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了帖子,想想自家姑娘的神态,鬼点子就来了。
“阿年大哥!”
阿年叼着个鸡腿,从后厨走出来:“唔……什么?”
“阿年大哥,姑娘让去平阳侯府送个拜贴,最好大半夜去,好好搅合搅合他们。”
“那……”阿年拿过帖子,嘿嘿一笑,“那就等我吃完饭再去,三更,保准把他们都闹腾起来!对,还有,吃了好几天鸡腿了,有没有别的东西啊?”
“嗯……还有鱼,我去让他们热热怎么样?”
“那就算了,大半夜的……明天再吃吧,你回去吧,送帖子的事儿交给我。”
“欸,那我就先走了!辛苦你了。”
阿年拿着贴子,封住了看不见里头,把鸡骨头扔掉回屋子里对着灯看了半天,待了这些天,礼节性的东西已经了解了不少,里头粗粗一看,就两行字。
得了,姑娘就是搞事的!
确定了这一点,阿年顿时放心大胆了起来。
子时末,阿年带着满肚子的坏水去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和夫人已经睡下多时了,外面突然闹腾了起来。
夫人皱着眉,翻来覆去多时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睡得和死猪一样的丈夫,白眼一翻,一巴掌把人打醒。
“哎呦!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啊……”
“还睡,你没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吗!还不叫进来问问怎么回事!”
自打赵二公子和慕知瑜退婚后,不仅儿子受了家法,他这个平阳侯也是受了夫人多日冷眼,说话字字句句夹枪带棒,好不容易这些日子平阳侯夫人脸上神色好了些,就听说慕家落难了。
平阳侯一下子就得意了起来,两家已经闹掰了,更何况当初因为慕家,自己家也算是丢了一个大脸,受了多少嘲笑,还遭到了陛下的斥责,到现在风水轮流转,这还不趁机踩上几脚?!
“不行,姓赵的,我劝你别动什么手脚,你要是敢动,回头我去请老爷子对你用家法!”
家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平阳侯想要作妖的那颗心顿时就歇菜了,点头哈腰:“好好好,我不做,什么都不做!”
果不其然,说完了没几天,慕乘风回家了,还是刘富亲自送回去的。
得了,平阳侯顿时开始庆幸了起来,还好没趁机痛打落水狗,要不然不知道又要丢多大的脸。
然后,大事不好了。
这大半夜的,他不敢对
着夫人发脾气,穿上衣服出去一脚踹翻了小厮:“大半夜的!吵吵嚷嚷些什么!”
“老,老爷,门口,门口来了安和郡主的贴子——说,说白天里要来!”
“什么!什么时候的白天!”
“就,就是……今天。”
“什么!今天!帖子在哪儿?我看看!”
小厮颤颤巍巍地递上来,平阳侯一把夺过帖子就往屋里走,拿到灯旁边,拆开,里头就两行字。
“今日上午,本郡主携妹妹和未婚夫拜访,多有叨扰,万望见谅。”
夫人一扫这两行字,顿时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姓赵的!你又干了什么?!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不是你,那她闲的没事儿找我们的麻烦干什么?”
“不不不,肯定是咱们儿子女儿哪个不长眼的……”
平阳侯夫人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把他们都叫来!我亲自审问!”
“啊?可是,这大晚上的……”
“废话什么!不现在问,难道要等着睡醒了,白天人家来兴师问罪吗?!”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叫他们!”
这边儿各个院子的灯都亮起来了,但是另一边始作俑者浑然不觉。
虽然睡得不太安稳,但也算是一觉到天明。
“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吗?”
慕知瑜点点头:“对,回去换身衣服,门口等你。”
“好!”
要去出气了,慕知嫣整个人精神得很,回去梳洗一番就跟来了。
平阳侯府离将军府不大远,但是她们还是坐了马车。
下了马车,平阳侯府的人出来,出人意料,平阳侯夫人出门相迎,身后还带着一众儿女:“郡主和五小姐来了,还有裴小将军,快请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表面功夫谁都会。
慕知瑜行了个半礼:“见过夫人。”
她行礼,慕知嫣和裴屿也跟着行了个礼。
“郡主,使不得,郡主身份高贵,论起品级,和我家侯爷可是平级的,臣妇可万万受不得。”
“夫人为长辈,我是小辈,行个礼倒也没什么,晚辈下帖子仓促,今日叨扰,还望万勿见怪。”
“这是哪里的话,郡主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
慕知瑜几人跟着平阳侯夫人去了正厅,宾主落座。
“郡主今日来,正赶上府里做
了新的点心,来人,上点心!”
说完,平阳侯夫人笑着对儿子说:“肖哥儿,你领着裴小将军把那肉烤了,好生招待,明白吗?”
平阳侯世子行了礼,转向裴屿:“小将军,请。”
世子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女眷,等侍女上了点心吃食和茶水,平阳侯夫人一个颜色,屋子里吓人,都出去了。
平阳侯夫人脸色顿时正经了起来,看向另一边唯唯诺诺的赵婉月。
“月姐儿,为娘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赵婉月小心翼翼的看了母亲一眼,站起来:“记得……”
平阳侯夫人点了点头:“那就说吧。”
赵婉月咬咬唇,走到慕知瑜面前,似乎是不甘心,又回头看了平阳侯夫人一眼,平阳侯夫人冷眼瞧着她,见她回头,眉头一皱。
赵婉月赶紧低头,径直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都是臣女猪油蒙了心,一时之间做出那种不堪的事情,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臣女。”
慕知瑜眉毛一扬,手上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赵姑娘这是在干什么,做什么行这样的大礼,到底有什么不堪的事情,说出来也就是了,何须如此呢?快起来吧。”
嘴上这么说,她手上却没有任何要搀扶的动作。
赵婉月头低的更深了:“是……是臣女让人去,去慕家的铺子闹事的,造成的损失……侯府一应承担,还请郡主……”
“哦——原来是铺子的事情,夫人,您这就小题大做了,都是些小事,何至于让赵姑娘这样赔罪呢?”
平阳侯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这话说的并不真心,面上带笑,可是眼里冷漠。
哎——她就知道,人都亲自上门来了,这事就不好解决。
关键是两家有旧怨,慕家人一落难,自己家的女儿就叫人去铺子里闹事,就算他们为人父母的不知情,也有管教不严之罪,更何况在别人眼里,任谁看也都是他们爹娘指使的。
想着,她站了起来:“郡主,此事是小女不懂事了,铺子里所有的损失,臣妇都一应赔偿,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谅臣妇管教不严之罪,臣妇事后,一定依照家法处置。”
听了这话,赵婉月颜色都变了,猛的抬起头来:“娘!”
“住口!”平阳侯夫人满脸严肃,“做错了事就要责罚,郡主,我们自知理亏,也知道郡主心中不快,郡主有什么
尽管说,臣妇等心服口服。”
慕知瑜扬了扬眉毛,突然笑了,看了一眼慕知嫣,笑得更开了一些。
“夫人真是爽利人,也好,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贵府千金让人去我母亲的嫁妆铺子捣乱,生意被耽误了不说,还让人打了我店铺的伙计,损失我一时没有计算好,但是这公道还是要的,赵姨,我也不想上门找茬,当年要不是您和我母亲是手帕交,也不会定了娃娃亲,退亲一事是赵二公子先打了我的脸,我虽然出格,可也是为了公道。”
慕知瑜顿了顿,拿起茶喝了一口,继续说:“要不是平阳侯当街斥责我,也不至于闹到皇帝舅舅面前,事情过了也就算了,我也没想到,赵家姑娘居然上铺子里找事,旁的铺子也就罢了,偏偏,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铺子,萍姨,你明白吗?”
平阳侯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气:“臣妇明白,郡主放心……臣妇一定,一定会给郡主一个公道的。”
“那就有劳夫人了。”
“郡主清点一下损失,回头叫人送来,平阳侯府一应赔偿。”
“多谢夫人体谅,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慕知嫣也行了礼,跟着慕知瑜出去上了马车等裴屿。
“姐姐……”
“五妹,是不是觉得不像是出气?”
慕知瑜摇了摇头:“我明白姐姐,虽然平阳侯和他的儿女不善,但是平阳侯夫人和二婶手帕交,为人也是良正……看刚刚的态度,想来她是不知情的,不说姐姐,我也是不再想计较了。”
慕知瑜面露感激,是了,不管什么时候,赵姨还是那样的有原则,平阳侯虽然不好,可是到底是真心爱之,也就罢了,只是这些事情以后,慕家和赵家再也不是好友了——不,其实本来也不是,是好友的只是萍姨和母亲而已。
如今物非人也非,早就不复从前了。
“不过,不计较是不能的,也许不止布庄,损失钱财事小,被打伤的伙计却是无妄之灾,银两虽然不重要,但又重要。”
“嗯。”
慕知瑜突然一回头,挑起窗帘子,看裴屿上了马,对着她点点头。
“走吧,回府!”
“驾!”
慕知瑜回了府,就让人把铺子的掌柜的都叫了过来。
“众位,府上前些日子事忙,我也没去铺子看看,近日才发现布庄有人闹事,各位掌柜的,你
们都是娘亲留下的老人或是老人后代,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
慕知瑜一招手,雪儿拿上来了账册,她翻开大略一看。
“布庄这些天的损失不算什么,区区几百两,但是不少伙计被打伤,其他铺子里,若是有相同状况,到我这才记上名字和伤情,我会给你们拨银子,”慕知瑜放下账册,扫视他们一遍,“自然,若是无中生有,我一旦查实,就要把银子收回,谎报者也要受罚,好了,一个一个排队过来等级,没有这种情况的就可以先回去了。”
随后,一些掌柜的告辞离开,只剩下四个人上前来登记。
记录过后,慕知瑜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向布庄掌柜。
“胡掌柜的,你们这个伙计,朱三,我记得他家里母亲卧病在床,还有弟妹要照顾,如今伤重卧病……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胡掌柜的弯腰行礼:“是,我封了他十两银子,可是……”
“除了朱三,王大的家里如何?”
“王大家里还有老父吃药,所幸他伤势不重,现在在铺子里记账,算是轻松的活。”
“嗯,那就朱三——给他二百两,王大一百两,雪儿。”
“是。”
雪儿去拿了三包银子交给胡掌柜的,回去记上了账。
“胡掌柜的,银子数目钱袋子上都写了,那另外的一百五十两,你留着分给余下的三个伙计,一人二十两,把他们重新招回来,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这些日子你们都受苦了,回去好生安抚。”
“是,多谢东家!”
慕知瑜依样给了其他三个掌柜的银子,事情也就算了了。
“姑娘,都记好了。”
“嗯,叫人拿去平阳侯府吧。”
雪儿迟疑了一下:“姑娘,咱们不用抄个备份吗?”
慕知瑜笑了:“呦,居然知道备份了,长心眼了呢!”
雪儿跺了跺脚:“姑娘,你打趣我!”
慕知瑜故作严肃,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花了多少银子?”
“分走了……一千二百两。”
“嗯,不用备份,到时候平阳侯给的只多不少,拿去就是了。”
“哦。”
“解决完了?”
她看着他点点头,微笑着递了杯茶过去:“今天,平阳侯世子和你说什么了?”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问问二哥的事,谈谈京里大家,他好像对这些事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