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平躺着,黑暗中他看不见还坐在他身上的人的相貌,但能从那人的大概轮廓和其发出的痛苦□□中依稀猜到那人正捂着鼻子或者脸,周毅闭上眼睛一脚踹开身上的人,语气微冷:“下去。”
“卧槽!你做什么!”菏泽措手不及被踢到床脚,他还捂着鼻子,说话闷闷的,带着鼻音,“喂!你别踹!别踹了!我自己下去!”
菏泽悉悉索索地爬下床,嘴里还骂骂咧咧着,“靠,我不就是听你说梦话上来看看吗,又不是女人,这么激动干嘛……”
周毅嫌他吵,伸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抓到个圆滚滚的东西,那手感很陌生,他床上没这个东西,所以理所当然认为这是菏泽刚落在他床上的,于是看也不看,随手就扔向还在喋喋不休的家伙。
“哎呦!你拿什么砸我?!”
没有回话,周毅抽了张纸巾擦了下手,那东西凉丝丝的,很有弹性,似乎还有点湿润,周毅觉得那东西的触感有点恶心。
然而寝室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旁边一台电脑还亮着微弱的光,所以周毅并没有看到菏泽回头在看他,很安静地看着,手上还抓着刚才周毅砸到他的东西。
周毅躺在床上,听到菏泽打开椅子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是“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周毅猜测他可能是在打什么暴力游戏,电脑照映的光都是红色的。
周毅转身就看见菏泽坐在电脑屏幕前,周毅只能看到菏泽的背影,最多能看到五分之一的侧脸,荧屏的光照着菏泽,周毅总觉得看着有那么点不对劲。
对着光不太舒服,周毅又翻了个身面靠墙壁,他看了下手机,才凌晨两点多,但是他已经睡不着了。
他在想他刚才做的那个梦,说是梦却也不是梦,那是他小时候真实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梦他根本不会突然想起来。
还有醒来前他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陷入沉思的周毅并没有发现,应该沉浸在游戏中的菏泽突然僵硬地转动着脖子,逆着光,直勾勾地看着背对菏泽的他!
时间还早,周毅干脆闭上眼睛,还是闭目养神好了。
今天周三,上午还有两个课时的专业课,他决定上完课回趟家看看。反正这周后面没课了,不过他还要给桀川请个假。
桀川是周毅兼职地方的店老板,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人,不过只是看起来,他的身体不是很好。
周毅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了,突然觉得后背一寒,腾的坐起来,眼睛里清明得哪儿还有一点睡意?
床边下面站着一个人影,黑漆漆看不清楚,周毅不太确定地喊了声:“菏泽?”
无端的,心脏跳得很急促,双眼紧盯着那人,虽然心里有点不安,可面上依旧处变不惊的样子,面无表情。
寝室里安静得诡异,不过,似乎能隐隐约约听到滴水声?
周毅压下心底的疑惑,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紧绷着,进入戒备的状态。
菏泽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十分正常,带着一点困倦,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困倦,他还打了个呵欠,然后轻悠悠地说道:“周毅,我打水泡碗面,你要吗?”
周毅轻轻摇头以示不需要,也没想过他在上面,又是暗处,菏泽能否看到他的动作。
“那好吧。”
菏泽取下挂在脖子上耳机,往床上一扔,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似乎快速扫了周毅一眼,表情狞恶可怖,出去后轻轻关上门,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继续倒下去时周毅脑中快速闪过什么,虽然他会说梦话,但是戴着耳机也能听到他说梦话?
“兹——兹——“是周毅的手机来电振动的声音。
周毅愣了一下,好像是他的手机在响。
找到手机,结果一看是个陌生人的电话,估计是骚扰,想也没想,不接,挂掉。
“兹——兹——兹——“
继续挂掉。
“兹——兹——兹——”
……
可能是认识的?
这次周毅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周毅。”
“喂?小毅啊,快……救救……我……嘟嘟嘟嘟……”
“喂?”
挂断了?
周毅看着手机屏幕,他刚才听声音就听出来了,这是他那八百年打不到一竿子的姑妈周建英,周建英有他的电话周毅并不奇怪,毕竟他和唐洁一直都有联系。
虽然一向都是唐洁打电话找周毅,而且聊的都是些琐事,并且,基本上是唐洁说,周毅听。
对于这个姑妈,自从她在周毅爸妈的葬礼上因为母亲的遗物而闹得不愉快后,周毅对这个姑妈便生了间隙。
后来爷爷失踪后,周建英嘴上说着要收养周毅的话,事实上,只是为了将爸妈去世后留下的钱财和房产收入囊中。
发生了这些事,再加上周毅性格孤僻,渐渐地,也就和这些亲戚淡了,不怎么往来。
并没在意这个电话,周毅关掉手机,在手机屏幕黑屏之前扫到时间,周毅突然愣住,为了确定他重新摁亮手机屏幕,凌晨四点,这个点菏泽出去泡面?
……周毅握着手机紧了紧手,怎么觉得寝室好像温度有点低,凉飕飕的?而且,之前的滴水声好像更明显了?
周毅翻身起来,半跪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栏,另一只手去开寝室的灯。
指尖传来黏稠湿润的触感,周毅摸到墙的手不禁一顿,倒是没有收回来,而是更坚定地找到开关。
“啪!”
开关按下,漆黑被灯光驱散,同时,也好像打破了什么东西。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了整个寝室气息的流动,浓重铁锈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周毅阴郁的黑眸更加暗沉。
电灯的开关处向下流淌着血,上面留有两个指印。
周毅看向自己的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血沥沥,周毅抽出纸巾用力地擦拭着手指,把指尖擦得通红,仍旧执着地擦,几乎快把手指擦破皮才停下。
嫌弃地把红白相间的纸巾扔掉。
纸巾刚沾到地,快速被浸湿,染得通红,湿湿哒哒的软趴在地上的血污中。
周毅抿禁唇,嘴角向下撇着。
自从看到父母死的惨状后,他便是极其厌恶血的。
而此时,寝室里到处都是血!
地上、墙上、柜子上……到处都是喷洒的血液,满地的鲜血淋漓。包括刚才菏泽用的电脑,上面也全是血!
周毅的铺位对面是菏泽的铺。那个床铺上鼓起一团,从床板的缝隙不停往地上滴落的大量红色液体,周毅这才明白刚才的滴水声是怎么一回事儿。
更加诡异的是整个寝室到处都是血,包括跑到网吧去包夜的两个室友的床都被染指了,唯有周毅铺位这边,好像有一个盖子硬是阻隔了血液。
除了周毅刚才去开灯,手指上沾了点血,没有一滴血沾染到周毅这边!
周毅心底微沉,他穿上衣服,下床。他们学校寝室的床是床、衣柜和书桌组合式的那种,床在上面,下边是书桌和衣柜,比床窄些,所以周毅的床下有条难得的干净没有血迹的小窄道。他顺着这条小窄道走到门口,把门边的扫把给拆了,手里拿着根棍子,下面的拖把被周毅扔到了角落,然后他找了个干净的凳子挪到靠近菏泽的铺旁边,然后长腿一跨,站在上面,拿着晾衣竿把被子掀开……
默默地看了一眼,周毅淡定的又用晾衣竿把被子盖回去,结果手上力道没控制好,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从被子里面滚出来。
“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混合着拍打液体的声音,紧接着又“吧嗒吧嗒”像颗乒乓球似的弹了好几下,悠悠绕着周毅滴溜溜转了小半圈,最后稳稳落落地停住。
周毅:“……”为什么他觉得那个东西很眼熟?
看着那颗在地上滚得鲜血淋漓的东西,周毅勉强认出来那是颗眼球,而且,周毅想起来刚才他在枕边胡乱摸到的东西,似乎好像真的有那么点相似。
周毅捏着棍子的手不禁用力,他面无表情地又看了眼地上的眼球,很快又收回去。
他……不想看到这东西。
眼睛四处扫了扫,最后在之前拆扫把的地方看到了垃圾铲的一个小角,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兄弟(扫把)死状凄惨,垃圾铲倒在地上缩在那角落里,似乎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注意还真的不易发现,周毅毫无压力的把垃圾铲上面的棍子也卸下来,用两根棍子当筷子使用,把眼球夹起来,塞进菏泽的被单里。
将这双超级大的筷子扔到拆卸后的那一堆,周毅回床上,摸出手机——“滴(1)、滴(1)、滴(0)”,电话打通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估计值班的也睡着了。
“铃铃铃铃铃铃——”
张亮从办公桌上爬起来,用手背揉了揉眼角,心想大半夜的又是哪家遭贼了?
“喂,您好,这里是……”张亮接起电话,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对面传来一个说话没有起伏、像在读报纸一样没有感情的男音。
“C城11区XXXXXXX大学男生E栋宿舍320发生命案,不晕血的来。”
所以不晕血是什么鬼?!晕血还当个毛线警察啊!
张亮还沉浸在这好听的男音中,可惜了这声音,太阴冷……等等!
“命案?!”张亮激动的叫起来,一头撞到办公桌上的台灯,他捂着脑袋,无声地龇牙。不过也不能说是激动,只是意想不到,报案者说的好像还是个学校?“等等,请你重复一下地点。”
周毅隔着电话似乎还听到对面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他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C城11区XXXXXXX大学男生E栋宿舍320发生命案。”觉得自己一口气说了挺多话,有点渴,他顺手从收纳盒里拿了瓶果汁,拧开,面不改色的将里面红色的果蔬饮料喝下去,视整个寝室的血色暴力于无物,忽然想起什么,周毅好心提醒道,“别鸣笛。”
挂掉电话,周毅百般无聊之下,翻了翻手机,然后——打开俄罗斯方块,认真地打发着时间。
当张亮带人连忙驾车赶来时,还没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320的寝室门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开着灯,鲜血淋漓展露无疑,寝室里的涓涓血流多得让人心惊!跟着跑上来的这栋寝室管理员是个大妈,看到这幅光景早已经忍不住吓晕了。
虽然无奈,但也只好让一个下属把大妈带去休息,只是在看到还在床上玩手机的周毅时,张亮表示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在这种地方,是个正常人不被吓死就不错了!居然还在玩儿手机?!
“你好,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证件。”张亮敲了敲门以示自己的存在,“刚刚接到报案……”
没等他说完,周毅只抬了抬下巴,冷声说道:“那边。”
旁边跟来的法医和警员自觉过去,那名叫张亮的警察则一直看着周毅不语。
周毅的头发有点长,这样自下而上地看,张亮能清晰地看到周毅完整的脸,这是一张很俊朗的脸,好看得别有一番韵味,更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是像小孩子那样纯黑的。
“闭眼。”
周毅倏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警察。
这个人眼睛有问题,周毅这么想。他又低下头,手指在按键上灵活的翻动着。
“抱歉。”张亮别开眼,心想他眼神应该不太明显才对,张亮讪讪笑道,“咳!是这样的,同学,我想问你些问题,希望你能配合。”
手一顿,周毅眨了眨眼,将手机关了,自觉下床到门外,“问。”
“……”张亮傻站着好久,醒悟过来后,麻利地掏出记事本和签字笔,“请问你的名字是?”
周毅:“周毅。”
张亮:“哪个‘毅’?”
周毅:“沉毅。”
张亮:“呃……发现死者的时间?”
周毅:“凌晨四点后。”
张亮:“你和死者的关系是……?”
周毅:“室友。”
张亮:“只有你一个人发现死者?”
周毅:“恩。”
张亮:“……”
周毅:“……”
……
问完话后,张亮只得感叹这位叫周毅的同学是个……咳!极品。
为什么说是极品呢?
因为他打电话报警的原因是——给辅导员打电话?没有。通知其他室友了吗?没号。呵呵,可以发扣扣嘛?没有。呃,微信呢?不会。
最后总算还记得警方的报警电话是妖妖灵,所以他毅然打电话决定报警。
张亮收好记事本,然后看着跑到走廊去的几个狼狈的身影,心想估计今天伙食都能省了吧?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应该听周毅的建议,新人,还是不太行呐。
直到张亮过去,近距离看到死者的尸体后,张亮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好容易把喉咙底的恶心感忍住了,眼观鼻鼻观心,不着痕迹地退回门口。
周毅注意到张亮的动作,也没表现出什么嘲讽之类的意思,因为那具尸体确实不怎么美观。再说了,就算周毅露出鄙视、嘲讽什么的,估计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床上的尸体,全部都没有皮肤,连皮带发的给剥离了,只留下血淋淋的红色血肉。
那尸体被断去四肢成了人彘,横摆在床上。从肚子剖开一个“十”字型的口,被截断的四肢对称地□□那尸体的肚子里,成一个“米”字型,上面是手,下面是脚。
让人感觉有种执拗的规矩和认真。
周毅不能确定尸体里面的内脏是否还在,因为他还看到一个完整的头颅摆放的“米”字的正中间,那头颅上的肉被划了好多口子,伤口很长而且很深,深可见骨,可能是用什么钝器切割的,那伤痕并不平整,有明显拉扯的痕迹。
包裹着红色肌肉的头颅有点吓人,而且是真真实实的血盆大口。周毅之前自己去掀开被子的时候,清楚地看见里面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包括舌头。
那张只有肌肉组织的脸上,有四个血肉模糊的洞,左眼空无一物,眼球还在床上躺着,就是方才被周毅当汤圆夹的那只。右眼的眼球也脱离了眼眶,但被神经组织连着,要掉不掉,看得让人心慌。
血祭。
这是周毅看到这具尸体,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词,像是谁特意摆放成这样。费了这么多心力,就是为了让这具身体在死去之前,流出最多的血,并将新鲜的血献给谁。
那么,是先给谁呢?
“砰!”
张亮终于是接受无能,猛地推开寝室门跑出去,加入节约粮食的一队伍中了。吐完了之后,脸色也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难看得像被虐待了一样。
实在是不想再进去了,张亮一边用纸巾胡乱擦着嘴,一边掏出手机,他快速拨通了队长的电话,现在巴不得立刻回去,连那个寝室门都不想靠近,这地儿呆久了会怀疑人生的!简直要折寿啊有木有!
张亮看着靠在门口发呆的周毅,只觉得心里发苦,这货简直不是人!
方才又看了眼那诡异的尸体,周毅突然冒出个想法,他不清楚那尸体到底是不是菏泽的。还有,他半夜梦醒时,那个爬到他床上的人真的是菏泽吗?
其实,周毅和菏泽并没有什么接触,准确的说,他和整个寝室的人都没多好的关系,连熟都不熟,更别说关系好了。菏泽不会因为他说梦话就反常地爬到他床上把他叫醒。
如果是菏泽倒还好说,如果不是,那么,周毅看到的是谁?!
声音、体型,周毅认出来是菏泽,包括问他要不要泡面的菏泽,他也觉得那就是菏泽。但是现在的社会,光靠声音、体型根本不足以确定那真的就是菏泽本人,体型相似的人有人多,声音像的人也不少,有的人学别人的声音也学得十足。
等等!
周毅脑中忽的闪过什么,只是一闪而过,他没有抓住!
周毅揉了揉太阳穴,一晚都没睡好,就算前半夜他睡着了,可梦醒的时候,只觉得很累,做梦很费心里吗?他又想起了那个梦。总觉得,不是巧合。
而且,那个声音,好像是故意想叫醒他。
似乎……
周毅眼眸一亮,眉间阴郁浅淡了许多。
似乎又是“他”护了他?
“他”是谁?周毅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总能化险为夷,总能触碰到一只冰凉、柔软的手。
这次的事太过诡异,周毅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感觉有点血腥暴力,其实还好啦~~~~不要怕~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