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公主令男宠们都在堡外候着,一个人独自走了进去。
她相信以魔尊的手段,里面不会再有危险了……但她已努力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里面的尸山血海吓了一跳。
嘉敏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噩梦般的场景,就算是上次嘉德太子将蒸熟的姬妾抬到她面前,她也只是心跳加速了几下而已。
可现在,她忍不住要将目光避开,忍不住要弯腰呕吐。
被杀生天魔与当世魔尊肆虐过的战场,居然能如此血腥。
但嘉敏公主强迫自己吐完就再次抬起头,走向那尸山,去寻找她的目标。
残肢断臂太多,她全部略过,只是寻找头颅与龙袍的影子。
一万人,一万颗头颅,她一颗颗地看过。
这里有明霜送来的恶人,也有她寻到的梅林少女们的仇人,但也有,她从死囚牢中提出的,不知善恶的犯人。
无论善恶,这人命的代价,她终究是要担在肩上的。
嘉敏公主并不害怕承担这样的业报,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自从她决定要争夺帝位的那天起,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终于,她在尸堆的底下,寻到了嘉德太子和庆淳帝的两颗头颅。
就像是端商特意留给她的一样,头颅没有破损,也没有变形,与脖颈断得干净整齐,连临死前的惊怒与绝望,都还来不及表现在脸上。
嘉敏公主提起头颅,平静地向着堡外走去。
当她将这两颗头颅带回朝堂,再将她早已准备好的故事对朝臣宣读完毕时——那时,才是属于她的战斗。
明霜护着胡十三娘以及一众亲族回城来,因为有明霜的保护,这些妖族都保全了神智,且未受什么重伤。
但城外其余的人与妖,因在那场大战中被波及,十有八九痴痴呆呆,如行尸走肉般在田野间漫无目的地游荡、觅食,以及……因邪色天魔的影响,幕天席地之下便做起那样勾当,实在叫人不忍卒视。
而两天魔逃脱,说不定随时便会回来暗中下手,所以明霜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浪费自己的力气,去为原本的敌人治疗驱魔。
所以,虽然城外已不再是铁桶般的困局,但民众们还是无法自由出入。
但既然有明霜在,洞天中便能够提供充足的食物补给,有吃有喝,又有她这个化神修士做主心骨,凤江城中民心稳定下来,算是恢复了往常的八九分元气。
前段时间,越女城中又提供了大量的火铳,配合上她用万物化生炉,以弹丸、蜮虫、追踪符、破魔符等材料炼制出的不少退魔子弹,只要有凡人队伍在城中巡视,就不怕有魔种侵蚀百姓作乱。
根据明霜的判断,从那一日邪色天魔狠心将妄语天魔撕扯破碎的情状来看,若不是他们有什么秘法,能迅速修补创伤的话,十有八九,邪色天魔是将妄语天魔作为食粮给拖走的。
这点,她从端商那里得到了印证,天魔间彼此吞噬之事,并不罕见。
一个只剩一半实力,严重受创的妄语天魔,帮不上什么忙,却是最好的补品。
如果这个设想是真的,那么他们就要准备面对一个实力上升,足有神君修为的邪色天魔了……
而且,她现在还没有太好的办法对付邪色天魔,只愿端商所说的那位妙音神女能快些前来支援。
一日后,妙音神女入城。
当那个身穿彩衣,怀抱琵琶的女子站在明霜面前时,不禁让她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是的,在风晚辰带给她的前世记忆中,她是见过这位妙音神女的,当时,端商的几个徒弟都在座,师徒间相谈甚欢。
妙音嘴皮子利落,很爱跟师兄与师父唱反调。
但现在,这位姑娘来到了外面行走,倒是颇有礼数规矩的样子。
妙音神女来到明霜面前盈盈下拜:“妙音见过明霜姑娘。”
她行的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分明是已经知道明霜与端商的关系了,不过面上又不说破。
明霜连忙扶起她:“我这里全城的身家性命都要有劳你呢,千万莫再如此多礼。”
妙音抿唇笑道:“妄语天魔么,我不谦的说一句,我正是它的克星,只管交给我罢。”
明霜苦笑:“只怕现在已没了妄语天魔,而是邪色天魔。”
妙音惊讶:“什么,两头天魔都在这边吗?师尊倒是没和我说这个。”
明霜便给她从头到尾讲解了一遍战局,妙音神女听后沉思片刻,道:
“我也曾听师尊讲过,若是一只天魔吞噬了另一头,它的身上定会出现后者的本领和某些特征,所以,你们还是用得上我的。”
她拿起琵琶:“若是有闲的话,我想请这城中每位修士,都跟着我学习一首守心荡魔曲,此曲不仅可以防妄语天魔的魔音入脑,又可以大范围驱除魔物,就算是凡人,学得精妙,也可使魔气显形,对于守城大有助益。”
明霜面露喜色:“好,我这就去请他们,再请城中乐师,一同学习这首琵琶曲。”
妙音神女补充道:“不止琵琶一道,只要是精通音律者,无论何种乐器,我都可以教。”
明霜点头,匆匆去了。
等到下午,便有满满一屋子,几十个人都来等着妙音神女传授此曲。
这其中有明霜、凌恪、陆世机、宋七宁带着城中十来个散修,又有胡十三娘带着她的部下亲族狐妖,更有城中出名的十几个乐师,大多出身秦楼楚馆,其中还有几位才貌双全的青楼名妓。
在明霜安排下,所有人都放下了男女、种族、尊卑之分,按所擅乐器分区落坐。
修士当中,明霜与凌恪对乐器涉猎不多,选的是最易上手的横笛,陆世机恰好会琵琶,而宋七宁选的是琴,他出身江南望族,自幼便会抚琴养性。
他抱琴走到座位时,旁边却有个人,不小心将琴尾撞到了他。
那是名女子,正是凤江城一位名妓,薛莺娘。
她连忙盈盈向着宋七宁一个福礼:“仙长有礼了。”
宋七宁立刻伸手扶她:“都是同窗,休要多礼。”
当薛莺娘抬头时,那婷婷袅袅、若海棠垂露的娇美模样,不禁让宋七宁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