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向后滚了一圈,抬起头是鼻子直接留下血来,但他不敢吭声,低头匍匐着迅速往后退,期间鼻血滴在地上,还要立马擦干净,能留一条命下来,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皇帝怒气依旧未消,扫视一圈,怒道:“齐顺呢?死哪去了!”
齐顺正是从小就跟着他的内侍,如今的内侍总管,人称顺公公,一向最懂皇上心意。
等他急匆匆赶回来,殿内已经空无一人,之前在里面伺候的宫女内侍们全都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大殿外,一言不发。
“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他不就是离开一会儿去旁边偏殿出个恭吗?怎么回来天都要塌了似的。
见没人说话,他气得拉起那个一鼻子血的内侍问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他是离皇上最近的一个,别说他不知道。
那内侍显然是有些小机灵的,不然也不能近身伺候,闻言立刻贴到了齐顺耳边,将刚刚他偷眼看见的密折内容说了。
齐顺心里有了数这才放过他,随口吩咐了句“下去上药去吧,下次机灵点。”
然后深吸几口气,平缓了呼吸才推门悄悄走了进去。
皇帝果然正一手撑着额头苦恼,听见人声也不抬头,依旧拧着眉心盯着桌上那封密折看。
齐顺熟练地端了一杯冷茶放到皇帝手边,然后站在他身后为他按摩太阳穴,直到皇帝仰头靠在椅背上,才轻声劝道:“陛下这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可要老奴宣院正萧大人来为您扎套针,也好舒缓些。”
“他要是再多胡来几次,朕一天扎上十次针也没用。”
“哎呦,瞧陛下说的,二殿下如今好好的在开元寺为国祈福呢,哪里会胡来。”
皇帝气得指着桌上那封密折,怒意不减,“哼哼,他要是没胡来,太子还能冤枉了他不成,人证物证俱在,他还能狡辩到哪里去!”
见此齐顺停下手中动作,上前端起那杯冷茶递到皇帝跟前,看他接过才去看桌上折子。
别说他一个太监怎能看这种密折,实在是多年练就的默契,皇帝刚刚那一指其实就是示意他去看的。
为了能更好地伺候皇帝,齐顺也是颇费了些心思读书认字的,他一目十行迅速扫过密折上的内容,脑子里立刻就思索开了,太子怎么会让钦差去处理这桩事呢?难道是想将这事闹得天下皆知?
心里这样想,他却一遍动手收拾桌上的残局,掏出帕子沾去那些多余的墨汁,嘴上边说道:“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陛下不如派人重新审问一遍?”
说完这句,他又立刻话锋一转,好奇道:“不过太子殿下看来还真是颇为喜欢这位宋娘子,看来之前回来的龙武卫所言不虚,陛下,这是大喜事啊,明年您可就能抱上小皇孙了呢!”
许是齐顺描绘的未来太过美好,皇帝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嗯,还是你聪明,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齐顺哪里敢居这功,赶忙赔笑辩解,“老奴也是知道陛下一直心忧东宫子嗣之事,这才格外关注了些,要论英明聪慧,还得是陛下您,老奴可看出来了,您肯定一早就发现了。”
这半奴半友的相处模式显然很合皇帝心意,他笑容又更大了些,“只希望太子多努力些,好早些诞下子嗣才是,朕也算不辜负......她的嘱托了。”
直到皇上是想起了先皇后,齐顺没敢接这话茬,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了,状似无意提道:“太子殿下如此喜欢那宋娘子,看那折子上宋娘子受伤可不轻,陛下,是不是叫人多准备些补品,也叫那宋娘子快些养好身子,将来诞下的小皇孙才能像太子殿下一样健健康康的。”
“对啊,她受伤了,”皇帝似是突然被提醒,一个挺身坐直了身体,拧眉看向齐顺,不悦道:“那这样岂不是耽误朕抱小皇孙?”
皇帝啧啧两声,转着眼珠思索道:“你说他如今愿意接受女人留在身边了,朕要是挑几个美貌的宫女送去服侍他,他能留下吗?”
齐顺心里大呼夭寿哦,面上却紧张劝道:“陛下还是再等等吧,太子殿下同别人不一样,您可千万不能这时候犯糊涂呀,不然太子生起气来又跑去什么地方巡视可怎么办,这次明州发大水多危险啊,可不能让殿下再在外头跑了。”
“再说太子殿下将这事交给钦差,还留下句秉公处理的话,可见其实是要您的态度呢,说句越矩的话,老奴也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外人看着他温和有礼,可他性子最是执拗,认定的人和事轻易改变不了,若逆着他来,恐又和陛下您疏远了。”
齐顺边说边观察皇帝神色,见他并无震怒,反而被说到伤心处,脸现悲色,又再接再厉道:“陛下,老奴跟了您这么久,要说看不出您的心思那肯定是假的,别看外人都说您更疼二皇子,可老奴知道您最疼的还是太子殿下,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加上太子将来要承担的重任,您难免严厉些,太子年轻气盛,不知您的苦心,但将来他是一定能明白的。”
皇帝被他说得心中动容,连眼角都挤出了几滴泪花,拍着齐顺的肩膀感慨道:“这么多年了,齐顺,还是你明白朕。”
齐顺跟着揩揩眼角的泪水,哽咽回道:“陛下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琢磨着怎么能好好伺候陛下,陛下开心,老奴就开心。”
皇帝感动得又拍了拍他肩膀,还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齐顺双手接过,却没有用,而是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识趣地停了哭,在旁静静侍立等皇帝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