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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

    她撂下帘子,靠着车背闭目养神。

    四皇子,是要彻底打压谦王的,可是,他又不想立刻将其置于死地,不然就凭这他手里那些东西,足够让谦王立刻坠于深渊。

    他一方面,用着谦王磨炼五皇子,另一方面又没有低看他,还要顾及皇帝和局势,或许还有一层,钝刀子割肉,慢慢来才是折磨。

    真是……天地如棋局,众生为棋子,他为执棋者,无形之中,一切都在他掌握。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天上疏星点点,好几个院子都熄了灯,只有扶柳苑,灯光更盛了一些。

    “姐姐,今天可气死我了……”

    慕知嫣抱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哼哼唧唧的。

    慕知瑜刚一进门儿,她就扑了过来,也算是反应的快,要不然裴屿恐怕就要拔剑砍过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裴屿,意思是:你先回去吧。

    裴屿会意,点点头转身离开,留下两姐妹在屋子里说话。

    “好了好了,先坐下,说说怎么回事儿?”

    慕知嫣松开她,抽出帕子甩了甩:“姐姐,你今天出去了不知道……其实我也出门了,还碰上了赵家的姑娘。”

    “谁啊?”

    “就是平阳侯府的四姑娘,赵婉月。”

    平阳侯府?

    慕知瑜想了好一会,总算是想起来了,原来是曾经有婚约的赵二的妹妹。

    “他们还找茬儿?”

    “不止呢!”

    慕知嫣和苏云白一起出门,苏云白新得了药材,但想要做成药丸,还需要几味其他的药,就想着出去买一些。

    正好因着慕乘风前些日子入了天牢,之前答应过慕知瑜帮她巡查铺子的事情就还剩了几间没去看,也就和苏云白一起出了门。

    苏云白买了药,皱眉递给荆棘:“回去把药熬了,熬三轮,剩一碗,到时候我应该也早就回去了。”

    “欸!”

    “等等,”慕知嫣出声叫住荆棘,回头跟苏云白说,“若是要紧,你就先回去吧,让荆棘小哥跟着我也是一样的。”

    苏云白随意一摆手:“没事,这些只是药引子,荆棘跟着我多年,这点东西还是能弄的好的,剩下的我回去再弄也来得及。”

    荆棘点着头:“我能整!你们就慢慢走走,这药熬一轮少说也要熬半个多时辰呢,更何况是熬三轮,怎么也要两个时辰起步。”

    慕知嫣听了也就放下心来:“也

    好,现在也只剩下两间铺子,两个时辰怎么算也是足够了。”

    两间铺子,一间是成衣铺子,这另一间,慕知嫣皱着眉,拿着地契核对了好几遍。

    “奇怪了,这铺子怎的如此冷清?”

    慕知嫣把地契放进袖子里,提裙子走上台阶进了门。

    掌柜的正在那儿唉声叹气,满脸愁容,一见人来了,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两位……想看看布料吗?咱们这儿都是好布……”

    慕知嫣扬了扬地契,亮出了慕家的身份牌:“掌柜的,我是替我姐姐来看看这铺子的情况,听姐姐说,上个月的账本上,收益不能说是数一数二,但也算是不错,今日一看,这铺子怎的如此冷清?”

    “东家小姐,您二位坐。”

    掌柜的搬过来两个凳子,慕知嫣和苏云白坐了下来,看了看周围,慕知嫣心里疑惑更甚。

    架子上虽然打扫的一尘不染,但是这布料甚至是还有之前时兴的样式。

    “怎么铺子里连个伙计都没有?倒是让你亲自出来迎客。”

    掌柜的一僵,看看门口,脚一抬把门关上:“东家小姐有所不知,自打七八日前,我们这布庄是总有人找麻烦,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客了,之前有老客在咱们这儿定了些布匹缎子,我怕出事,遣了伙计送上门去,不料这半道上就是让人给打断了腿!小的也是没法子呀,拿了银子给人家看病,伙计,能走的都走了,小的也想着赶紧去告诉东家,可是东家忙,不敢打扰……”

    “也罢,前些日子府上事忙,我们也无暇分身,到底是些个什么人处处和我们作对,你可知道?果真他们是故意,我去找他们去要个公道。”

    “好像——上次有人来闹,隐约间看见腰牌是赵家的人……”

    “赵家……平阳侯家?平阳侯府跟咱们也算是老渊源了,挨了皇上责罚,竟然还没有学着教训,想是见了家里前几日二哥的事情,倒以为我们家到了末路,细致末节的地方也作践起来了……”

    苏云白接了个话:“他们没来,抓不着现行,不如让几个人到铺子这儿守着,再找麻烦就教训他们。”

    慕知嫣点了点头:“现在生意已经是没了大半,不赶紧解决,以后的生意更难做了……不过现在没凭没据的,也不好去赵家,还是等我回去告诉了姐姐才好。”

    说着,她看着掌柜的:“你且放

    心,这几日我一定告诉了姐姐去,好歹是自家铺子,我会留个人在这儿看着的。”

    “是,多谢东家小姐!”

    慕知嫣出了门,回头看看,心神一动,回头:“小锦,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掌柜的说的那样。”

    “是!”

    正等着,迎面来了个人,原本没注意,只是那人一见了她,就扬起了讥讽的笑,直直朝她走来。

    “是那赵婉月?”

    “就是她!”

    说到她,慕知嫣气呼呼地又一甩帕子:“我本来不想和她搭话,可是她非要过来,不说话还好,说话字字句句夹枪带棒的!还说到布庄生意,她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分明就是她们家人干的,过来奚落我,痛打落水狗的!”

    慕知瑜拍拍她的手安抚:“可是受了委屈?”

    “委屈倒没有,怎么也让她作践不了我,但是我想想还是生气。”

    “没关系,用不着等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正好最近气不顺,明天,我就上平阳侯府走一趟,想不想一起去?”

    慕知嫣思考了一下,眼里流露出点点期待:“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要去!”

    “好,雪儿!”

    雪儿打帘子进来:“姑娘,怎么了?”

    “去下帖子给平阳侯府,说我明天会去……还有五妹,屿哥哥。”

    雪儿眨眨眼:“啊?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

    “是,我这就去!”

    雪儿转身出去,慕知瑜笑着拍拍她的肩:“好了,天已经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就出气去。”

    “好!那我也不打扰姐姐了。”

    慕知瑜送她出去,看她转身去了路上才关门回去。

    犹豫片刻,她回身敲了敲裴屿的房门。

    “走了?”

    “嗯,明天,咱们要去一趟平阳侯府。”

    “出什么事了?”

    裴屿把她让进去,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慕知瑜喝了一口,轻轻皱了皱眉:“怎么?你刚刚没听见?”

    裴屿点了点头:“看了些阿祁送来的信,也就没注意。”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江湖上收了两个杀手组织,听说药王谷那边又有新的动向,应该和苏云白最近的事情有关。”

    “嗯……或者,我们还是该找他问问。”

    裴屿赞同地点了下头:“现在吗?夜深露重,不如我去问问就是了。”

    “那……也好。

    ”

    “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找他。”

    “嗯。”

    慕知瑜一走,裴屿脸上的温和与柔情一下子褪去,目光看向压在书本下的信,他迟疑了一下,把信抽出来。

    他把灯罩拿下来,信放着烛火之上。

    火焰跳跃了两下,火舌舔舐上信纸,瞬间燃烧,把信上的字吞噬掉。

    好个龚敬崇,居然写信约他出来!

    想来,上次围攻他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虽然忠义王对他没有养育之恩,但到底是血脉来源,所以,权当是一刀两断,再不相欠,他也就不打算追究了。

    可是很明显,这个家伙不想放弃。

    刚刚慕知瑜突然敲门,他一时情急就压到书底下了。

    他眉头紧锁,放上灯罩。

    要不要告诉她一声?

    不告诉……一定生气,不告诉……去了肯定没好事,说不定还会受伤。

    算了,先去找苏云白吧。

    “确实有事,最近有人花了一万两银子去药王谷求药,本来没什么,但是那人求的却是无机散。”

    裴屿皱了皱眉:“无机散是何物?”

    苏云白站起来,拿出一本书翻开:“就是这个,无机散在古籍上没有方子,能做出来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重要的是功效,服用之后使人日渐迷离,类似心衰之症,一般诊脉显示的也是心衰脉象,但是药效积攒,可以控制被下药者,特殊手段将人唤醒之后,就可以重复耳边的话。”

    裴屿心里一惊:“你是说……”

    “对,好在无机散已经失传,世间无有,我去查过那个人,那人最后进了宫里,宫里守卫森严,我又急着做药,就没跟去,后来翻了不少古书籍,确确实实是失了传,不过我很怀疑他是为了毒皇上的,江湖人,人人都知道无机散已经消失几十年咧,他没找到,肯定还有别的法子,咋个办,要不要告诉皇上?”

    “这个,或许问四皇子更好,总归你明日要去见四皇子,同他说说最好。”

    “哦……”

    “对了,我还有件事,三天后陪我去个地方吧,我怕到时候——明枪暗箭,他想击杀我,我不惧,但若是毒药,只怕防不胜防。”

    “这个当然可以,不过你要上哪里去?”

    “明远街。”

    “等等,小鱼妹子不同你一起?”

    裴屿顿了顿,面露犹豫:“我不想她和我一起冒险,但是……”

    苏云白换上了满脸的幸灾乐祸:“

    那这一次,只怕不是一只狸奴可以哄得好的咧!”

    “……少说风凉话。”

    苏云白贱兮兮地凑过去,肩膀子撞撞他:“要我说,你就告诉她嘛!”

    “告诉是要告诉的……只是……要把握时间。”

    事情问过了,裴屿回去,提笔写了信,把苏云白的事情写的差不多了,偷偷放到了慕知瑜桌上。

    床上睡着了的慕知瑜似有所感,翻了个身。

    十月里冷了不少,他轻手轻脚地过去,把被子给她盖严实,看着她睡梦中眉头紧锁,他眼里划过一丝痛惜,慢慢地伸出手,想抚平她的眉头。

    “白……”

    他一愣,收回手,低头细细地听。

    她口中呢喃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名字:“白……羽……”

    听清楚了,他的心猛的一跳,呼吸也停滞了。

    白羽,是他前世的名字!

    难道她记起来了吗?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回了屋子里,心依然还是在狂跳。

    他当然明白,她记起来的时候很早,她也一直在追寻前世的真相,可是……

    他虽然都记起来了,可是这个真相何尝不残忍。

    两个人,不能相守就已经足够悲伤,他留下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要她亲手杀了他。

    他能明白,她杀了他要多大的勇气和忍耐力。

    现在离前生,有一世之隔,纵然如此她都依旧执着。

    瑜儿……

    希望你还是不要那么快想起来了。

    慕知瑜辗转反侧,梦里,她拿着那一束紫蓝色的桔梗,看着面前的男人满脸通红。

    “你送给我?”

    “是啊……你不是喜欢这个颜色吗,虽然我没太在意花语什么的,但是店员说,这个颜色的桔梗,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我是说……就算是个约定。”

    “谢谢你,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我很喜欢,真的。”

    他笑了一下,然后别开脸:“欸,喜欢就好……”

    她睁开眼睛,坐起来,回忆着刚才的梦,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他送的玉佩。

    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更是多了暖意,只是上面桔梗花的纹样,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伤感。

    “白羽……裴屿……”

    他们那么一样,就像她和梦里的自己,是不是前世不圆满,所以今生——一定会圆满的吧。

    他们这边睡得不安稳,平阳侯府更不安稳。

    雪儿跟着她久了,一听就知道她是搞坏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