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柏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寂静一片的御花园里回响,听的人心头惶惶。
“主子,您?”
站在旁边的容鼎顿时担忧上前,想要扶住殷柏,却被猛然挥开了手怒喝:“让你们去办点事都办不好,花药还堂而皇之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废物!”
他本就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也从不允许自己在下人面前落了下风,显出弱势。
白色的瓷瓶被匆忙打开,几粒药丸滚落出来,殷柏仰头服用,哮喘的症状缓解了很多。
他捡起地上的卷轴随意丢给了一旁的容鼎,捏着隐痛的太阳穴沉默片刻后开口:“回罢,你再去拿些药回来,这旧疾是越来越频繁了。”
显然他并没有怀疑这幅画。
毕竟知道他有哮喘之疾的人少之又少,这病症最近亦是复发的频繁,今日的御花园花草品类众多,能触发哮喘并不奇怪。
“是。”
容鼎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视线落在殷柏手上的白色瓷瓶上后,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他明白有些契机已然来临,但自己的家人还不知身在何方,容鼎从来不想参与党政和权力游戏的博弈,但被殷柏扯下水这么多年,早已深陷泥沼。
他明白,幼年时那个纯真的阿柏,早已经消失不见。
……
晴醺正好,萧婉清随着玄烨的步伐,边走边蹙眉思索。
嘶……不对啊,殷柏怎么会丝毫反应都没有?玄烨作为当朝太子,情报网定是比那皇帝老头还要广,这么细密的探查多半不可能出错。
而且,在她的印象中,那个人在现代,本身也是有哮喘症的,虽然不严重,但一定是有这个病症的。
这哮喘若是顺延带到了古代……萧婉清凑近玄烨,“若幕后人真有哮喘症,你抹在画上的药药性这么强不可能瞒得住,你查到的信息会不会有疏漏,那人会不会不是殷柏?”
玄烨侧眸朝前面的湖水望去,眼底泛起涟漪,他确信那一眼没有错,虽然他不知殷柏为何没有发作,但是他可以确信殷柏就是那个人。
只是,现在他无法跟眼前的女人解释,所以,轻声答了句,“是他。”
确认了之后,很多事恐怕就要接踵而至了,玄烨握拳咳嗽了几声,克制的移开视线,“你先回东宫罢。”
萧婉清心有灵犀般反应过来:“要去处理事情?”
“嗯,本宫许是要过几日才归,你老实呆在东宫莫要惹事。”
帝王年老体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萎靡。
皇室竞争本就残酷,如今皇帝缠绵病榻,最大的权柄落在玄烨手上,无人不想分一杯羹。
甚至,取而代之。
玄烨不可能坐以待毙,但也不希望萧婉清因此受伤。
“去
吧,也不要太操劳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与我分担,早日回我让小厨房给你留鳕鱼卷!”
那是萧婉清自制的小菜,玄烨最爱吃的。
玄烨视线与萧婉清相交,半天动弹不得,最后狼狈的移开视线转身离去。
没留下只言片语。
萧婉清撇了撇嘴,轻声嘀咕:“什么嘛,又高冷起来了,真不愧是东宫太子爷。”
天光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回到东宫已是傍晚,疲乏了一天的萧婉清仰头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闻着身上浓重的花粉香气,掩袖重重打了个喷嚏。
“小姐!要不要先沐浴??”
“不用了,先端点吃的上来,饿死我了。”
还没等她反应,门口忽然传来动静,有人通报。
屋门开合,傍晚的霞光铺了满地。
“太子妃娘娘!是李侍卫!”
“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黝黑的面庞便出现在了门框后,霎时间和萧婉清对上视线。
李满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而是从身后拿出了个金丝鸟笼:“这是殿下临走前吩咐属下带给您的,说是之前射杀您爱鸽的补偿。”
萧婉清愣神,视线下移,和一双水灵灵的绿豆眼对上。
是只浅青的绯胸鹦鹉,品相极好,羽毛如薄薄的绯色纱衣,泛着淡淡的光泽。
关键是,看着极有灵气,不吵不
闹正安静可爱的歪头盯着萧婉清看。
萧婉清顿时惊喜的亮了眼睛:“这么有心?”
“是了,殿下准备了许久,规训到现在才送来给娘娘解闷。”
原来是这样。
萧婉清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等到李满离去后,屋内重新恢复安静,这才点亮烛火,趴在桌上好奇的盯着笼内的鹦鹉。
叫什么名好呢?
玄烨,烨与叶同音,鹦鹉羽毛的颜色也和叶子相近,就叫叶叶吧。
就在这时。
小鹦鹉扇了扇翅膀,红色的鸟喙开合,清脆活泼的声音响起:“阿清?阿清!想。”
嚯!
还真会说话!
“想什么?”
“想阿清!想阿清!妻妻妻。”
萧婉清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同时心头像是不经意往下塌陷了一块,泛着微微的酸甜。
玄烨教的是什么?别是无意说出声被这小家伙学了去。
想到这她摸了摸鹦鹉柔软的脑袋。
不管怎样,她在这深宫内也算有了解闷的小玩意儿,玄烨能记住之前的小事,倒让她心绪复杂。
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烛火被熄灭。
萧婉清在一片安稳的黑暗中陷入了梦乡,殊不知巨大的阴谋正朝她席卷而来……
翌日清晨。
太医院内一阵兵荒马乱,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宫内过道旁扫洒的丫鬟议论纷纷
。
“这是怎么回事?”
“我姑嫂在贤妃娘娘行宫内当差,说是?贤妃娘娘出事儿了。”
“小声点,细说?何事这么大的动静?连羽林卫都出动了?”
“巫医都请来了还猜不到何事?多半是有人眼红贤妃娘娘后宫容宠正盛,要谋害。”
今晨贤妃在寝宫内被针扎般四肢抽搐,尖叫发狂后便倒地昏迷不醒,到现在都未曾好转。
但细查下来并无端倪。
此事极为蹊跷,无缘无故贤妃怎会发病昏迷?更何况大国医已然前来把过命脉,所有老太医也说贤妃的身子探不出任何异样。
皇帝大发雷霆,即刻下令必须治好贤妃,否则太医院的人全都难辞其咎。
一番话听得人胆寒。
自从皇帝患上头疾久未痊愈,脾气就越来越古怪暴躁,除了贤妃竟是什么都不太上心,连上朝都耽搁了好几日,实在是,有朝昏君靠拢的架势。
“啪!”
琉璃盏碎裂的巨响回荡在寝殿内,空气静默的落针可闻。
“雪儿都昏迷这般久了,怎么,一群老匹夫竟连病症都看不出!倒不如流放了好!”
一旁站着的大国医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犹豫上前,拱手肃声开口:“陛下,依臣看,贤妃娘娘病症突兀查不到端倪,极大可能是被小人下了巫毒娃娃,便请那巫医进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