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冰封了三天,在最后一天的时候,薛瑟带着一生赶了过来。
那个仙风道骨的人,只是沉默的看着少年,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道士看了看躺在棺中的孩子,回头道:“我需要上好的朱砂,狼嚎笔,还有一盆血,兽血可以,但是人血为佳。”
帝王点了点头,他自然会选择最好的。
后面魏珠已经下去准备了。
“还有,十阿哥要留下来。”
男人皱眉:“为何要小十留下来?”
道士笑了笑:“此乃天机,请放心,我不会害了他的。”
男人也不犹豫,站了出去,只是守在外面,耳朵竖起来,听着里面的动静。
胤小俄微微一怔。
“他对你倒是不错。”白衣广袖的道士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笑意未入眼底,上挑的凤眸里,冰冷彻骨,说不出的冽冽。
少年看了一眼:“开始吧。”
道士也不罗嗦,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长长的笔来,说是笔,倒不如说是一根长长的碧色的竹枝。枝头带了点点的翠,轻轻一点,便弯下腰,沾了那一盆子鲜血。
血的味道浓烈刺鼻,带着温热和殷红,看起来刚刚出来宿体不过分分钟的事。
这是……人血?!
胤小俄轻轻皱了皱眉,抬起袖子,遮住了鼻尖,好难闻的味道。
修士面无表情,手中轻点,沾了鲜血的翠色渐渐的浓烈起来,微微一抖,便在棺身点了几点,一朵一朵的血花大大咧咧的绽放。
不过几个呼吸,躺在棺中得小十八身上便布满了鲜血。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图案,像是飞蛇,又似腾龙。四不像?
开什么国际玩笑!尼玛,这不是羊驼?!
少年默默的扭头,捂脸。
“十爷,请把血染在十八阿哥的眉心。”
十爷?
胤小俄瞬间惊悚了有木有!
牙关微微打颤:“我说,你能说人话不?”
这混蛋从来没叫过他主子啊啊啊啊!
十爷什么的去死去死啊!
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群草泥马之神奔腾而过,直接冲向马拉西亚一去不复返。
白皙修长的手指用牙齿狠狠的咬破,他几乎是用挤得,才从伤口处挤出一滴粘稠的血来。
他的血,殷红中泛着浅浅的金色。
这不是人的血。
这不是正常人的血。
胤小俄将手指点在十八的眉心处,只见一滴血珠慢慢的滚落,滚着滚着,就滚进十八的眉心里不见了。像是水□旱的大地吸收了一样。
尼玛,全尸呢?
已经泛着青色的孩子的脸,如同枯萎的花朵遇上了雨露,还是甘露的那一种,在瞬间焕发出淡淡的生机来。
那孩子的眼睛还是紧紧闭着,心口,也不见起伏。
仅仅是滋润了身体,却没有唤醒灵魂。
胤小俄闭上了眼,他几乎是虔诚的在祈祷。
他想要,小十八醒过来。
他希望,他的弟弟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辈子,就像当初额娘对他的期望一般。
他这双手,沾染过血腥,却不曾染过自家亲兄弟的血脉。
他认为,若是在没有绝对以命的冲突下,他的弟弟,应该是被爱着的。
所以,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便是一种罪。
那么,我的至亲啊,请你活过来,用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着这个世界,花开花落,总有你要找的。你还小,所以,请好好的活着。
胤小俄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被渐渐的抽空。
浅浅的痕迹顺着眉心进入了小十八的身体。
耳边,他听见假道士的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泥煤!
小十八身前的草泥马图腾飞快的流转起来,孩子的脸色越发的红润,胤小俄的脸色却更加苍白。
喉间一甜,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刺目的殷红里夹杂了点点的黑色。
一生一顿,一个转身,右手抵上少年的背后,真元顺着掌心传进他的体内。
过了良久,胤俄才缓过神来。
他仰着脖子,从嗓子里扯出破碎的声音:“你打算什么时候带薛瑟走?”
大帐里的顶子,又厚,又热,看的人心里发慌。
一生的声音却好像带了雪山的冰雪一般:“等此事了了,我便带他走。”
“是嘛……”他微微一笑,眸子里水光流转:“快了啊……”
很快,便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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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帐子里走出来,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草原的阳光宽阔悠远,从这边到那边,满满的全是金色的光芒。
像是……神的恩赐一般……
白衣的少年好像听见了什么,他转过来来,漂亮的眉目精致飞扬,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罩了一层的雾气一般,蒙蒙的,看的不真切。
“阿玛?”微微侧耳,少年喃喃。
男人的心还没放回嗓子眼,便看见少年猛的倒了下来。一个箭步,伸手接过,只觉得触手冰冷,好像没有了温度和呼吸。
他懵了,半天,才回过神:“太医!太医!!给朕传太医!!”
他的小十,要是死了总么办?
胤小俄才没容易这么死呢,他要是死了,俺就挖个坑埋了自己。咳咳,说错了。
胤小俄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黑黑的,有点点的碎光从冰凉的绸布里透出。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的仔细一些,从左眼里猛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如同细细的针,狠狠的扎进了脑子里!
张着嘴,惨烈的低吼着。
少年抱着头,在床上翻滚着。
好疼!好疼啊!!
好在床够大,在外面的男人刚刚听完太医的话,便被里面的动静惊扰,他猛的起身,正好接住了滚在床边的少年。
修长结实的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少年抱了起来。
“阿玛,好疼好疼!”少年胡乱的摸索着,手指紧紧的抓着男人的衣襟,仰着头,低低的叫着。
有透明的液体,不受控制的顺着被遮住的眼角流了下来。
仔细的看,居然夹杂了浅浅的红。
“阿玛,为什么我看不见了!阿玛,你告诉我啊!!”
男人心头一酸,将少年的手抓在掌心里,轻轻拍着少年的背:“没事没事,只是旧疾犯了,太医说你劳累过度,加上草原上气候不同,你又淋了大雨,受了寒,所以才会这样。等过两天,便好了。”
这话,说的,便是从嗓子里挤出来来。
男人努力控制着自己,一点一点将疼痛揉碎在心里,他僵硬的微笑着,却不敢让这孩子看出任何的异样。他的小十……
“阿玛,真的?”少年扬着头,一点一点的抓紧男人,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的依靠,只有男人,他什么也没有。
那些曾经的不愉快,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帝王一诺,可当千金。”
男人笑着。
胤小俄猛的推开他,冷下脸来:“你骗我!”
他分明是看不见了!
康熙伸出手抓住少年的手臂,低声道:“阿玛没骗你,真的,阿玛说你会看见,便一定会看见的。”他的小十若是看不见,他便挖了旁人的眼睛安上便是。
胤小俄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帝王让人去找一生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救了十八的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连同火枪营的骑兵都统薛瑟一同失去了踪迹。
偌大的草原,满室的宗亲,竟然没有一人说见过。
那道士本就来的古怪,男人也没法子把他从地里挖出来,只能作罢。
满天下,他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能救他小十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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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余辉残留在天际,扫着浅浅的尾巴。
男人笑着收下科尔沁送来的格格,一转身,便是掩不住的疲色。
用力揉了揉额头,帝王张开双臂,任着宫人换下繁复的龙袍,穿上轻便的绸衣。
“小十还好吧?”
李德全笑着凑了一句:“今儿十八阿哥去看了小主子,这会子还没走呢,奴才们说小主子的心情好着呢。”
“心情好就好,心情好就好。”男人喃喃了几句,眸光一凝:“病情还是没有起色?”
李公公萎了。
帝王怒了,沉声道:“把前几日看诊的拉出去处理掉,换新的。给朕在各地张贴皇榜,下达通牒。”
“喳。”李公公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
康熙陡然有眉开眼笑:“走,朕要去看看小十。”
说着,也不等宫娥带好玉佩,大步走了出去。
李德全呆呆的看着,他怎么觉得,万岁爷这两天好像有些不对劲?
猛的打了个冷颤。
李公公跟了上去。
有些事啊,不是他能说出来的。
前脚刚进大帐,只听得里面传来小十八清脆的笑声:“十哥十哥,这个是太子哥哥送给我的小鱼儿,送给你,额娘说,这样好的快。”
小鱼儿?
男人停下脚步。
侧耳。
他伸手拉开一个小口子,小心翼翼的看着。
一身里衣的少年坐在床上,黑色的发散了一身,往日明媚飞扬的脸色苍白的宛若透明,在浅浅的余晖下,好像琉璃般脆弱。精致的不堪一击。
抬起头,微微侧头,安静的听着孩子说话,眉梢嘴角,便含了浅浅的笑意。黑色的绸子遮住了眼睛,罩住白色的药膏,恰到好处的绑着。
黑的极黑,白的极白。
黑白分明,就像黑夜里的雪,仔细的看来,竟然有种静谧的美丽。
他的小十,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
男人一时有些怔怔。
也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涩的很,苦剌剌的,找不出一丝的甜。
眼睛一热,温热的液体便滴落在了手背上。
帝王像个孩子一般,悄悄的躲在帐子外面,咬着嘴角偷偷的哭。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
虽然你不曾说过什么,但是,我的小十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用满心的欢喜来爱你,可是,为什么伤害了你的,也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不许打我!!小十是不会这样傻滴!所以!不许打我!!蹲下,好吧,要打也不能打脸~看~天上有小十在飞~俺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