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煊儿我真的没办法带走吗?”
心中百折千回,白引歌想到了离婚,但离婚后最可怜的是孩子。
“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到不了我们的维度,老大。”
幸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烦恼,她可以在治疗夜煌的这段时间内陪着煊儿,或者改头换面用自己休假的时间留下,做夜煌的家庭医生。
这样她就能看着煊儿一天天的长大。
白引歌心乱如麻,各种念头群起而攻之,她全身过电般的难受,干脆深呼吸彻底的放空,什么都不要深想。
夜煌的病不治疗好,他撑不了多久,煊儿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大顺帝是疼爱夜煌,可煊儿体内流着九弛的血,注定了他不会被大顺帝爱屋及乌。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得尽全力治好夜煌。
“殿下,您的情况我知道了,您是因为痛失所爱导致厌世,近一步的行为表现为厌食。”
“您上有老下有小,您没办法丢下他们离开,去寻找你梦中的美好,所以你下意识的采取了另一种稍和缓,能让人慢慢做好心理准备的方式离开。”
封闭个人情绪,是成为临床医师的第一步。
白引歌坐了五年的门诊,早已将这一项技能练的炉火纯
青。
她强硬的将自己摘出来,用最理性的一面去面对夜煌,去解剖他的内心。
“……”
夜煌这次听到她的话了,他回头沉默着凝视了她许久,苦笑着勾唇,“你是第一个有胆这么跟我说的大夫。”
“心病还须心药医,殿下如此这般看起来伤害的只有自己,实际上折磨的是周遭关心爱护你的人。”
“上到大丰最尊贵的皇帝,下到不满五岁的小世子,还有你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他们都在担心着你。”
“你可以为了你所爱之人不顾一切,前提是你能割舍下对他们的情谊。爱人不是唯一的,等心底的伤愈合后,会有新的更适合你的人再住进去。”
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电视剧里的美好。
现实太多都是一转身,我们身边就有了别的人。
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她读过的知音故事,抑或是这一次的亲身经历,谁都不是那个幸运儿,可以独得一人喜爱到临终。
白引歌的话有点夹枪带棍,却说得句句在理。
夜煌看着她凝思浅笑,笑的比原滋原味的咖啡还苦。
“不会再有新的人了——太子妃故去的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会独自一人抚养煊儿长大,哪怕父
皇再威胁也不会再娶旁的女人。”
冷不丁被夜煌点名,白引歌的心高高的悬挂起来,怎么着,这是要自辨为何移情别恋了?
夜煌微顿了顿,艰涩的咽下口水继续道,“直到遇上鸳鸯,我才知道,人的这一生会有两个爱人。”
“一个教会你如何去爱,一个得到你全心全意的爱。”
“两个女人我都遇到过,然后弄丢了……”
“殿下,您是太子,未来的天子!就算没有爱情,人也活得下去,我实在有些不能理解您的这一厌食行为。”
白引歌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蚊子血和白饭渣,而深深烙印在夜煌心中的,是白月光的鸳鸯。
是啊,四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潮涨潮落无数个轮回,太过漫长。
所以移情别恋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这一场盛大的相爱,是他人的计谋,你不过是爱情游戏的囚徒,夜煌,还值得吗?
白引歌很想拆穿这一切,可夜煌现在的状态太糟了。
如果自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就是悲剧的刽子手!
鸳鸯看到不得乐死!
明明她已经成了悲剧的主角,最后还要背黑锅。
白引歌想到这里,在心底气笑了,她不乐意!
没错,
地球离了谁都会转,失去爱情会痛不欲生,但撑过去又会有新的美好一天。
白引歌,别伤心啊,别不甘,都是命。
劝慰夜煌的同时,白引歌也在劝自己,要潇洒要大度要学会放下。
“是啊,我这逃避行为很懦弱,我知道的。可你不是我,不明白那种大梦三生人生圆满后,忽然被抽离的那种失落感。”
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没了声音,没了色彩,空虚寂寥的只有自己一人。
他的未尽之言都含在眼眸中,白引歌一触及就能了解个透彻。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冷笑着回道,“感同身受,甚至我的情况比你更糟糕,也没见我要死要活,真不爷们。”
好听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就想像机关枪一样的用言语为子弹将他突突了。
“你要乐意你儿子以后成孤儿,你父皇老了被外戚起兵威胁,身边没个有力的后盾,最终落得凄惨死去的下场,你可以继续伤春悲秋。”
“食物没有错,它被做出来了,被你糟蹋是你的错。以后下了地狱,你不仅对不起你的父母孩子和亲朋,你还对不起那些为你殒命却不得善终的食材!”
“夜煌,你是个男人,你可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战死沙场,但绝不能因为思念一个女人成疾,得厌食症,最后脱水干枯而死。”
不给他下一剂狠药,他怕是好不了了。
白引歌说着从袖兜里摸出卸妆湿巾,照着脸仔细的擦了一圈,露出原本白皙细嫩的小脸。
“夜煌你看清楚我是谁,最可怜的人是我,我都没有自艾自怨,还上门为你治病,你还有什么脸折腾自己!”
夜煌本来还在狐疑她怎么说着说着开始擦脸,这大夫莫不是有问题吧?
当看到那一张在记忆中快要模糊的脸,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他的心脏陡然加速跳动,震耳欲聋般的快要活蹦出喉咙口。
震惊,狐疑,还有不可置信。
夜煌眼底一瞬间闪过太多的情绪,他嘴唇翕动,想叫她的名字,那三个字却如同鱼刺卡在了他的嗓子眼上。
“你……你是严崧弄来的……”
舌尖反复翻滚的话被他艰涩咽下,他怀疑她是严崧的新计谋,白引歌利索的掏出手持铜镜,当着他的面从里面掏出一瓶眼药水扔给他。
“洗洗眼睛吧!”
一语双关,要他洗洗被鸳鸯迷惑的心和眸。
看他不接,白引歌拍了拍桌面,声音暗哑,“快洗吧,洗完有些事我们得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