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和兕子出生以后,原本还算宽阔的听雪轩就显得有些拥挤了,除了一人两个奶娘外,另还有八个宫人伺候他俩,加之江婉君的位份提了一阶,内务府又寻了几个宫人过来伺候,将听雪轩塞了个满满当当。
承明帝大手一挥,在江婉君定下了倾霁宫的次日,就让内务府着手开始修缮。
这次倒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主要是这听雪轩众所周知的小,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皇子公主不是?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四月的最后一日搬到了倾霁宫。
原本也用不着这么急,可有句话叫“五月不搬家,六月不建房”,真等到六月日头正晒,更没有迁宫的心情。
原本江婉君是没有资格做一宫主位的,还是冯玉瑶向承明帝进言,她是这满宫里唯一诞下了皇嗣的嫔妃,且还要亲育两个孩子,不如直接就将正殿拨给她,省得日后麻烦。
这话说的承明帝龙心大悦,连着两日歇在了凤仪宫,气得还在坐小月的杜雪岚揉皱了手中的绢帕。
“她倒是惯会做好人的,那菩萨都该让给她来当。”
揽月在一旁垂着脑袋默不作声,上次承明帝一碗堕胎药哄着自家娘娘喝下之后,已半月有余没来过怡雪宫了。
她本想劝娘娘服个软,想办法留住承明帝,可转念一想,留住之后呢?娘娘如今恶露未清,尚且不能伺候万岁爷,到时候又该如何?
又想到当初抱月之死,念头又打消了几分。左右如今娘娘再不济,外面也有做将军的兄长撑腰,况且她的位份在这儿摆着,那些人就算想趁着娘娘失宠也得掂量掂量身份。
“揽月,你说若是那个贱人生的两个孩子死了,她会怎样?”杜雪岚双眸冒着幽光,犹如那地府里的鬼魂,看得揽月有些心惊。
“娘娘,谋害皇嗣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还请娘娘三思。”揽月被杜雪岚的话吓得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
杜雪岚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揽月,也不叫她起来,只有些空洞地看着揽月头上的那朵石榴样式绢花道:“凭什么她可以平安生产,本宫的孩子只能胎死腹中?陛下为了她,差点违背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她个区区四品官宦家里出来的,怎能与本宫相提并论?”
若是输给了冯玉瑶还能甘心,偏偏对方无论家世还是品相都不如自己,唯一的优势怕就是好生养。
“娘娘,您还请三思,将军已经递了消息进来,让你好好将养身子,等他凯旋归来为你请封贵妃。”揽月劝道,自家娘娘若是能安安分分地做她的淑妃娘娘,早日诞下皇嗣,又哪里会有今日这个局面?
“揽月,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的鬼话,本宫就是当初信的太多,才有今日这般下场。”
杜雪岚并未因揽月的话展颜,其实刚落胎的时候,承明帝也并非没有来怡雪宫,只是连着两次被拒之门外之后,下了面子,歇了心思罢了。
想到这个,杜雪岚就忍不住冷哼,这就是男人,刘备请诸葛亮尚且还会三顾茅庐,他连第三次都不愿坚持,当初能昧着良心与自己许下山盟海誓也怪难为他的。
见揽月一副不解的模样,杜雪岚也不着急解释,只道:“你放心,本宫不会想不开的。”
她不过是要让承明帝付出点代价罢了。
有些事情,只有到了人生低谷的时候,才能拨开迷雾,看清真相。如今细细想来,承明帝当初的一言一行,无不透露着虚假与工于心计。
当初他能看中自己。怕也是看中她身后的杜家吧。至于对自己有几分虚情几分假意,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倾霁宫比听雪轩大了几倍不止,如今阳光正好,江婉君便让伺候两个小崽子的宫人寻了张厚实的地毯,放下院子里的银杏树下,阳光透着树叶,在地毯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让人瞧着都心情舒畅。
两个小家伙如今还不能翻身,躺在地垫上除了手舞足蹈外再无其他动作,奶娘们寻了两个做工精巧的拨浪鼓,轻轻晃动,“咚咚咚咚”,惹得两个小家伙频频扭动着头寻找,看得江婉君直乐。
青雀和兕子每日里吃好睡好,如今青雀已长到了八斤二两,就连兕子也有七斤五两。如今已是仲夏之初,再等些日子天儿也要渐渐热起来了。
江婉君让人抬了个摇摇椅摆在树荫之下,一面看着奶娘们陪小家伙们玩,一面与木兮做肚兜。
她不爱往人堆里扎,在这后宫里颇有些特立独行的味道。大家见面的时候虽是和和气气姐妹相称,私下里恨不得撕烂对方的脸,倒是没必要将时间花在这些无用的社交上面。
两个崽子皮肤娇嫩,倒也用不着那些名贵面料,江婉君做的是件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鱼戏莲叶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锦鲤,既吉祥又有趣。针脚细密,布料绵软,小小巧巧,煞是可爱。
承明帝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和乐融融的画面,一天的疲惫都消融了几分,也不让顺德通传,径直走了过来,抱起了四脚朝天的兕子。
长了几斤的兕子比之刚出生时更有手感,笑着道:“这两个小崽子,成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倒是长了一身好膘。”
这话一出,江婉君直接赏了两个白眼给他,做了母亲的人就是这样,虽开心孩子长的好却也不愿说出来,更听不得别人夸,就算是他俩的父皇也不行,老一辈的说过不能这样夸孩子,夸了容易招病来。
见江婉君这个动作,承明帝才想起之前江婉君的提醒,有些讪讪地走过来,一只手将兕子随意托起,另一只手将针线篓里做好的那件拿出来瞧。
他这一举动,吓得两个奶娘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主要是他这个动作太过危险,若是一个不慎,孩子怕就掉地上了。
江婉君看着有些心惊胆战,只得轻声提了一嘴,承明帝抬眸看着严阵以待的几个人,勾唇一笑,道:“朕有分寸,你们没必要做出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好在还是听了江婉君的话,坐在了一旁。
“父皇的小囡囡,今日可有吃饱?母亲有没有陪你玩儿?有没有凶你啊?”
回答他的是满场寂静。
江婉君有些想要扶额的冲动,说好的帝王威仪呢?这么夹着嗓子说出来连三岁稚童都不如的家伙真的是皇上么?莫不是被人夺舍了吧?
“孩子这么小,你确定她能听懂?”江婉君嗔道,言语之间的柔和但是让人有一种是在普通人家里的错觉。
顺德看着似平常人家一般相处的两人,心里不免有些羡慕,也难怪万岁爷无事就爱到婉美人这里坐坐,怕也只有这里,才能让人能有一刻的放松。
正感动,却被长庚满脸都快笑出褶子的一张脸拉回了现实。
“你来干什么?”顺德压着嗓子问道。
“小的昨日儿运气好,主子赏了个羊腿下来,想请哥儿赏个脸,抽空来尝尝。”长庚笑嘻嘻地说道,他靠着主子的信任走到如今管事太监的位置,自然是想要跟万岁爷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取取经,学习学习如何管好一所宫室。
顺德却不买账,啐了长庚一口,道:“咱家跟在万岁爷身边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还让你小子巴巴地在咱家炫耀?说吧,何事?”
他虽与长庚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也阅人无数,又怎么看不明白长庚是有事相求?
长庚见目的被看破,也不恼,仍旧嬉笑着说道:“您也知道,小弟当初不过是个洒扫太监,多亏主子信任,才能成为这主事公公。小弟担心自己资历尚浅,到时候伤了主子的心。”
顺德这还有什么听不懂的,不过他也知道江婉君素来最信任长庚,也不藏私,直接道:“回头咱家给我那徒儿说一声,让他好好教教你。”
这宫里本就忌讳嫔妃的管事太监与他走的太近,他虽想着卖江婉君一个面子,倒也没有必要白白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长庚见顺德没有拒绝,且满口应承了下来,也不再多言。站在一旁一起看自家主子与万岁爷如何逗两个小主的。
江婉君有些孩子心性,让木兮切了两片薄薄的苹果片过来,两个小家伙虽然口不能言,但却好像能看懂一般,直接伸长了脖子就着允吸。
偏偏又允吸不出汁水,只得又继续,久久没有尝到自己熟悉的味道,急得青雀直接嗷嗷哭了起来。
青雀起头,兕子作为妹妹自然也不遑多让,撇了撇了嘴,也号啕大哭起来,奶娘们见怪不怪,手脚熟络地抱过去就哄。
承明帝瞪了江婉君一眼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陪他们玩的?”
江婉君狡黠一笑,辩解道:“臣妾不过是让他们提前知道这人心险恶罢了,又没欺负他们。”
承明帝白了她一眼:“就你这张利嘴最会狡辩。”
又指了指针线篓里的肚兜问道:“你替那两个崽子做针线,就没想过给朕做点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入宫都快一年了,江婉君好像还未曾给他做过针线活,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吃味。
江婉君抬头,眉眼含笑地盯着承明帝,直盯的承明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笑着道:“陛下堂堂九五之尊,坐拥五湖四海,怎的还吃两个小崽子的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承明帝就吹胡子瞪眼:“他们两个,没日没夜地霸占着你,朕能不气?朕当初选你进宫是来陪朕的,又不是陪这两个兔崽子的。”
江婉君嗔道:“说得像这两个不是陛下您弄出来的一样。”
承明帝被江婉君这话堵得哑口无言,江婉君已经出月子半月有余,每次自己过来准备与江婉君亲热一番的时候,就被两个崽子的魔音绕耳打断了好事。
想要发脾气吧,可看着可可爱爱的两个小人儿,又狠不下这个心。
江婉君笑着双手环住承明帝那劲瘦的腰,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那今夜臣妾好好陪陪陛下,可行?”
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既有少女的娇憨,又有初为人母特有的韵味,承明帝心底一热,欲要将她就地正法,但想着两个小家伙还两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只得歇了心思。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膳之后,等江婉君将两个小家伙哄睡着了,承明帝抱着江婉君就欲行那人伦之事,却被江婉君一把推开:“陛下,这天儿怪闷热的,臣妾还未沐浴呢,你再等一等。”
言罢,就送上了一个香吻,承明帝爽朗一笑道:“不如就由朕来伺候婉君如何?”
也不等江婉君应允,直接拦腰一抱,就往那盥洗室行去,惹得江婉君一声娇呼。
等躺到床上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承明帝餍足吃饱后神采奕奕,江婉君却是累得脚拇指都懒得抬了。
只窝在承明帝怀里,闭目养神,莲足若有若无地轻轻蹭着承明帝的腿。
被蹭地久了,承明帝又来了兴致,将江婉君摁在床上又来了一次,这一次,江婉君连娇哼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搂着承明帝的背胡乱抓了一通。
情到浓处的时候,在承明帝的肩胛上留下了两排牙印。事后,江婉君懒得动弹,好在承明帝还记得江婉君素日最爱洁净,方才一番激烈的纠缠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怕也难以入睡,便亲自抱着她去了盥洗室仔细清洗了一番。
江婉君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一早,承明帝早已不在身侧。微微起身,只觉得浑身酸痛地厉害,骨头就像散架了似的,软绵无力。
只得开口让木兮进来伺候,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已哑地不成样子。还是木兮自己听见了响动,端着漆盘走了进来。
漆盘里放着一盅冰糖雪梨羹,最是清肺润嗓,昨日承明帝要了几次水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又怎会不清楚。
一面替自家主子高兴,一面又心疼地紧,主子诞下双生子没多久,生产的虚空虽借着做月子补上了不少,更多的却要靠着慢慢养。
当初杨太医的话,虽是故意说给承明帝与冯玉瑶、德贤二妃听的,但不宜有孕这句话却作不得假。
用过了雪梨羹后,江婉君才觉得嗓音恢复了几成,悄声对木兮吩咐道:“待会儿你让春桃偷偷地做碗避子汤送过来,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她的身子现在不宜有孕,但这避子汤药也不是说用就用的,便只能偷偷让春桃从杨太医那里想办法弄过来。
子嗣多是好事,但若是因此伤了身子不就本末倒置了么?她还要留着自己的命好好享受呢。
木兮低声回禀道:“春桃姐姐昨日就配了避子药,这会儿正在暖兜里稳着,等主子用了膳就送来。”
听木兮这么说,江婉君才放下心来,下面的人会来事,她这个做主子的自是能省不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