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慕知瑜手上的点心都掉了,左右看看,嘴上重复着:“你说,皇上给谁赐婚?”
“给四皇子和林家姑娘。”
慕知瑜好半天没说话,只摆了摆手。
怎么说呢,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摆脱席家以婚约纠缠的方法,但是这未免也太过突然了。
之前四表兄根本就没有娶亲的意愿,皇上也并没有给他赐婚的意思,或许私下提过,但从未明面上表达过,想来还是很尊重他的想法的,只是今日……林家姐姐也几乎没怎么和四皇子有过相处,如果说有,也就是昨天……难道说是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听说了?”
慕知瑜抬头,看裴屿打帘子进来,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听说了,还有什么别的吗?”
“简单探听了一下,皇上并没有发圣旨,而是叫刘公公传了口谕。”
“给皇子赐婚,这么大的事儿居然只是传了口谕吗?”
“口谕说,林家嫡女温恭良顺,与四皇子可为良配,并没有明确指出是哪一位林小姐。”
慕知瑜往后一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想来是为了急着甩开席家才这样的吧,也不知道四表兄是怎么说服皇上的。”
“要去问问他们吗?”
“不问了,他们有自己的决定,我过多干涉也不好,说起这个,大皇子和林昔语快要成婚了,皇上在这个时候下了这道口谕,不知道多少人,又要观望起来了。”
裴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儿上,而是——苏云白明天不一定有时间赶得回来,到时候万一应付不了……若是直接就这样打起来都不怕什么,只怕他们耍什么阴招,他不懂药理,只怕难以招架。
实在不行就只能放他的鸽子了,但是万一他狗急跳墙,只怕情况更不好。
他抬眼,轻轻的扫了她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瑜儿,不要生气……
虽然是下策,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慕知瑜微微蹙眉,身子向前倾,面带关切的盯着他:“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们成婚,二哥他们就离上边关不远了,还真是羡慕。”
“我也羡慕……自然,没有战事更好,但明明知道会有战事,却不能出自己的一份力,所以遗憾。”
“其实想想,享受着安宁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能尽我所能,总觉得有负天恩。”
“我们身在局中,也是不得不为的……对了,过几天呐,趁着二哥走之前,三哥要去景王府下聘了。”
“什么时候?”
“大概四五天后吧。”
“这事要开始三书六礼了?”
“问名什么的都弄了,其实流程也大差不差,只等着到时候娶亲了。”
“下聘……”
说来,三书六礼,只因着他在慕家,这些个礼仪也就是走个过场,两天就弄了,下聘……也不过是把他的东西拐着弯又送回来她的院子里。
“怎么,你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裴屿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
慕知瑜扬起嘴角,手搭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没事,都不过是虚礼,你我同心,又何须在意这些东西呢?”
裴屿“噗嗤”笑了出来,抓住她作乱的手捏了捏:“你说的是。”
“不过,那边有那么一道口谕,我都或多或少还是得上门表示一下祝贺。”
“今天吗?”
慕知瑜踟蹰一下,摇了摇头:“罢了,还是不去了,把微姐姐约到熙攘楼去吧。”
“好,我让人去办。”
半个时辰后,回消息说那边已经答应了,想在午时的时候出去。
慕知瑜上了马车,时辰还早,马车慢悠悠的往西街去。
到的时候,林昔微却已经等在那儿了。
“姐姐怎么来的这样早?还不到时辰,我也没着急,路上特地还让他们慢点走,姐姐等了多久了?”
林昔微摇了摇头,伸手做请状:“没有,我本来也就在这儿的,快坐吧。”
本就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那,姐姐可用了膳?”
“少吃了几口,再吃一遍也好。”
慕知瑜点点头,回头看着裴屿:“好哥哥,有劳了。”
裴屿笑了笑,点头出去了。
林昔微看看她,笑着摇头:“你啊,可别总看着他待你好就使唤人家。”
“姐姐说什么呢,不过是他在我们姐妹不好说悄悄话罢了。”
“有什么悄悄话,一起听听也是一样的。”
“他不知道的,我告诉他就是。”
林昔微没再说话,而是盯着屋里的花瓶:“瞧这十月里的天了,屋子里的花还能开的这样好,不知道要废多少心力呢。”
“费不费心都好,要紧的是,无论什么天气,它们都能活着。”
“花本活得好好的,可惜生长在悬崖边,平白受了摧残,也
只能由这种方式活着了。”
“姐姐你……”
“嗯,妹妹身子弱,虽然聪慧但是性子软,更何况我是姐姐,婚事自然也是以我为先了,已经商量过了,虽然我们说好了,日后也不过就是相敬如宾。”
“……四表兄是个好人,他不会薄待你的。”
“也好,嫁给谁不是一样,他既然是个好人,日后也算是过得下去,也就够了。”
“对了,遥姐姐怎么样了呢?”
“确实是中毒,不过说没什么事儿,吃几天药也就好了,那毒叫什么牵心草的,说是琛图那边的东西,我一猜就知道是林昔语那小贱蹄子干的!但是他说,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不止如此,抓药吃药也得偷着来,避着她,我娘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就说是她病了吃几天药调理,也就是所幸林昔语在林家说不上什么话,但我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姐姐别急,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嫁去琛图本身就是个弃子,又是那个性子,还不如在家庙,里头起码一世安宁,姐姐看不惯,想出气——不如交给我吧。”
林昔微一愣,语气严肃了起来:“你?你有什么办法?要做什么?可别冒什么险!”
“姐姐放心,没那个金刚钻,我也不揽这瓷器活,我既然说了,就一定有办法,姐姐等着就是了。”
林昔微略微放下了心,但还是强调着:“你素来仗义,但也别太勉强了,若是害了自己,我们可要自责了。”
“姐姐宽心就是了。”
“好——欸?怎么,裴公子现在还没回来?”
“哥哥,你进来吧!”
不多时,裴屿这才敲门进来,还领着一众伙计带着饭菜进来。
上了饭菜,几个人也就没再说这些了,虽然加了裴屿,但是他基本不说什么,只埋头给她夹菜。
“接了口谕,想来席家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亲上加亲的话了吧。”
“确实不说了,就连祖母都不说了。”
只是祖母不满意,四皇子虽然是皇子,但是在朝臣中似乎并不太有威望,更何况身体不好,老太太总念叨这说没什么前程。
不过想来也只是表象罢了,像他那样睿智的人,如果有心,怎么可能在朝臣中没有自己的势力。
依照他的才智,想必保全自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嫁就嫁了吧。
“那……昨天晚上,可有人去你们府上?”
“有是有,妹妹的事儿,昨天晚上我是和妹妹一处睡的,夜半时分,确实有人来了,他只是给我妹妹号了个脉,然后又听我说林昔语的事,就走了。”
“这样啊……”
苏云白应该是有考量了。
想着,慕知瑜突然意识到自己多想了,现在婚约已经有了,证明四皇子已经对这件事情上心了,林家当然不会有什么事儿。
吃吃喝喝地说笑了好一会,几个人才分道扬镳,走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垂了,橘红色的光铺撒向大地。
人们还在劳作,摊贩依然在叫卖着,人来人往,还是依旧热闹。
看见她唇边的笑意,裴屿心里却是更加沉重了。
明天——是肯定看不见她的好脸色了,该怎么哄啊……
回了府上,感觉今日一片喜气洋洋,明明走之前还没这么欢声笑语的,这是怎么了?
“雪儿,怎么我一回来觉得这府上的人和走之前大不一样了?”
雪儿脸上也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那是当然的了,姑娘,你今天下午出去了,所以才不知道,下午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到了!”
“哦?什么圣旨?”
“是给二公子的,说二公子护驾有功,封了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呢!”
“封了将军……”
看来琛图使者确实是快走了,这个旨意下来,以后二哥上战场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但是想当然还是不能够的,到时候恐怕还是要二哥去请旨的,但是有了官衔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去找皇帝了。
“那……你把我最上面的那个匣子拿下来吧。”
“是。”
雪儿把一个描金盒子放在她面前:“是这个吗?”
“嗯。”
她打开盒子,从里边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一眼,又关上了。
“走吧,我们去恭喜二哥。”
凌剑阁上下也是一片喜气洋洋,虽然说慕乘风本人并不张扬,但是也耐不住底下人一片欣喜,慕乘风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每人赏了三个月的例银,这下子更高兴了。
慕知瑜看在眼里,脸上也挂了笑容:“二哥,我来的晚了些,没能第一时间恭喜二哥呢,二哥可不要介意。”
慕乘风把书合上,起身迎接,笑着摇头:“你又胡说了,坐吧。”
慕知瑜看一眼雪儿,雪儿把盒子递给了她。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和二哥说。”
慕乘风也
摆了摆手,屋子里头几个下人就都出去了。
“二哥,如今皇帝舅舅的旨意下来了,等过些日子你进宫去请旨,就能跟这使臣团一并去边关了。”
慕乘风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他接了圣旨,第一想法就是如此:“我明白,只是我一走,京里就都要靠你们了。”
“哥哥不用担心,又四皇子呢,哪怕是再难,他也翻不了天去,更何况如今的形式可以说是尽在掌握了,纵有变故也能立刻做出反应,要紧的还是边关凶险,”慕知瑜把手里的盒子塞给他,嘱咐着,“这个是当初四叔送给我的,我跟四叔说,底下的人商量了很久,加以改良,不管是威力还是准度,都比从前进了好几个层次,夹子里也能装十几个钢针,虽然战场上不一定用得到,但是带上,若是有什么近身刺杀,也能以防万一。”
慕乘风微微笑了,这便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吧,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心意自然也是有的,要不然他这屋子里也不会多了那么多的礼物,只是这个妹妹更不同寻常一些,送的东西也是非同一般。
“好,多谢妹妹,我一定日日戴在身上。”
“战场凶险,哥哥千万要保全自己……慕家人,不怕牺牲,但是——自然还是不要牺牲的好。”
“我知道。”
“好了,想来也没几天了,哥哥这些天准备准备,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慕乘风把盒子盖上,送她走出院子,迎面碰上了裴屿。
慕乘风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流转了一下,哑然失笑:“我说呢,你们没一起来,倒也算巧,可不一个正要走,一个刚要来。”
慕知瑜也笑了:“可不嘛,我们可是商量好的,错开了来,免得让哥哥看见我们亲近,也不至于闹腾。”
说着,她甩了甩帕子:“屿哥哥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裴屿也是差不多的话,收了礼,慕乘风和裴屿也又说了一会子的话,说着说着,慕乘风突然住了口,盯着裴屿开始看。
但是裴屿过了一会意识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二哥,你看什么呢。”
慕乘风笑的高深莫测:“我在看看某个人为什么神游天外。”
裴屿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叹了一口气:“很明显吗?”
“刚刚很明显。”
“我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有一些危险……我不想让瑜儿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