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四娘只能呜呜的哭。
父母已经去世了，她娘家有三个哥哥，若是寻常人家，她在程家再怎么也不会吃苦。
可偏偏的，连大东是个烂赌的，连二南又是个窝囊不喜欢惹事的……
她的三哥最可怜，当年不过是想娶个喜欢的女子，却被身无分文的赶出了家里，一直过着清贫的日子。
如今三哥的日子倒是好起来了，可是她又来麻烦三哥了。
只是，程大柱和程海再怎么欺负她都没关系，只是不该打女儿程抱银的主意。
“三哥，你帮帮我！”连四娘说着，就跪在连三北的身前，“我不能让他们卖了抱银，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你了三哥！”
连四娘哭的凄惨，眼里似乎都渗出了血。
这个女人，是大燕朝诸多女人的写照。
她们一辈子老实本分，为的就是活个安稳。
她们没有二十二世纪女子们成长的环境，自然不知道原来生活是可以反抗的，更不知道原来对丈夫说不行，是一件能做的事情。
大燕朝诸多的规矩，让她们成为了为男子繁育的工具。
连四娘如今敢忤逆程大柱，是因为母爱。
若是程大柱卖了她，她怕是也不敢吭气，可是程家村离狗家庄很近，这些年连四娘也见过那些被卖掉女子的生活。
像是狗家庄宁老狗的侄子，买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姑娘哭着说自己是京城内谁家的姑娘，父亲和哥哥们去了战场上，都是结果呢？
所有人都说这个姑娘疯了，活活的打掉了她一口牙，还把她腿和手都打断，最后用粗壮的绳子，像是拴狗一样的拴住她，让她生下儿子。
“我明儿跟你去程家村！”
连三北对连四娘说，“你放心！”
柳氏还不放心，她想了想说，“明儿一早，你还是去一趟我家吧！让二哥和三哥，还有侄子们都跟着你去!”
在乡下这个地方，家里的男丁多，就代表说话有声音。
柳氏知道连三北力气大，可再厉害的男人，哪里是几个人的对手?
她是在狗家庄待了几年的人，太明白这个村子抱团多厉害，这些年从未有卖掉的女子从狗家庄逃走，便知道这个村里人“团结”了。
不止县衙里有狗家庄的人，连府衙里都有。
程家村虽然不如狗家庄的人抱团厉害，但是因为是隔壁的村子，肯定也会有样学样。
柳氏让哥哥们陪着连三北去，一是担心连三北的安危，二是真的想帮一帮连四娘。
“今晚你好好歇着！”
柳氏亲自去厨房里烧了热水，又煮了面条给连四娘。
晚上还有剩下的鱼汤，恰好给连四娘做一起放在面条里。
连四娘吃的小心翼翼，柳氏心里却直叹气。
女子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
所以，当年父母不允许她嫁到狗家庄，她没听家里的话，后来没死在狗家庄，是因为父母和哥哥们愿意帮她，把她从泥坑里拖出来。
可是连四娘呢？
她的父母不靠谱，几个兄长如今只有连三北愿意帮她出头。
这一夜，柳氏没睡着。
她翻来覆去的时候，小儿子醒来了，她还没起来，连三北便起身了。
小儿子叫连栋，小名栓子。
“你睡吧！”连三北对柳氏温和的说，“栓子就是尿了，我给他换个尿布就行了！”
“你别起来了！”
柳氏坐月子的期间，是丈夫连三北在照顾孩子，夜里起来哄孩子入睡的，也是连三北。
白日里，连堇笙会帮她带孩子，柳氏这些日子倒是不怎么辛苦。
只是丈夫和女儿心疼自己，柳氏又怎么会不心疼他们。
柳氏抬起手说，“你把栓子给我，明儿你还有事要办呢!”
连三北只是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笑，“没事，我能起来！”
“明月你方才翻来覆去，是因为四妹家的事吗？”
“你放心，对付一个程大柱和程海，我一个人就行了！”连三北恶狠狠的说，“这程大柱太不是东西了！”
“当初父亲替妹妹选这门亲事，想的就是程大柱虽然前面有个儿子，但是程家有十多亩地，妹妹嫁过去不会受苦。可现在呢？”
说起这件事，连三北自然是生气。
其实，村里的张粮水家也来提亲了，只是父亲瞧不上村里的张氏一族，更是觉得村长喜欢多管闲事。
明明，张粮水和妹妹连四娘一起长大，他们是相配的。
可是父亲为了赌气，就把妹妹嫁到了程家村。
后来朝廷募兵，张粮水就去了军营，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程大柱家里的地再多，那又怎么样？他这种人，哪里会愿意给妹妹花钱！”柳氏叹气，“我听说，程大柱这些年还赚那些黑心钱！”
“是啊！”
连三北叹气，“那钱赚了可是折寿啊！”
狗家庄的家家户户重男轻女，可也有怕报应的人家。
若是家里生了女儿，又怕弄死了女儿会遭老天的谴责，就会找村外的人，帮忙把女儿丢到山里去。
甚至还有人，会找人把女儿们埋到桥下面，让女婴再也不敢来他们家里投胎。
程家村就在狗家庄旁边，程大柱也会接这样的活。
私下，程大柱还跟人吹嘘，死在他手里的女婴没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个了！
在这样的环境内长大，程海怎么可能把妻子当人看？
“狗家庄的那群畜生，早该被雷劈死了！”柳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恶狠狠的说，“当年丑姑放的那把火，没把整个村子烧掉，太可惜了！”
柳氏骨子里是个温柔的，她其实和连四娘有些相似。
就是这样的柳氏如今却说出如此叛逆的话语。
连三北有些惊讶，“你认识丑姑？”
倒不是连三北记忆里多好，而是丑姑被卖到狗家庄后，在一年的时间内接连干了几件大事。
后来若不是丑姑难产血崩，这狗家庄怕是真的会覆灭在她的手里。
“认识！”
柳氏苦涩的笑了笑，“不止认识，她还是我从前的邻居！”
“若不是丑姑，怕是也没现在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