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过来人,沅沅对钧钧到底什么感情,沅沅自己没反应过来,可她这个当娘的,却是看的清楚分明。
她这么做,也只是想给她们家那个蠢丫头留条后路而已。
不多时。
卫钧收了笔,盖好指印和印鉴,将那纸交给了王红叶。
王红叶看着那新鲜出炉的合离书,她刚刚提的那些要求,他全部都一一罗列写了下来,不愧是将军,果真是雷厉风行。
她看了眼卫钧,又看着手上的合离书,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写了,那我就先收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长命锁的确是有不妥。”
卫钧回道:“不过具体是什么,我现在也还不知晓,等会儿我会再去见见那位苏大人,等我查清之后,再如实告诉爹娘,”
王红叶闻言也没有多问,只眉宇却紧蹙了起来。
果然啊。
那长命锁如她所想真有怪异。
可到底是什么呢?
……
老陆家。
县太爷苏离依旧还站在井边,一边看着井边那些凌乱的脚印,一边看着手里那枚长命锁,看来看去却没看出什么不同。
可莫名的他总觉得这长命锁有名堂。
否则那位不可能会在意。
但到底是什么呢?
苏离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几个捕快早就已经走访完毕,按着苏离的要求把老陆家又重新查了个底朝天。
可也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来。
佟捕头把所查的向苏离汇报之后,拱手低声请示:“大人,此案目前看来的确无甚可疑,还请大人示下,咱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此案说来极其简单,死者有自杀的理由,现场勘察数遍也并无可疑,那些脚印也确实证明,死者是自己走到井边的。
按理来说完全可以自杀案来结案了。
可不知为何,县
令大人却一直不曾下令,反而再三让他们仔细勘察,此时听他禀报后的脸色也是格外的凝重。
好似对此案也格外的观注。
这却是让他不解。
佟捕头有些疑惑的问:“大人,可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不若大人告诉属下,属下再带人去查?”
“的确是有一点想不通。”
许久之后苏离回神摇头:“吩咐下去,仵作已经验完尸体,时值盛夏尸体极易腐烂,本官特允可先将死者入敛下葬。”
“但是这案子还有疑点,需待本官再仔细查证清楚,方能最终结案。另外这枚长命锁,也是此案的物证之一。本官要带回衙门,等结案后再返还。”
他已经仔细的查了,可查来查去,的确是毫无可疑。
可他总觉得还有不妥。
所以是否结案?
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得等他见过那位,搞清楚这长命锁的异常再说,那位见多识广,或许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也说不定?
“是,大人。”
佟捕头恭声领命,很快便把县太爷的命令,转告了村长和陆老头。
村长与老族长听闻后,都是面面相觑,明明早先说是自杀,可是县太爷和这佟捕头,此时却又说此案还有疑点。
难不成,陆老太不是自杀,真的是他杀?
院中众人各自揣测着。
看向陆老头和老陆家那些人的脸色也都是一变再变。
“捕头大人,我娘是自杀的,县令大人不是已经查清楚了,还有什么疑点需要再查的?”陆双庭实在忍不住问。
“如何查案,大人自有定夺。”
佟捕头冷肃着一张麦色的刚毅脸庞:“大人已允你母亲先行下葬,待大人查明案情便会结案,大人如此做也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
“你身为死者的亲生儿子,总不希望
我们大人草草的结案了事,也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吧?”
只三两句便堵的陆双庭哑口无言。
“亲人骤然离世,我爹伤心欲绝,说话失了分寸,还请佟捕头见谅。”
陆豫墨见状连忙拱手开口:“我奶奶的案子交给苏大人查,我们一家人自是放心的,只是若有结果,还请捕头大人,派人告知我们一声。”
“若我奶奶,真是投井自尽也便罢了,可若真是被人所害,也请苏大人定要为我们作主,将那歹人抓住明正典刑,告慰死者英灵。”
佟捕头点头:“这是自然,你们在家等着结果便是。”
很快苏离便带着人手离开。
老族长转身看着院里,老陆家的人道:“既然县太爷这么说了,你们就照县太爷说的做吧,先把陆孙氏身后事安排妥当,其它的先等等。”
“知道了,太老爷。”陆双庭应了一声。
两家人一齐准备起陆老太的身后事,农村的老头老太太,一般到了年纪都会在家里备好棺木,老陆家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那棺材倒是现成的。
只是寿衣,花圈,金银元宝,纸钱烛蜡……这一应东西都需要去县城现买。
灵堂很快设起来。
老陆家除了陆老头儿,所有的人不管男女,全都换上了孝衣,父子三人拿出黄历翻看,很快便确定了下葬的日子。
几个孙子守在棺木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哭灵。
两个媳妇子和陆娉婷,虽然着了孝却没那待遇,反而忙的不可开交,因为她们还得忙着准备丧宴。
陆双庭和陆三岳则是披麻戴孝,分头去了村里给每家每户磕头请客,如此村里众人都会过来帮忙,帮着操办丧事,并抬送死者上山入葬。
白事的规矩大。
孝子磕头
请客,但只能在屋外,因为身上带孝,是不吉利的,若是进别人家门会把晦气带进别人家,是会遭人嫌弃的。
可这日子实在太巧了。
这几日村民们正忙着秋收呢,这可是关系到,每家每户口粮的大事,所以就算请了客,直到傍晚才陆续有人来老陆家。
可大多数人过来也就是上柱香,说几句表面上的亮堂话,同时表明家里实在太忙抽不开身过来,只怕还得等上几天才来帮忙。
这点大概是老陆家的人没想到的。
实在没办法,几个孙儿辈的小的,也只能被拉去帮手,只留下陆豫墨,和陆老爷子留在灵堂里面,给陆老太守灵。
“你奶死的也太不是时候了,这会儿大家都忙着秋收呢,可她倒好眼一闭躺在那儿,我们还得放下田里的事来操办她的身后事。”
陈杏花蹲在大盆边,一边洗着碗,一边低声的抱怨:“那谷子再不收,都得掉在地里不可,咱们一家四口人,今年一整年吃啥?”
陆娉婷一双白晰的小手,搅在那盆里脏水里,眼中满是嫌恶,那双腿也早就蹲的发了麻,却是沉着脸没有说话。
心中怨念却如野草般疯长,可不就像她娘说的,那老不死的老太婆,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真是太可恨了。
眼看赵金霞,又搬了一筐子碗碟过来,她忍不住问:“二婶儿,已经洗了好几筐了,这碗盘还要洗多少才够?”
“你当我想么?”
赵金霞抹着脸上的汗,也是阴着一张脸道:“村里那么多人,怎么着也得坐几十桌,几十桌的碗盘,就那几筐哪里够?”
“你们洗碗我也没有闲着,还得擦洗桌椅,去地里摘菜洗菜切菜,你好歹还有你娘帮你洗,我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
“谁让你奶那么想不开,就算要死她也不挑个好时候,害的我们被怀疑成害她的凶手,还忙的脚都沾不了地,我能有啥办法?”
那声音里也满是怨念。
自打分家断亲之后,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计,原本水桶一样的腰,都细了好大一圈,那张胖胖的脸也瘦了许多。
连眼睛看着好像也变大了。
老太婆突然死了,她是又喜又愁,喜的是以后上头没老太婆压她了,他们两口子挣的钱,也不用再上缴了,管钱的人自然也成了她。
愁的是老头子发了话,老太婆多多少少还会帮她做点活儿,可以后这家里的活恐怕是真的,全都要堆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这么大的家,那么多的活儿,她一个人到底要咋整?
几个媳妇子边忙边抱怨,其它年纪更小的,都是闷头做着事,听着耳边的抱怨声,虽心有不满,可这时也不敢搭话。
而灵堂之内。
披着孝帕,绑着粗麻的陆豫墨,跪在棺木前,烧光了一叠纸钱,看着坐在棺木旁边,阴沉着脸的陆老头儿。
思索许久。
他终是忍不住站起来,走去陆老头身边,开口问道:“祖父,您说县太爷今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奶的死,真是被人害的?”
陆豫墨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一双眸子紧盯着陆老爷子的同时,却又时不时的扭头看向外面,似乎是在确定有没有人经过偷听。
若说奶是自杀他信,可若说是因为大伯自杀?
这个说法不止是他,恐怕整个老陆家也没有人会相信,尤记得昨儿个在田里爷说的那些话,还有他看着奶时嫌恶的眼神。
他心头就忍不住有些发慌,他不想去怀疑,可是却又没办法不怀疑,奶的死会不会与有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