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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厉的质问让宋竹枝直接僵在当场。

    爱?

    她怎么会不爱他,在他一次次无条件信任自己,日日夜夜相拥而眠的夜里,她早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身边这个男人。

    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纠结于怎么告诉他,自己曾经来到他身边时,都是因为一场交易。

    她想说爱,可她无颜说出口。

    而她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落在李勋眼里,只觉得心中窒息一般,说出话更加干脆绝情。

    “枝枝,你当初说你倾慕于我,所以即使知道你是为了家族进了东宫,我也并不在意,可是现在你是要告诉我,倾慕是假,只有利益才是真的吗?”

    “不!不是的——”这次宋竹枝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哭着喊出声来。

    可李勋已经推开她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脸色出乎意料的平静,“你说的话我会找郭昉谈谈,晚了,早点睡吧。”

    说完转身离开,脚步迅疾,根本没有给宋竹枝挽留的机会。

    “殿下——”

    宋竹枝急得鞋子都没穿就要追出去,可是还没走两步,身后两个本来乖巧的小家伙突然齐齐“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她只是犹豫了一瞬,再想追时,男人已经彻底消失在门口。

    暮冬暮夏本来在偏殿准备两位小殿下换洗的衣物,乍然听到宋竹枝那声焦急呼喊和孩子的哭闹声,急忙走出来,就看到太子已经脚步匆匆消失在大门口。

    往常太子殿下回来后,都要在屋里和小姐哄一会儿小孩的,怎么今天才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难道是有什么紧急公务?

    可孩子怎么哭了起来?

    两人回头,就见身后三个乳娘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两,明显是察觉到了异常,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进去。

    赶忙又折回屋里,就见自家小姐居然满脸是泪,抱着孩子无声哭泣。

    “小姐?!”

    两人吓了一跳,三两步跑过去,围着宋竹枝干着急。

    床上还有个满满在干嚎,暮冬只能先抱起孩子哄劝,这小皇孙是个小人精,每次姐姐福福一哭,他就跟着哭嚎,关键只打雷不下雨,就是个赶趟。

    而果然,暮冬才一抱起他,他的哭声立刻戛然而止,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得暮冬心里一阵发软。

    反观福福,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这会儿我在宋竹枝怀里抽抽搭搭地啜泣着,真是名副其实惹人怜的小棉袄。

    两丫鬟猜测是不是小姐和太子吵架了,这会儿都有些讪讪然不敢过问,等了好一会儿,见宋竹枝抱着福福干坐在榻上发呆,暮夏才尝试着将孩子抱走,交给在外等候的乳娘。

    宋竹枝心里苦涩,挥手让两个丫鬟也退了出去,独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床边没了熟悉之人的身影,自从两人在一起以来,这是第一次她一个人独睡到天明。

    李勋这一走,连第二天晚上也没有回来。

    白日里郭昉来看孩子时,还提起他昨夜找自己问话的事,但她直言:“他大晚上的从你这儿出来就来找我问过继的事,我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也不知你是如何与他解释的,我就干脆闭口不谈,后来他就沉着脸走了。”

    这一年的相处下来,郭昉就像个亲切的长姐一样,她很少主动掺和他们之间的事,闲暇有空了就在京城附近游玩,或者回郭家暂住,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当初这东宫只有我在,我就算想出去玩也不能尽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不过如今有你在,外人都知阿勋专宠你,我自然乐得逍遥自在,反正如今朝堂上也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我就算不在东宫也没什么。”

    可郭昉的逍遥自在却并不能让宋竹枝放下心中顾虑,她总是无法忘记当初自己求上郭昉时,信誓旦旦发下的誓言,即使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敌意,甚至把李勋当做弟弟,把她当做弟妹,她依然不能做到无视她太子妃的身份,她对她心存着感恩和敬畏。

    所以即使内心再挣扎,甚至她生产后,郭昉从没有主动提及要将孩子过继的事,她依然不敢不放在心上,这才趁着李勋出征之前急急忙将这事提了出来,却惹得李勋发了火。

    郭昉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埋头不语的宋竹枝,心里想的却是回家时母亲和祖母与她分析的话。

    阿勋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从前不知情滋味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宋氏女,一心都扑在她身上,更不愿意多看其他女人半眼,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的时候,自然是万事万物都想将最好的那个捧到心爱之人面前,比如她如今坐着的太子正妻,太子妃之位。

    只是同样是因为他至情至性,郭昉甚至郭家都深刻地明白,不管是现在皇帝还在,还是将来他继位了,阿勋都绝对不会对她出手,只要她不放手,她就能永远稳坐这个位置。

    “不过你自己想做这个太子妃吗?想做皇后吗?”母亲当时这样问她。

    她几乎毫不犹豫就摇了头,她对阿勋又没有男女之情,也不需要靠着这个位置徒添尊荣,在做太子妃之前,她就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贵女,就算将来不做太子妃了,也没人敢欺到她的头上来。

    “你不执着于这个位置,我就放心了,将来若有机会,我们在与太子商量如何接你离开皇宫。”祖母郭老夫人欣慰地拉着她的手这样说道。

    是的,就算她无意这个位置,也不可能现在就腾出这个位置来,不说大周朝甚至更久之前的朝代都没有嫁入深宫的女人活着离开皇宫的例子,就是当下这个情况,她就算顺利与太子和离,宋竹枝也不可能成为新任太子妃。

    皇帝不会同意,朝廷大臣不会同意,那些野心勃勃的世家大族更不会同意。

    天下三危,身无大功而受厚禄便是其中一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宋竹枝以及宋家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郭昉长长叹出一口气来,颇有种给自家小孩儿断官司的无奈,她从袖中拿出一块牌子推到她眼前,幽幽道:

    “我大哥今日让人给我捎了话来,大军开拔之日已经定下了,就在后日早上,你难道不想在他临行前将这件事说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