应乎他的预料,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以前在他心中诚实又懦弱的大儿子,居然会绝情至此?
许久之后。
陆老爷子才沉声道:“不管他们来不来,让你爹和你三叔去一趟,他们不是说要当普通村民相处么,那就依着他们说的话来就是。我倒要看看,老二老三这头磕下去,他们到底会不会再上门。”
如果大房的人真的上门,那在村民面前,他们老陆家的脸面,也不算是彻彻底底丢光,总归会比今儿白日里好看一些。
且若如此他们的算盘也不算是完全落空,总归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可若大房的人真的不来?
那到最后被说道的也只会是大房的人,只会是他那个好大伯,不管怎么样哪怕断了亲,奶都是他的亲娘,那份生养之恩仍在,即使再有前仇都好,人死灯灭都不该再记着了。
可他连送丧都不来?
这做法就像爷说的,太过无情冷血,只
怕是个人都看不过去。
陆豫墨很快便想通其中的关键,朝陆老头儿作了一揖道:“那祖父,我还是去和我爹,还有三叔说一声,免得他们漏掉了大伯家。”
“去吧。”
陆老爷子说着摆了摆手,陆豫墨赶紧出了灵堂。
陆老爷子目视陆豫墨离开,终于起身去了棺木前,拿起放在袋子里的黄色纸钱扔进瓦盆里,眼看着那一张张纸钱,在火光中化成点点黑色的灰烬。
“老婆子,安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苍老的声音难掩悲痛,那双鹰眼却满是阴鸷,紧盯着那具黑漆漆的棺木半点悲伤也无,有的只是无尽的,森冷凉薄!
既然死了就安心的走吧,千万别怪我心狠,我也是没有办法……
……
县城。
陆沅沅顺利到了玉华楼见到了秦渊庭。
接过陆沅沅手里的东西,秦渊庭垂头看了看,微微抽了嘴角:“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卫国公府?”
“嗯。”
陆沅沅点了点头一脸慎重的道:“本来这件事应该我们自己去办,可是我们家没有人去过京城,但大哥你本来就是从京城来的。”
“我也知道大哥你有自己秘密传递消息的渠道,所以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麻烦你,还请大哥尽快帮我把东西
送去。”
“这只是一桩小事,我自然会替你办妥。”
秦渊庭摇头失笑道:“我只是奇怪,你真打算这样送他走么?就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舍不得?我看他平日里可是很黏着你。保不齐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前来带人的时候,他可能会哭鼻子。”
哭鼻子?
陆沅沅闻言怔愣了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脑海里也随之浮现出一张挂着眼浅,委屈无比的俊脸。
沉默片刻。
她双唇轻却是又轻勾起一抹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是个小孩子,会哭鼻子也很正常,不过小孩子闹闹脾气,哭过也就算了。”
“况且还有他亲爹亲娘在,自然有法子能哄好他的,我说大哥你就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赶紧差人送信去吧。”
“说的也是,虽说他个头挺大,可还真是,拿糖就能哄好的小孩子,丫头你先坐会儿,我这就让人去送信。”
秦渊庭拿着血袋和信纸走了出去,转身之际俊颜之上担忧不在,浮上一抹浓浓的若有所思的笑意。
小孩子?
原来在丫头心里,只把卫钧当小孩子对待。
卫钧啊卫钧。
明明早就恢复记忆,却不准他透露半字,说来这可也算是他自找的,如今我就如了你的意,让你在丫头心里,当一辈子的小
孩子好了。
大约半柱香后秦渊庭再转回。
手中空空。
秦渊庭笑着坐回原位,替陆沅沅倒了杯茶水,道:“信已经送出去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要不了五日肯定送到京城卫家,算算路程顶多一个半月,京城那边必然会来人接他。”
“多谢大哥,另外我给大哥的东西,早就已经做好,等到大哥忙完,还是回趟村里,最好能多住几天。”
“孙家那边已经开始收尾,等忙完我就会过去。”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
陆沅沅办完事,便带着韩临和青夏离开了玉华楼,马车依旧停在玉华楼外的街道旁边,夜叔也依旧坐在车椽上。
临走时陆沅沅撇了一眼斜对面。
富贵楼朱漆的大门紧闭着,洒楼的门上还贴着转让告示,不止是富贵楼其它孙家的产业,大多都已经关门大吉。
孙家看来是真的很快就要倒了。
她想要的田地就快要来了,不过想要从大哥手里吃下来一半儿,也得花不少银子,想着陆沅沅不禁又蹙紧了眉头。
哎……
感觉又缺钱了。
她应该去哪儿找这么大一笔银子呢?
还有老陆家的事,明知道案子有终点,可是官府的人查不出来,难道她真的要任由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
怎么想都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