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闹出来的动静,偏殿的人自是也清楚一二,那些夫人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凤座上的冯太后神色未变,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了太后不快,那可就不值得了。
冯太后将殿中众人的脸色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冷笑,她在后宫几十载,若是这点定力都没有,那这个太后也是白当了。
还不忘让卢香姑姑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笑着道:“今日双喜临门,诸位夫人们与哀家同饮此杯,共庆喜乐。”
本来就隔了个肚皮,就算有抚育之恩,也不过就那样,她又不想在承明帝身上图谋什么,只要自己还是太后,保住冯氏一族的富贵荣华也就够了。
“臣妾/臣妇恭祝太后娘娘福寿齐天,永享安康。”在座的夫人娘娘们皆起身,对着冯太后恭敬地说道。
冯太后点了点头,一杯饮尽才道:“哀家乏了,先回慈宁宫,你们自便。”也不看众人的脸色,扶着卢香姑姑的手便径直离开。
众人又是起身行礼送行太后,江婉君看着冯太后渐行渐远的背影,思绪有些杂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太后今晚状似无意间盯着她看了好几眼,那个目光,倒似在透过她看故人。
又思及承明帝今夜的反常,蹙紧了一双柳眉,她是位分低,一年到头参加这等宴席的机会扳着手指也能数过来,承明帝在朝臣面前的模样,与她想象中似乎不一样。具体为何不一样,江婉君又说不上来。
可这几日,她也能感受到冯太后与承明帝之间那丝剑拔弩张,尤其是在冯太后下懿旨罚没了以白氏为首家产的次日,又提出补发因伤荣退将士的抚恤金,承明帝的低气压更是达到了顶峰。
冯太后离席后,杜雪岚又恢复了以往的嚣张跋扈,盯着江婉君嗤笑道:“真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也难怪中书侍郎宁愿抛妻弃子,也要离了江府别住。”
江婉君消息不灵通,不代表她杜雪岚不知道,何况这件事早已在江陵城传得沸沸扬扬,不然的话,那些夫人们今日也不会如此打量江婉君了。
方才时间紧,木菊还未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冯太后便过来了,这会儿又听杜雪岚如此说,江婉君自是面露疑惑地看着。
杜雪岚见江婉君一无所知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是了,那白氏又无诰命在身,若想入宫,自是需要江元清帮忙递帖子的,可夫妻二人都闹到了这个地步,江元清又怎会让白氏进宫寻江婉君。
“看婉美人这样子,想来是还不知道,江大人已与令堂们分府别住了吧?说来也好笑,你这两位母亲是彪悍到了何种地步,才能让江大人抛妻弃子?说来倒也奇怪,陛下每日都要来你的倾霁宫,竟然也未曾告诉你。想来,陛下怕也觉得丢脸吧。”言罢,又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江婉君藏在广袖里的手又紧了紧,江元清为何会离府?母亲又为何会跟着白氏?白氏可曾为难过母亲?
“臣妾久居深宫,倒是不如娘娘消息灵通,今儿多谢娘娘相告。不过我两位母亲与父亲相识于微末,感情甚是深厚,这其中缘由亦不是臣妾能胡乱猜忌的。”无论其中真假如何,她这会儿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妄下定论,心里却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怕都是真的。
对于父亲的尿性,也不难猜出其中缘由,左不过白府倒了,眼看着白氏对他的官途没了助益,便想像当年对母亲一样一脚踹开。
杜雪岚见江婉君喜怒不形于色,脸上的笑意倒是冷了几分,她想看到的,是江婉君惊慌失措亦或是伤心欲绝,而不是现在这般神色淡淡。
“婉美人果真是铁石心肠,都这个时候了既不关心自己父亲过得好不好,家中闹出这等丑闻给皇室抹黑,也不觉得有半分羞愧,本宫亦是自叹不如。”
“杜将军为国请命,征战沙场,娘娘这个做妹妹的还能在此谈笑风生,臣妾亦是甘拜下风。不过这世上夫妻缘尽,各自安好的大有人在,若人人都因为这些事情伤春感秋的,日子怕真就没法过了。更何况臣妾父亲四肢健全,官至四品,哪里需要臣妾这个深宫之人处处替他操心?”
“婉美人,你放肆!”杜雪岚没料到这等场合之下,江婉君竟然也敢如此无礼,若是不治治他,以后还了得?
“好了,今日是母后的生日,你们各自都少说两句。淑妃妹妹你也是,婉美人年轻气盛,如今又才生了皇子,就算让着她点又何妨?”冯玉瑶适时开了口,看着是在劝和二人,可这话里话外,皆是在给杜雪岚火上浇油。
“生了皇子又如何?这能不能养大还另说呢。”杜雪岚冷冷瞥了江婉君一眼。
冯玉瑶因着杜雪岚的话凝着脸,斥声道:“够了,淑妃,休得胡言!”
淑妃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诅咒皇嗣,好在她几人与下面的夫人们还离着一段距离,殿中人声嘈杂,听到的也没几个。
贤妃坐在淑妃的下首,拉了拉杜雪岚的衣角,示意她冷静。今日本就是冯太后生辰,皇上虽非她亲生,但冯太后亦有抚育他的苦劳。可皇上不感激不说,还在这等场合不顾太后颜面,也太过分了些。
她们作为皇上的后妃,若也跟着在宴会上闹事,丢的也是皇室颜面,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她们自己。
淑妃心里憋着一口气,心里虽然不得劲,可也只有狠狠的压下去。
德妃司雅琴展眉一笑,眉角眼梢皆是藏不住的喜悦,今日这场戏,比往日看过的任何一场都要精彩。
但见坐于上首的冯玉瑶面色沉沉,笑意又淡了几分。精心准备的生辰宴被这么一群不长眼的破坏了,换做谁,心情也不好到哪里去。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随意责罚,这皇后啊,还真是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