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诸人与妖,或是修身有灵,学习事半功倍,或是在音乐一道天赋异禀,不出一日,便都掌握了基础演奏之法,就连那几位狐妖,吹奏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再练习了半天,等到这一天结束,妙音神女依次检查了功课,十分满意,向明霜道:
“如此,便请两三人一组,凡人乐师同组中必要有修士或妖修照看,分散驻扎在城中各处,演奏不熟练亦无妨,练习之中,便能渐渐起效。”
明霜依言而行,拿出城中地图细心地研究了如何布局才无疏漏,能让乐声掩护每家每户。
有荡魔乐声,又有凡人巡视,纵使那天魔修为高深,亦无法做到不知不觉潜入城中祸害百姓,明霜这才稍安下心,想着自保之余,要如何能将此魔诛杀当场。
当时端商给的黑莲法宝已收回去了,但那块伤魔伤己的黑石仍在。
此物对于自身元气损耗亦极大,每战基本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所以,必得先有个万全之策,才能放心动用。
宋七宁与那位薛莺娘姑娘坐得近,又是一修士一凡人,故而分在了同一组里。
位置却恰好就是薛莺娘所出身的风月轩。
宋七宁初时还有些窘迫,幸而到了地方一瞧,因城内非常时期,原本的姑娘们都临时安顿去了别处,将这风月轩腾出来。
现如今,这里被凤江城的驻军内外看守着,三班换岗,口令暗哨俱全,哪里还有半点青楼脂粉气,全然成了气度森严的府衙一般。
一切都是陆家兄弟与明霜的安排,为的是奏乐者不容有失。
每组两三人,是为了乐声能够昼夜不停,此时已入夜,宋七宁便主动要求值夜。
宋七宁身为修士,又学过琴,他奏的守心荡魔曲中灵气充沛,韵律流畅,实在是一众人中,除了妙音神女外的头一等。
薛莺娘听得入了神,小声道:“仙长琴艺高超,令人佩服。”
宋七宁手中拨弦不停,口中笑道:“雕虫小技,不敢在行家跟前卖弄。”
薛莺娘脸色微红:“奴家又算得上什么行家了,只不过是糊口的生意罢了……宋仙长,您惯喝什么茶?我为您准备一壶提神吧。”
宋七宁连忙道:“不必了,我自有道门醒神丹药。”
“哦……”薛莺娘欲言又止,终是一福身,“那,便不打扰您奏乐荡魔的正事了,奴家先回房歇息,明日一早便来接替您。”
宋七宁道:“薛姑娘自便。”
薛莺娘退出房去,宋七宁专心奏着琴。他所在的风月轩这小楼是这城中有数的高处,琴声便传得远些——相对的,他能听到的动静,范围也远,邻着他所在的这片区域的几位奏出的乐声,他也清晰可闻。
果然水平参差不齐,因着刚学会的缘故,几乎个个都避免不了的有弹错、走调,他北面的是个妖族,水平更差,笛子吹得断断续续荒腔走板。
宋七宁摇头笑笑,心想着也不知这样的调子,还能不能荡得了魔。
而那位仍锲而不舍地吹着,吹得还格外努力。
但就在他快要习惯那位的糟糕水平时,渐渐地,似乎有哪里不对了,调子走得越来越厉害,简直就完全变成了另一首曲,那新的曲子听在耳里,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心神浮躁。
宋七宁一边觉得不对,一边想抽身又身不由己,挣扎之下,手上力气重了,直接挑断了琴弦,铮然作响,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洒上了琴弦。
而他已顾不得自己的手,因痛而醒过神来之后,立刻从怀中掏出明霜交给每组的烟花筒,向天放去!
片刻之后,明霜御剑而至,刚来到这片上空,就从音律中听出了不对,随即俯冲向那一组狐妖的所在,双方战在了一处。
宋七宁从窗口紧张地观战,希望明霜能够拿下那天魔,只见光华、黑烟与剑气在那方寸之地的院落中纵横变化,实在不容易分出谁占上风。
此时,忽有不轻不重但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薛莺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宋仙长,你还好吗?琴声怎么断了,外头出了什么事?”
宋七宁开了门让进她来,一边简短解释,一边仍在观瞧外头的战况。
薛莺娘叹道:“原来如此,怪让人忧心的,真希望越仙子能早日扫清妖魔,还凤江城一个太平。”
她又看向宋七宁:“仙长,你看她,胜算大吗?”
宋七宁苦笑着刚要说话,却见一团黑漆漆的影子猛地从那出事的院中腾起,盘旋两圈后直——居然直奔他这边扑了过来,宋七宁吃了一惊,急忙抓着薛莺娘转身就逃,但那烟气来得何等迅速,他方才转身,便觉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寸步难行了。
宋七宁忙念金光神咒,但还没等念完,就觉头脑昏沉,连自己嘴巴长在哪里都感觉不出来了,哪里还能念咒?
幸而此时明霜随后赶到,一手拿出一面明晃晃的圆镜,从中放出炽热刺目的正午烈阳之光,一下照破了魔身,屋中黑影既去,宋七宁来不及推门下楼,便拉着薛莺娘从窗口跳了下去——正被随明霜一起赶来的凌恪接了个正着。
凌恪将二人稳稳放下地:“宋兄怎样?”
宋七宁摇了摇脑袋,将那股晕沉甩出去:“还好,还好……”
薛莺娘似是情急了,紧紧抱着他手臂,一手抚上他的额头:“宋仙长,你难受吗?我扶你去一边坐吧?”
宋七宁本要婉言谢绝,话到口边却变成了:“也好。”
凌恪便放了手,由薛莺娘去照顾他,自己抢上前去帮着明霜对付邪色天魔了。
半晌,天魔的黑影再次腾空而起,这回不敢再缠杂恋战了,直接往城外扑去,逃之夭夭。
明霜也不是毫发无伤,她按着手中那块印有符文的灰白石头,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使用。
她从飞剑上跳下来,正落在宋七宁与薛莺娘跟前,见二人形容似有暧昧,面上有一点惊异:
“宋师兄,你……?”
宋七宁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甩脱了薛莺娘的手:
“这个,越师妹,我正好有些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