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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

    十月的山山镇突然间就降温了,淅淅沥沥的还下起了小雨,头天忘带雨伞走路上下学的丁兰毫无意外的生病了。因为喉咙有旧伤,一生病必然伴随着支气管发炎。一大早丁爱国便骑着自行车载着丁兰到位于北山村的镇卫生所看病,那时候的卫生所没有上下班的概念,附近村民只要生病了就去医生家里打个招呼然后去卫生所等医生,如果病情不急医生往往会忙完手头的事情再去卫生所看病;如果病情紧急,医生便一路小跑的带着病人去卫生所。且其中一位医生就是丁爱国的大嫂,于是丁爱国直接骑车去了哥哥家,一问才知道大嫂一早就去卫生所给人看病了,丁爱国也不敢耽误,立马往卫生所赶过去。量体温、查看扁桃体情况,一阵忙活,又是开的青霉素针剂外加一堆口服药,青霉素针剂和甘草片可谓是丁兰少年时代的噩梦,次次生病都逃不过。光是青霉素的皮试就够丁兰抖三抖的,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忘记带伞,淋雨感冒了呢,体温直逼39摄氏度,不上青霉素是不行了。

    伯母一通责备:“忘带伞也不知道躲雨,不和同学搭把伞,也不去附近爷爷奶奶家拿把伞,最不济也可以在爷爷奶奶家等你爸妈忙完再接回去,怎么都不至于去淋雨感冒生病呀,明知道自己身体弱。。。。。。”其实她哪能理解丁兰的心思呢?丁兰就是十足的倔丫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因为刚刚转学过来,同学间不熟悉加上性格内向,和同学搭同一把伞是不可能的。因为爷爷奶奶对女孩的轻视,丁兰两姐妹从来都是非必要不去爷爷奶奶家报到,除非过年过节一大家子团聚,所以去爷爷奶奶家这个选择也直接PASS。至于躲雨,丁兰想想还是算了,迟回家爸妈该担心了,且爸妈等不到丁兰的话,必定会来学校接她,她于心不忍啊,全家的农活都落在爸爸一人身上,由于爸爸高中毕业后就去参军了,农活生疏不少,种田技术在整个镇里都属末流,事多活还慢,经常天黑了还在地里忙活;而妈妈要上班还要煮一家人的晚饭,丁兰决不允许接送的发生。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丁兰才8岁,但却已经非常懂事了,家里有多困难,她比谁都明白。周围邻居闲言碎语也不经意间流进丁兰耳朵里,在丁兰幼小的心灵上留下坑坑洼洼:“哎哟,就是为了生丁兰,她妈妈差点丢掉了稳定的工作的,还赔了一大笔钱呢,求爷爷告奶奶才留住了粮站这个工作,可那哪能和市棉纺厂比呢?市棉纺厂效益多好呢,工资高工作也轻松,还能住市里。。。。。。据说两夫妻偷偷做过B超了,知道是个女孩,还是生下来了呢,是不是傻呀,为了个丫头片子。。。。。。哎哟不知怎么想的”,大她五岁的姐姐吵架时也是数落过她很多次呢:“要不是因为你,这会儿我可是在紫溪市里生活,吃香的喝辣的。。。。。。”如此种种都倒逼着丁兰成熟懂事起来,可小小的、“成熟的”、“懂事的”丁兰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一生病,妈妈这个月又要找同事借钱买菜度日了,当然爸妈也不会让她知道。

    拿到药后,丁爱国想着卫生所和镇小学离得很近且自己田里一堆事便先走了,剩下刚做完皮试的丁兰。伯母见丁兰皮试结果是阴性便招呼丁兰去隔壁间注射青霉素,丁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到了门边发现里面有个男孩,看着有点眼熟,但记不清楚他是谁,想着是屁股针,丁兰死活不肯进去,伯母瞬间明白了便招呼男孩儿出去。男孩在经过丁兰身边时说:“丁兰,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同班呀,我叫陈安。”丁兰脸瞬间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谁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好在他终于走开了,丁兰便逃也似的进了注射室,接受青霉素的“酷刑”。8岁的丁兰是懂事的,同时也是脆弱的,爸爸不在身边,身体不舒服加上刚刚打完针屁股也很疼,眼泪在眼眶里打圈圈,但想想妈妈说的:“我们家兰儿是大孩子了,遇事不要轻易丢金豆豆呀,那样妈妈也会伤心的”,便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了,等青霉素观察期过了之后,伯母看了看丁兰的状态还行便和她说可以去上学了。丁兰没想到脚刚踏出注射室一抬眼就发现了大厅里的陈安,因为害羞,她立马低下头,同时心里盘算着要不假装没看见他一样的从他面前走过去便好了吧,可刚走到陈安身边,陈安就立马站了起来,大声的对丁兰说:“丁兰,我们一起走吧,你还发着烧,我今天是生病的第三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陪着你去上学吧?”丁兰不置可否,跟在陈安身后,陈安见丁兰走在身后便停下来等丁兰,丁兰见他停下来便也停下来,陈安拗不过丁兰,两位小朋友便偶尔并肩,大部分时间却一前一后的走着去上学了。由于看病耽误了上学的时间,这会儿去学校的路上已经看不见其他学生了,异常的安静,陈安为了不让丁兰尴尬,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丁兰你之前在哪上的小学呀?”“丁兰你难不难受?”“丁兰你吃不吃棒棒糖?给你一只,等中午你吃完药可以含在嘴里?”很多话虽然是问丁兰,但陈安似乎并不等丁兰回答,一句接一句,一路上说个不停,还不忘时不时转过身往身后的丁兰手里塞零食。。。。。。

    到了学校教室门口,陈安转过身来小声和低着头的丁兰说:“到了,我们进去吧?”丁兰点点头,用蚊子般小的声音挤出两个字:“谢谢!”。也不懂陈安有没有听见,只见陈安朝老师敬了个礼,大声说道:“老师,我和丁兰生病了,刚刚看完医生,所以迟到了。”老师便让两个人入座了。

    若干年后,丁兰还无比清晰的记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这也是丁兰记忆中和陈安的第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