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相囚》 第1章 周毅 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在想方设法获得到鬼之后的妄想——利用其来满足于自己的欲望。在那无穷尽的人世中,人给予鬼人性,下场是被自身的人性终结。 “叮铃铃铃……” 刺耳的下课铃响起,震耳欲聋的铃声响彻在这空荡开阔的水泥地操场,余声随着风传得很远很远…… 5年级(2)班的教室里,穿着白色小礼裙的青年女老师还在给讲台下的同学们讲解数学试卷。很难想象这位优雅美丽的青年女老师是教数学的,因为她的气质更加贴近文学和艺术,可能像是教语文或是音乐的。 这个青年女老师似乎很喜欢笑,秀气的容颜一直展露着温婉的恬笑。她眉心上两指宽位置长着一颗美人痣,不大不小的黑痣又给她增添了一份古典的妩媚妖娆,偏偏展颜一笑似一朵雪中花,纤尘不染。 只是雪中花,美则美矣,却有剧毒。 “同学们,今天我们先讲到这里,剩下的明天继续。”青年女老师收起手上的试卷朗声说道,“下课。” 值日生A同学:“起立。” 青年女老师露着温和的笑:“同学们再见。” 这节课下课后便放学了,所以为了体现自己的兴奋,众同学打了鸡血一样地吼:“花老师再见——”花老师就是这个青年女老师,她叫花秦。 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细,这几乎震天动地,轻易地穿透墙壁传到隔壁教室里,把隔壁班正布置作业的某老师吓得手一抖,粉笔顺着黑色的裤子落下,画了一条断断续续、歪歪扭扭的白线,显得有点可笑。 花秦收拾完东西并没有离开,画了淡妆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睛在吵闹嘈杂的教室里扫了一圈,犀利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还靠着窗户坐着没动的男孩身上。 似有所感,望着窗外的男孩转过头,过长的头发在那张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黑白分明的眼睛突显出来。 被那双黑沉的眼睛盯着,花秦兀的心里打了个寒颤。 周毅——班上问题最大的学生。 瘦弱、孤僻,不合群到了极点。他的眼瞳漆黑,包括虹膜都是黑色的,明明是如黑曜石般好看、明亮的眼睛,却蒙上了一层阴霾,显得阴沉冷漠。 周毅长得比同龄人看起来小了一两岁,他三年级的时候,被一个男孩骂没爹妈养的狗杂种,那男孩是五年级的,还是周毅家同一栋楼房的邻居。 周毅当时也不做声,只用阴眼神静静地看着那男孩,似乎是要把男孩的模样篆刻在脑海里。 放学后,周毅就闷不做声地跟在那男孩后边,一直跟到附近没什么人的地方,他一脚踹在那男孩的膝盖窝,男孩摔趴在地上,周毅顺势坐在男孩身上,小巧的拳头狠着那股劲儿砸在那男孩身上,把那小混蛋揍得哀嚎连连后,周毅气喘吁吁地爬起来,临走前还阴测测地看了眼在地上装死的男孩。 那男孩本身就是个小流氓,皮得很,被揍了也就揍了,打掉牙和血吞。 可男孩被揍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过路的学生,自打那之后,学校里再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由于这个班的原班主任休产假,所以花秦从四年级的下学期才接手这个不差不好的班级。她刚接这个班的时候,周毅的成绩非常糟糕,属于年级上倒数的那种。 并不是说花秦接手班级后,周毅的成绩就突飞猛进了。 事实上是,周毅理所当然且一如既往的垫底。 花秦也曾想去周毅家家访,不光因他那理所当然且一如既往垫底的成绩,也因着其难以捉摸的性格。 可当她依照周毅留在学校的的家庭住址找去,那地方分明没有人住,房子都快坍塌了。就连预留的家长电话也是空号。 花秦问过周毅,但周毅只是用那种阴沉的目光沉默地看着花秦,看得她从脚底发凉至全身。后来她又问其他同学,可一提到周毅住哪里,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支支吾吾不肯说。 当然不肯说,周毅自己都不肯告诉老师,若是他们说了,谁知道会不会被揍成猪头? 家访不成,花秦就去找来周毅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成绩档案,其结果令她难以置信,这个学生的每一个学科的每次成绩都是刚刚卡在及格线上。 这样的成绩,不仅会影响每次班级的平均成绩,还会影响升学率,要知道她带的哪一届不是年级上最优秀的班?! 这下好了,在周毅全不自知的情况下,在花秦的心里他已经彻底被定义为了一锅香喷喷的热粥里的老鼠屎,是班级的蛀虫。当然,就算知道,他也无所谓。 而面对这样的极品差等生,花秦伪善的面具终于碎裂。 “啪!” 周毅的成绩档案被重重拍在办公桌上,花秦气愤得瞪目呲牙,秀丽的面容扭曲不堪,直拍桌子,手掌通红了都没知觉。她第一次把周毅叫来办公室。 年仅十一岁的男孩,面不改色地站在花秦面前,与她对视,荒谬的是,花秦竟被周毅的眼神吓住,率先转眼,结束了这场沉默的较量。 周毅垂下眼帘,生硬地说:“老师好。” 花秦听到周毅的话只觉得怪异非常,十分别扭。 只能说,小孩子的天真无邪、可爱懵懂什么的在这个男孩身上完全看不到。 花秦暗自皱了皱眉,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个动作刚好遮挡住她刹那间的嫌恶表情。 扑鼻而来的花香令花秦心情好了不少,这花茶是教师节那天班上的学生送的,虽然便宜,但好歹是学生们的心意,花秦便收下了。 润了润喉,花秦想了想,整理好话,特意干咳了几下,她勉强露出笑容,用亲近的声音道:“周毅,老师没什么特别的事……” “哦,那我走了。”周毅眼皮都没动一下,她说的,没什么事。所以心里给这个老师贴上“没事喜欢找事”的标签。 “呃……等等!”花秦噎了一下,拉住周毅的手。 “?”周毅站住,等候花秦说话,然而花秦只是睁眼看着他,表情很是古怪。 “花老师。” 周毅忍不住提醒了一下,他实在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而花秦此刻把他手抓得很紧,毕竟是个小孩子,即使只是个女人他还是挣不脱这力道。 “啊!”花秦收回手,看到周毅手上的红彤彤的印子也有点尴尬和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师不是故意的。” 见花秦还想伸手摸自己的头,周毅这次机警了许多,直接后退几步,躲开了。 看到手上的印子,周毅抿紧了唇,心想爷爷估计又要给他擦一下乱七八糟的药。 虽然效果很明显,但是味道就……呵呵…… “咳……” 花秦也看到了周毅手上的印子,她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了一下,撩起刚才散落下来的一缕耳发,挽回耳后。 “周毅,老师只是想提醒你,你应该努力学习,争取进步。你现在的成绩,完全达不到老师所期望的要求……” 花秦一副知心老师的模样对周毅劝诫说教,然而周毅只给他一个“=_=”这样的表情。 周毅现在并不知道,某只狐狸最是喜欢轻薄调戏面无表情的他。 “你以前成绩不好没关系,现在上课就要好好学吧啦吧啦吧啦……”一口气说完,嘴巴有点干,花秦又端起茶杯优雅地喝了口茶。 周毅终于掀了掀眼皮,看到花秦在喝水,周毅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插上话了。 “老师,我回家了。” 回家?! “咳咳”花秦被周毅这句话给呛得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又给吐回去了…… 周毅置若罔闻,走出门后他又倒回来,特有礼貌地说:“老师再见。” 花秦:“……” 合着她刚才说这么多都白说了?! 花秦将杯子重重放在办公桌上,她起身再一次去拉周毅,身体突然顿住了。 如果周毅回头,会发现刚才还一副说教姿态的班主任,此刻站在办公桌前没有动,瞳孔放大。同时还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好像是要拉谁,可是她的面前空无一人。 回过神时,花秦抖着手去端杯子大口灌水,她已经忘记刚才吐了水在被子里的事了。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触……花秦用手压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如果不这样,心脏仿佛会跳出来一样! 在回家路上的周悛并不知道方才他的新班主任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不过即便如此,那也无关紧要,置若罔闻罢了…… 其实刚在办公室里说来说去,花秦的目的就是为了劝退周毅。 这样一个差等生,还是一个性格明显有问题的学生,花秦觉得周毅就是给班级上其他学生带来负面影响的毒瘤。 劝退,是花秦看到周毅的成绩册和周毅本人后所得到的第一想法! “爷爷,我回来了。”周毅将书包放在柜子上,然后从暖水瓶里倒了杯开水。 家里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周毅在爸妈死了后就一直跟着爷爷住,爷孙俩挤一张要坏不坏的双人床。床垫里的弹簧都钻出来了,把床垫扔了后只剩下硬邦邦的床板,但爷爷说睡硬板床身体好。周毅听着认真地点头。 “回来啦?”坐在阳台的爷爷(周仁)把老花镜架在头顶,视线从书上移开,笑眯眯地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周毅:“假牙。”爷爷:“……”) “嗯。”周毅点点头,喝完水拎着暖水壶走过去。 “昨天的任务完成了?”爷爷捏了捏眉毛,问道 。 “考。”周毅搬着个小木凳坐在爷爷对面。 爷爷食指叩着椅子扶手,笑眯眯的,像个老狐狸:“别紧张。” ……所以爷爷是从哪里看出来周毅紧张的,周毅那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脸。 “昨天考的五脏之心、肝、脾、肺、肾里的肾……”爷爷沉吟了一番,道,“那今天,就——肝吧。” “肝的生理功能主藏血、疏泄,为罢极之本,开窍于目。肝脏体阴儿用阳。所以肝脏病变常见的症候,有肝气郁结、肝火上炎、肝风内动等实证;若肝血不足,肝阴亏虚,精不化血,肝失濡……” “可以了。”爷爷点点头,伸出满是沟壑和老年斑的手揉了揉自家乖孙的脑袋。 周毅的头发看着很柔顺,但摸起来又粗又硬,就像周毅骨子里的执拗。 “小毅儿,我饿了。”爷爷说变脸就变脸,讨好地看着自家孙砸,他皱吧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快笑成一朵老菊花。 周毅没说话,小小的手指戳了戳爷爷的脸,然后起身慢吞吞的到厨房去煮面条。 今天被花秦留在学校“教育”了半天,他没时间去买菜了,只能煮面条,好在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西红柿。 爷孙俩晚饭各吃了一碗西红柿面,鸡蛋今天早上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第二天,周毅照旧去上学。 小插曲过了没多久,这学期的半期考试到了,所有人的成绩起伏都不大,除了一个例外,5年级(2)班这次跑出来一匹黑马——周毅。 周毅从一惯的倒数第一“宝座”上下来,坐上了正数第一的“座椅”,并且以以完全碾压的方式。 在成绩排名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永远拉班级后腿的差生跃居第一,并且成绩遥遥领先于第二名! 花秦更是被活生生地打脸,因为这次的数学期中试卷就是她出的,周毅却在试题上找出了一道错题,而且是特别低级的错误!周毅的数学成绩破例又加了5分。 看到周毅的成绩单后花秦的表情特别复杂,班上有一个优秀的学生她是该高兴的,但这个学生的成绩突飞猛进得让人不敢相信,没有一点征兆,平时也依旧在角落面无表情地发呆。 就这样,不光老师们转变了态度,就连同学们也改变了对周毅的看法,作为一匹冲出重围的黑马,还是一匹暗搓搓当了骡子好多年的黑马,周毅给所有的差生都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让好多心高气傲的优等生愤愤不平。 每个人的试卷都被陆陆续续发下来,周毅只是淡漠地看扫了眼,然后一把塞进黑色的旧书包里。 作者有话要说: 唔……花第一次鼓起勇气写文,兴趣而已。有亲喜欢花就超开心啦~不喜欢的亲请勿要来喷,直接点叉叉,谢谢看官~么么扎~~~~ 第2章 师德 “叮铃铃铃……” 花秦穿着白色小礼裙,踏着优雅的步子走进讲台。她手里拿着一份数学试卷还有一个记录学生成绩的本子。 “上课。” 值日生A同学:“起立。” 教室里一片乱哄哄的拖拉桌櫈的杂音。 花秦等人都站起来完了后,露出完美的优雅笑容:“同学们好。” 讲台下则是不太整齐的声音:“老师好——” 花秦:“请坐。 今天半期成绩下来了,同学们基本上都有进步,当然也有极个别考得不理想……” …… ……以上省略。 “叮铃铃铃……” 下课铃响起,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原本花秦还想拖点时间把这道题讲完,不过,她无奈地看着课堂下躁动不安的一众学生,心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花秦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继续。 “同学们,今天我们先讲到这里,剩下的明天继续。”花秦收起手上的试卷朗声说道,“下课。” 值日生A同学:“起立。” “同学们再见。” 众同学打了鸡血似的吼:“老师再见——” 收拾完东西后花秦抬头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看着窗外的周毅身上。 周毅若有所感地转头看向讲台,想着上次这老师把他留在办公室罚站,还有上上次把他叫到办公室教育…… 突然觉得看着花秦都觉得胃疼了! 周毅无视花秦的眼神,利索地从书桌里拎出已经背得摩起毛边的黑色背包准备回家…… 花秦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从学渣秒变学霸的学生,说句实话,她不相信这是周毅的真实成绩。 在她接手这个班级一年多,对于周毅为数不多的记忆中,除了成绩差得离谱就是性格恶劣到极点。而且总是闷不吭声,从来都不和其他同学一起玩,以至于被班上的学生孤立,成了班上的公敌都毫不自知。 上课时老师问十句他答一句都是好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面无表情,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眨都不眨得盯着人的眼睛看,看得人冷汗直冒。 从她上次叫周毅去办公室后,周毅几乎是看到她就走。 不是周毅怕花秦,只是觉得这个老师惹人烦。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怕过什么,遇到爷爷突然救了条大蛇回来,他淡定得直接给张着血盆大口的蛇一脚,就踹在那三角形的大脑袋上。 麻烦? 若是被花秦知道,估计得气晕,她怎么就麻烦了? 花秦知道挺多关于周毅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是花秦听个别班上一个女学生的家长说的,那女学生长得很可爱,而且似乎很不喜欢她妈妈说周毅的坏话,可是她妈妈却是个嘴巴大的,知道什么不用问就倒豆子似的往外边倒。 什么周毅克死了他的父母,还说周毅以前有个孪生弟弟,也被他害死了,家里还有个医术高明的爷爷,前段时间也失踪了…… 不过,不是说双生子,只要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了吗? 花秦心里颇不赞同地摇头,她好歹是一名人民教师,怎么能相信这些无根无据的流言蜚语和迷信呢? 看到周毅想走,花秦赶忙拦着,她想起那个家长说的话,看着周毅的眼里难得带着一丝怜悯:“周毅,来一下我办公室。” 周毅阴郁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讨厌这种眼神,很恶心! “吱——” 长木凳的凳脚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毅所读的学校是这个贫瘠的小镇里唯一的一所公立小学。桌凳还是那种老式的两人一桌的长桌长凳,有的桌面都烂得满面疮痍,更甚的桌面上破着有成人巴掌大的破洞,还有的凳子的脚断了。 坐这种破凳子的学生会用铁丝、铁钉、线等各种材料来固定住凳子的腿,但这样又怎么能修得好?动作稍微大点就会散架。 刚才周毅站起来的时候,腿抵着凳子往后推,凳脚在地面的滑动,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在乱哄哄的吵闹的放学教室里并不突兀,但凳子刚刚被推开就“哐啷”散架了,这次便十足的惹眼。 花秦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忍不住皱了皱两条柳叶般的细眉。 周毅背上旧书包,无视来自四面的各种眼光,自觉屏蔽周围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的步子不快不慢地穿过教室,没有人注意到周毅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真空带,一路走到花秦跟前也没有人敢碰到周毅。 看到周毅背着书包花秦心里是有点不满的,她觉得周毅是想急着放学去玩儿。没有礼貌,而且还骄傲,不懂尊师重道,这样的学生怎么能是他教出来的呢? 一个人打从心里讨厌一个人,便是什么都看不顺眼了。 周毅是注意到老师的表情的,他并没有解释,如果把书包放在教室,回来只能在垃圾筒里去捡书包了,不过他并不想费这劲。 上次被叫到办公室去,他没有那书包,回来拿的时候周毅是在垃圾桶里找到书包的,书包里的书散乱的被扔在地上,就连书包拉链都被扯坏了。 因为不知道是谁,周毅也不会去找老师告状,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他一点也不像个才十一岁的孩子,一点小孩的活泼和好奇心都没有,活脱脱一个慢性子的小老头,面无表情地跟在花秦身后,慢吞吞走进办公室。 周毅讨厌办公室,他很少喜欢或讨厌什么,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可是现在他能确定,他讨厌这里,讨厌这个总是找他茬的老师。 “周毅……周毅周毅!”被叫的某只正在思天想地,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周毅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原来是老师在叫自己? 抬了下眼皮,周毅猛地看着脸色有点难看的花秦,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面前的老师,阴霾漆黑的眸子古井无波,看得花秦头皮发麻! 花秦牵强地扯开嘴角,僵硬地弯起弧度,露出一个尽量温柔的笑颜,而在周毅看来就是皮笑肉不笑的典范,而且嘴角还有点抽筋。 非常诡异并且难看的笑。 “周毅,你成绩不好老师不怪你,但是如果为了分数而作弊的话,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老师希望你坦诚地告诉老师,你考试有没有作弊?”说说着花秦拿过茶杯看了看,还有水,她刚想喝口茶润润喉,兀的手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她把杯子放远了,干咳了下,“还有,老师上课的时候叫你回答问题,你就好好回答,这是对老师的基本尊重,知道吗?” 周毅没有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他只等花秦说完后,漠声说道:“我没作弊。” “那你怎么突然就突飞猛进,考得这么好?!”花秦的声音突然提高,气势汹汹,声音有些尖锐刺耳,显得十分咄咄逼人。显然,她潜意识是认定了周毅是作了弊的,而且她这次出的题,试题被周毅提出错题并加5分的奖励分,破例得分125分,还有两道附加分,周毅全对。 花秦想起来就觉得嗓子里卡了个苍蝇,不上不下的,难受又恶心。 一双总是黑漆阴郁的眸子突然生动起来。 周毅眯起眼睛,眸光森冷:“证据。” “这……”花秦哑然,她确实没有周毅作弊的证据,可是……被这么个小鬼头正手反手啪啪打了几巴掌她是真的咽不下去这口气啊! “周毅,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觉得上我的课特别没劲?瞧瞧你的样子!哪里像个学生了才考了个满分,真当自己了不起了?真当自己世界第一了?说你两句就顶嘴,问你两句也不回话,你说说你来学校到底是为了干什么?!……”花秦被气疯了,她说再多再生气,周毅依旧雷打不动的一张死人脸,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花秦话更加恶意起来,“学生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就你这样的,还花朵,你还是滚回家扮草去吧!我是没能力教你了!” 周毅处之泰然,任你风雨雷劈,我自屹立不倒。 周毅眼神飘忽不定,其实是在看旁边乱飞的那只苍蝇,“嗡嗡嗡”闹得不停。 突然觉得这老师和那苍蝇一样吵闹。 花秦张嘴还说什么,突然一个东西 “咻——”地飞进她的嘴里! “呃……” 花秦卡住自己的脖子,脸上五颜六色的像个调色盘。 …… 周毅默默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他不想去欣赏花秦吃了苍蝇的糗样,因为,那实在是并不怎么美丽的画面。 “咦?花老师,你这是怎么了?”一个男老师布置完作业回来,就看到以往优雅恬静的花秦正掐着自己脖子在干呕,一张脸通红,表情狰狞可怕。 旁边还站着个学生,很瘦弱,校服皱巴巴的,蓝色的地方都被洗得泛白了,背着一个黑色起毛的书包,包链坏了,上面缝着几条醒目的白布带子,仔细捆着。 轻易在脑海里找到这个学生的名字——周毅。 这个丢进人海就找不到踪影的怪学生,一跃首位,难怪会被花秦叫来办公室,是觉得周毅作了弊吧? 不过他仔细看过周毅的试卷,很干净整洁,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明了,和周毅以往的风格一样。 其实周毅以前的考试,大多数是没做试卷的,但他答题的正确率几乎在99.9%,这也是为什么周毅以前的班主任一直留周毅在班里的原因。 显然,周毅的这个新班主任没有前班主任那么慈悲。 “快下雨啦,周毅你先回家吧。”那个男老师用纸杯接了杯水递给花秦,问,“花老师,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花秦胡乱摇头,伸手抠着喉咙,想把苍蝇吐出来。 “老师再见。” 周毅抬步离去,走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个帮自己的男老师一眼,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西裤上画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白线,显得有点滑稽。 放学后的校门很热闹,加上要下雨了,人群更加喧嚷。 有不少大人手里拿着雨伞,仰着脖子在门口张望自己的孩子,生怕看漏了。 周毅望了望,黑压的一大片乌云,很低,似乎快受不住它的重量,就要坍塌。 急忙迈大步子,步伐也快了好多。 天色越来越暗,周毅干脆双手抓着书包带跑起来,他还要去买菜,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人迹稀少的街道上,一个瘦弱的男孩在街上快速穿梭。他穿着洗的泛白的校服,背着一个沉重的黑色书包,包链都坏了,重新缝补接了几根袋子捆上,粗糙的修补显得有点滑稽。 不是没有钱换新的,只是…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老师的原型是花的小学某老师……泪! 第3章 梦醒 “轰隆隆……轰隆隆……” 轰雷驰电,几乎要将天给劈开,大雨倾盆而下,雨打在人身上生疼!周毅把书包抱在怀里,佝偻着身子急速奔跑着。 书包里面有书本,还有米、面,不能打湿。 周毅回到家里,耸拉着脑袋,像只被淋湿的小狗仔儿,还是没点子肉的那种,看着就瘦骨嶙峋的样子。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刚刚被雨水洗掉了阴沉一样,看起来可怜得让人想抱紧他。 打开灯,他把书包放在柜子上,没有被打湿。他伸手把湿哒哒的头发往脑后捋,几乎是习惯性地开口。 “爷爷,我……”回来了。 话语兀的停住,周毅面无表情的小脸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黑亮的眼眸里溢出无措。打湿的衣服紧巴巴地贴在他身上,周毅站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冰冷的水滴在地上,在脚下汇聚成一片积水。 一滴水滴从周毅的脸颊滑落,滑至下巴,落下。 “啪嗒——” 透明的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积水中,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其实爷爷上个月就失踪了,这么多天了,周毅还是改不过来回家就喊爷爷的这个习惯! 如梦初醒般,周毅看了眼鼓鼓的书包,腾的伸出小手胡乱地擦了下脸。 踩着鞋后跟把鞋子脱掉踢在角落,然后把湿透了的衣服裤子脱了,似乎吹了阵冷风,赤身裸体的,周毅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周毅翻出家里常备的药,以防万一,万一感冒了他一个人会很麻烦。 被扔在门口的衣物,颇有种颓废破败之感。 周毅拿了个塑料脸盆,把脏兮兮的衣物放在盆里,还有那双湿透了的价格不菲的运动鞋。 至少没有人认为这个看起来瘦弱,背着个破书包,父母双亡的孩子能买得起这双鞋。周毅家里一直是开药堂的,祖上更是在太医堂当过太医,后来到了周毅父亲这辈,周毅的父亲虽然没再当医生,却是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私人医院。 周毅的父母离世之后,给周毅留下的财产还有爷爷给周毅私藏的财物,这些东西周毅并不知道足够他花几辈子了! 然而,周毅抱着盆,光着脚丫子到洗衣机那里,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很沉,他力气不够,只能把角落的小凳子勾过来,站在小凳子上面,然后地把脸盆里的东西倒进洗衣机里,包括那鞋子。 周毅的脚是湿的,而且被雨水泡的脚趾都发白起皱了。他踩在凳子上,脚下没踩稳,打了滑。瘦弱的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去,周毅手上还抱着个俗气的粉色的空盆…… 周毅一脚后退,稳稳才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小脸终于裂开了口子,露出惊愕诧异的表情。 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换的牙齿还缺着没有长齐整,看着有点傻气。 周毅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要在上面看出一朵花儿来。 只有周毅知道,刚才,有只手拉了他的手…… 凉飕飕的,软软的,很光滑。 眨巴眨巴眼睛,周毅四周望了望,他在寻找那只手。正常情况下,谁都会害怕的吧?可周毅却是好奇,还有一点点的怀念,他觉得应该是“怀念”。 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周毅放弃了再找那只手,他收敛了表情,周毅把脸盆放在地上,关上洗衣机的盖子。现在的全自动洗衣机虽然少,但不是没有的,不过有点贵,周毅用的就是。 毫不在意鞋子会不会被洗衣机洗变形,周毅摁了“启动“后就跑去翻找书包了。 刚才被惊悚的拉了手也被心大给抛在脑后。 翻找了好久最终从包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那是周毅的试卷。 周毅磨磨蹭蹭地把试卷展开,小小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将皱着的地方弄平整,很有耐心的展开。 半天,试卷平整多了,被周毅拿着走进里屋,屋子里的桌案上面放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说不清是周毅是像男人还是像女人,或许都像吧? 女人脸上洋溢着笑容,面容妩媚,特别是那双眼睛,像狐狸的眼睛一样,会勾人,魅得很,好看得很;男人英俊帅气,表情一脸严肃,眼里确实特别温柔的。 周毅踮着脚尖把试卷放上去,顺手又把照片拿下来。 桌案上层层叠叠放着很多类似的试卷,除此以外还有成垒的书本。周毅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帕子,小帕子被周毅叠了两叠,像一块豆干。 黑沉的眸子专注地看着照片,手里小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其实上面并没有灰尘,爷爷在的时候每天都会擦,后来爷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每天放学回家就会擦上好几遍。 应该擦干净了吧? 周毅七岁的时候,爸妈就去世了。就在他入学的那天,周毅还记得那天和今天一样,黑压压的乌云,空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他坐在教室里,还没轮到周毅做自我介绍,就被爷爷接回家,然后看到被放在木板上再没动弹的爸爸妈妈。 白布搭在他们身上,血还没凝固,顺着木板流了一地。更渗透了白洁的孝布,鲜艳的红在布上晕染得越来越大一片…… 刺目! 乘着没人的时候,周毅揭开过那层布,映入他眼睛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妈妈美丽光洁的脸有一条被黑线缝合的线,嚣张得斜跨整张脸,像歪歪扭扭爬着一只丑陋的蜈蚣。而爸爸的小半边身子早已成了肉泥,周毅还能看到爸爸的内脏,从小跟着爷爷学医的他,还能分清楚自己看到的器官哪些叫什么…… 周毅面无表情地盖上白色孝布。 他回到床上,睁着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爸爸妈妈那副血淋淋的样子,闭上眼睛,脑海里也会浮现出来。即使是睡着后,梦里也会梦到爸爸和妈妈在笑着对他招手,前提是不会突然变成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并不是害怕,只是无法相信那是他的父母! 后来,周毅不再做这种梦,只是沉默的性子变得更孤僻了。 “咕噜……” 肚子饿了,周毅这才想起他还没吃饭。 晚饭吃的是蛋炒饭,周毅放学后被花秦叫去办公室拖拉了时间,卖菜的都收摊了,他只能去店铺买点面条和米,老板送了两个鸡蛋给他。 他在回家的半路上遇到了大雨,淋得一身都湿透了,给周毅添加了不少多余的事! 以至于周毅撕掉了给花秦贴的“麻烦”的标签,从新贴上了“特别麻烦“的标签,果断决定今后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一张老旧的大床上平平整整地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周毅睡姿平板规矩得像个老头子一样,睡着后的他并不知道在他躺得规规矩矩的身边,靠着一个比他还瘦小单薄的身影…… 明明十分很疲倦了,却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周毅觉得身体似乎都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有点头重脚轻,又像整个人都在随着水在漂荡。 似梦非梦。 耳旁似乎听到有谁在说话?声音仿佛夹在风里,飘忽不定。 是谁? 在说什么? 根本听不清楚啊!好想要靠近一点…… “……” 谁在说什么?那个声音……是谁? “……” 周毅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上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又重又沉,胸口都喘不过气来! “哥……” 又来了,那个声音。 “……哥……” “哥哥……” …… 脑海里全是那个声音,吵得脑袋都快炸了! 真是——烦死人了! “咚!” “唔……”周毅捂着头闷哼一声。 “哎呦!”同时,一声惊呼,语气却大惊小怪过了头,更像掩饰这什么,“周毅你干什么?!” 周毅睁开眼睛,黑暗里,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模糊的轮廓让周毅勉强看清楚。 刚才周毅还沉浸在梦里,这才迟钝地发觉不对劲——菏泽怎么会在他床上? 就是因为周毅从梦中惊醒,一个惯性起身,结果跟莫名其妙趴在他床上的菏泽来个对撞,他现在脑袋里还“嗡嗡”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花今天就发三章,花动作很慢的,但会保证之后每天更新一章的,么么扎~ 第4章 诡尸 周毅平躺着,黑暗中他看不见还坐在他身上的人的相貌,但能从那人的大概轮廓和其发出的痛苦□□中依稀猜到那人正捂着鼻子或者脸,周毅闭上眼睛一脚踹开身上的人,语气微冷:“下去。” “卧槽!你做什么!”菏泽措手不及被踢到床脚,他还捂着鼻子,说话闷闷的,带着鼻音,“喂!你别踹!别踹了!我自己下去!” 菏泽悉悉索索地爬下床,嘴里还骂骂咧咧着,“靠,我不就是听你说梦话上来看看吗,又不是女人,这么激动干嘛……” 周毅嫌他吵,伸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抓到个圆滚滚的东西,那手感很陌生,他床上没这个东西,所以理所当然认为这是菏泽刚落在他床上的,于是看也不看,随手就扔向还在喋喋不休的家伙。 “哎呦!你拿什么砸我?!” 没有回话,周毅抽了张纸巾擦了下手,那东西凉丝丝的,很有弹性,似乎还有点湿润,周毅觉得那东西的触感有点恶心。 然而寝室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旁边一台电脑还亮着微弱的光,所以周毅并没有看到菏泽回头在看他,很安静地看着,手上还抓着刚才周毅砸到他的东西。 周毅躺在床上,听到菏泽打开椅子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是“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周毅猜测他可能是在打什么暴力游戏,电脑照映的光都是红色的。 周毅转身就看见菏泽坐在电脑屏幕前,周毅只能看到菏泽的背影,最多能看到五分之一的侧脸,荧屏的光照着菏泽,周毅总觉得看着有那么点不对劲。 对着光不太舒服,周毅又翻了个身面靠墙壁,他看了下手机,才凌晨两点多,但是他已经睡不着了。 他在想他刚才做的那个梦,说是梦却也不是梦,那是他小时候真实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梦他根本不会突然想起来。 还有醒来前他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陷入沉思的周毅并没有发现,应该沉浸在游戏中的菏泽突然僵硬地转动着脖子,逆着光,直勾勾地看着背对菏泽的他! 时间还早,周毅干脆闭上眼睛,还是闭目养神好了。 今天周三,上午还有两个课时的专业课,他决定上完课回趟家看看。反正这周后面没课了,不过他还要给桀川请个假。 桀川是周毅兼职地方的店老板,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人,不过只是看起来,他的身体不是很好。 周毅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了,突然觉得后背一寒,腾的坐起来,眼睛里清明得哪儿还有一点睡意? 床边下面站着一个人影,黑漆漆看不清楚,周毅不太确定地喊了声:“菏泽?” 无端的,心脏跳得很急促,双眼紧盯着那人,虽然心里有点不安,可面上依旧处变不惊的样子,面无表情。 寝室里安静得诡异,不过,似乎能隐隐约约听到滴水声? 周毅压下心底的疑惑,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紧绷着,进入戒备的状态。 菏泽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十分正常,带着一点困倦,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困倦,他还打了个呵欠,然后轻悠悠地说道:“周毅,我打水泡碗面,你要吗?” 周毅轻轻摇头以示不需要,也没想过他在上面,又是暗处,菏泽能否看到他的动作。 “那好吧。” 菏泽取下挂在脖子上耳机,往床上一扔,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似乎快速扫了周毅一眼,表情狞恶可怖,出去后轻轻关上门,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继续倒下去时周毅脑中快速闪过什么,虽然他会说梦话,但是戴着耳机也能听到他说梦话? “兹——兹——“是周毅的手机来电振动的声音。 周毅愣了一下,好像是他的手机在响。 找到手机,结果一看是个陌生人的电话,估计是骚扰,想也没想,不接,挂掉。 “兹——兹——兹——“ 继续挂掉。 “兹——兹——兹——” …… 可能是认识的? 这次周毅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周毅。” “喂?小毅啊,快……救救……我……嘟嘟嘟嘟……” “喂?” 挂断了? 周毅看着手机屏幕,他刚才听声音就听出来了,这是他那八百年打不到一竿子的姑妈周建英,周建英有他的电话周毅并不奇怪,毕竟他和唐洁一直都有联系。 虽然一向都是唐洁打电话找周毅,而且聊的都是些琐事,并且,基本上是唐洁说,周毅听。 对于这个姑妈,自从她在周毅爸妈的葬礼上因为母亲的遗物而闹得不愉快后,周毅对这个姑妈便生了间隙。 后来爷爷失踪后,周建英嘴上说着要收养周毅的话,事实上,只是为了将爸妈去世后留下的钱财和房产收入囊中。 发生了这些事,再加上周毅性格孤僻,渐渐地,也就和这些亲戚淡了,不怎么往来。 并没在意这个电话,周毅关掉手机,在手机屏幕黑屏之前扫到时间,周毅突然愣住,为了确定他重新摁亮手机屏幕,凌晨四点,这个点菏泽出去泡面? ……周毅握着手机紧了紧手,怎么觉得寝室好像温度有点低,凉飕飕的?而且,之前的滴水声好像更明显了? 周毅翻身起来,半跪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栏,另一只手去开寝室的灯。 指尖传来黏稠湿润的触感,周毅摸到墙的手不禁一顿,倒是没有收回来,而是更坚定地找到开关。 “啪!” 开关按下,漆黑被灯光驱散,同时,也好像打破了什么东西。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了整个寝室气息的流动,浓重铁锈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周毅阴郁的黑眸更加暗沉。 电灯的开关处向下流淌着血,上面留有两个指印。 周毅看向自己的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血沥沥,周毅抽出纸巾用力地擦拭着手指,把指尖擦得通红,仍旧执着地擦,几乎快把手指擦破皮才停下。 嫌弃地把红白相间的纸巾扔掉。 纸巾刚沾到地,快速被浸湿,染得通红,湿湿哒哒的软趴在地上的血污中。 周毅抿禁唇,嘴角向下撇着。 自从看到父母死的惨状后,他便是极其厌恶血的。 而此时,寝室里到处都是血! 地上、墙上、柜子上……到处都是喷洒的血液,满地的鲜血淋漓。包括刚才菏泽用的电脑,上面也全是血! 周毅的铺位对面是菏泽的铺。那个床铺上鼓起一团,从床板的缝隙不停往地上滴落的大量红色液体,周毅这才明白刚才的滴水声是怎么一回事儿。 更加诡异的是整个寝室到处都是血,包括跑到网吧去包夜的两个室友的床都被染指了,唯有周毅铺位这边,好像有一个盖子硬是阻隔了血液。 除了周毅刚才去开灯,手指上沾了点血,没有一滴血沾染到周毅这边! 周毅心底微沉,他穿上衣服,下床。他们学校寝室的床是床、衣柜和书桌组合式的那种,床在上面,下边是书桌和衣柜,比床窄些,所以周毅的床下有条难得的干净没有血迹的小窄道。他顺着这条小窄道走到门口,把门边的扫把给拆了,手里拿着根棍子,下面的拖把被周毅扔到了角落,然后他找了个干净的凳子挪到靠近菏泽的铺旁边,然后长腿一跨,站在上面,拿着晾衣竿把被子掀开…… 默默地看了一眼,周毅淡定的又用晾衣竿把被子盖回去,结果手上力道没控制好,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从被子里面滚出来。 “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混合着拍打液体的声音,紧接着又“吧嗒吧嗒”像颗乒乓球似的弹了好几下,悠悠绕着周毅滴溜溜转了小半圈,最后稳稳落落地停住。 周毅:“……”为什么他觉得那个东西很眼熟? 看着那颗在地上滚得鲜血淋漓的东西,周毅勉强认出来那是颗眼球,而且,周毅想起来刚才他在枕边胡乱摸到的东西,似乎好像真的有那么点相似。 周毅捏着棍子的手不禁用力,他面无表情地又看了眼地上的眼球,很快又收回去。 他……不想看到这东西。 眼睛四处扫了扫,最后在之前拆扫把的地方看到了垃圾铲的一个小角,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兄弟(扫把)死状凄惨,垃圾铲倒在地上缩在那角落里,似乎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注意还真的不易发现,周毅毫无压力的把垃圾铲上面的棍子也卸下来,用两根棍子当筷子使用,把眼球夹起来,塞进菏泽的被单里。 将这双超级大的筷子扔到拆卸后的那一堆,周毅回床上,摸出手机——“滴(1)、滴(1)、滴(0)”,电话打通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估计值班的也睡着了。 “铃铃铃铃铃铃——” 张亮从办公桌上爬起来,用手背揉了揉眼角,心想大半夜的又是哪家遭贼了? “喂,您好,这里是……”张亮接起电话,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对面传来一个说话没有起伏、像在读报纸一样没有感情的男音。 “C城11区XXXXXXX大学男生E栋宿舍320发生命案,不晕血的来。” 所以不晕血是什么鬼?!晕血还当个毛线警察啊! 张亮还沉浸在这好听的男音中,可惜了这声音,太阴冷……等等! “命案?!”张亮激动的叫起来,一头撞到办公桌上的台灯,他捂着脑袋,无声地龇牙。不过也不能说是激动,只是意想不到,报案者说的好像还是个学校?“等等,请你重复一下地点。” 周毅隔着电话似乎还听到对面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他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遍:“C城11区XXXXXXX大学男生E栋宿舍320发生命案。”觉得自己一口气说了挺多话,有点渴,他顺手从收纳盒里拿了瓶果汁,拧开,面不改色的将里面红色的果蔬饮料喝下去,视整个寝室的血色暴力于无物,忽然想起什么,周毅好心提醒道,“别鸣笛。” 挂掉电话,周毅百般无聊之下,翻了翻手机,然后——打开俄罗斯方块,认真地打发着时间。 当张亮带人连忙驾车赶来时,还没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320的寝室门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开着灯,鲜血淋漓展露无疑,寝室里的涓涓血流多得让人心惊!跟着跑上来的这栋寝室管理员是个大妈,看到这幅光景早已经忍不住吓晕了。 虽然无奈,但也只好让一个下属把大妈带去休息,只是在看到还在床上玩手机的周毅时,张亮表示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在这种地方,是个正常人不被吓死就不错了!居然还在玩儿手机?! “你好,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证件。”张亮敲了敲门以示自己的存在,“刚刚接到报案……” 没等他说完,周毅只抬了抬下巴,冷声说道:“那边。” 旁边跟来的法医和警员自觉过去,那名叫张亮的警察则一直看着周毅不语。 周毅的头发有点长,这样自下而上地看,张亮能清晰地看到周毅完整的脸,这是一张很俊朗的脸,好看得别有一番韵味,更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是像小孩子那样纯黑的。 “闭眼。” 周毅倏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警察。 这个人眼睛有问题,周毅这么想。他又低下头,手指在按键上灵活的翻动着。 “抱歉。”张亮别开眼,心想他眼神应该不太明显才对,张亮讪讪笑道,“咳!是这样的,同学,我想问你些问题,希望你能配合。” 手一顿,周毅眨了眨眼,将手机关了,自觉下床到门外,“问。” “……”张亮傻站着好久,醒悟过来后,麻利地掏出记事本和签字笔,“请问你的名字是?” 周毅:“周毅。” 张亮:“哪个‘毅’?” 周毅:“沉毅。” 张亮:“呃……发现死者的时间?” 周毅:“凌晨四点后。” 张亮:“你和死者的关系是……?” 周毅:“室友。” 张亮:“只有你一个人发现死者?” 周毅:“恩。” 张亮:“……” 周毅:“……” …… 问完话后,张亮只得感叹这位叫周毅的同学是个……咳!极品。 为什么说是极品呢? 因为他打电话报警的原因是——给辅导员打电话?没有。通知其他室友了吗?没号。呵呵,可以发扣扣嘛?没有。呃,微信呢?不会。 最后总算还记得警方的报警电话是妖妖灵,所以他毅然打电话决定报警。 张亮收好记事本,然后看着跑到走廊去的几个狼狈的身影,心想估计今天伙食都能省了吧?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应该听周毅的建议,新人,还是不太行呐。 直到张亮过去,近距离看到死者的尸体后,张亮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好容易把喉咙底的恶心感忍住了,眼观鼻鼻观心,不着痕迹地退回门口。 周毅注意到张亮的动作,也没表现出什么嘲讽之类的意思,因为那具尸体确实不怎么美观。再说了,就算周毅露出鄙视、嘲讽什么的,估计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床上的尸体,全部都没有皮肤,连皮带发的给剥离了,只留下血淋淋的红色血肉。 那尸体被断去四肢成了人彘,横摆在床上。从肚子剖开一个“十”字型的口,被截断的四肢对称地□□那尸体的肚子里,成一个“米”字型,上面是手,下面是脚。 让人感觉有种执拗的规矩和认真。 周毅不能确定尸体里面的内脏是否还在,因为他还看到一个完整的头颅摆放的“米”字的正中间,那头颅上的肉被划了好多口子,伤口很长而且很深,深可见骨,可能是用什么钝器切割的,那伤痕并不平整,有明显拉扯的痕迹。 包裹着红色肌肉的头颅有点吓人,而且是真真实实的血盆大口。周毅之前自己去掀开被子的时候,清楚地看见里面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包括舌头。 那张只有肌肉组织的脸上,有四个血肉模糊的洞,左眼空无一物,眼球还在床上躺着,就是方才被周毅当汤圆夹的那只。右眼的眼球也脱离了眼眶,但被神经组织连着,要掉不掉,看得让人心慌。 血祭。 这是周毅看到这具尸体,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词,像是谁特意摆放成这样。费了这么多心力,就是为了让这具身体在死去之前,流出最多的血,并将新鲜的血献给谁。 那么,是先给谁呢? “砰!” 张亮终于是接受无能,猛地推开寝室门跑出去,加入节约粮食的一队伍中了。吐完了之后,脸色也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难看得像被虐待了一样。 实在是不想再进去了,张亮一边用纸巾胡乱擦着嘴,一边掏出手机,他快速拨通了队长的电话,现在巴不得立刻回去,连那个寝室门都不想靠近,这地儿呆久了会怀疑人生的!简直要折寿啊有木有! 张亮看着靠在门口发呆的周毅,只觉得心里发苦,这货简直不是人! 方才又看了眼那诡异的尸体,周毅突然冒出个想法,他不清楚那尸体到底是不是菏泽的。还有,他半夜梦醒时,那个爬到他床上的人真的是菏泽吗? 其实,周毅和菏泽并没有什么接触,准确的说,他和整个寝室的人都没多好的关系,连熟都不熟,更别说关系好了。菏泽不会因为他说梦话就反常地爬到他床上把他叫醒。 如果是菏泽倒还好说,如果不是,那么,周毅看到的是谁?! 声音、体型,周毅认出来是菏泽,包括问他要不要泡面的菏泽,他也觉得那就是菏泽。但是现在的社会,光靠声音、体型根本不足以确定那真的就是菏泽本人,体型相似的人有人多,声音像的人也不少,有的人学别人的声音也学得十足。 等等! 周毅脑中忽的闪过什么,只是一闪而过,他没有抓住! 周毅揉了揉太阳穴,一晚都没睡好,就算前半夜他睡着了,可梦醒的时候,只觉得很累,做梦很费心里吗?他又想起了那个梦。总觉得,不是巧合。 而且,那个声音,好像是故意想叫醒他。 似乎…… 周毅眼眸一亮,眉间阴郁浅淡了许多。 似乎又是“他”护了他? “他”是谁?周毅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总能化险为夷,总能触碰到一只冰凉、柔软的手。 这次的事太过诡异,周毅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感觉有点血腥暴力,其实还好啦~~~~不要怕~嘻嘻~~~~ 第5章 “他” 看下时间,周毅拿上书正要走就被张亮叫住。 “周毅,你去哪?” 周毅:“上课。”顺便吃个早饭。 张亮:“……” 周毅到食堂一楼买了份热腾腾的面条,上面浇盖这足量的肉酱,旁边还配着两颗翠绿欲滴的油菜。周毅拿起筷子搅拌,然后稍微吹凉一下……满满一大碗面条被解决,胃口似乎更好了?寝室的暴力血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影响。 课是在计算机教室上,其实老师讲课方面讲完了,现阶段主要是上手了。周毅并不喜欢呆在计算机,他觉得呆久了会头疼,而且机房里特别闷,所以周毅吃完了面条后还坐在原位,等到还差两分钟才离开,踩着铃声进的教室。 周毅直线走到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那是周毅一贯坐的位置,即使他是最后到的,所有人都默契地将那个位置腾空流出来。 两节课时,算来是上到10点左右下课。 周毅正在做作业,突然桌面投下来一片阴影,周毅停下手,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站在他前面的人。那人在周毅阴沉的眼光下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光溜溜的脑袋锃亮,周毅觉得有点晃眼,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这人,叫余小刀,好像是他们班的班长——嗯,好像是。 余小刀被周毅毫不遮掩的眼神看得有点脸红心跳,他吞了吞口水,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道:“周、周毅,辅导员找你。” “嗯。”周毅点头,同时发了个单音。 这算是知道了?余小刀揉巴揉巴脸,不明白自己怎么心跳得这样快? 周毅把作业存好,拖到U盘里,然后把电脑关掉,刚出教室就碰到打完电话的任课老师,周毅停住脚步,看着任课老师的眼睛,说,“老师,辅导员找我。” 任课老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去吧。” …… 辅导员找周毅,无非就是看周毅状态如何,有没有什么心理伤害。只是辅导员在和周毅磨了半天嘴皮子后,他实在是看不出来周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什么喜怒哀乐。 辅导员忽然想起来,周毅就是第一个发现的尸体的人,报警的也是他。 菏泽的另外两个室友昨晚去网吧了,早上回寝室时,被吓得够呛,现在回家调整心态了。 辅导员让周毅不要声张,调整好心态,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几天等等,周毅默不作声地听辅导员吧啦吧啦,直到辅导员说到情况特殊,要暂时换寝室时。 周毅想也不想:“租房。” “那……也行,不过要注意安全。那你先回去上课吧。” “嗯。”周毅点头应了声,然后转身离开,心想他果真还是很讨厌办公室。 辅导员的办公室在第一教学楼的大厅上面,从大厅到办公室的楼梯中间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周毅来的时候并不是走的这条路,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10点半了,已经下课了,他早有预料,没想再回机房教室一趟,直接将东西都拿走了。 周毅走到楼梯还没转弯的地方,也就底下的两三梯的位置,他脚下一顿,漆黑的眼眸专注地看向那块大镜子——里面站着身材高挑、偏瘦的青年,穿着灰色长袖体恤和普通牛仔裤。一双眼睛被略长的刘海笼罩在阴影下,显得有些阴沉忧郁,鼻梁高挺、笔直,使得青年的面容更显俊朗。唇色较深带紫,好像生来便是如此。 周毅神色凝重,手不自觉握成拳,攥得很紧,指甲不深却已经陷进掌心的肉里。他并不是自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主要是镜子里面,周毅看到自己的镜像旁边有一团诡异的淡薄的血红色的雾! 似是验证了周毅看到的不是他的幻觉,周毅后背兀的一凉,他感到一只手按在他的脊背,强烈的存在感,强硬的,带有侵略性的!然后,缓慢地往上面移动,在后脖子停下,轻柔地摩挲。周毅从未被人这样触碰过,他不禁浑身打了个颤,背脊寒毛竖起,被碰到的地方都不自觉冒起鸡皮疙瘩! 冰凉的,柔软的触感,周毅一愣,他立马“认”出来,这是“他”!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不受控制加速,耳边响起他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周毅垂下眼,遮盖住里面的深沉眼神,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说是惧怕,反倒更像怕惊扰了他身后的“他”。 就这样,双方处于你不动我也不动的状态,也没有人路过,四周安静得能听到楼层最角落的厕所里面,水管在滴水的声音。周毅想回头的时候却被那只手摁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周毅顺从着那手的意思,没再动,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周毅忍不住开口,嗓子却沙哑得厉害,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你……是谁?” 四周依旧静默,没有人回答周毅的问题,可脖子上的手停住了没再动作,周毅觉得这个问题似乎让按着他脖子的那个“他”不太高兴了? 为什么? 突然,上课的铃声响了,像是被这声音惊吓到一样,那手突然消失。周毅感觉脖子后边一轻,温度渐渐回升,他回头看,身后什么也没有! 周毅抿紧嘴唇,深色的薄唇下撇着嘴角,使他看起来更加冷肃阴桀,更加不近人情。他抬起手揉了揉脖子,被“他”捏住的地方有点疼,他还能感受到皮肤上残留着一丝冰凉。在周毅看不到的地方有几个青色的指印,正在渐渐消散…… 沈芸妤抱着一小踏书往教室一路小跑狂奔,一群损友都不拿书的,呜呜呜……沈芸妤默默在心里泪奔掀桌。 还没爬上楼,她就看到楼梯的镜子里照映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的身影,沈芸妤看着镜子里的镜像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上课什么的、迟到什么的,被她直接跑到了脑后。她迈着小步子走着,只是满眼望着那个青年,一不注意就撞墙上了。 唉……论走路一定要看路的重要性! 沈芸妤灰溜溜地揉了揉自己被撞得通红的额头,尴尬地理了理刘海,还顺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有没有乱。她忐忑地看向青年,庆幸青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发着呆在摸着自己脖子?唔,虽然这样看起来很可爱啦~ 从青年身边走过的时候,沈芸妤只觉得胸口一阵小鹿撞墙,心跳得快急了,她忙双手抱紧书本,将胸口压住,好像不这样做,心脏都会跳出来。沈芸妤憋红着小脸,偷偷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青年,沮丧地发现青年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 沉浸在关于“他”的事情的周毅并没有注意到,有个娇小可爱的娃娃脸女生从他身旁路过,并且还把他惦记上了。 周毅放下手,看了眼手里的书,打算回寝室一趟。之前打算下了课就回趟家来着,周毅是有想法就会做的人,他看了下高铁车票,白天的都卖完了,就订了晚上八点的票。 周毅离开后,教学楼的楼道里突然“呜呜”卷起猛烈的狂风呼啸,刚才还好好的镜子震动起来,从微弱的震动到剧烈的抖动。 突然—— 就在刚才镜子里呈现周毅镜像的位置,裂开了无数条裂缝!缝隙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像蛛网一样蔓延开…… “啪!” 漫天碎镜掉落下来,映射着光芒,好不绚丽。 楼道重新回归宁静。 空气里弥漫着像寒冰一样冷冽的香和淡薄的腥甜血气…… “哒、哒、哒……” 沉稳且有节奏的脚步声在昏暗的寝室楼道响起,随着声音的靠近,橘色的感应灯灯光亮起,照明着这个有点阴森的楼道。 这个时间段在寝室楼几乎是遇不到人的。上课的上课,睡觉的睡觉,打游戏的打游戏。周毅走到寝室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处理完了,寝室外只拉着警戒线,已经没有情缘守着了。 320寝室在楼层的角落,而且门外的感应灯早就坏了,周毅走到门口才发现门口有个人。 这人蹲在门口,歪倒靠在墙角上打瞌睡,发出吧唧嘴的声音,周毅了然,这人估计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周毅没管地上的那一大坨,他长腿一迈,淡定地跨过警戒线,手指摩挲着锁孔,找到后用钥匙开门。 可能是听到动静,蹲坐在地上的人揉了揉眼,哈了个大呵欠含糊地喊:“阿毅?” 周毅没说话,他找错钥匙了,眯着眼睛在看哪把才是寝室的钥匙。 “喂,干嘛不理我啊?”黄玄冰站起来,顺便跺跺脚,腿麻了。 找到了。 打开灯的一瞬间,黄玄冰还在用手背在擦嘴,周毅看见她的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湿迹。 没错,就是“她”。 收回视线,周毅淡漠地扫了眼寝室,菏泽床上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不过满地的血迹还在。周毅把书放下,问黄玄冰:“怎么进来的?” “嗐,这不是担心你吗。我听说男生宿舍出了命案,我好像记得320好像是你的寝室,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去教室找你也没人,问班上的人,他们也不知道你到底来没来,所以我就跑来看看。”黄玄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她和周毅是一个班的,不过她逃课是家常便饭,反正最后不挂科就行,“卧槽,你不知道你们这寝室楼的阿姨有多眼瞎,就算老纸长得和男的有点像!可老纸到底是个女的好吧?!她居然来问老纸十三、四岁的男生该买那种内裤好!卧槽@#¥#¥%&……” 周毅:“……”他竟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其实他一点也不觉得那阿姨眼瞎,把黄玄冰拖出去,只要不扒裤子,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是个女人。周毅看了看手机,确实有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是黄玄冰的,看时间是在刚上课的时候打的,那时候人多又吵,他没听到。 周毅收起手机,他知道黄玄冰是真的担心自己,阴沉的黑眸里难得增添了点暖光。 他解释道:“没注意到。” “卧槽!这也太惨了吧!”黄玄冰进了门这才看清里面的样子,夸张地捂着鼻子吐槽,“够恶心,到处都是大姨妈!这品味得多独特能搞成这样!” 其实还好,这天热导致薄的血都凝固了,尸体也被带走了。不过到了下午,最多明天,厚的血层腐坏了,那时候味道才是最恶心人的。 收好要带的东西,周毅把黄玄冰拎起来扔到门外,然后关上寝室的门。 两人的脚步声离寝室渐行渐远,隐隐约约还能传来黄玄冰这大嗓门的声音。没有人察觉320寝室里似乎隔绝着痛苦的呐喊,怨魂无奈的悲戚和不甘的余息只得幽幽回荡在这寂静阴暗之处。 偶尔有一两个人路过时靠近,不经意嘟囔:“怎么好像有点冷?” 出了学校往左转走600米不到有一家名叫“拾荒“的店,周毅在这家书店门前停下来,顺便一手捂住黄玄冰一路上都喋喋不休的嘴。 “……如果不唔……唔唔……”黄玄冰欲哭无泪,敢不敢不要每次都来这招TAT,最重要的是她用尽吃奶的劲儿都扳不掉,不知道这人力气有多大! 要知道她可是专业练拳击的! 阴桀的眼睛从刘海阴影下渐渐显现出来,周毅用看大白菜一样的眼神看黄玄冰,他不冷不热地说道:“再吵就卸了你下巴。” 被警告的某只连忙点头,待周毅的手离开过后,黄玄冰干净的脸颊上浮现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有点可笑。 “咳咳……”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然后就听到那个男人若无其事的声音,”阿毅?” “是我。”周毅答道,还警告地扫了旁边的黄玄冰一眼,主要是这货每次来都能给店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走进去就能看见男人穿着一件薄毛衣,坐在收银台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周毅和黄玄冰过来了就把书放下,温声问“怎么这会过来了?” 周毅弯下身子从旁边取了个蓝色封面的本子和一支签字笔,随手在里面“沙沙沙”地写写画画着什么:“路过,请假。” “啊?”男人的声音带着怔然,但并没有不悦,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周毅说,“那我得找个临时兼职的伙计?” 站在周毅后面的黄玄冰眼睛一亮,吼道:“桀川桀川,我来兼职!” 被称作桀川的男人笑弯着眼睛微微点头:“好啊,麻烦了,玄冰。” “不麻烦不麻烦!” 店里放着琳琅满目的手工工艺品,那些全部出自桀川之手,楼上有个阁楼,那是桀川的工作室,有时候桀川会在营业时间突发奇的沉浸在他的作品制作,所以这种情况周毅会负责守店或收店关门。 除了工艺品以外,店里还放着不计其数的书,有新的也有旧得连书皮都没有的。不过,店里面放着书有各种类别,除了医学类。 这些书都是桀川买来看了后日积月累囤积下来的,有的顾客看上了想买,桀川心情好时就卖了,很多时候,店里会有些情侣或闲暇的人来店里坐一会儿。 “桀川,你知道这个吗?”周毅放下笔,把记事本递给桀川。 上面是周毅回忆这寝室里的那具尸体用签字笔画的,有点潦草,但是底子好能准确地看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这……”桀川收敛了温和,柔和的面容刚毅严肃了许多,“血祭。” “想得一样……”周毅把昨晚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梦的事和床铺的异样他没提。 “你说你是在看到‘菏泽’出去后发现菏泽床上的尸体的?”黄玄冰在一旁安静听完,发出疑问,“阿毅,你这不会是遇到菏泽的鬼魂了吧?” 周毅难以觉察地挑眉道:“什么?” “有种说法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黄玄冰神神叨叨地说,“死去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死了,仍旧以为自己还活着,他变成了鬼,不停地循环自己死前重复的事。” 周毅望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看指甲上有没有什么脏东西。 “不会。”桀川摇头,果断否认,“那种情况不可能。‘菏泽’很明显是被虐杀的,而且只有听阿毅的描述,尸体所有的皮都被剥得很干净。他明显感受到生命在渐渐流失而恐惧,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死了。 并且,根据我的猜测,菏泽可能是在活着的时候,直接被剥去了整张皮。” 黄玄冰啧啧咂舌,好奇问:“为什么啊?” 周毅面不改色:“活的好剥。” “没错。”桀川一脸温柔地说着凶残的言语,“人死后,肌肉一旦僵硬,就不好剥了,容易把肉一同剥下来。” “嘶——”黄玄冰打了个冷颤,“你们说得我头皮都发麻了……你们怎么不说凶手还披着菏泽的皮呢!这样阿毅看到的菏泽也就合乎情理了!”黄玄冰说着还吞了吞口水,想到那画面她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罢,周毅和桀川两人一同看向黄玄冰,半响后。 桀川笑了笑,对于自己的临时伙计,桀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聪明。” 周毅也默认般的点了下头。 “咳咳!”黄玄冰抹了下脸,调整了下自己有点蠢的表情,“……你们啥意思?” …… 三个人一阵静默,坐着干瞪眼。 突然,桀川开口打破了平静,但说的却不再是这个话题:“阿毅,你昨晚没睡好,去上面睡会。” 周毅点头,轻车熟路地离开,往楼上去。 他昨晚确实没有睡好,特别是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精力有点不能集中,他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黄玄冰:“……”能不能别这样无视我! 心里嘤嘤嘤的黄玄冰用无奈之下跑到微信群、扣扣群什么的浪了一圈后,看到桀川又再看书了,那小模样,真像个温文尔雅的雅士。 不过! “桀川,你在看什么书?” 桀川抱着书,眼神还在书上,温声回道: “《XXXXXXX》” 黄玄冰:“……”咳咳!据她所知,这本书是本…… “耽美小说。” 桀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脸上表情还是那么温雅。 黄玄冰:“……”卧槽!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呵~”桀川不禁笑了,“你很简单的,想什么很轻易就能看出来。” “……”黄玄冰嘴角一抽,心想这丫真的不是在说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桀川安静地抱着那本小说,白瓷一样的手指划过书页,纤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着,神情专注得像在看文学诗集一样! “唉……” 黄玄冰继续玩着手机,这时候听见旁边的人在叹息,于是好奇地问:“好好的叹什么气?” “咳咳……咳咳咳……”桀川捂着嘴,咳得很费劲,白皙的脸泛着绯红,黄玄冰没有靠过去询问桀川身体如何,因为桀川此刻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他。 桀川身体不好,却从不吃肯药,从来不看医生,与其说他是在折磨自己,黄玄冰倒更认为他是在迫切地希望自己快点死去。 桀川的呼吸渐渐平稳后,用依旧平常的声音,“我想起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人。” “谁啊?” “一个让我想不尽、念不完、忘不掉,却再也找不到的人。” 黄玄冰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会有这样悲伤的表情,那种失去了全世界的悲戚藏在桀川清澈的眼眸,似哭似笑,就像一块细腻温润的羊脂玉,正在碎裂…… 第6章 小孩 “滴答——” “滴答——” 滴滴点点的湿意打在脸上,有点凉。 “答——” 周毅皱了皱眉,他虚眯开眼,半天睁不开,手倒是先能动弹,他抹了抹脸,手掌沾上水。 水? 是雨水吗? 周毅平躺在地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灰压压的天,是那种没有色感的灰色,有点沉重、压抑的感觉。周毅愣了半晌,才爬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拾荒”睡觉来着! 然而,现在他的脚下却是一片荒地。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野,遍地都是腐朽的枯木和异常稀疏草,草丛里还盛开着幽幽蓝紫色的光的花,感觉有点魔幻。 如丝细雨“唰唰”落下来,打在摇摇欲坠的残魄的枯木叶上,周毅抬头便看见树木上枯败的几片伶仃残叶正在往下掉,是在是凄凉得很。 周毅就这样静默地矗立在这片荒凉的地境,心中颓然生出世界仅他一人的觉悟。他眼睛暗沉眼神空茫,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仅仅只是在发呆而已。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毅也没有一丁点的疲惫感,除了雨,这里的一切都像静止的,被什么禁锢了。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因为踏着地上的积水,声音格外清晰响亮。 “嗒嗒…嗒嗒嗒……” 周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目的是一个瘦削灵活的小身影,那小孩身上裹着一身破麻布做的衣服,皮肤是那种病态的苍白,乌黑如墨的头发略长,他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下巴。一时之间周毅没能认出来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踩着泥泞的水洼迎面朝他跑来,竟似乎完全没看到前面有个大活人一般,直线冲过来,简直就是冲着周毅冲来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伸出手,试图拦住小孩…… 意料之中的碰撞并没有出现,周毅惊诧地看到自己的手一碰到小孩的身体就变成半透明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小孩穿透了他的身体,就像穿过云雾一样,毫无阻塞。 亲眼见证别人穿透自身的身体,总觉得哪儿怪怪的,让人不怎么能适应。 该不会又是在梦里吧? 周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泛起疑惑,虽是疑惑,却已是隐隐有些确定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完全不知疲倦的样子,他一直在跑,一直不停歇地跑,从未停下或放缓过自己的脚步,诡异的是小孩的身影从未离开周毅的视线。像是在看电影一样,周毅看着旁边带着“主人公”光环的小孩,他想,似乎好像离电影荧屏太近了点?更像是在场景里面? 小孩很小,特别特别的小,小得周毅都不知道怎么去猜测他的年纪,如果硬是要猜测的话,那就四岁吧? 小孩的身上全是雨水和泥点,而且,他好像受伤了?周毅微眯起眼,眼神停落在地面小孩跑过的留下的小脚印上,里面聚起的水带着一丝绯红。 突然,小孩停下脚步,他面前是没有前路的悬崖,悬崖下边深不见底,翻涌着惊人的寒意。 小孩状似无意地四处张望,紧绷着的身体透露出丝丝警惕的模样,活脱脱一只不安的小老鼠。可能是觉得没有什么第二个人在,小孩这才小心翼翼地翻身爬下悬崖,往山崖下爬三到四米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 那棵歪脖子树的树干很粗很矮,大概需要至少五个成人才能环抱住树干,它粗壮的躯干凹凸不平,有很多沟壑,一点也不像一棵树,更像是好多课簇拥长成这么大的。歪脖子树的树冠是由无数茂密的树枝组建而成的,光秃秃的树冠上有那么一两片在这里算是稀有的黄绿色的小叶片,给它或者是周毅对这个地方的印象都增添了一抹生机。 更特别的是这歪脖子树是倒着生长的,树冠朝下。 周毅往悬崖下看,从呐繁密却又光秃的枝干下,周毅看到了那交叉起伏的缝隙里透过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光是这样看着,周毅都能感受到那深渊底下的阴寒虚妄,似乎在黑暗之中蛰伏着什么诡谲在蠢蠢欲动。 雨越下越大,光秃秃的悬崖上面也锁不住水,加上这里的地紧实坚硬,雨水沿着悬崖坑坑洼洼的崖面流淌而下,流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细水小流。 小孩万分凶险地挂在陡峭崖壁上,那样的小身板,总有种会被雨水打落下悬崖的错觉,看得周毅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 从小孩身上流过的水流里还混合着十分浅淡的薄红,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雨还在变大,悬崖上有的酥松的石块在水流冲打下,滚落下深渊。 不知道小孩到底想要干什么,周毅情不自禁的干着急,在小孩总算是踩到了歪脖子树的庞大树根后,他才安心了一点。 紧接着,小孩在周毅的眼皮子底下突然不见了踪影! 周毅意识一动,周围的场景便瞬间转变。俨然就是站在崖壁上的那棵稀奇的倒树树根上。 原来,这大树的树根旁边有个小山洞,左右一米长、半米高,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在山壁上刨了个土坑。 小孩就窝在那树根旁边的土坑里,蜷缩着又瘦又小的身体,裹在那尽是破洞的粗糙麻布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小孩背靠里,面朝外,湿塌塌的头发被抹在脑后,红宝石般透亮的眼睛完全显露了出来。 周毅这也才发现这孩子的眼睛眼形略长,特别是眼尾很长,形状很明显地往上扬起,他的眼珠是艳丽的红,妖异邪气。 原来,不是小老鼠,而是只小狐狸。 雨越来越大,一点没有要小的趋势,不过周毅觉得小孩真是够蠢也足够幸运。因为这么大的雨,他居然躲在这样凶险的地方,若是一个不慎,摔下这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这个地方没有黑夜和白昼的区分,至少,周毅没有看到夜晚,这样的情况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白昼,因为他只看到现在这种灰色的没有一丝色彩的天空,压抑得令人窒息。 雨似乎永远不会停,那条断断续续的小水流变得不再断流! 一直蜷缩着身体,裹在麻布里不动的小孩突然睁开眼睛,他看着周毅的方向一眨不眨,吓得周毅差点以为小孩看到自己了。 他苍白的唇微张了张,但一个简单的音都没有发出来。 周毅感到小孩的话是被他生生咽下去的,仿佛一旦说出来,小孩就会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小孩爬出来蹲在树根上,他把裹在身上的粗烂麻布脱下来,用的力很小、动作很轻,显得小心翼翼,周毅觉得小孩是怕他自己力气太大,把这本就破烂的麻布扯得更破。 可周毅更觉得,小孩看起来比他手里的麻布更脆弱! 麻布被揭开,小孩的身体渐渐被暴露出来。那苍白且单薄得能看清楚几根肋骨的身体,好像是觉得给周毅的诧异还不够。 瘦弱得跟排骨似的可怜小孩,他的胸前有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窟窿并没有完全穿透这个身体,周毅能看到里面不到他拳头一半大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血水从里面时不时流淌出来,顺着雨水,融合进水流,成为清水里的一丝绯红。 诧异地看着小孩,周毅突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孩是看不到自己的,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他早就知晓这个事实,可此时此刻周毅觉得有点窒息,有点心悸,有点头晕目眩…… 周毅不禁迷惑——这样的身体,小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孩光着身体,身上的皮肤和他脸上的一样,是病态的苍白,透明得几乎能看到里面的血管,像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他接着雨水轻柔地搓洗着那块破麻布,轻轻一搓洗,那布便和着水不停挤出被稀释的红,落在他站着的树根上,艳丽得刺目。 瘦巴巴的小身体,只有小屁股蛋上有巴掌那么大点肉。 周毅一愣,他突然觉得光着屁股的小孩儿有点可爱…… 怎么觉得哪儿怪怪的? 突然,阴风突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毅觉得雨小了点。 小孩蹲着的身体一顿,磨磨蹭蹭的把麻布搭在身上,周毅就这样看着小孩绕来弄去把麻布当衣服穿在身上,虽然破烂但好歹能遮体了。 破麻布衣服被小孩拧过水,但和没拧也没什么两样,依旧滴答着水,紧贴着小孩瘦弱的身体,显得小孩更加瘦弱了。 “我说……你都要死了,就别瞎折腾了,好好给我吃了多省事……” 周围忽然有声音响起,声音像粉笔里的硬块划着黑板一样,尖锐、刺耳。 小孩快速且灵巧地爬上悬崖,那动作快得周毅竟然没有看清楚! 周毅跟着上去,就站在小孩旁边。真小,还不到他大腿高,感觉脆弱得轻轻一捏就死了。 “嘎嘎——你看看你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你了……” 那声音又突然响起,听声音,应该就是在这里没错,但悬崖上空无一人,而小孩也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淡然地整理着身上的烂衣服,一遍又一遍且慢条斯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巴掌大的小脸上略带了点偏执,似乎非要弄好不可。 “嘎嘎——”一声尖锐怪异的叫声刺破空气,一只大鸟凭空出现直线冲向小孩,尖锐如铁的尖喙对准的,是小孩心脏的位置! 周毅瞳孔骤然缩紧,再也按捺不住,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 长臂一伸,周毅朝小孩扑过去,然而他忘记了他根本碰不到小孩,所以他的身体再一次被穿透,周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容易站稳,转身就看见小孩趴在地上,身下压着那只大鸟。 大鸟和小孩的体型差不多大,可能还要大点。说是大鸟还是好的,这鸟除了有个鸟嘴,能飞,没什么地方是鸟样。 它的全身都是腐烂的血肉,露出来的骨头都是紫黑色的,脖子那处还被细铁丝绞了好几圈,铁丝深深陷在里面,光是看周毅都忍不住想摸摸脖子。 鸟怪的身体干净得没有一根羽毛,全是鼓鼓囊囊的肉桔色大包块,就像大小各异的卵黏在它的身体上,包块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将鸟怪的皮肤撑得薄薄的像一层纸,泛着明显的血丝,好像轻轻一戳就会破掉。 然而,这只是看起来罢了。 小孩的肩膀上多了一条很长又深的口子,很明显的缺了一块肉,应该是被鸟怪给啄掉了,血从伤口涓涓流出,周毅觉得小孩的脸看起来更苍白了。 鸟怪被小孩压着一直挣扎,小孩伤口的血留得更汹涌了,可能也正是如此,小孩拽着鸟的翅膀的手都在发抖。 可能是因为伤口太痛,小孩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恼火。 “啊!” 小孩忍不住惊呼了声,只因为鸟怪被血液的香气引诱得狂暴,轻松挣脱了小孩的控制! 鸟怪回头对着小孩的那处狰狞伤口又是狠啄,一大块皮肉生生被撕掉,白森森的骨头露出来,被血染红,可怕又可怜。 乘着鸟怪沉醉于血液的甘甜,小孩不仅没有惧怕,反倒直接用双手握住鸟怪的尖喙,小孩绷着小脸咬牙,苍白的脸有些扭曲,只见他小手往上翻转,硬是撇断了鸟怪的喙! “嘎嘎嘎嘎嘎!!!” 许是痛得厉害了,鸟怪撕心裂肺地惨叫着,不再吐露人言。而小孩的双手还握着鸟喙,只是那双小手鲜血淋漓。 那鸟怪的喙上全是细密的尖刺,利得很,鸟怪的喙虽然被掰断了,可并没有出血,小孩手上的血是他自己的。 周毅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淡漠地望着小孩,他纹丝不动,可心里确实复杂得不知是何滋味。 眼看着小孩后背又被那鸟怪用爪划了几道口子,周毅看得心脏都一阵颤粟。 小孩当然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第三个存在。他还在为了保命而搏命,并且,即使是搏命他也决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可就…… 拿着鸟喙,小孩躲过鸟怪的攻击,将喙尖对准鸟怪的肚子刺了进去! 鸟怪身上的包块破裂开,里面紫色清亮的液体迸溅出来…… “唔。”小孩闷哼一声,他为了护住□□的心脏用手挡在胸前,尽快已经快速往后退开,可手掌和手臂被那液体腐蚀得血肉模糊! 不好! 那是悬崖! 周毅瞳孔骤然缩紧!他踏出的脚猛然顿住——他碰不到小孩。 明明只是个梦,竟然让他往日引以为傲的自制都瓦解! 好在小孩及时抓住崖壁并且轻巧地翻身爬了上来,半跪在悬崖边上。 雨停了。 没有雨水的冲刷,小孩看起来更加狼狈可怜,几乎成了个血人。 小孩垂下双目,周毅看不到小孩眼里的情绪,只看见小孩嘴角勾起甜甜的笑,他肩膀上的伤口因为刚才激烈的动作,血流得更凶了,将麻布的颜色浸湿得很深。 血液沿着手臂流到指尖,滴在地上,染红了苍白无色的荒地。 小孩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可偏偏,周毅就是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这个,他还看到那双血肉模糊的小手,被腐蚀得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可小孩却除了方才的闷哼,硬是咬紧牙关,再也没发出任何不适的声音,小孩的唇本是苍白中带了一点非常淡的粉色的,而此刻,却也是苍白得完全找不到那点可爱色彩。 周毅这才惊觉脸上丝丝暖寒,让他觉得荒谬不已。他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从眼角抚到眼尾,拭去那他觉得不该的湿意。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心慈的人,却偏偏心疼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孩,而且还不知真假虚幻。 就在鸟怪准备给小孩致命一击的时候,它发现,它动不了了! 这不可能! 小孩合该是它囊中物的! “嘎嘎……” 鸟怪的叫声依旧是那样刺耳难听,但与方才不同的是,声音中还夹杂着虚弱。 身体摇摇晃晃的小孩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他浴血而立,笑得像只恶鬼。 或者他本就是恶鬼! 小孩做了一个大弧度的动作,他痛得吸了口凉气,还是一直笑,笑得周毅想给他一巴掌。 小孩挥动着手的动作像是在抽动什么,他鲜血淋淋的手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周毅眯着眼仔细看小孩的手,顺着那手看下去,这才发现周围有许多透明的细丝,那些细丝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的目标都在鸟的身上。 小孩动作收回的瞬间——无声的,那些细丝抽离鸟怪的身体,随之消失不见,鸟怪颓然四分五裂,肉块轰轰落地,只剩半边的脑袋落在最上面,一只没有浑浊的眼球鼓得快掉出眼眶。可能它到死都无法明白,明明看起来弱小得能轻易毁灭,它却被这样弱小的存才分解得拼都无法再拼回去! 也可能它到死的时候才明白,它以为的盘中餐将来会是更恐怖的存在…… “嘭——” 小孩摇摇晃晃的身体终是再支撑不住,颓然软倒在地上。 同一时间,地底突然剧烈摇晃,不是夸张,是真的大地在晃动。 周围的山体和枯木都在震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悬崖地面从小孩和周毅的中间断裂,轰隆隆的掀起巨石,将深埋地底的树根剖露出来,岩石砸在他们周围,打落山川,烟尘四起,恍如世界末日。 小孩趴着的地方从地表沉落下去,周毅的意识也开始模糊,然后渐渐陷入黑暗,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小孩落下深渊的景象。 周毅完全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小孩倏地撑起身体,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双红得像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那样璀璨惊艳,却在那一刹那,明亮澄澈得好像放了一点光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个暴力哒小孩儿是谁?啦啦啦~~~~~唉……感觉木有人看的样子QAQ 第7章 惊险 “砰砰……砰砰……砰……” 好微弱的心跳,是谁的? 他好像在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像瞎子一样,完全看不见。 周毅张开手四处摸索着,突然指尖一凉,他手指抓紧,轻易抓住了一只手。 人在暗处,感官会清明很多,如听觉、嗅觉、触觉。 这手很凉,指节明显,手指很细…… 周毅忍不住捏了捏,有点软,一点茧子都没有,细腻得像块软玉。 很是熟悉的感觉。 这是谁的手? 是“他”! “呵~” 一声轻笑打断了周毅的回忆。 周毅鼻息间的空气好像都冷了不少,不止,身体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不止一个度。 兀的唇上一凉,软的,鼻息间还有一丝冷冽中夹带腥甜的血气…… 周毅惊得睁大了眼睛,他怔愣地看着上面的图案,那是桀川在天花板上画的桔梗花。 又是梦? 周毅黑眸微沉,不禁伸手抚着唇,那柔软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在。 “哥哥……” 周毅腾地坐起来,然而周围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房间里还有一丝陌生且熟悉的冷香和腥甜。 伸手揉了揉眉心,周毅看了下时间,这才惊觉马上就到发车时间了,他哪里还管梦不梦的,利落起身收拾了床铺,没想到这一睡竟睡得这么久,还好及时醒了,不然一定会错过车次。 “各位乘客请注意……” 周毅让开车送他来车站的黄玄冰先回去,看着远去的蓝色跑车没了踪影,周毅这才进站检票,只能说时间刚刚好,他找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望着虚空,完全看不出来他其实是挺无聊得在发呆。 “小伙子,能让让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周毅的发呆,周毅转头便看到一个穿现代改良盘扣唐装的老人。 值得一提的是老人有一头全雪白的头发,白发苍苍并不稀疏,有点长,已经快到肩膀了,他还续着一把同样雪白的长胡子。 虽然老人发须雪白,但他面色红润,腰立得笔直,手里的拐杖更像个装饰品。 周毅看不出他的年龄,不过他觉得老人有点面熟,但他可以肯定今天之前他并没有见过老人。 忍住想要扯老人雪白的长胡子的冲动,周毅将发痒的手抄进裤兜,垂下眼帘,周毅站起身到过道站着,等老人进去了后他再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好。 列车开始发动,周毅下垂着眼睛,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些好奇地在打量旁坐的老人。老人的坐姿很正,标准的“站如松坐如钟”,而且周毅这才注意到,老人的拐杖似乎不是木制的? 似乎感受到周毅的目光,老人突然抬手举起拐杖往周毅的腿抽去。老人的动作太快,仿若刀光剑影,周毅竟是没反应过来,傻傻地让老人打,就在拐杖即将要碰到周毅时,拐杖像是被什么挡了一下,反向转了个道,“嘭”地打在地面上。 老人古怪地笑了笑,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看着哪儿,然后从他胸腔发出稳重浑厚的声音:“臭小子,总算舍得出来了!” 周毅面无表情:“……”神经病! 可能因为是晚班车的原因,这节车厢又是最后一节,竟只有周毅和老人两个人。 周毅觉得车厢安静得诡异,他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痕迹,那是刚才老人的拐杖留下的,心想若是他接了这一下,腿不断也好不了多少就是了。 心里想着,眼神也不禁飘到老人手里的拐杖上面,老人似乎心情不错,大方地把拐杖递给他近距离观察,周毅也不扭捏,坦坦荡荡接过去…… 真沉!要说这是拐杖,打死他都不信。 “沉吧 ”老人摸摸胡子,似有得意,“20公斤。” 周毅摸到把手处的缝隙,想了想,一扭,露出一线寒光。 没有抽出来而是合上缝隙,周毅把拐杖还回去,顺口问道:“杀人的?” 老人笑眯着,眼角的皱纹显露出来,看着有些慈祥,口中却是残忍粗暴地说:“杀鬼的。” 周毅没说信与不信,只重复着:“鬼?”看似像在问老人,可又有点想自言自语。 老人捋捋胡子,似蔑叹般说:“怎么?不信?” 周毅摇头,嘴里轻轻说道:“信。” “不信就算……你说什么?”老人反应过来周毅的回答后,瞪着一双眼睛看周毅。 真像一只呆蠢白毛狮子,周毅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我说‘信’。” 老人哑然,竟一时无言以对,周毅却突然反行其态,他把菏泽诡异的死状和凌晨遇到的事告诉了老人,老人听完没有说话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把周毅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周毅不再管老人,闭上眼准备闭目养神就听见老人说:“其实你猜到了吧?杀你室友的是——鬼。” 周毅:“嗯。” “唉……我就知道。”老人叹了口气,“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前,先自报姓名。” 周毅闭着眼睛,所以并没有看到老人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老人吹着胡子,眼睛瞪得老大,他笑骂道:“臭小子,还挺不吃亏。我姓周名齐。” 周齐?周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我叫周毅。” “毅?哪个‘毅’?”老人眯着眼,有点像睡着了。 周毅:“沉毅的‘毅’。” “你看咱们都姓周,要不你叫我声爷爷呗。” 周毅睁开眼的看着周齐不语:“……” 周齐抖着胡子咆哮:“把你那奇怪的眼神给我收回去。”这种一脸“乱攀亲”的嫌弃的眼神是什么鬼! 周毅:“……”没睁眼睛也能看到? “哼!”周齐傲娇地冷哼一声,就没见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不对,还有一个!大的小的都一个德行! 一老一小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了一路,直到周毅到站。 车停了,周毅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到周齐低哑着嗓子轻轻呢喃,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快些想起来吧……到时候啊…一定不要再忘记了……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 这一刻,周毅才惊觉周齐像个迟暮的老人,沧桑沉淀在他的骨髓。 周毅拿着包慢悠悠下了车,没有说话,没有回头。 车里是开着冷气的,即使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当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高温热气扑面而来,席卷全身,人走出去和走进蒸笼差不多。 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直到车重新发动后,周齐终于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人都走了,怎么?你还不出来?” …… “再不出来,你们分开之后,他的事我可不会告诉你。” 说完,周齐望着窗外,不再言语,空荡的车厢里重归沉默。 …… 直到视线里已经看不到那个高瘦青年的背影,周齐回头坐好,同时也收回了睿智的双眼里流露的追忆。 空气里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好像是谁在无奈。 周毅之前坐的位置突然扭曲,仔细一看会发现扭曲的其实是空气,然后,渐渐浮现出来一个人影,从模糊到清明。 一只修长细腻的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若有似无地摩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透明。 车厢里悠悠传出轻柔且有些乖戾的声音:“二爷爷……” …… 出了车站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小镇在这个城市的周边,虽然偏僻,但却能看到繁华都市里看不到的星罗棋布。 小镇很穷,除了车站附近,再远些,路灯便被关掉了。 不过周毅直觉是太抠门。 今晚的月色很明亮,月光皎洁,即使没有灯光光凭月光都能看到地上拉长的清晰的影子。 只是,周毅从此处回家的必经之路会穿过一个桥洞隧道,月光照射不到桥洞里面,里面也没有灯,是漆黑一片。如果桥洞里面藏着一个人或是过路的人很急着过去,可能谁都不知道有个人刚刚和自己擦肩而过。 周毅本来是想用手机的手电筒照明的,好巧不巧的是没电了,手机自动关机。 无奈,只能摸黑走了,即便如此,周毅也只是放慢了步伐,脚步微轻了些。 隧道里很黑,凉嗖嗖,和外面的燥热截然不同。 命悬一线! 后背撞上一片冰凉且坚硬的时候,周毅心里兀的冒出这个词。 此刻隧道里除了凉气飕飕,还多了一丝不太清晰的腐败气味。 听得风声破空而来,周毅委身躲开,只见周毅刚靠的墙壁惊现出一道火花。 那是什么东西?周毅不知道! 可是那一刹,周毅看到了一张脸,虽然那张脸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但他还是认出来那张脸是——菏泽! “嗬嗬嗬——”漆黑的隧道回荡的像人用舌头抵着下颚,然后从喉咙哈气的声音。 周毅放轻了呼吸,不自觉抿紧唇,整个身体都不自觉的汗毛直立。他迈开腿往隧道口跑,就差两步! 后背兀的一痛,周毅抿紧唇愣是没痛呼出声,他只感到后背一片湿暖黏稠,一股血腥味,想也知道是血液流淌出来将体恤打湿黏糊在背上。 除此以外,还有一股寒意顺着伤口往身体里钻! 跑出隧道,在月光下周毅面色更显惨白。那股腐败的气息更近了,就在身后! “砰砰!砰砰!砰……” 周毅突然觉得周围噤若寒蝉,只有耳边回荡着沉稳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切似乎变得静止,变得没有色彩。周毅不再跑反而驻足,抛头鼠窜永远不是他的行性! 转身外摆腿直直踹在“菏泽”的脸上,“菏泽”却因这一踹,“咔嚓”一声直接被踢断了脖子,脑袋偏着靠着肩膀上,脖子的皮肤被里面的颈椎骨刺破,露出里面的白骨森然。 然而,周毅一点杀了人的负罪感都没有,他不会认为这个东西是人,更不会认为“菏泽”就这样被KO了。 在看到“菏泽”还咧着嘴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周毅心道果然。 “菏泽”断了脖子,照常无恙,满眼贪婪地看着周毅,似乎这就是他的盘中餐! 突然,阴风四起,周毅看见“菏泽”张大了嘴,嘴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像个诡秘的黑洞。刚才还残暴到要杀了周毅的生物乍然化作一滩黑水,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危险解除,如释重负,后背的痛楚似乎放大了无数倍,饶是周毅也不禁痛得皱眉。 这地方周毅也不敢就留,拔腿就跑…… 四周重归宁静,短短细细的虫鸣从草丛传出,紧接着虫鸣螽跃。没有人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现在天还很热,所以街上现在还有很多游荡的人,热闹得很,到了冬天人就稀少的多,没几个人愿意大晚上出来,因为很冷。 两个小孩在玩闹,突然其中一个男孩不小心撞过来,周毅伸手拦住小孩,看着貌似是好心不让男孩摔倒,其实他只是不想被男孩撞到他身上罢了。 男孩呆呆地望着的那个大哥哥,完全没听到旁边的母亲装模作样地骂着“不听话”、“调皮”等等的话语,他只觉得好恐怖! 那个大哥哥被一团红色的东西围着,那团红色的东西上还有两个红的发亮的东西,男孩直觉那是它的眼睛! 好可怕! 见孩子突然哭了,平时男孩在家里都是被宠着、哄着,哪里有过这样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问也不说话,只是涨红着小脸哭,年轻的母亲一时也慌了。 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哭闹,周毅眼皮都没抬一下,目不斜视地继续赶路。 他家离街上有挺长一段距离,比较偏僻,而且要过铁路。 小时候人小走路慢,从家赶到学校一般要走四十分钟左右,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方便安全铁路上边修筑了天桥,上学的时候如果遇到火车停货拦路还要多走十多二十分钟。隐约记得有一次,下课放学后花秦找了个借口叫他去办公室罚站,站了一个多小时吧,当时挺蠢,老师说什么他也照着做,后来花秦自己都回家了,估计是忘记了她在办公室还罚着个学生。离开学校的时候就不早了,他走到铁路时,天空是一片酞青蓝,让人感觉很沉重,好像一眨眼就会天黑了。 当时周毅就站在他现在站着的天桥这儿,不过是在桥底下的那条轨道旁边。那里的另一条轨道上还停着一条很长的火车,有货车车厢和油罐车车厢。当时有一个年轻女人在钻火车底,有的人不想绕远路就会图方便钻火车底或者翻油罐车厢。 他其实是想跟着女人一起钻的,如果绕远路,等他绕完,天都黑了,可能还没绕完天就已经黑了。 周毅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跟在女人身后准备和她一起去钻火车底,那时候觉得有个年长的人一起,哪怕是陌生人也会觉得心安些。 不过就在他刚抬脚就人拉住了书包,被迫停下来回头却没有看到人。然而,这个时候火车开始动了!那个钻火车底的女人还在火车下面没有钻过去! 那个女人不知是该说她机智还是蠢,只见她快速地平趴在轨道中间的轨床上。铁路的轨道是两条钢轨放在轨枕上,所以轨道是一个“凹”型,而火车车厢底是空的,离地面也有点距离,不然人也不能钻过去。火车就这要开动了,车厢行驶了,女人身上开过了好几节车厢都安然无恙,或许女人当时也觉得她是可以活下来的——吧? 火车“轰隆隆”地疾驰,带起强烈的风,吹打在人脸上都是刺痛的。当时,周毅眼睛都不眨一下,面不改色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 颓然生变,中间有一节车厢开过时,把女人拉着跑了不出五米远,最后被甩在轨道上……火车的铁轮从女人的身体拦腰碾轧过去,风将女人的哀嚎盖过…… 周毅看得清楚分明,直到火车开走后,他的脑海里不停的重复播放,一切像是慢镜头——那节车厢的车底有一根很长的铁钩子!钩子钩到女人的后背,活生生把女人的皮给剥开了,雪白雪白的,太快了导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女人被火车拖走了,她那被剥离的皮经受不住撕扯,加上风的吸卷力太大,女人掉在铁轮底下,像绞肉一样,血肉飞溅,惨不忍睹! 从回忆里出来,周毅站在天桥上,居高而下地俯视着下面的轨道,时不时吹过一阵凉风,沁人心脾。 “喂,你在吧?” 周毅站在空无一人的天桥突然冒出这话。 “呜呜呜——” 一辆火车通过,带起一阵凉风。 周毅怔怔发呆了半晌,嗤笑了声,转身离开。 地方偏僻,加上住这处的好多人都搬走了,导致这条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也没有邻居发现周毅回来了。 从老地方找出钥匙,一打开房门就是一股久久无人居住的味道,冷清,和屋子里的物什散发的废气。 换上鞋子,周毅把窗户全开通风换气,简单粗略地打扫了一遍屋子,房子不算大,可还是让周毅觉得空空荡荡,好像缺了什么…… 第8章 周悛 简单打扫好屋子,周毅洗干净手,然后去找来三柱青色的香点上,周毅双手合掌夹着香作揖,完后将香插在香案上。 香案前中间放着周毅父母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依旧未变,而照片外早已物是人非了,当初那个要踮着脚才能拿到照片的小孩如今已是不知比文案高多少的青年。 周毅把手机拿出来放好充电,找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脱衣服的时候,衣服□□了的血黏在伤口上,周毅也不脱衣服了,把裤子脱了,就直接冲澡,中途熄了两次火后总算是不再熄火了,周毅不禁感叹热水器也老了,毛病多。 热水泡了一会儿,他伸手扯了扯后背的衣服,能脱了。脱了衣服,没了布料的阻隔,热水直接打在伤口上,周毅冷不丁抽了口气。 总觉得,伤口若有若无的有什么冷飕飕的东西在往里面钻! 周毅的眼睛微沉,看不清里面在涌动着什么…… 水汽充满了整个浴室,被白色水雾挡住的除了周毅的身体,更挡住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关上水,周毅打开排风扇,他刚才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直看着他,能感觉到没有恶意。仔细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说不清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落。 穿好裤子后,周毅裸着上身伸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水,然后转身看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说周毅瘦没错,但他并不弱,紧致精瘦的肌肉包裹着这具身体,可以想象这具身体有很强的爆发力。漂亮且性感,只是可惜这具身体的后背有五条狰狞的伤口。不是很深,但很长,被水泡得泛白,皮肉微微翻开。周围完好的皮肤被热水洗得绯红,更是突显了这几道伤口。 周毅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后便回身扯着毛巾搭在头顶擦头发,他正擦着头发的手一顿。 周毅猛地回头,刚才有什么在碰他的伤口…… 然而身后空空如也,好像在告诉他那是错觉。 倏地,眼前一黑片暗,那冰凉的触感,周毅不会认错——是“他”! 周毅抓住遮盖住他眼睛的手,愣住。怔愣只是短暂的,周毅很快回过神来,他从容不迫地开口,笃定了对方不会伤害他:“你想干什……嘶……” 只是周毅话还没说完,就被后背诡异的触感打断了。 很柔软、濡湿的触感,就在周毅后背的伤口上,那柔软的东西动作很轻柔,就像在亲吻着什么贵重易碎的瓷器。 可是在那动作之后,周毅的感受却一点也不美好——很痛!就像被许许多多的小刺在扎,扎得很深的那种,而且他此刻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窟! “唔。”周毅忍住差点溢出来的痛呼,他的一只手还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撑着洗漱台的台面。 直到身体的冷意渐渐散去,身体回暖之后,伤口上的柔软才慢慢离开。 突然,腰腹一紧,周毅觉得身体紧挨上一具微凉的身体,和“他”的手一样。 “你放开手。” 周毅的手虽然抓着“他”的手,但他并没有强硬的攥下来,并不是不能,只是不愿。 蒙着周毅的眼睛的手并没有放下,抱着周毅的腰的手收得更紧了…… 周毅感到眼前的手在用力,似乎是希望他偏下头,他依照那手的力偏头,突然,唇上一软,一个滑腻湿软的东西伸进来! 周毅从这个莫名其妙的湿吻中回过神来时,身上的束缚已经松开了,浴室里空空一片。 水顺着发梢滴落下来掉在胸腹,周毅垂下双目,半晌,周毅猛地扯下挂在脖子毛巾砸向镜子,发泄愤怒似的把浴室里的东西全挥到地上,好一阵“乒乒乓乓”的杂音,没有东西了就静默地站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胸膛起伏比往日大了一点,最后周毅重重地摔上浴室的门离开。 浴室的门被重重砸响,带着整个屋子的门窗都震动了一番,杂音里似乎还藏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第一次,有种无力感。 周毅揉了揉有点胀疼的太阳穴,然后找到瓶白酒随意擦了下后背的伤口,酒一碰到伤口的一瞬是很痛的,不过痛感一过,就是一片清凉,就像…… 不自觉想到那手,每次触碰到就是微凉的…… “嘭!”将水杯重重放在柜子上,甩开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周毅找出杯子烫了烫再重新接了杯水,然后把杯子放在冷水里凉凉。家里没有纯净水,只能烧开水喝。 乘着凉水的功夫,周毅把手机开机。 “兹——兹——兹——” 手机刚开机就响起来了,周毅看了下名字,沉吟着,是店里的电话? 手指刚滑动“接听”,周毅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对面就传来一通咆哮——“阿毅!你手机怎么关机了?!知不知道我和桀川有多担心你!你……” 里面同时又传出桀川温柔的声音:“玄冰,别急。” 周毅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弯着身子在橱柜里翻找了袋泡面,听对面没声音了问道:“怎么了?” “你在干嘛呢?和你说话呢,能搭理下人行不?人都被你气死了!”听到电话对面中气十足的咆哮,脑海中似乎能浮现出黄玄冰气得鼻子都歪了的样子,周毅刚才失控激起的怒气散了散。 其实怒气,他并不是真的生气,更像是……恼羞成怒。 不过周毅有点庆幸自己开了免提,唔,其实免提好像都多余了。一边想着,一边在碗柜翻腾,好容易找了个大海碗,用开水烫了下,这次开始拆面的包装。 看着泡好的面,周毅满意地找了个盖子盖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黄玄冰:“泡面。” 这会儿时间开水也凉好了,轻抿一口试温,似乎觉得合适了,周毅端起来一口灌下,终于是浇灭了嗓子里的火。 “泡面?你不是胃病吗?你吃泡面想找死啊!” “额……”周毅又到了杯水,垂目看着水杯里荡漾着的水波纹,眼神漠然,看不清情绪,“我知道菏泽是被什么杀的。” 黄玄冰愣了一下,望了眼桀川,见桀川低头看书便问道:“啥意思?等等!你电话刚怎么打不通!” 周毅解释道:“没电了。昨晚没充电。” 听到周毅这样说黄玄冰也没了脾气,只能无奈地说:“那行吧。以后记得把手机充满电!你不知道我和桀川都急死了,你看这都几点了!” 周毅一看时间,才发现十点半了,快到十一点了,想到黄玄冰还在店里,不禁放软了语气:“你今晚就在店里住。”虽然黄玄冰并没有感觉到。 隔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人在买东西,周毅等了一会儿听到对面拿起电话,然后听到桀川的声音:“阿毅?” 周毅:“嗯。” “你放心,我会给玄冰安排好住所的。” “嗯。”周毅听桀川都这么说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这会面应该可以了,盖子一揭开,一股浓郁的泡面味溢了出来,虽然不喜欢,但家里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没有,也只能将就下了。 “阿毅……”桀川的声音略带犹豫,“你是不是觉得杀了菏泽的是……” “呼噜~”吸了口面,含糊不清地说,“毁。” 桀川愣住了:“……”他……不知道那是啥…… 周毅咽下食物,这次说清楚了:“鬼。” 电话里又一阵沉默,周毅索性三两下把面吃完,之前喝了一大杯水,泡面还剩了点就已经饱了。心安理得的把剩下的泡面直接倒厕所坑里,端着碗回来时周毅说了声“等下,洗碗”后,就扔桀川独自沉默去了。 洗好碗回来,周毅取下充电器和手机回了卧室,还没插上插座就听到对面说话:“边充电边说话不好。” “哦。”心虚的周毅手一抖差点把手指戳插座孔里。 刚插上又听到桀川问:“你信鬼神之说?” 周毅:“不知道。” 桀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鬼,但我不知道有没有神。”周毅倒在床上,顿了顿,没所谓地说道,“菏泽在我晚上睡着后死了,死状凄惨。假如我半夜醒来坐在我床上的菏泽和出去的菏泽都是鬼……” 桀川带着笑意,并没有直说他没听懂,而是说:“有点混乱。” 周毅想了想解释:“简单的说,我刚才遇到了‘菏泽’。” “咳咳……咳咳咳…你…咳咳……” 听到桀川的一连串咳嗽声,周毅提醒道:“别激动。” “……”一阵沉重的喘息过后,桀川问,“你说你看到了菏泽?那你有没有事?” 周毅道:“差点死了。” “……”桀川一阵无语,敢不敢语气别这么淡定!桀川无奈叹了口气,“唉……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安然无恙。” 刚碰到枕头,眼皮就开始打架,桀川的声音只能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周毅忍着睡意迷糊低喃着:“我猜……我身边一直都……”有只鬼……周毅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的几个字还含在嘴里没有说完就睡着了,手机还放着在充电,里面响着桀川略带疑惑的声音。 “阿毅?阿毅……” 桀川看了看电话,过一会儿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呼吸声,等他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却抢先挂断了! 黄玄冰好奇地看着一脸凝重的桀川,问:“怎么了?” 桀川说: “阿毅好像睡着了。” 然后黄玄冰又听到桀川有点不安的声音,“可是是阿毅睡着后再挂断的电话。”说着,桀川重新拨通电话,却显示着正在通话中,过了一会儿,桀川再次拨通。 周毅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的床上,老式的按键手机正放在他的枕头边振动,一只苍白的手在上面按了好几下,这手机太老了,半天按不掉,结果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这键倒是一碰就行。 “沙沙……沙沙沙……” 电话里只传来不太舒服的电流声。 “嘟嘟嘟嘟……” 眼看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结果话还没说上一句呢,居然就挂断了,对面看着电话的两人面面相窥,再拨通已经是关机了。 就在这静谧的半夜,无人知晓在某处,有个醉汉东倒西歪走在一条僻静的马路,终于,醉汉“啪叽”摔倒在地上,状似要坐起来的动了动,便不再动弹,鼾声如雷。 酒醉熟睡的醉汉不会发现他旁边有滩黑水正冒着丝缕黑气,黑气在空气中飘动几下后,像八爪鱼一般缠绕在醉汉身上…… 周毅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通个电话也能睡着了,等他被渴醒,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咦?他记得他好像没有关灯来着? 在黑暗里摸索着灯的开关,家里的一切他都铭记在心,不需要刻意地找,指尖稳稳落在开关上。 “啪——”室内突然的明亮让还未适应的眼睛有点刺痛,惯性地眯起眼睛,周毅伸出手挡在眼前试图让眼睛好受点。 “咕噜噜……” 肚子的叫声……晚上虽然吃了泡面,但最多也就吃了一半。 周毅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摸黑走到厨房,打开厨房的灯,接着倒了杯白开水。 为数不多的记忆中,隐隐约约记得父亲做的食物的总是特别美味的,周毅端着杯子眼神淡漠地看着厨房。家里的一切和父母去世前一样,近十五年了,好像还能看见父亲正在厨房忙碌着的身影,母亲……好像总是在偷食来着? 爷爷失踪,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他似乎永远都只能失去,或许从一开始就未得到什么。 “哼~”周毅冷哼一声,看着杯子里的水自嘲地想,人到晚上似乎就容易胡思乱想。 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不是照样活这么大! 一杯水喝光,周毅又倒了杯,没办法,刚开始是口渴喝水,现在是肚子饿了喝水,用水勉强填填肚子。 感觉胃里有了饱胀感,周毅放下杯子,去厕所放了个水再回房间。 周毅平躺在床上,后背的伤口被压到,有点刺痛。他面不改色的样子,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周毅看着天花板,思绪神游了一会儿,就连周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打开床边的矮柜,里面静躺这一个银质的首饰盒,上面雕刻着繁华的浮雕图样,是瑰丽雍容的牡丹,很是精美。 首饰盒被周毅放在胸口,他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盒子,一副要把花儿看活了的模样。直到眼睛有些干涩了,周毅这才闭上眼缓和了一下。 他用手指轻刨了下盖口的锁栓,盒子就被打开了,两只古朴的镯子安静地躺在首饰盒的红色内瓤上。 这是一对龙凤玉镯。这玉镯周毅不知道它的来历,只是记忆中的母亲就一只戴着其中的凤玉镯。包括母亲出事的时候那镯子依旧戴在她手上,当时姑妈想把凤镯从母亲手上取下来,可怎么也取不下,周毅拿着镯子轻轻一取便取下来了。 在场的人都啧啧称奇,姑妈还想腆着脸妄想把凤镯要走,周毅的姑妈一直以为这镯子就一只,并不知道是一对。 当时周毅手里揣着凤镯,黑白分明的眼睛阴测测地盯着她。 那直勾勾的眼神把姑妈吓得只发毛,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喋喋不休:“不就是个破镯子嘛,姑妈还不是看你小,好心想给你收着……” 话是说得好听,收着,明眼人都清楚,若是被她拿走指定是要吞下肚的。 吐出来?想多了。 确实是看周毅小,不过是看周毅小好欺负罢了。 周毅拿出凤镯轻轻摩挲着,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出事时还还带着它,直至今日,那只凤镯的镯身还还沁着不怎么明显的红色。 突然,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周毅手一抖,拿住凤镯的手仍是稳稳顿住,他将镯子放进首饰盒里,再把首饰盒放在一旁。 锁转动了半天,门却没开,外面开门的人似乎有点不耐,来来回回胡乱转动着,然后没有声音了,安静了好一会儿,周毅听到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说怎么打不开,草,走错楼层了!”说完还打了个很长的呵欠。 周毅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将首饰盒放回矮柜,然后躺回床上,关灯继续睡觉。 月光通过窗户照进房间,依稀间,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在周毅床榻,而正熟睡的人毫不知晓。 苍白的手轻抚过睡着的人的脸庞,动作轻柔得生怕惊动了什么。 黑夜中,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看着床上的人,渐渐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像一只带笑意的狐狸眼睛,好看得很。 一觉无梦。 这个觉是真的睡得很好,温和的阳光照进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难得的不想起床。 只是…… 周毅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东西半天反应不过来。 准确地说是个人——好像。 似是感觉到周毅犹如实质的目光,缩在周毅怀里的人动了动。周毅感到被子下的手动了,微凉的手有意无意的避开后背的伤口摩挲着,惊地周毅绷紧了后背,看也不看伸手一拽,就把怀里的人挖出来,丢下床。 那人被丢到床下也不恼怒,眨了眨眼才站起来。 周毅阴测测地看着那逆着阳光的瘦弱身影,面无表情,一站一座对视不语,最终竟是周毅先败下阵来,率先开口:“说话。” 听到周毅的话,站着的人忍俊不禁,狭长的眸子弯起,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然后,周毅听见那人的声音传到自己耳边,轻飘飘的,好像不着地。 “哥哥~我好想你啊……” 说着那人用脸颊轻蹭周毅的脸颊,像只示好的动物。 记忆里,周毅从未和谁这般亲近过,所以在这人靠近的瞬间,周毅的身体瞬间就僵硬得不行,连简单的推手都做不了。 周毅干巴巴地说:“你认错人了。” “哼~”靠在周毅身上的人轻声哼笑,他往后退开,与周毅面对面,一双狭长的眼睛毫不胆怯地对上周毅漆黑阴沉的眼眸。 面前的人微启薄唇,那唇的颜色很淡,淡得简直不真实,是那种仿佛一揩就会掉的粉色。周毅听到这人的声音,清楚响朗,温柔得让周毅心尖一颤。 “周毅是我的哥哥,周悛是我的名字。” 周毅瞳孔骤然缩紧,强烈的心跳又回荡在耳边。 “砰砰!砰砰!砰砰……” “哥哥?哥哥……” 被唤醒思绪时,自称“周悛”的青年靠得周毅更近了,还伸手轻轻地排周毅的脸,那冰凉的触感…… 周毅抓住“打脸”的手,拉下来,还捏了捏。 周毅心想,是“他”!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周悛笑弯着眼睛靠近,在周毅阴沉的眼光下,唇轻轻贴在对方的唇上。 就像在那个漆黑的梦里,周毅抓着那只手后,被一张微凉的唇吻住。只是这一次,是在梦外,也不再漆黑。周毅能清楚地看到面前的人有一双暗红地近乎黑色的眼睛,也只有贴得这样近,才能闻到这人身上的冷香和血气。 即使手被周毅握得又疼又麻,周悛眼中含着的笑意始终不减,唇照样贴着不肯离开。 一个是看着阴郁淡漠,骨子里却偏执得可怕。 一个是看着温柔无害,骨子里却狠戾得可怖。 “知了——” “知了——” 最近两天气温骤然升高,外边树上的蝉使劲的叫唤。 周毅靠在沙发上,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手指无意识的一直在摁着遥控器转换频道。如果有熟识他的人一定会发现,周毅眉心的阴沉淡了些许,淡漠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往一旁扫。 沙发那边躺着个青年。青年身上只穿了一件米白色麻质地的盘扣衬衫,衣摆较长,完美地遮盖了私密地方,刚好到大腿。 青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青年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人更是特别明显地往周毅的方向挪动…… 最后,周毅面无表情地看着某人理所当然地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接着某人还不知足地伸手环抱住周毅的腰,两只手叠在一起。 三天。 自那天早晨醒来,周毅看见窝在自己怀里这个名叫“周悛”的青年,今天是第三天了。 “周毅是我的哥哥,周悛是我的名字。” 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青年笑眯着眼睛,温声说的话。青年那是笑着的模样,像只发骚的公狐狸。 他知道,青年并没有表面这般纯良无害,甚至事实上更是凶残难测,但他到底还是莫名其妙的就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 周毅的心里对周悛是信任的,他相信周悛对他没有恶意,更相信周悛不会害他,这信任就这样凭空而来,看似毫无因由。 对,只是看似。 两人虽然没有说破,但周毅打心底里就是十分透彻的。从小到大,周毅遭遇的许多事时,周悛都在他身边,不曾离弃。只是那时候他看不见他,也摸不到他,只偏执地以为他永远都是独自一人。 周毅甚至曾经自暴自弃地怀疑过,自己就是个神经病,那什么手、那个“他”就自己臆想出来的! 殊不知,原来“他”一直存在,周悛一直在护他周全。 例如…… 他洗衣服时差点摔倒被拉住; 他想钻火车底的时候被阻止; …… 他在宿舍菏泽死了他还尚好; …… 太多了,根本记不清楚数不明白。人又如何?鬼又如何?怪又如何? 只有周悛,悄无声息地找到周毅内心深处的门。 周悛这时候还不知道,他是唯一靠近那扇门的存在。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就一直暗戳戳偏执的人,周毅只知道,他这苍白无无的一生,只要周悛。他首先想的就是——嗯,周悛是他的。 即使周悛自己没有出来,周毅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逼出来,不知何时起,对于那个虚无缥缈的“他”,在周毅的看来,那就是他的私有物,是属于他的! 周毅丝毫不在乎这是情爱还是占有,更没有意识到被他当成私有物的是个男人,还是个说他们是亲兄弟的男人。 问周悛的意愿?周毅面无表情地想,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憋嫌弃花,花真的是呕心沥血了QAQ 第9章 补血 周毅掰开腰上的手,扶住枕在腿上的周悛的肩膀,还“贴心”的找了个靠枕给周悛后再离开。 在周毅离开沙发后,周悛便翻身趴在沙发上,手臂压着靠枕,把上半身支起来,炽热的眼神随着周毅的行动而跟着移动。 周毅丝毫没有体会到如芒在背的感觉,他面不改色的在翻柜子。 秒懂自家不省心的哥哥,周悛嘴角一勾,笑得邪气,只听他危险地说到:“哥,又吃泡面?” 周毅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只从鼻腔发出一声简短的“嗯”。 家里存的泡面还挺多,再不吃要过期了,其实这都是借口,他只是觉得煮饭麻烦。 只是每次吃泡面的时候看到周悛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就觉得有点……怕? 呃,可能。 果然,周悛薄唇微启:“哥。” 周毅习惯性地抬头看,不禁手一抖,拆开的泡面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周毅:“……” 垂眼看满地的面渣,周毅默默无语。 “噗嗤……”周悛忍不住笑出来,总觉得这样的哥哥可怜巴巴的,很可爱,虽然其实还是张面瘫死人脸。 周毅刚拿起扫把就被周悛抢过去,看青年生涩地拿扫把却一寸一缕打扫的样子,精致的眉目里刻满着认真,他觉得此刻心里的某处地方,好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把垃圾倒进垃圾筒后,周悛快速地在周毅的唇上落下一吻,顺便还乘机舔了舔。 这几天,周毅早习惯了周悛的各种亲密动作,最开始还不惯,后来已经完全习惯了。 习惯,还真是可怕! 不等周毅去拿第二包泡面,周悛拉着人就走,他一边提议道:“哥,我们出去吃。”虽然自作主张拉着周毅出去吃饭,但周悛就是确定周毅不会拒绝他。 看着都到门口了,周毅突然站住,同时还反手拉住了周悛。 周悛一愣,不明白为什么。 紧接着就听到周毅说:“衣服。” 周毅阴桀暗沉的眼神还停留在周悛身上。 周悛此时还只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修长笔直的双腿赤条条的露在外面,而且动作稍大就能看到衣摆下的风景。 哥哥,还真是可爱。 周悛眼眸黯了黯,深红色的眼瞳更近黑色了。 粉色的舌头滑过下唇,然后伸出来舔了舔嘴角。似在回味方才的浅吻一般,狭长的眼睛眯起。 周毅喉头上下滚动,重新说了一遍,声音低沉沙哑:“换衣服。”性感得仿佛是叫周悛脱衣服,而不是换衣服。 “好。” 周悛脸上笑意更深,手轻轻一动,身上就多了条裤子。 周毅:“……” 两人刚下楼就碰到一个女人,那女人手里抓着把瓜子在等人的样子,女人站着的旁边已经有一堆瓜子壳了。 周毅看到女人时,女人还在一边嗑,一边往地上吐。等女人不经意抬头她看到周毅时,她先是一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冲周毅打招呼。 “周毅,你回来了啊。” 说完女人这才注意到周毅身旁站着个青年,像个姑娘似的,漂亮得很。 女人眼睛一亮,心道比那些个明星还好看。 周毅应了声“嗯”,然后就听见女人问,“哟!这是你朋友?” 朋友? 周毅想了想摇头,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不过周悛说他们是兄弟,那就…… “兄弟。” “兄弟?一点也不像啊。”见女人还想问什么,周毅不冷不热地打断女人倒豆子一样的问题,他知道女人是个话唠,但是他现在很饿。 “走了。” “呃……”女人被噎了一下,摆了摆手,“行吧,再见~”说完又开始嗑起瓜子来。 周悛是认得那个女人的,虽然没什么交集,但算起来还是周毅的发小。 女人现在在C城工作,是做皮肉生意的,之前偶然一次被周毅碰到,还威胁周毅不准说出去。 从那以后女人遇到周毅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视,而是主动打招呼。后来女人渐渐发现,她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的邻居,除了阴沉了点,不爱说话了点,面瘫了点,还是挺不错的。 确实不错。女人知道自己话多,还喜欢不停地抱怨,有时候噼里啪啦的难免让人烦,但周毅不会,只有和他说话就会得到回应,不说话也会点头或摇头。 最重要的是——周毅不会嫌恶她是妓。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兄弟俩遗忘脑后。 太阳很毒,周毅却并不觉得炎热,周围的空气似乎很凉爽,感觉是周悛在身边的缘故,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虽然有点古怪,但周毅仍是问了。 “你不怕太阳?”潜意词就是鬼不是怕太阳吗,你怎么还在太阳底下闲晃悠? 周悛微愣,反应过来周毅的意思后勾起嘴角:“因为我是特别的啊。”暗红色的眼眸闪过一抹苦涩,一闪而逝,两人并肩而行,所以周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周毅带着周悛走进个小巷子,然后在一家老旧的饭馆停下。 这家饭馆是爷爷还在没失踪时,经常带周毅来的。虽然老旧,但是干净。 饭馆的老板和爷爷是老友,现在已是四代同堂却仍旧放不下这家老店。老板的发妻死后,他一生未再结娶,老店成了他对发妻的唯一念想。 老板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见有客人来了就把报纸往旁边一放,再顺手把老花眼镜往头上抹,那动作和爷爷出奇的相像。老板一看来人是谁,一张满是皱褶子的老脸笑得看不见眼睛鼻子。 “阿毅回来啦!” “恩,陈爷爷。”周毅点点头,然后带着周悛在角落的老位置坐下。 “老样子?”老板问了,又提议道,“添个菜?” “加个炒猪肝。”安静坐在一旁的周悛突然开口,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周悛只眯眼笑了笑。 周毅面无表情:“……加。” “行,你俩坐会儿。陈爷爷给你俩做好吃的!”老板正要给两人倒茶来着,被周毅默不作声地接过去,如是说道。 很快,三菜一汤被老板端了出来,不等周毅问,老板就说这多出来一盘菜,是他孙子做的,让他们尝尝看。 老板有两个儿子,又不喜欢他这门计,前段时间小儿子捡了个小孩回来。喝!谁都不黏就喜欢跟着他这老头子,小孩闲得没事就跟着他学做菜,就会讨他这老头子喜欢。 周毅吃东西很小口,但是速度很快。除了那盘猪肝每个菜他都动了,包括那盘老板孙子炒的不怎么好看的醋溜土豆丝。 坐在对面慢条斯理的动筷子的周悛自然也发现了,然后,一片猪肝稳稳落在周毅碗里,油亮油亮的躺在白米饭上,突兀得让周悛想无视都不行。 周毅默默地看着碗里的“可怕食物”:“……”好想扔出去! 周悛笑眯眯地说着“恶魔的语言”:“把猪肝都吃了,我记得是补血的。” “都”!周毅牢牢抓住了这个字,捏着筷子的指尖颤了颤。 周毅依旧面无表情:“不用。” “你那天晚上受伤流了血。”周悛一脸“我看到的,你骗不来了我”的表情。 周毅面(哀)瘫(怨)地看着周悛不语:“……”你都说“那天”了,这都多久了! 周悛不语,他笑得一脸温柔无害。在周悛温(威)柔(胁)的眼神下,周毅默默地夹起猪肝,小口小口地吃,不易觉察的皱起眉头。 …… 付账的时候,老板没有收钱,只说了声“你第一次带人来吃饭,陈爷爷请啦。” 出来后周毅是想去买点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中饭的菜的。 两人走在半路就被人截住了。 “周毅!周毅!!”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周毅脚下一顿,本来是想无视的,奈何这声音太大声,有种直破云霄的感觉。周毅停下来,周悛随及停下。 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女人穿着一条及膝的直筒连衣裙,踩着5公分的细高跟猫着小步子往两人的方向跑。刚才隔着条马路,车子嗓门吼喊周毅的就是她——周毅的姑妈,周建英。 周建英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跟前,从皮包里掏出一包粉色包装的“心相印”纸巾,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巾擦脸。 她人太胖,又是易出汗体质,这么热的天稍微一动就是满头大汗。 “周毅啊,你说你回来怎么不给姑妈说一声?”周建英擦完,揉巴揉巴把手里的纸巾扔到路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周毅:“忘了。” 这么多年都没曾联系的近亲,突然一副和善亲近的模样,心里怪异得很。然后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告诉周建英的脸上被汗粘着一小块纸巾。 “啊?忘啦?忘了没事儿,哈哈。”周建英尴尬地笑了笑,似乎这才看到旁边的周悛,“那啥,这是你朋友啊?” “周悛。”周毅想了想,补充道,“我弟。”周建英一听,笑着的胖脸直直僵住了。 周毅的注意力并没在她身上,也就没有看到周建英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 “小悛啊,晚上来家里吃个便饭吧?”似乎是怕周毅不答应,周建英紧张地捏了捏汗涔涔的手,眼睛左看右看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站在周毅旁边的周悛。 周毅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不用了。我……” “唉,你现在是名牌的大学生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是不是?怎么说你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一家人一起吃个饭……”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周建英还抹了抹眼角,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水。 这声情并茂的,差点周毅都信了。 幸好这大中午的,大街上没几个人,被人当猴看的感觉并不怎么美妙。 周毅:“好。” 听到周悛的答案,周建英立马不哭不闹,这脸变得挺快:“那这……”若有所指的是周毅旁边的周悛。 见周建英提到自己,周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当然知道这女人为什么不想他跟去。因为她清楚,所以她害怕。 “咕咚……”周建英咽下一口唾沫,扯着嘴角牵强地笑道,“那他……他也一起吧。哈…哈哈……人多热闹。” …… 到了周建英的家,周建英“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求周毅,求他救命。周毅就知道他的姑姑才不会突然亲情泛滥,邀他吃饭,她找来,必定事出有因。 周毅让周建英起来,虽然父母死后和这个姑妈起了冲突,爷爷失踪后更是没有什么交际了,但毕竟是家里的长辈,这要是让爷爷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揍他。 第10章 祸端 上个月,月底。 周建英唯一的女儿唐洁带着老俩口去爬山。 清晨,一家三口爬山,刚爬到山顶就看到太阳升起,阳光照射在山顶的寺庙上,光芒四射,就好像是佛光普照!更加神奇的是,寺庙的上方的“佛光”像佛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佛光”便不见了。 寺庙里钟声响起,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僧人。 老僧双手当口和南道:“善哉,众施主与佛有缘。” 随即,将一家三口请入庙中。寺庙里古柏参天、树木葱郁,悠扬的钟声,平稳庄重,端庄安详。 三人跪在佛堂前听老僧念经,过了一会儿,站在一旁的小和尚手里拿着个不知叫什么的木条,对着周建英的脑袋敲了敲。周建英一愣,没明白,小和尚对着周建英的脑袋又是一敲,随后指了指旁边的箱子后,周建英明白了,这是在要香火钱。 脑海里还想着刚在的“佛光”,周建英也就随机摸了几张红的放进去,她虽然市侩不慈,但年纪大了到底就信这些。 完了过后,老僧给三人一人一个玉佛,看着就很廉价。周建英的女儿唐洁只笑了笑,把玉佛放在挎包里;她的丈夫唐一军则是拿着玉佛的绳子在手上转悠,一个没拿好,玉佛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半截,也就没要了;只有周建英一人半信半疑地把玉佛好好戴在脖子上。 山也爬了,庙也进了,佛也拜了。 三人下了山,唐洁开的车停在山下的停车场里。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回家的路上,刹车突然失灵,车偏离了轨迹撞到旁边正在维修施工的工地。 因为惯性,周建英一头撞到旁边的车窗,昏死过去。等她醒来过后就在医院里,满鼻腔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除了脑袋有点疼以外,她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四肢健在,好好的。 当时医生就说:“你还真是特别幸运,就撞破了点皮,没什么别大碍,不过得住院观察两天。不过你女儿就没这么幸运了,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周建英一听女儿,急吼吼地跑去看女儿,隔着玻璃又这么远,她根本看不清!周建英急得脑袋发昏,刚醒过来就又晕过去了。等她再次清醒,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后了。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全是白色的刺目的病房,她终于想起了她那没有存在感的老公,于是她问护士:“我老公呢?” 护士正在给她换吊瓶,手一顿,说:“走了。” “走了?!”周建英瞪着眼睛,那模样像是要吃人,吓得护士差点把吊瓶掉地上。 她们娘俩出车祸住院呢,这死男人不好好守着是要走哪儿去!难道是不想救她和闺女,想撂挑子卷钱走人?! 护士哪里知道周建英肚子里的七绕八绕,但也知道周建英是误会了,于是解释道:“您丈夫当场死亡,已经去了。” 周建英一愣,满脸的怒气还凝聚在胖胖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笑。 周建英眼圈霎的就红了,泪水落在雪白的枕头上,她吸了吸鼻子,用胖乎乎的手抹到脸上,满手湿意,怎么擦也擦不干,她干脆把脸埋在枕头里,护士早已离开,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着女人压抑的啜泣,似母兽的悲鸣。 那个懦弱了一辈子,一事无成的男人,拼了性命,护了他一声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唐一军死了,尸体破烂不堪,和那碎了的玉佛吊坠的模样颇有几分相像。唐洁昏迷不醒,周建英只受了点轻伤,一条小口子,只缝了四针。 不过,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唐一军的头七当天,唐洁醒了!医院检查说没事了,第二天周建英就带着唐洁出院。 这是周建英这段时间里感到最值得欣慰的事。她太过高兴,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她活泼乖巧的女儿异常的安静。 过了两天,高兴劲头过去。周建英终于发现了唐洁的不对头。 她每天都待在屋子里不出来,白天把窗帘都拉得死死的,和她说话也不搭理,饭也不吃,只喝水。周建英一开始以为是唐洁是被吓到了,过段时间就好,可是并没有。 周建英睡不着,就把电视开着,过了一会儿就打瞌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看她。周建英无端打了个寒颤,猛的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女儿站在旁边看着她。 周建英揉了揉眼睛问:“是不是饿了?妈给你煮鸡蛋面。”说着周建英跑去厨房。 等煮好后端出来就看见唐洁还站在那里。 “闺女,快来吃。”把碗筷放在小几上,周建英催促着唐洁。 唐洁空洞的眼眸望着周建英,隔了好一会儿,她坐下来双手端起碗缓缓将面放在嘴里僵硬的机械的咀嚼…… 看到唐洁终于吃东西了,周建英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她听到厨房里响着水沸腾的声音,她才想起来火没关,火急火燎地跑去关火,回来时唐洁已经回房间了,碗里空空如也。 周建英脸上的笑还没露出来,就看到旁边垃圾桶里的面,脸就僵住了,眼眶湿润。 说到底,她只是个普通的妇人。即使在醒来的时候看到女儿那一闪即逝的狰狞,她也会潜意识的想,肯定是我看错了。 后来,她半夜起夜回房的时候,听到厨房有动静以为有贼,家里是养着猫的,所以不可能有老鼠! 周建英退回厕所,一脚踩在拖把头上,把拖把的棍子扯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靠近厨房的半掩的门,外面的路灯照进来能看得清楚。 她从小胆子就大,又泼辣得很,小时候一个人走夜路能把拦路的小混混揍得满地找牙! 可是当她看到里面的景象时,吓得她腿肚子发软。唐洁,她的女儿正趴在地上啃着一团血肉。 厨房里满地的血,看到血肉中的毛,周建英认出来那是家里的猫。 当初唐洁下班回家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还只有巴掌大点的小黑猫,唐洁见它可爱就把手里提的甜点分了一小半给它,没成想小猫吃完了甜点便黏着她不放了,唐洁心软就把小猫带回了家,这一养就是三年。 猫知道主人生病了,所以当一天到晚躲在房间里的主人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虽然它觉得这个时候的主人有点可怕,但是它还是一如往常亲昵地去蹭主人的脚踝。主人没有像以前一样笑眯眯的摸它的头,更没有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 失望的猫只是反复蹭着主人的腿,舔主人的脚背。它并没有看到它的主人放下了手里的生肉,咧着嘴,露出满嘴染着血的牙齿,牙缝还卡着碎肉。 当肚子被剖开后,肠子内脏掉了一地,唐洁趴在地上茹毛饮血。气息奄奄的猫挣扎着抬着头,它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唐洁的侧脸,舌头上的倒刺轻轻的舔过细嫩的脸庞。然后,它微睁着一双金色湿润的猫眼,轻微地蹭着主人的脸。 如同当初,主人把它捡起来抱在怀里,它舔了舔主人的下巴,主人笑着蹭了蹭它的肚皮。 只是这次,主人不再看它…… 猫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终于闭上那双漂亮的金眸,眼角的泪落下,混着猫的血…… “滴答——” 一滴泪从唐洁脸庞滑落,她进食的动作微顿,接着继续啃食。 周建英紧紧捏着棍子,牙齿咬在舌尖上,不让惊呼发出来。她轻轻挪动脚步,回到房间把门锁上,整个肥胖的身子都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哆嗦。 哆嗦着哆嗦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模模糊糊的,似乎做了个梦。 在梦里,唐洁一脸焦急地哭喊着让母亲救她,找表哥救她!然后周建英就感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吓得她直接醒了。 周建英醒过来时全身都是汗,天还没亮。她还没从梦里缓过神来,枕头旁边的手机就亮了,上面按好了一排数字,魔障了一般,周建英想也不想就拨通了过去,结果被挂断了。她继续打,又被挂掉了,第三次打过去,接了! 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的声音,那语气却是和周毅小时候一模一样,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 “你好,我是周毅。” 可是此刻听到这不讨喜的侄子的声音,周建英就想起了刚才的梦,于是她连忙小声说道:“喂?小毅啊!快救救洁儿吧!我求你!沙……沙沙……”周建英还没说完话手机里就是一阵杂音,她拿下手机一看,还没看出什么来就是清脆的“咔嚓”一声,手机屏幕碎了。 天一亮,她就跑出门,去手机店修手机,不是她小气,她只是想找到周毅的手机号。 跑了好多家点都说手机修不了了,她只好去找亲戚朋友问要手机号,问完了都说没有。 无奈之下,她第二天赶去周毅的学校。她是知道周毅是什么学校的,当年周毅高考考了个好大学,镇里都给拉了红条的,挂了整整两个月呢!然而她并不知道周毅前一天晚上回家了,所以她只有白跑一趟了。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周毅的学校有三个校区,而且每个校区都隔得远,都有不止一个叫周毅的。周建英又是找学校又是找人,光是这两天肉都掉了十斤! 等周建英找到周毅在哪了,又被告知周毅回家了。天都黑了,什么车的票都没了,气的周建英真想哭。 周建英想,没办法了,只好在车站找个旅店再住一晚上。她过来也没带换洗的衣物,两天没换洗了,还好旅店有睡衣。 这个天洗的衣物,一晚上就能干。第二天,周建英一大早赶回去,去周毅家的路上就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很像周毅!眼看着人就要走了,周建英扯着嗓子就吼——“周毅!周毅!!” 见人停下来,周建英就知道没有认错人,她忙追上去…… 听完,周毅眼睛都不眨,说道:“我救不了。” “不!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小毅!我求你,求你救救你妹妹……”说着周建英竟然又跪下去了。 周毅:“……” 周悛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右腿压在左腿上,一手支着下巴笑道:“呵~哥哥的妹妹呐……” “那个……我……我……我……”周建英跪在地上“我”了半天没憋出个话来,干巴巴地看着周毅,她不敢看周悛。 然后整个房子里突然变得安静得诡异,过了一会儿周毅抬起手轻轻放在青年的头上,紧接着重重的揉按一通,细软冰凉的发丝摸起来很是舒适。 狭长的眼睛微眯虚起,看着被顺毛的“狐狸”,周毅僵硬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他说:“姑妈,你起来吧。我救不了唐洁,不会救,也不懂救。”周毅没有骗人,虽然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学了几年中医,但唐洁的样子明显不是他能治的。 如果是关于鬼神、奇术什么的,他就更不会了。 周毅看着现在低声下气、哭的一塌糊涂的姑妈,似乎和曾经趾高气扬的姑妈的影像重叠在一起。俗话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倒觉得应该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才对。 不过,他并不恨周建英,准确说,他对许多人都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平淡似水,只是遇到对他好的人他会回应,对他不好的人他则无视。 像周悛这样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一个。所以周毅仅有的感情,都只够给周悛。 周毅:“我记得……唐洁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偷偷跑来,还带来茶和店心,茶是给爷爷的,点心是给我的。爷爷失踪了后,唐洁就只带点心来,经常坐在阳台看着爷爷的椅子发呆。”看一个面瘫冷冰冰地述说一段“温情”的往事,那滋味和看新闻联播差不多。 周悛:“哥哥想救她吗?” 周毅:“想。” 她活着,世上会多一个惦记爷爷的人。 似乎知道周毅在想什么一般。 “我可以救她。”周悛顿了顿,继续说,“但我要奖励,哥哥~”尾音轻轻吐出,略往上绕,似羽毛尖轻挠在周毅心上,痒痒的,想挠又碰不到。 周毅:“什么?” 周悛笑眯着眼,笑里面带着狡黠:“回家再说。” 周毅点头应道:“好。” 缩在一旁的周建英在恐惧着周悛的同时,又满眼都是渴求和希望。 坐着的人总算站起来,挥手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然后几个快步走到周建英的身边,在周建英惊诧的眼神中,抬起手指在周建英身后轻轻虚点,一个娉婷身影凭空出现在周建英身后! 周建英立刻马上就认出了那身影是谁,她不可置信的悲痛呼道:“洁儿!” 没有错,那就是唐洁,更确切地说那是唐洁的魂魄。所以周建英扑上去的时候,直接扑了个空。 见周建英和唐洁满脸惊愕,周悛好心解释道:“灵体而已,你碰不到很正常。‘唐洁’的房间是那里吗?”说完周悛指了指阳台旁边的房间,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母女俩都点点头,唐洁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样怕周悛,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温和的人。 唐洁忍不住好奇问道:“刚刚表哥说你是他弟弟?”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周毅抬了下眼,又很快垂下去。 看到周毅的小动作,周悛笑道:“对啊。” “堂弟还是表弟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唐洁并没有发现周建英的脸都白了,她继续问,活脱脱一个好奇宝宝,“你们看起来相差不大嘛,感觉也比我大的样子。你几岁啦?” 周悛觉得好笑,似乎唐洁一点都没有身体被恶鬼夺舍的自觉,他忍不住逗逗:“呵~你猜猜?” “唔……19岁!” 周悛摇摇头,道:“不对。” “啊……不对啊……”唐洁沮丧地叹了口气,“唉……果然,本来还想你要是19岁,我就能有弟弟啦!没想到又是哥哥。” 周悛哑然失笑,他终于有点明白哥哥为什么不想她死了。 唐洁继续追问答案:“所以呢?” 其实周毅也很好奇,周悛只说是他弟弟,更详细的却没有说,所以也不禁悄悄竖起了耳朵认真在听。 “洁儿,你还知不知道分寸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毫无征兆的,周建英突然对唐洁发难。 唐洁吐了吐舌头,虽然觉得妈妈的话听起来没错,但她总觉得妈妈是故意的。 “哼~”周悛哼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身走到唐洁的房门外。 屋子里一片静默。 “叩叩叩……” 周悛敲了敲唐洁屋子的门,停下,里面没什么动静。他又开了开门手,是反锁着的,意料之中。 衣摆被扯了扯,周悛一看,唐洁飘在他旁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周悛挑了挑眉,从鼻腔里发出短暂的代替疑问的声音:“嗯?” “那个……如果不……”唐洁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如果不能救我,不必勉强。那个抢了我身体的鬼很凶狠的。” 周悛没有说话,眨眼,原地变没了他的踪影。 一直没说话的周毅开口道:“不会勉强。”字字清晰有力,似乎能打在人的心口,让人信服。 第11章 收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洁身影越渐单薄,周建英担心得直冒汗,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她伸手去碰,却触摸不到,只能穿透过去! 唐洁看了看手,安抚着妈妈,道:“没事,刚刚小表哥给了点鬼气给我,所以妈妈才能看到我,现在是消耗得差不多啦,就像手机充了电电用光了就会关机。” 周建英一脸不信:“是这样啊?” 知道妈妈这几天被吓坏了,唐洁有点哭笑不得但也肯定道:“真的是这样啊!” “咔……”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就开了,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溢出来,房间里阴暗得不像白天。 门一开,周毅便最快迎了上去,他并不怀疑周悛解决不了,可身体永远比思想动的更快,也更诚实,即使明知道周悛很强,但他仍无法控制自己不担心周悛。 周悛一出来,身上就撞过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这样“热情”的哥哥让他一愣,随即顺势倒进周毅怀里,随便还伸手环住周毅劲瘦的腰,忍不住捏了捏,心想,手感真好。 没在意周悛的“吃豆腐”行为,这几天早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小动作。 周毅瘫着一张死人脸:“太慢。” 周悛无辜脸答:“那鬼和唐洁的身体粘得太紧了,我扯了老半天呢。” 周毅:“……”所以“扯”了老半天是什么鬼! 手上将周毅禁锢得很紧,周悛眯着眼笑而不语。 他们身高相差无几,两人就这么抱着。周毅正面对着房间,周悛则是背面对着房间。周悛低头将下巴压在哥哥肩膀,然后好心情地说:“丫头,你可以回去了。身体和魂魄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自己忍着,等融合度够了,估计……饭点就能醒了。” “啊,忘记回答你的问题了。”当唐洁走过去,路过两人时,她听见一个轻佻但又很温柔的声音,那声音说:“亲兄弟,我们是双生子,所以我应该是21岁,也是你哥哥。” 唐洁脚下一顿,甜甜笑了笑,单薄透明的魂魄在靠近她身体的时候便彻底不见。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忽着不太清晰的呢喃——“谢谢。” 周毅当然也听到了周悛的话,这次他真的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就连周建英在旁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他也呆呆地不知道回了什么。 周悛没再说话,狭长的双眸看着周建英到厨房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至于还在发呆的哥哥嘛,让他先自己去消化消化这信息量。 终于回过神的周毅眨了眨眼睛,不是说双生子吗?为什么他们俩没一点相象的?总感觉怪怪的。 想着想着,周毅干巴巴地憋出俩字:“不像。” “我还以为哥哥会说‘不信’呢。”周悛接话道,他依旧笑眯眯的,可是周毅依旧能看出来,这次,周悛的眼中没有笑意。 黑眸微冷,周毅问:“为什么不信?” 周悛此刻说出的“不信”,对周毅来说就是周悛不信任他。这让周毅觉得有点受伤,他觉得信任是相互,他从不在乎世界的公平与否,只有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让他在乎的同时,依然觉得虚无缥缈,终于,周毅突然有那么一丁点渴望公平。 周毅松开手,把腰上禁锢的手用力掰开,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周悛肩膀用力一推,这是他们见面的三天里,第一次周毅把周悛从怀里推开。 当初周毅醒来发现怀里躺着个陌生人那次,是周毅把人扔出去的。 这一推,把周悛推了个措手不及,被力的惯性推得不禁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睁得有点开,显得呆呆的。 “哥?” 周毅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进厨房,在周建英惊讶的目光下,指着菜板上的菜问:“要切吗?” “啊?”周建英睁着一双浮肿的眼睛,还在拿冰箱里的肉,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周毅是想要帮忙。 “要切吗?”周毅不厌其烦地重复一边。 这次周建英明白了,她笑着拒绝道:“不用,你去陪周……周悛休息,看看电视什么的,书房有电脑。”她刚才哭得凄厉,现在双眼浮肿,鼻子通红。笑起来其实很丑,却是第一次周毅觉得这个姑妈对自己笑得慈祥温和。 周毅直接拿起菜刀切菜,然后偏头想了想,道,“不。”说完继续切菜,神色认真专注。 躲在门外偷听的某只狐狸在听到后,无声叹了口气,狭长的眸子里却凝着满满快溢出的宠溺,然后转身离开,还有点尾巴需要他善后…… 夜幕即将降临,残阳撒落,悠扬的钟声回荡于山间。 一个高瘦、单薄的身影出现在这山间小道,不紧不慢地抬步爬着石梯。还没走到一半,脚步停驻,苍白修长的手轻轻一挥,幽静的小径上多了一个形如枯骨的老头,看上去轻薄得轻轻一吹就会飘走。 冷漠阴森的声音兀地响起:“是这里?” 老头激动得颤颤巍巍说:“是…是的…就是这里……我……”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红光流转,老头哑然发抖,此刻只觉得周围全是暴戾的鬼气!这个青年方才还温柔和善,现在真是比他被青年扯出来后狂暴时还恐怖。 老头就是抢夺了唐洁身体的那只鬼,即将被周悛送入轮回道的鬼。 “带路。” “是……” 夜幕已至的山林,漆黑一片,凉风过境,卷起一阵“沙沙”的树叶声。 …… 老头叫刘淳,是一个挺“淳朴”的名字。 刘淳出生在大深山里。具体是哪里的深山呢?刘淳不记得了。 那一年,好像是春天吧,他也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反正挺小的,又瘦,跟棵豆芽菜似的,还是特短根的那种,不过却是比他现在这皮包骨的鬼样子多好多肉的。 对家的贫乏的记忆中,刘淳记得他家是村里挺好的人家,半个月至少还能吃几次肉的。村子很偏僻,要从村子出来到镇子上要走一天,村民们自给自足很少出村,那里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村子里也没有杂货铺,但是每隔很长一段时间就会有货郎挑着货物来到村里。货郎用扁担挑着两个柜子,里面总是装着好吃稀奇的东西。 刘淳最馋的,是那一罐罐漂亮又甜蜜的糖果。 那一天,货郎又来到了村子…… 这一次刘淳没有换糖果,也没有换其他任何东西。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加不切实际的。他不再满足货郎的货物,他好奇大山外面的世界,他觉得,只要跟着货郎就能走出这片大山,就能得到更多甜美好看的糖果! 他是这么想的。 货郎挑着货物,一边走一边吆喝。等有人来换东西便停下,一般来换东西的大多数都是小孩子。 洪亮的吆喝声在村口一响起,孩子们都哄着跑回家,再跑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要换的东西。很快,货郎身边就围着一群豆芽菜,他不紧不慢地给孩子们东西,换完了也就散了,只是这次货郎心里有点纳闷,怎么那个总来换糖果的孩子没来? 为此,货郎特意等了等,还是没有等到那个孩子。看了看柜子里的糖果罐,货郎压下心底的疑问不再等了,他收好东西,把柜子合上,担着挑子离开了村子。 没有人发现,刘淳竟然这样大胆,偷偷跟着货郎离开了村子! 终于,刘淳跟着货郎出了大山来到镇上。一切都是新鲜和稀奇,就算天色不早了街上也很是热闹,只是等这股新鲜劲儿一过,刘淳发现已经是深夜了,街上人迹稀少,而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大半夜,又冷又饿,刘淳蜷缩在一个避风的角落。 夜里风大露重,刘淳情理之中发了高热,这一“睡”便是四天四夜。等刘淳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床上,周围的一切都陌生得令他恐慌。 终于,刘淳怕了,他想回家…… 一会儿,从屋子外飘进来中药的辛香。一个女子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女子很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从不气恼,她会哄刘淳喝药,然后再喂他一颗蜜枣,那枣竟是比糖果还好吃。 女子是个裁缝,她有个当老师的丈夫。夫妻俩心慈,加上他们结婚十年了,却未诞下一儿半女,所以对刘淳是极好的。 刘淳恋上了这种被人疼爱的感觉,不想离开。从此,他成了老师和裁缝女的儿子,“刘淳”就是老师给他取得名字,曾经的名字在时间的流逝中不知不觉被遗忘进尘埃。 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他们搬了家,到另一个更大的镇子,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 新家的邻居是开药堂的,姓周,周家夫妇有两个儿子,哥哥叫周仁,弟弟叫周齐。还有一个小女儿,叫周茗纱,一个活泼俏丽的女孩。 新邻居很热情,刘淳也很快和周家的三兄妹打成一片。他们三个总是挡在最小的妹妹身前,一起去揍想欺负妹妹的坏小子。 无论过了多少年,刘淳永远都记得那个俏生生的小女孩,总是会像只黄鹂鸟一样,轻快的跟在他身后,然后轻脆地唤着:“三哥。” 后来,周仁继承了药堂,成了一名医术高明的中医,周齐去当兵后再也没有回来,而刘淳也成了个中学老师。 刘淳离开村子的第12年,他结婚了,他的新娘就是那个像黄鹂鸟一般的女孩,那个俏丽的姑娘周茗纱。 刘淳和周茗纱结婚一年后,他们唯一的儿子出生了。 结婚八年后,周茗纱死了,死于……车祸! 唯一的妻子去世之后,刘淳的生活很平淡,他独自抚养儿子,在忙里偷闲中怀念自己的妻子,在儿子长大成人后,他的生活就更平淡了。 只是,当儿子结婚后,变故颓然发生了! 人年纪一旦大了,身体的诸多毛病就足渐显露出来了。刘淳为了锻炼好身体,突发奇想地去晨跑。他不是怕死,他只是想带着她的念想多活几年,妻子希望他好好活着,那他就会好好活着,哪怕他早就断了活着的念了。 这是很平常的一天,也是刘淳去晨跑的第四天。只是在晨跑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不该出现的画面,他以为的贤惠孝顺的儿媳妇大清早的在林子里和一个陌生男人搂搂抱抱! 这不是在给他儿子戴绿帽子吗! 气急的刘淳冲上去直接撞破那对偷情的奸夫□□。 没成想,那女人不仅不思悔改,还心如蛇蝎,竟然伙同她的情人把刘淳推下了山梯。等刘淳清醒过来就已经是鬼了,他只能浑浑噩噩地看着平躺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肚子都被生在地面的一根树杈给捅破了…… 他不能离开太远,只能在这方圆不过十米的距离游荡。没有人发现刘淳的尸体,他出来晨跑的事儿子并不晓得,那女人更不会蠢到告诉别人这里有她公公的尸体! 爬满苍蝇、虫蚁的尸体逐渐腐烂,被太阳烤炙得流出尸油。白白胖胖的蛆虫在刘淳干瘦的血肉中蠕动…… 这种痛苦和折磨几乎将刘淳逼疯,直到…… 直到周建英一家三口拜佛下山,他们并不是原路返回的 ,而是另走的近路。恰恰这条近路是离刘淳最近的。 刘淳兴奋地靠近他们,但没人看得见他,他是只鬼,还是只低级的鬼。连自己的尸体都不能离开太远。 然而诡异的事发生了,刘淳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山下!他发现,他不仅无法靠近那个中年女人,他还惧光,一被照到就全身酌痛。 刘淳跟着上了车,不过他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发生车祸。车里的那个中年男人在那一瞬扑起来护着他老婆和女儿,自己被变形的铁片撞得死无全尸,脑袋上直接开了个大口子,腰那处也被扯断了。刘淳在一旁看着只能感叹爱莫能助。 无奈唏嘘。 就在救护车到之前,刘淳不小心碰到唐洁的血,就感到一阵吸力。就这样到周悛把刘淳扯出来、揉搓干净之前,刘淳都一直处于意识混乱的状态。 周悛让刘淳带自己去他的丧生之地抛尸之所,目的是为了将他尸骨上余留的怨气和鬼魂的链接断开。 一般的鬼一旦被怨气缠绕着,留在人世的时间超过了那个负荷,那么离鬼变恶鬼的时候也就不远了。鬼的怨憎之气于周悛虽是大补,但他还没到这么慌不择食的地步。而刘淳自然就是这一般的鬼之一,只不过他恰巧在唐洁的魂魄不稳定的时候附上其身,然魂魄和肉身磨合失败,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周悛将刘淳送往轮回道后,天快亮了。 小镇的警局接到了一个诡异的报案电话,来电查不到任何信息记录,就好像凭空而来,又神秘消失,就像是错觉,但报案人所说的地点也确实是有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尸体抛尸荒野,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只能凭那花白的头发看出是个老人。 听到山底下传来的鸣笛声,周悛没有离开,反而继续不紧不慢地沿着石梯往山的高处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为神马木有人QAQ 第12章 奖励 这长长的石梯看着又高又陡,直冲云霄,周悛的脚程看着慢,到达山顶时,天空也才呈鱼肚白,寺庙外有个小和尚在打扫寺庙的大门外。 小和尚看到周悛,脸上是单纯的惊讶,后来似乎想起来这样不合适,忙不送双手和南,装模作样地干巴巴道:“阿弥陀佛,施……施主……你来太早了……” 周悛笑眯着眼,道:“没事,我不进去。小和尚,过来陪我聊聊。”说着,周悛在最高的那阶阶梯上坐下,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身旁的地,示意小和尚过来。 “贫僧法号空世,不叫小和尚。”空世解释着,倒也抱着扫把走过去。 “哦。”周悛不甚在意地支着下巴,“小和尚你为什么抱着扫把?” 朝霞升起,橘红色的暖光照亮了整片天空,可比炼狱好看多了,周悛百无聊赖地想,却不知道被暖阳衬得更加鲜活的他,可比朝霞好看多了。 空世涨红了一张小脸,觉得这男施主怎得比那些个女施主还好看,想着,空世连忙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把扫把抱得更紧了。 “呵~”周悛觉得好笑,顿了顿,沉默了半天道:“小和尚,我想我哥哥了。” 空世好奇地问:“你有哥哥呀?” “对啊。我想他了,可是我说错话,惹他生气了呢。” 看着周悛笑眯眯的模样,惹人生气了,却没有半点要反省态度,头脑单蠢的空世只能傻傻看着周悛的侧脸:“呃……” “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啊!空世内心咆哮道。 “还是哥哥可爱!”周悛摇摇头,手撑在膝盖上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落在身上的落叶。 本猜想这寺庙可能有什么古怪,如今看来,只能说周建英八字硬了,连鬼就近不得身。 周悛背对这空世挥了挥手,“我回家啦,再见,小和尚。” 空世坐在阶梯上看着慢慢往山下走的身影,他懵逼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只觉得这个青年真是奇怪得很。 再回到周悛离开姑妈周建英家的时候,周毅还在姑妈家里帮忙做晚饭。 晚餐刚刚做好,唐洁就醒了,这时间踩得就是这么准! 唐洁的身体在这段时间被折腾得不成人形,哪里还有刚才灵魄看起来的娇俏可爱?穿着衣服空荡荡的灌风,看着都觉得难受。周建英也不敢给她吃太好,又哭又笑地给唐洁喂粥,这还是周毅给提醒的。 唐洁喝了白粥后就慢腾腾坐起来,然后到客厅看着妈妈和表哥吃饭,看着看着,时不时抖着手给吃饭的人夹菜,这才注意到少了个人,唐洁疑惑地问:“表哥,小表哥呢?”小表哥,这会儿指的也只有周悛了。 手一顿,周毅如无异常地说:“走了。” 没管妈妈在桌子下边扯自己的衣袖,唐洁继续问:“饭没吃就走了?去哪里了?” 周毅:“不知道。” “他没告诉你……”吗?她的话没有说完音就消了,只因为,坐在她对面的周毅明明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漆黑的眼底依旧那么阴郁,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会儿的表哥像被主人遗弃了小狗,很可怜。 “来,阿毅快吃菜啊,这都是姑妈的拿手好菜!”周建英见女儿终于消停了,就热情地给周毅夹了一大筷子的——熘肝尖儿。 周毅:“……” 吃完晚饭,坐了会儿,周悛还是没有回来,看了下时间后周毅拒绝了姑妈和表妹的挽留,直接回家。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月光依旧很明亮,只是月亮有些朦胧,像长了毛边。爷爷说,这样的夜晚第二天一定不是晴天。 回到家里还是空无一人。 意料之中。 周毅将钥匙放在柜子上,洗漱完后倒在床上,熟悉的生物钟在催促他睡觉,可他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只因为,怀里少了个微凉的身体…… 才三天而已,竟然不习惯一个人了。 黑暗中,周毅睁着眼睛发呆,脑海里一片空茫,不知不觉间,天就擦亮了。 “不回来了吗……” 空荡的房间响起一声叹息。 因为昨天遇到的一系列事,导致周毅买菜做饭的计划泡汤,加上他懒得烧开水,以至于周毅大清早的在啃泡面面饼。 票是回来的时候就提前订好的,下午三点准时发车,周毅的打算是中午那顿下午到了学校再说。 这次离开后可能只有等放寒假再回来了吧。咽下最后一口干巴巴的面饼,喉咙有点腥甜,周毅隐隐有种得胃被一团干面硌出血的错觉,用手揉了揉胃部,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作死。 “呲——呲——” 周毅看也没看,直接接过电话。 “你好,我是周毅。”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阿毅了,阿毅你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啊?”打电话来的是黄玄冰。 周毅想了想,说:“可能信号不好。” (满格的信号:喂!) “那怎么现在又通了?” 周毅:“你信号太强。” “强尼妹!”黄玄冰的声音震得周毅忙把手机拿远点,里面接着传来的就是“正常”音量了,“你今天回来?几点的车?什么时候到站?” 周毅:“……” 咆哮声:“说话!!!” 周毅:“嗯。3点。3点半。” 电话对面似乎叹了口气,“阿毅,学校又死了一个,好像是你们宿舍的罗开阳……” 周毅一愣,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今早,罗开阳的新室友发现的,那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整个人都精神失常了,跑出来的时候满身血沥沥的,大吼大叫的,好像…还从嘴里吐出了眼珠…… 咳!看到他的还以为他杀了人或是受了伤,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有几个胆子大的好奇,在门边儿上瞧了瞧,吓得当下就软了脚,吐了一地,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现在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 周毅仔细听完,说:“知道死状吗?” “有点麻烦,看到的那几个同学都被学校下了‘紧口令’,警方更是不会和我们学生说这些。我还得再问问……”对面停下话语,似乎是口渴了在喝水,过了会儿,黄玄冰的声音传了来,清亮了不少,“本来我是想去看的,但是当时有个警察不许我进去。妈的,那傻逼仗着自己是警察还想抓我,嘁,还不是照样被我踢爆小蛋蛋!” 周毅:“……”为什么感觉下边凉飕飕的? “喂?”周毅半天没发声,黄玄冰忍不住催了催。 周毅问:“你做了什么,人家要抓你?” “老纸不就是看旁边的警察妹纸长得漂亮,就忍不住调戏了一下吗?管他什么事儿啊!”隔着电话黄玄冰似乎依旧能感受到周毅含蓄的鄙视,“别一脸嫌弃的样子好伐,你说我容易吗!担心你这不省心的,还不讨好!” 周毅:“……”并不能理解担心他和调戏妹纸有半毛钱关系…… 周毅快速将手机拿远,那反应迅速的,让人探望莫急。 “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 “那行,要我……” “嘟嘟……嘟嘟……” 黄玄冰瞪着眼睛,那样子像是要把手机吞了! “你在和谁打电话呢,这么开心?”一声冰冰凉凉的声音从黄玄冰身后响起,将黄玄冰一肚子的火气一下子全给扑灭了。 看到那个全身雪白的人,黄玄冰偷偷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 “两只。” 黄玄冰:“……”两只你妹! 放下手机,周毅开始收拾屋子,把垃圾袋打包的垃圾放到门口,刚准备关门,突然他手中一空——“砰!” 大门被关上,周毅眼前一花,身体靠在门上,后背隔着衣服传来门的冰凉。鼻息间是熟悉的冷香和极淡的血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垂下双目便撞上一双狭长的眸子,眸底红光流转。 既美艳,又妖冶。 漆黑阴沉的眸微微放大,似乎被蛊惑了般,收不回视线。 “呵~”笑声从鼻腔沉沉发出,难得看到这样可爱的哥哥,周悛舔了舔唇,他有点控制不住了。 耳边响起低笑,周毅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周悛嘴角的笑,周毅终是忍不住撇开脸。入目的便是一只压在门板上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也异常的苍白。 “哥哥~”周悛故意贴近,压低了嗓音唤着。 微凉的气息吐落在周毅耳根,凉飕飕的,还有些痒,周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微乎其微。 周毅单出来的手将周悛的脸推开了些,感觉自己没那么奇怪了后才说话,可是他的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好说话。” 周悛不悦地眯起眸子,直接将脸上的手抓住,两只手一并被按在门上。 似野兽在辨认猎物一般,周悛将头埋在哥哥的颈脖轻嗅,周毅不自觉地抬高下巴,将脖子完全暴露出来。然后,周悛伸出猩红的舌头,在那修长优美的脖子上轻轻舔舐,感受着那层薄薄的皮肤下的脉动。 “唔。”周毅僵硬地绷直了身体,好像再加上一点力就会断掉的弦,“你去哪里了?” “哥哥想我了吗?”微凉的唇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刺目的吻痕,一边低声问道,“你想我吗?” 周毅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不会撒谎,也确实是想过的,包括在周悛出现前一秒,周毅都还在想如果周悛还没回来,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折断周悛的骄傲,让周悛再也无法离开。 “想。” 这样的回答在周悛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周毅会沉默不语的。 周悛的眼睛“唰”地就亮了,他温声说道:“我去把误入唐洁身体的鬼送走了,那么哥哥答应我的奖励呢?” 周毅眨了下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昨晚周悛救唐洁而向他讨要的奖励,他也答应了的,想起来了,周毅没有否认,问: “想要什……唔……”他说话,喉咙一动,喉结便跟着上下滑动,性感得要命,周悛没忍住将那喉结含住,轻轻啃吻。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令人颤粟。好像会被周悛吞食入腹的感觉颓然诞生,却并不没有推开。 周毅的纵容显然令周悛很满意,他松开禁锢的手,然后将手放到对方的后颈。后颈上的手轻轻用力,周毅便顺从地低下头靠近。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周悛用鼻尖亲昵地摩挲着对方的。 “哥,你推开我了呢。再有下次……”暗红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癫狂,周悛喃喃低语,“我会疯的……” 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明明是他生气来着,被警告的为什么却是他?这不公平! 唉…… 周毅捏起周悛苍白的下颌,轻轻抬起,在周悛诧异的目光下,含住了微凉的柔软,湿滑的舌头从缝隙中钻进去,动作生涩却霸道地侵入。 等周悛反应过来,则是更激烈的深吻,反客为主,手更是毫不客气地从那棉质体恤下边伸进去,摩挲着那劲瘦的腰背。忍住想要把这人就地□□的欲望……周悛率先停下亲吻,唇舌一离开津液便不受控制的溢出来,拉成银丝……看得那暗红的眸子泛着红光。 始料未及的,周悛看到周毅眉头皱了下,就一下,很浅,他还看到周毅眼底一瞬即逝的痛楚,虽然周毅看似一贯阴沉着的面无表情,但周悛还是看懂了。 周悛暗地里守着周毅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毅。 “哥,你是不是胃病犯了?” 周毅:“……”看着周悛的笑,他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看来是这样。”周悛煞有其事地点头,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早饭吃的什么?” 周毅:“……面饼。” 在周悛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周毅垂下眼帘装作没看见,他才不会承认他怕周悛生气! 周悛挑眉问:“中午吃的什么?” 周毅:“……”为啥他不敢说他没吃…… “唉……”看哥哥的样子他就猜到了,一把抱起哥哥,那样子别提多轻巧了,像抱的空气似的。把哥哥放到床上,周悛又去烧开水,然后熟门熟路地翻出胃药,最后将水和药都递在哥哥面前,“把药吃了,休息一会儿,我顺便出去一下。” 周毅接过药,面不改色的一股脑放进嘴里,还没伸手,水就被递到唇边,张嘴小抿一口,温热的…… 其实只是有点胃痛而已,早就习惯了,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好的。没有人关心过,就连周毅他自己也是不甚在意的。 见周悛要离开,周毅忍不住将他拉住,问:“去哪?” 周悛解释:“我去扔垃圾,顺便去偷菜。”说完还狡黠一笑。 从未偷过东西+从未见过人偷东西的周毅:“……” 楼下有一片菜园子,是左右邻居闲来无事开辟出来的,一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水灵灵的蔬菜。 回来的时候周悛怀里抱着俩水白菜,一个大萝卜被他拎着叶子晃晃悠悠摇摇欲坠,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偷了俩鸡蛋回来。狭长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嘴上噙着笑,十足偷了腥的狐狸样儿。 周悛没有做过饭,这是第一次。不过他看周毅做饭从小看到大,所以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他的味觉与常人不同,时而有时而无,难以琢磨,只好一点一点地放盐,觉得合适了,就舀一点放小碗里跑去让哥哥尝味道。 一夜没睡,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毅没有睡意,他不困,只好干巴巴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周悛进来让他尝尝味道时,周毅突然觉得有个空落落的地方又被填上了点东西。 桌子上摆着两菜一汤,清炒白菜,蒸蛋羹,萝卜汤。很简单的菜,清淡,却是周毅此时脆弱的胃所能接受的。 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知道为何,眼眶有点酸,竟是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周悛催促着哥哥快吃饭,周毅正啃着萝卜块儿突然一顿,想起来有件事还没告诉周悛。 “下午回学校。” 周悛放下筷子,说:“我知道啊。” 也对,这人一直在他身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事? “放心,我买了票的。”周悛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欣赏哥哥的表情,呆呆的,很可爱。 其实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可周悛就是能从周毅那面瘫脸上看出那不同的表情…… “身份证。”周毅默了默,指出一个事实。 周悛挑了挑眉,哥哥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吗? 确实是事实,周悛没有身份证。他连户口都没有上怎么可能会有身份证!不过,人有人事,鬼有鬼通,他只是动了个小小的手脚罢了。 第13章 回校 去车站取票的时候,周悛不仅真的取到了票,还和周毅是连坐这。周毅见周悛大摇大摆地跟着着自己检票上车,见他一脸得意,周毅不禁好笑。 两人上车时,周悛那笑眯眯的模样将车厢中间的女列车员看得羞红了脸。就在一旁的周毅自然也看到了,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时不时散发荷尔蒙的某人,觉得手有点痒。 心里好像不太对劲,周毅也没细想,扯着周悛就走,顺便还瞪了那个漂亮的女列车员一眼,眼神阴桀凶煞,吓得原本一脸娇羞的女列车员脸色煞白!活见了鬼的模样。 其实周悛和周毅两个人长得相差无几,他们只有眼睛不同。周悛的眼睛是狭长的狐狸眼,眸色暗红偏黑,一般情况是能难发觉的。除此之外他的皮肤更加苍白;而周毅又总是一副阴沉可怕的模样,让人往往忽略他的长相。 连周毅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和周悛长得真的是很像。 周毅找到自己的位置,三个连位,这一次周毅是靠窗的坐位,在最里面。最外面靠人行道的位置上坐着个戴着耳机的男生,男生抱着个本子拿着笔正在画着什么,周毅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纸上画着模糊不清的影子,那轮廓有点像……蛇? 收回视线,伸手轻轻点了下那男生的肩膀,周毅见男生看向自己,他说道:“麻烦让让。” 男生取下耳机,抬头看向周毅又看了眼周毅身后的周悛一眼,他有一双眼神带笑的眸子,明明长得好看却让人感觉凉薄。 看到周毅和周悛二人,男生一怔,然后了然般颔首,他将速写本合上抱在怀里,起来让周毅和周悛进去。 周毅没进去,抬了抬下巴让身后的周悛先进去,直觉周悛其实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虽然他不肯定他的“直觉”一定是对的。 车开始动了,窗外的风景在倒退,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周悛脸上,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纤长的睫毛接住阳光,落下一片影子,整个人似乎要融进光里了。周毅看着这样的周悛忘了眨眼,被周悛握住手也没注意到。 周悛用食指在哥哥干燥的手心胡乱画着圈圈。 周毅摊开手掌,任他动作…… 下车的时候,周毅注意到那个抱着速写本的男生走在他们前面,一路走到门口,就看到有个小萝莉拉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一蹦一跳地对这边招手道,“蓝一!”接着就看到那个小萝莉小跑过来,扑倒走在他们前面的男生怀里,很是亲昵依赖的样子。 “哥。”和周毅并肩而行的周悛突然开口,周毅看过去,眼神疑惑,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车站广场的路边停着一辆保时捷卡宴,黄玄冰就从里边钻出大半个身子,挥着手对周毅的方向大吼,中气十足。 “阿毅!阿毅!!这儿!在这里!” 周毅看到黄玄冰,就知道她是特意过来接自己的,他也不扭捏,带着周悛走过去,只不过他记得黄玄冰的车是蓝色的,什么时候变成银色的了? 原谅周毅对车并不感冒,明明是不同的两辆车啊喂! 也就是周毅这种对黄玄冰的家庭背景完全不感兴趣的态度,还有对金钱的淡漠,才导致黄玄冰特喜欢周毅,朋友、兄弟的那种喜欢。 一走过去,黄玄冰就挥手,嚷道:“快上车!这都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阿毅,这是你弟弟?”上了车后,两人才发现车里还坐着另外一个女生,带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脸,不过露出来的头发是白的。 周毅没有否认,反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长得这么像,说不是我才不信!”黄玄冰发动车,然后又对周悛问道,“兄弟什么名儿?” “我叫周悛。”周悛心情似乎不错,“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和哥哥像的。连哥哥都说我们不像。” 黄玄冰诧异道:“啊?怎么会?除了眼睛、皮肤的颜色,你俩长得哪儿都差不多。” 两兄弟齐声问:“是吗?” …… 遇到一个红灯,黄玄冰停好车,想到周毅宿舍住不了人,于是问道:“阿毅,直接回学校吗?” 周毅:“嗯。” 这时,安静坐在副驾的女生终于动了,不过也只是动了动而已。 黄玄冰这才说:“这是米一灀,考古学专业的。学妹来着,也算是我青梅竹马,比咱们小一届。之前生病了一直没来学校。” 周毅面无表情:“你好” 周悛笑:“你好。” 米一灀冷淡道:“你们好。” 黄玄冰:“……”果然就不能指望这几个人能好好说话TAT把周毅兄弟俩送到校门口后,黄玄冰接到个电话,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两人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后,时间也还早,记得以前看到过学校里边有个公布栏,上面总有广告、招聘、兼职之类的,其中也不乏房屋出租的信息。 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周毅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很快电话接通了。 “阿毅?”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黄玄冰吗? 周毅:“……打错了。”挂掉电话重新再打! “阿毅,怎么了?”还是黄玄冰的声音。 周毅看着手机,又望着周悛,漆黑的眸子里有点疑惑。电话对面,黄玄冰似乎还在说话。 周悛拿过哥哥的手机接听:“你好,我是周悛,那个……” 似乎知道周悛的尴尬,黄玄冰道:“你叫我玄冰就行了,你哥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哥哥的宿舍不能住了,我们在找房子。刚好看中了一个就想问问,没想到打通了是你。” “嗐!租什么租。那房子你们要住就去住,我又不差那点儿,你们让我偶尔来蹭蹭饭就行!”电话对面,黄玄冰对面正坐着个器宇轩昂的老人,只见黄玄冰对老人熟视无睹,大大咧咧地通着电话,气得老人铜铃似的眼睛瞪老大,里面几乎在冒火,“你们在哪儿?我把钥匙给你们送去,顺便带你们去认路。” “我们就在学校的公布栏那里。” “行,你们等我十分钟啊,拜。”黄玄冰挂断电话,对着老人晃了晃手机,道,“爷爷,你别我整天装病骗我接手家族的企业好吧?就您这样的,少说还得活100年呢!还有,别没事就把米一灀扔给我,您要喜欢她就自个儿把她娶回家,对于有个年纪比我小的奶奶我没半点意见。我有事,先回学校啦,爷爷您早点休息啊,拜拜!” 黄爷爷:“……”能不能让老头子我好好说句话! 十分钟,不快不慢刚刚好,黄玄冰一到就雷厉风行地让周毅把行李顺便收拾好,一次性搞定,省事。 不过…… “你跟上来干嘛?”周毅掀了掀眼皮,对跟上楼的黄玄冰说。 虽然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黄玄冰和男人没区别,但那是几乎,说白了这货始终还是个女的,就这么大喇喇的进男生宿舍真的好吗? “老纸帮你搬东西还不行?你看小悛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哪儿能给你提东西!”说着黄玄冰长腿一迈,三梯一步的往前冲。 周毅:“……”其实他想说,他没什么要拿的东西。 黄玄冰刚上到二楼,就传来连串的惊呼尖叫,好像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 这诡异的叫声当然不可能黄玄冰的,等周毅和周悛走上去,看见黄玄冰一脸无奈加无语的望着他们,嫌弃地说道:“毛都没长齐,鸟这么小,还遛!也不自卑。” 因为寝室热水器坏了,所以光着屁股跑去对面借地方却被黄玄冰撞到的小学弟泪奔,只能默默地咬着小手绢,宝宝好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这学校谁不知道黄玄冰是个女身的纯爷们?!包括这个苦逼小学弟。 然后在路过一个寝室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寝室的人,看小黄片儿不躲着在小黑屋看就算了,还大敞着门,结果居然也被黄玄冰碰到了。 看小黄片儿看得挺激动的几只突然看到门口突然站着一个人,吓得看片儿的几只当场就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黄玄冰抱着膀子看着他们,笑得那叫一个流氓,只听得她痞笑道:“就这种女人,有啥子好看的?长相一般,胸也不够大,屁股不够翘,腰太粗,腿太短,叫得还不够浪,你们这什么品位。” 说着,放浪不羁的某黄姓学姐干了一件非常符合她姓氏的事情——黄玄冰扔了张U盘在最靠近门的学弟手中,然后坏笑道:“借你们瞧瞧,过两天记得还我啊,这可是限量珍藏版的。” 周毅默默地扫了眼□□的黄玄冰,然后赶忙拉着周悛离开,那速度跟躲传染病似的。 “喂!阿毅,等等我!”看到周毅拉着周悛就走,黄玄冰忙道。 周毅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心说我不认识这货…… 寝室里,环境依旧,血迹也彻底干了。他们还在门外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腥臭,门一打开,被门挡住的血液腐败的气味毫无阻挡地冲出来。 再一次看到这全是“大姨妈”的寝室,不得不说,周悛将周毅保护的很好。 “哥,东西咱们换新的吧。” 听到周悛的话,黄玄冰连忙点点头,说:“对,听说沾了案发现场的东西不好。” 然后周悛继续说:“我讨厌这屋子里的气味。” 黄玄冰:“……” 周毅速度拿上作业和电脑,说:“走吧。” 黄玄冰:“……”为啥有种被撒狗粮的错觉? “唉……”黄玄冰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将门好,追上前面的两人呢,“喂!你们俩等等我……” 一双浑浊死气的眼睛看着远去的三人,眼睛的主人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黏腻,一块溃烂脱落的皮缓缓掉在地上…… 房子就在学校里东面的小区,从这儿过去很近。房间很干净整洁,像是一直有人打扫的样子。 “怎么样?满意吧?”等两人看完,黄玄冰忙问。 周毅对这些没什么要求,所以就问周悛:“满意?” 见哥哥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周悛心里开心得冒泡泡,他颔首道:“可以。就在学校里面,哥哥上课很方便。” “好。”得知周悛满意后,周毅才问黄玄冰,“月租?” “我不是说过了吗?说了不要就不要!”黄玄冰皱紧眉毛,“不高兴”直接写在脸上,“我就想把房子给你们住!我高兴!我乐意!不行啊?” 周毅摇头:“不行。” “……那我把房子给小悛,你爱住不住!”黄玄冰气急败坏。 周毅眼神执着,特别认真地看着黄玄冰,说:“他和我一起住。” “好了,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下。阿毅你吃饭了吗?”黄玄冰不给周毅回绝的机会果断转移注意力,然后听周悛说他们都吃过了,黄玄冰沮丧地耸拉着肩膀,“那行吧,我先吃饭去了。走了啊。”说完,还挥了挥手。 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定下缺少的东西后,周毅说,周悛写,在纸上把清单例出来。写完还不到八点,学校对面就是一条街道,还有一个大型地下超市,兄弟二人决定今晚上就把东西买好,明天没有时间,周毅要上一天课。 超市里,周悛推着推车,周毅则站在一旁,时不时将选好的东西放在推车里。 一个笑意洋洋,一个面无表情。 “哥~”周悛看着刚刚哥哥放进推车里的东西,接下来说的话直接戳中周毅的膝盖,“你不能吃巧克力。” 有胃病的人不能吃巧克力。 周毅:“……”默默地将巧克力放商品架。 “哥,别看了,我们去那边买橙子吧。” 橙子是温性的。 手刚碰到梨的周毅:“……” 梨是凉性的。 “哥……” 周毅:“……” “哥……” 周毅:“……” 结完账,周悛看着走在前边的哥哥,那背影似乎有些沮丧?狭长的眸子里含着笑意。 回去的时候,兄弟俩顺便在地摊上买了几套衣物,没有衣服穿的人桑不起,只能先将就了。 最近某班上发生了一件怪事,向来独来独往、孤僻阴沉的周毅同学身边多了个人跟着,而且那人和周毅截然不同,长得好看不说、性格又温和,周毅上课他也跟着一起上课,连最顽固的老教授都默许了这一行为。 “阿毅、小悛,你们国庆节不回家吗?”黄玄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跟胡萝卜在“吧唧吧唧”地啃,生的。 “不回。”周毅在厨房远远听到黄玄冰的声音,只回了两字,继续低头削马蹄,上次做了香菇马蹄老鸭汤,小悛说喜欢。虽然他不知道尝不出什么味道的周悛为什么觉得这个好吃。 而周悛正在清理鸭子,在外面杀好的老鸭,不过哥哥说没打理干净要重新再清理一次,周悛便揽下这个伙计,虽然他也想帮哥哥削马蹄,无奈,他削个苹果削完都会瘦下一大半,削马蹄直接能把马蹄给削没了。 “小悛——”黄玄冰不满意周毅的回答,便叫周悛。 知道黄玄冰的意思,周悛回答道:“桀川有事不在,哥哥国庆要看店,而且哥哥嫌国庆放假人多坐车麻烦,所以决定不回去。” “哦。”黄玄冰啃完萝卜,冒出个头在厨房门口,问“我能干啥不?” 周毅想了下,说:“香菇。” 黄玄冰一脸懵逼:“啊?” “你把香菇切了吧,上次我把手切了哥哥就不准我碰刀了。”周悛无奈笑道。 “多大人了还切手。”黄玄冰一边唠叨一边拿着刀麻溜地切香菇。 主菜是香菇马蹄老鸭汤,周毅还炒了一盘时蔬和一盘土豆泥。 吃完饭,黄玄冰自觉去洗碗。这段时间黄玄冰来蹭吃蹭喝兄弟两人早就习惯了,让她做做苦力也是挺好的。 不过,忙完后黄玄冰一般会坐会儿就走的,可是这次已经深夜了,黄玄冰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周毅认真地看着动物世界,周悛则没骨头似的靠在哥哥身上,所有所指问道:“玄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黄玄冰讪讪笑道:“呃…那个……小悛,能不能收留我住两天?” “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你想住多久都行。不过……”周悛好奇地看了黄玄冰一眼,然后笑眯眯地问,“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黄玄冰:“呃……” 这时候,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的周毅转头看了一眼黄玄冰,然后继续回头看动物世界。 周悛依旧挂在周毅身上,说:“你看,哥哥也好奇呢。” “……”黄玄冰欲哭无泪,明明是个面瘫,你倒是从哪里看出来代表好奇的表情了!“那个,话说……我有个消息拿来换可以不?” 周悛问:“什么消息?” 黄玄冰神秘一笑:“关于罗开阳的。” 一直待在周毅身边的周悛当然知道罗开阳是谁,也听周毅说过罗开阳在他们回学校当天早上死了。 于是,周悛点头,道:“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香菇马蹄老鸭汤是花亲自试过的,超好吃!很香!嘤嘤嘤嘤~~~~ 第14章 作死 黄玄冰打听到,原来,因为父母要加班家里没人,罗开阳刚回家没有呆多久就回学校了。他是个胆子极小的人,特别是还在看到浴血的寝室和菏泽诡异的尸体后,更不敢一个待在家里,学校也及时给他安排了新的寝室。 巧的是那个寝室就一个人住,罗开阳厚着脸皮缠着和新室友睡了三天,后来稍微冷静下来也不好意思再缠着新室友,毕竟两个大老爷们挤着这么张小破床实在是难受,脚都伸不直。 第四天,也就是星期六的晚上,罗开阳开始睡在自己的铺上。 星期天一大早,E栋整栋寝室楼突然沸腾起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癫狂的在楼道疯跑,躲在角落里用手在嘴里抠东西。有人一靠近他,那血人就发疯要对靠近他的人拳打脚踢,直到最后,旁观的人眼睁睁看到那血人呕了一颗圆滚滚的眼球出来,死气沉沉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把众人看着,看得在场的人都头皮发麻! 那么多的血,还有眼珠子,没人会觉得这是谁闹着玩的,这才有人想起要叫救护车和报警。 顺着血迹,有人找到了血人跑出来的寝室,就站在门口都能看到寝室里面像刷了遍墙似的全都是血,看得人心惊肉跳。浓重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出来,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有几个胆子大的进去看,很快就白着脸跑出来,吐了一地。有个在里面软了腿还是被拖着出来的。 那浑身是血的就是罗开阳的新室友,而罗开阳……死了。 死状很惨,而且,死状和菏泽差不多。 为什么是“差不多”而不是一样呢?因为——而且,他的两颗眼球都被挖出了眼眶,没有眼球的眼眶空洞得干干净净。 最重要的是罗开阳的皮还在!虽然是皮被割得破破烂烂的,但确实是在的。 “……不过听说他的两个眼珠都是从他室友嘴里吐出来的。”说完,黄玄冰喝了口茶,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周毅,心想他们这儿好像只有红茶? 周悛笑着挡住黄玄冰的视线,道:“看什么?” 黄玄冰干笑:“咳!没看什么,我去阳台吹吹风。” 周毅洗澡去了,周悛到阳台给他取衣服时,就看到了黄玄冰望着外面,表情很是纠结,这模样还真是难得。默不作声地走开,周悛想了想,去房间拿另外一套。 三室一厅,一个被改成了书房,两人都是睡在一起的,所以黄玄冰睡的空着的房间,今天之前,黄玄冰一直是觉得他们两兄弟是关系好,可是,她现在总觉得这两人好像……太过亲密了! 国庆七天,虽然屋子里多了个灯泡,但两兄弟的小日子照常。 周毅早早去“拾荒”开门,同时周悛亦是跟着的,黄玄冰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早饭从来没吃过,睡醒已经是中午了,把兄弟俩给她备的早餐直接当午饭,玩一下午的游戏,晚饭就等周毅和周悛回来煮,十足的颓废人生,米虫的代表! 桀川的东西是出了名的,虽然贵了点但东西都十分精致且独特。平时就有闻名而来的人,更何况还是在国庆节间,生意更是热络了不止一倍。 晚上,周毅和周悛正在关门时,身后响起一声凉冰冰的声音。 “你们好,我是米一灀。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周毅一时没想起来,周悛还记得,就说道:“那天玄冰车上的女生?”听周悛这么一提,周毅便想起来了。 米一灀点了点头,露出有点僵硬的微笑:“是的。” 上次在车上,米一灀坐在兄弟俩前面,还带着墨镜和帽子,所以两人都没看到她长什么样。 这次米一灀虽然还带着帽子,但可能是晚上的原因她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只是眼睛的虹膜是透明的,瞳孔发有点红。 周毅关好门,握紧周悛伸过来的手,转身后才发现米一灀没被衣物遮挡的皮肤都是白色的,还有毛发也是,他想如果她躲在雪里,没人能找到她。 没有想到,米一灀居然是白化病患者。 周毅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望着被城市灯光照映得明亮的夜空,心想,爷爷教看下雨的方法在这里不管用了。 米一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过了很久,他都要忘记身后还跟着个人了,身后响起米一灀的声音。 “你们知道玄冰在哪里吗?” 米一灀的声音冷冷清清,语气毫不客气,别人回答她的问题好像都是理所应当的。 周毅没理会米一灀,倒是周悛笑眯眯地反问她:“你不是知道她在哪里吗?” “嗯。”米一灀眉毛垂下,略有点忧愁,只听她轻飘飘说道,语气颇有一点幽怨,“我打电话给玄冰,但她不接。” 周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生,毫不掩饰自己的眼光,没有想到无所畏惧、性格大大咧咧的黄玄冰害怕的居然是她?!狭长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恶趣味,周悛提议道:“那我回去让她给你回电话。” 没等米一灀接话,周毅就不冷不热地打断两人的对话:“饿了。”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今天走的时候我请楼下的大妈帮我们买菜了。”周悛立马扔下有趣的事,一心放在周毅身上,他加快脚步前回头对米一灀说了声,语气警告,“别跟着我们哦。” 正想跟着的米一灀脚一顿,见那两人突然转弯,她急忙追上去,结果两个大活人都不见了踪影,米一灀一脸惊诧地看着明明是死路的巷子,巷子里空空荡荡。 一阵微风吹过,天气似乎变冷了…… 其实周悛只是带着哥哥转弯划了个“门”而已,就算有监控,被拍到也没关系,拍到的只会是一团诡异的血雾罢了,世间没有什么抓得到“炼狱”的主人。 “门”通向的地方则是他们住的屋子门口,周悛让哥哥先进屋,然后自己到楼下去提菜。 回来的时候,周悛看到个男的徘徊在他们住的屋子的房门外,周悛一到那男的就跑了,贼快,周悛觉得那男的有点眼熟,不过一时半会儿,让愣是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只丑的鬼了。 呵呵,不用怀疑,那男的就是只鬼,好像还有点堕鬼的气息。 “哥,我回来了。”周悛进门就喊道。 周毅回来就在淘米做饭了,今晚上收店晚了点,黄玄冰已经饿得在沙发上躺尸。 周悛眯起眼睛,眸子里满满的不怀好意,说:“玄冰,米一灀叫你回她电话,不然就哭给你看。”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黄玄冰突然诈尸,僵硬地扭转脖子看过来,无视黄玄冰纠结得像被偷了内裤的表情,周悛笑眯眯的到厨房去了。 周毅原本还在厨房淘米,突然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动物油脂的腥臭,很腻,还有点闷,虽然味道比较淡。他回头则看到周悛厨房门口站着,手上拎着几个透明的塑料口袋,里面装的是今晚的晚餐。 那味道就是从周悛身上散发出来的,周毅走近周悛,自然地接下菜,然后很仔细地凑近周悛,在他脖子周围用力嗅了嗅,确定是周悛衣服上沾到而不是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才松开手。 “洗干净。”周毅把人拎到浴室,抛下这三个字就离开。 浴室里周悛一脸茫然,脑中一闪,他仔细闻了闻身上,果然,是那鬼身上的味道! 周悛面色微沉,随手一挥,那味道便散去了,不过他还是听周毅的话认真洗了个澡。 周毅将干净的衣服给周悛拿去后,才回厨房着手简单的晚饭,等周悛洗好了出来,饭菜也好了。吃完饭,黄玄冰自觉的收拾餐桌洗碗,只是她一脸愁苦,显然还没有给米一灀回电话过去。 明天不用上课也不必去“拾荒”,两人闲得没事跑到楼顶天台出乘凉,时不时的吹阵凉风,那叫一个舒服~ “哥,来这!”周悛唤着周毅。 听到周悛的声音,周毅一转身,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高声喝道:“下来!” 天台上有一圈钢铁做的防护栏杆,不过这栏杆早就因为年久失修而摇摇欲坠了,风轻轻一吹,栏杆都一直晃个不停,更何况周悛正坐在那栏杆上面,双脚就悬在栏杆外面,看得周毅觉得心脏都要给吓得停止跳动! 看周悛还坐在上面,周毅又道,“下来!” 周悛只短暂的愣了一秒,他马上明白了哥哥是怕他摔下去,但周悛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怪难受的。他脑子冒出一个想法——周毅把他当成人了? 从周悛现行出现在周毅面前后,基本上跟周毅形影不已,作息、行为和人并无太大的差异,潜意识里周毅确实是把周悛当做人来看待的,周毅并没有意识到,哪怕周悛就是从这高楼逃下去,也摔不死,更伤不着一根毫毛! 敛起习惯的笑,周悛倏地起身站在栏杆上,看得周毅瞳孔骤然缩紧。周毅的反应周悛看在眼里,只是周悛视若无睹,他甚至还故意往外退了一点。 暗红的眸子泛着诡异的红光,似乎要吞蚀能入眸的一切。 没有笑意的青年竟是这般令人颤栗,黑夜似乎更浓了,蒙住了周毅的眼睛,周毅知道,这是周悛故意在作怪,他闻到周悛身上的冷冽的气息和变得浓烈的血气;还有,风也变得更大了,“呼呼”地刮着,周毅能听见栏杆急促晃动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周毅急忙喊道,这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竟沙哑干涩得厉害。 没有听到周悛的声音,周毅往记忆中周悛的方向摸索着行去:“小悛?” 周毅摸到栏杆,用力很大,以至于栏杆大幅度的摇晃,周毅感觉自己似乎都要掉下去,他沿着栏杆摸索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摸到,他急了,吼道:“周悛!” 这时,一双微冷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如此熟悉。 周毅连忙拉住那手,同时,眼前的黑雾变淡了一点,但至少能看到了,最明显的就是周悛那双流转着血光的眸子,还有周悛乖戾残暴的表情,简直犹如恶魔。 血红的眸子里疯魔肆虐,周毅听到周悛依旧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语气却是阴寒的令人心惊肉跳——“哥,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人了?” 周毅看到周悛蹲在栏杆上,怎么拉都拉不下来,周悛就像黏在上面了一样。 “呐,哥哥!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人了?”周悛捧着周毅的脸,微微笑道,明明是熟悉的表情,周毅紧紧看着周悛,他突然一点也不想周悛笑,不想周悛这样笑。 周毅咬牙切齿:“别笑了!” 周悛对周毅的话充耳不闻,温柔地说道:“哥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虽然是在询问,可那口气中那固执己见的语气分明是必须听从! “不……”玩。 “这样你就不会把我看错了。”没有给周毅说话的机会,周悛轻轻在周毅唇上浅吻一下,停顿了一秒,然后松开手——往后倒下去! 周毅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周悛居然真的在往楼下掉!可恨的是周悛嘴角还噙着笑,那双血红色的眸子紧紧地与他对视,这一刻,周毅看到那双总是用笑意掩盖的眸子里装满了疯狂、残忍、狠戾…… “周悛!” 该死! 混蛋! 周毅在心里咒骂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悛掉下去,就像……就像在那个梦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孩坠下深渊,两个掉落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周毅脑海眩晕,最后不甘愿的沉入黑暗…… 醒过来的时候,周毅在床上躺着,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隔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晚上的事情。 完全! 控制不住! 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滚烫的泪就这么流出来…… 这个沉默、刚毅的青年,终是被周悛撕开了硬壳,而且血淋淋地挖出最柔软的部分。 周悛在周毅吓得晕倒时就后悔了,他急忙将人抱回去,黄玄冰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周悛也没空理会。他抱着周毅回到房间,给周毅擦干净身上的冷汗后才缩在回周毅的怀里,心情复杂。 周悛一直看着周毅,他在等周毅醒过来。 可当他等到周毅睁眼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先是一片茫然,再转变而清明,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最后一点一点的蓄积,从眼尾盈溢出来…… 周悛慌了,他呆着周毅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看到周毅哭过!从小到大,不管是当初在那样艰难的环境照顾了他一年多近两年,还是后来两人分别,周毅承受家破人亡的痛苦,亦或是受尽旁人诟骂欺压,周毅亦如他的名字,沉毅、刚毅、坚毅! 周悛生于天地间,自打掌控力量之后,加之获得了“炼狱”,已经可以说是无畏无惧、超越天地的存在了。然而,此刻周悛真真实实尝到了这害怕的滋味! 曾几何时,豆芽菜一般的他血洗“炼狱”,哪里管其他的鬼怪气恼委屈?只管一并灭了就是!不惧妖魔鬼怪、血流成河的周毅居然怕一个人的眼泪?!说出去都没人、更没鬼相信。 周悛只能用手一边抹哥哥的眼泪,一边认错:“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吓你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自从和哥哥分别之后,周悛便活在那个弱肉强食的“炼狱”。那里没有阳光、没有慈悲、没有生机…… 有的只有血腥!厮杀!吞蚀以及苟延残喘! 他是鬼,却有人的心,是整个“炼狱”的众矢之的。人,是所有鬼怪垂涎的美味和欲望。所以周悛是怪物中的怪物,在这样的环境造就了他乖张狠戾的心性。 因为周毅在一起,以至于周悛一直隐藏着本性,他自己都快忘记,原来,他还是鬼怪中的另类,更是现世中的异类。 周悛讨厌周毅把他当做人类,那会一直提醒他,他再怎么伪装,与周毅终究是异途,尽管他可以让周毅永远离不开自己,但比起用手段、用欺骗,他更像周毅心甘情愿接受自己是恶鬼的事实!。 所以,那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让周悛忍不住逼着周毅看清楚,看清楚他是异类,是穷凶极恶的恶鬼! 透明的液体还在往外面流,怎么擦也擦不完,周悛总是能从哥哥的眼眸中看出哥哥隐含的情绪,可是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那双漆黑的眸子空洞得如一潭死水,滚烫的泪水几乎要把周悛的手灼伤,他真的慌了。 “哥,哥哥,你应我一声……我错了……哥!” 周悛低下头亲吻哥哥的眼角,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得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微凉的唇顺着泪的痕迹一路往下,然后一边轻啄哥哥的嘴唇,一边轻唤:“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 …… 周毅倏地翻身将周悛压在身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下的周悛,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扭转着黑雾,睫毛微微颤抖,上面还挂着晶莹的细小泪珠。 “哥…唔……哥哥……” 周毅把双手放在周悛两侧,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将周悛锁在怀里,然后俯下身含住那张冰凉的唇,顺势将舌深入对方口中,恣意地浑搅反动。 怔愣半秒,周悛反应过来伸手攀住身上的人的肩膀,亦将舌放入对方的口中,两人的舌互相推放。 突然,似是不满周悛的主动,周毅用力咬了一下周悛伸过来的舌,周悛不再动作。这下周毅似乎满意对方安分了,他继续用舌探索对方的牙齿以及牙龈的内外两侧,温热的湿度刺激着口腔内的粘膜,虽然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但周悛依旧不敢动弹。 第15章 吃了 周毅伸手钻进身下人的衣衫内,指腹轻轻在这具冰凉的身体上轻抚,周毅的手掌因为经常做事所以有一层薄薄的细茧,略粗糙的触感让周悛快疯了,只要被那只手触碰过的地方都像火燎了一般,滚烫而灼热! “哥……” 终于,周悛再也忍不住,将修长的双腿缠在周毅的劲实有力的腰上,整个人像树袋熊一般好笑地挂在周毅身上。 分开吻,将周悛的衣服撩起来后,周毅微微一震,随后埋头轻柔地舔吻…… 睡觉的时候周毅喜欢裸睡,而周悛永远都会穿一件衣服,所以昨晚把周毅抱回来的时候,周悛将周毅脱了个精光,而周悛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体恤,周毅并不会觉得奇怪。 黑色的衣服将周悛的皮肤突显得更加苍白,衣服被周毅撩起来后皱皱巴巴地卡在胸口以上的位置,一个十分狰狞可怖的伤疤,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剖露在周毅眼前。 周毅细细密密地吻着周悛的伤疤上,伤疤上的新肉更加突出一点,那些新肉尤为敏感,周悛被周毅轻轻一碰就浑身战栗,嘴里热情地发出令人害羞的□□:“哥~别这样……啊哈……饶、饶了我……” 周毅漆黑的眸黯了黯,手指找到一颗淡色的小豆豆,用食指轻忽忽的在那颗小豆豆周围画着圈儿。 “呜……” 周悛眯起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眼尾泛起一抹绯红,像抹了胭脂,令人迷醉。 张口含住小豆豆,重重咬了咬,然后叼着被啃得小豆豆硬得跟小石子一般,再轻轻扯拽拉长,又松开口任其弹回去,如此反复。 “哥…啊哈……” 掌下的身体因为情谷欠而剧烈的颤抖,周毅漆黑的眼眸如深渊般难以探测,从胸腔沉沉发出一声单音的冷哼,便也没发出过别的声音,继续亵玩周悛的身体。 在这具身体胡乱点火的手终是来到其最隐秘的那处去,一根手指轻易地进去,便再伸进一指…… 周毅忍得艰难,满头是汗,细密的汗珠汇聚成大颗汗珠,划过生硬的面庞,落到下巴,滴到周悛的唇边。周悛伸出舌头舔过,周毅抬起头,就看到周悛眯起眸子,眼角染着淡淡的红韵,双唇微启,隐隐约约能看见口中沾着津液的舌头,真是——色! 魅人的色! “哥……” 周毅眼眸一沉,开拓的四指快速旋转□□了几十来下后,他将手指抽出来,扶着灼热的谷欠望缓慢进入这具微凉的身体…… 直到完全没入后,周毅绷紧了身体才面前忍住韵律的冲动,谷欠望被微凉的柔软内壁所吸住绞紧,舒服得周毅不禁发出微不可闻的吟叹。 然而,某只狐狸不满意了,他故意收紧穴口,一边还轻轻舔吻着哥哥的耳垂。 “哥…给我……快……”周悛含糊□□着求欢,扭动着柔韧的身体。 被这样点火,周毅哪里还忍得住,缓慢地挺动腰部开始□□,黑沉沉的眼似乎泛着幽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身下的人,仔细地观察着周悛失控的表情…… 周悛抓着哥哥的肩膀,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嗯……啊哈……啊啊啊……”似在忍受痛苦折磨,却又夹杂欢愉兴奋。周毅慢条斯理地进去,感受被层层叠叠的媚肉绞紧的快感。然后吻住周悛的唇,将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封在吻中。 这次,周毅吻得十分轻柔,身下却猛烈地挺动着…… 周毅在床上极为霸道强势。在周悛忍不住想抚慰自身胀痛得不行的谷欠望时,他抓住周悛的双手按在床上,微喘着粗重的气息说道:“我要cào射你!”然后不留余地的继续放肆律动…… 而周悛竟然就这样被cào 射出来,古怪的是,周悛射出来之后什么也没有,更古怪的是,周毅释放后周悛股间一片干爽,也什么也没有…… 周毅:“……” 周悛餮足地眯起眼睛,看着面(表)无(情)表(奇)情(怪)的哥哥,周悛好奇地问道:“哥,怎么了?” 听到声音,周毅指着周悛身下,说:“没有……” 抬起身体往手指指的方向看去,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周悛用双手勾着哥哥的脖子,故意伸出舌头,缓慢地舔过下唇,压低嗓音道:“被我‘吃’了~” 被我吃了…… 我吃了…… 吃了…… 了…… …… 消化完这句话后,周毅性感的喉结微微滑动,半天也没有说话。然后他只是轻轻地将这只骚狐狸推倒在床上,架起那修长笔直的双腿靠在肩膀上,将重新石更挺的谷欠望猛地□□那温凉柔软的紧致,让狐狸继续□□。 “啊啊啊啊……好…深……唔……啊啊……” 周毅放缓动作,不紧不慢地律动,然后低头观察着那被他折磨得红艳的□□,被迫撑开所有的褶皱容纳下对它来说太过巨大的谷欠望。 “哥哥……啊啊……快……快点……”周悛摇着头,乌黑的头发随着摇晃,和苍白的皮肤鲜明的对比起来,有一种水墨的神秘,然而…… “啊!啊啊……好舒服……就是那……啊哈…啊哈……” 周毅抱着周悛的臀,缓缓抽出一大截,再又快又狠地顶到最深处,层层叠叠的媚肉绞紧了这根嚣张放肆的东西,却依旧抵挡不了它分毫,反而带给它更多快感! “哥……太……呜呜……太…深了……啊啊啊……不…要……” “啊啊啊……不……不要了……”周悛大力甩着头,染着红晕的眼角沾上湿意。 “不要?”周毅突然停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无措的狐狸,除却他眼底的翻涌和坚硬如烙铁的谷欠望,会以为他真如面上看到的那样,心如止水,从容不迫。 媚肉绞动着催促体内那张扬的大家伙,可是它却纹丝不动。 “呜……别停……不要停!” 迎接而来的是更加疯狂的进攻。 “啊……啊哈……” “呜…嗯啊……啊啊啊……”啜泣的□□和肉体有力的碰撞声在屋子里回荡,暧昧而绯糜。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重新进入、贯穿后,周悛嗓子都叫哑了,异常敏感的身体被周毅轻轻一碰就抖得不行,他终于哭着求饶:“呜呜……够…够了……不要了……啊……” 只是他的哀求被无情地撞碎,体内炽热滚烫的肉刃毫不犹豫地抽动着,沉稳且猛烈…… 周悛上方传来哥哥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说的,不要停。” …… 等周毅□□完狐狸之后,已经是大中午了,周毅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才对,那刚才…… 深刻领悟周毅面部表情的某只狐狸,没有骨头似的黏在周毅身上,善解人意地给哥哥解释道:“玄冰昨晚上就出去了。” 周毅“哦”了声,下床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转身就看到周悛单手支着头,露出大半个身子在被子外边,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 手一顿,用被子将周悛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抱着衣服洗澡去了。 从被子边儿缝里冒出来两只狭长的眼睛,眨巴眨巴两下。 哥哥好像……还在生气…… 还真是糟糕呢! 温热的水打在身上,周毅脑海中似乎还呈现着周悛退身跳下楼的一瞬。 一想到着,周毅便抿紧唇,身体由内到外控制不住的颤栗。以前他从未怕过什么,直到那一刻,他是真的在怕,怕周悛会死,不管他是什么,只是怕而已。 他一直都知道周悛是鬼,并非善类。 可是鬼是什么?有什么能力?会死吗?会受伤吗?他统统都不知道,他只是以自己的角度觉得会受伤会出事的,便本能的去阻止而已。 “哥……”周悛轻轻一推,浴室门就开了,周毅快速收敛起来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周悛愣了一下,然后挤进去。 周毅往旁边让了让,方便两个人一起洗。周悛自然而然地关上水拿起香皂往周毅的身体上抹,周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任其动作,他低下头,漆黑的眸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苍白的手游走在与其截然不同的皮肤上,周毅其实不黑,但和周悛站在一起,差别很大。 周毅的皮肤摸起来不是那种光滑的,而是有些粗砾,像细腻的沙子;当泡沫被抹在上面后,便成了滑溜溜的。 周悛自上而下将哥哥洗了个遍,当他的手摸到哥哥双腿间那沉甸甸的东西时,没忍住“咕咚”吞了口唾沫,周毅抬眼直勾勾地看着一直借着洗澡光明正大吃他豆腐的人。 “吃豆腐”被逮住,周悛半点尴尬没有,再说他们刚刚更亲密的都做过了,吃点豆腐多正常不是?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热气在那浓密的睫毛上面凝聚成颗颗细小的水珠子,反射着点点亮光,好看得有些虚幻。 心里一紧,周毅将伸手捧住周悛的脸,拇指用力拂去那睫毛上的水珠。随着手指的用力,指腹下的眼睑也跟着闭上,一副乖顺的模样。 “我从未想过你是什么。我只是从我的角度,想要让你避开我认为的危险。”周毅一顿,继续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纯良,你阴邪、狠戾、乖戾……我一直都知道。” 周毅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悛还闭着眼睛,所以当他感受到指腹下被眼睑遮挡住的眼睛动时,他手指用力压在上面,故意不让周悛睁开。 “哥……”周悛心里一紧,虽然他一直都想让周毅看清楚自己的本性,可真当周毅看清他的本性后,周悛却又惶恐起来,他担心周毅会怕他、厌他,更怕周毅不要他了! 这种事情,他绝不允许! 周毅看着周悛的脸,字句清晰明了地说:“再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 再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周毅松开手,周悛却半天不敢睁开眼睛…… …… 自那天以后,两人关系显然更加亲密了。 只是…… 周悛有点小小的纠结了,为毛自哪之后哥哥再也没有碰过他! 这是为毛?! 说好的男人只要一开荤想戒就很难了呢? 为什么他觉得哥哥更冷淡了…… “唉……”欲求不满的狐狸幽怨的轻叹了口气,周悛看着正在认真记笔记的哥哥,然后将自己的小心思收好,顺手把自己记得拿给哥哥。 原本周毅去上课,周悛就陪着哥哥去,反正老师们也不介意。后来周悛也跟着哥哥记笔记,每个人的个性不同,所以听课抓的关注点就大不相同。而周悛关注的尤为古怪,他记的往往是课上讲的却很容易忽视的重要的地方。 课,有人会注意到容易忽视的地方;人,自然也有人会注意到的。 “请问,周毅在吗?” 刚下课,门口就传来一女生的轻声细语,声音有点软,糯糯的,听声音是可爱的类型。 女生穿着一条藕粉色打底的碎花娃娃裙,裙摆刚好在大腿,露出一双嫩白的细腿,小巧可爱的脚穿着粗跟小皮鞋,加上她确实长得不错,五官精巧,有点可爱的婴儿肥,显得女生特别乖巧可爱。 只是女生再可爱也没用,她找的人并没有花一丢丢眼神给她。 周毅听到了她的话,知道是找自己,看着手里的笔记问:“什么事?”有趣的是周悛的字和他写的一模一样,字体较高瘦,但笔锋凌厉。 周毅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女生却听得清晰明了。婴儿肥的小脸像一只可爱的苹果,红扑扑的。 女生的手指缠着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一双大眼睛含着柔波看向教室里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班上还没有离开的人的则还在围观这是什么情况,而后女生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我叫沈芸妤,我想跟你聊聊,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周毅:“不能。” “啊?这样呀……”沈芸妤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脸上明显一愣,但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小脸更红了,随机扭捏道:“那个……周毅,你…有女朋友吗?” 周毅想也没想,就说:“没有。” “那……我想…做你女朋友……可以吗?”沈芸妤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可怜,头也渐渐低下去,几乎快埋进肚子里面去。 话音刚落,一束冰冷的视线从数人好奇的视线中破开,定定落在沈芸妤身上,就像盯住猎物的蛇,危险、阴毒。这视线的主人正微眯着一双狐狸眼,眼缝中快速闪过一抹红光,转眼即逝。 似有所感一般,周毅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在一片起哄声中说:“我有男朋友。” …… 教室里一阵静默,鸦雀无声,一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毅,而刚刚说话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扔出了个多么震惊的消息! 就连周悛都震惊了,而且他还在想着哥哥有男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一个女追男的好“瓜”还没熟就这样不了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憋被锁!!!!阿弥陀佛!!!! 第16章 男朋友 “你说的,不要停。” …… 等周毅调jiao完狐狸之后,已经是大中午了,周毅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才对,那刚才…… 深刻领悟周毅面部表情的某只狐狸,没有骨头似的黏在周毅身上,善解人意地给哥哥解释道:“玄冰昨晚上就出去了。” 周毅“哦”了声,下床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转身就看到周悛单手支着头,露出大半个身子在被子外边,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 手一顿,用被子将周悛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抱着衣服洗澡去了。 从被子边儿缝里冒出来两只狭长的眼睛,眨巴眨巴两下。 哥哥好像……还在生气…… 还真是糟糕呢! 温热的水打在身上,周毅脑海中似乎还呈现着周悛退身跳下楼的一瞬。 一想到着,周毅便抿紧唇,身体由内到外控制不住的颤栗。以前他从未怕过什么,直到那一刻,他是真的在怕,怕周悛会死,不管他是什么,只是怕而已。 他一直都知道周悛是鬼,并非善类。 可是鬼是什么?有什么能力?会死吗?会受伤吗?他统统都不知道,他只是以自己的角度觉得会受伤会出事的,便本能的去阻止而已。 “哥……”周悛轻轻一推,浴室门就开了,周毅快速收敛起来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周悛愣了一下,然后挤进去。 周毅往旁边让了让,方便两个人一起洗。周悛自然而然地关上水拿起香皂往周毅的身体上抹,周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任其动作,他低下头,漆黑的眸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苍白的手游走在与其截然不同的皮肤上,周毅其实不黑,但和周悛站在一起,差别很大。 周毅的皮肤摸起来不是那种光滑的,而是有些粗砾,像细腻的沙子;当泡沫被抹在上面后,便成了滑溜溜的。 周悛自上而下将哥哥洗了个遍,当他的手给周毅洗到腿时,他一个没忍住“咕咚”吞了口唾沫,周毅抬眼直勾勾地看着一直借着洗澡光明正大吃他豆腐的人。 “吃豆腐”被逮住,周悛半点尴尬没有,再说他们刚刚更亲密的都做过了,吃点豆腐多正常不是?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热气在那浓密的睫毛上面凝聚成颗颗细小的水珠子,反射着点点亮光,好看得有些虚幻。 心里一紧,周毅将伸手捧住周悛的脸,拇指用力拂去那睫毛上的水珠。随着手指的用力,指腹下的眼睑也跟着闭上,一副乖顺的模样。 “我从未想过你是什么。我只是从我的角度,想要让你避开我认为的危险。”周毅一顿,继续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纯良,你阴邪、狠戾、乖戾……我一直都知道。” 周毅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悛还闭着眼睛,所以当他感受到指腹下被眼睑遮挡住的眼睛动时,他手指用力压在上面,故意不让周悛睁开。 “哥……”周悛心里一紧,虽然他一直都想让周毅看清楚自己的本性,可真当周毅看清他的本性后,周悛却又惶恐起来,他担心周毅会怕他、厌他,更怕周毅不要他了! 这种事情,他绝不允许! 周毅看着周悛的脸,字句清晰明了地说:“再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 再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周毅松开手,周悛却半天不敢睁开眼睛…… 自那天以后,两人关系显然更加亲密了。 只是…… 周悛有点小小的纠结了,为毛自哪之后哥哥再也没有碰过他! 这是为毛?! 说好的男人只要一开荤想戒就很难了呢? 为什么他觉得哥哥更冷淡了…… “唉……”欲求不满的狐狸幽怨的轻叹了口气,周悛看着正在认真记笔记的哥哥,然后将自己的小心思收好,顺手把自己记得拿给哥哥。 原本周毅去上课,周悛就陪着哥哥去,反正老师们也不介意。后来周悛也跟着哥哥记笔记,每个人的个性不同,所以听课抓的关注点就大不相同。而周悛关注的尤为古怪,他记的往往是课上讲的却很容易忽视的重要的地方。 课,有人会注意到容易忽视的地方;人,自然也有人会注意到的。 “请问,周毅在吗?” 刚下课,门口就传来一女生的轻声细语,声音有点软,糯糯的,听声音是可爱的类型。 女生穿着一条藕粉色打底的碎花娃娃裙,裙摆刚好在大腿,露出一双嫩白的细腿,小巧可爱的脚穿着粗跟小皮鞋,加上她确实长得不错,五官精巧,有点可爱的婴儿肥,显得女生特别乖巧可爱。 只是女生再可爱也没用,她找的人并没有花一丢丢眼神给她。 周毅听到了她的话,知道是找自己,看着手里的笔记问:“什么事?”有趣的是周悛的字和他写的一模一样,字体较高瘦,但笔锋凌厉。 周毅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女生却听得清晰明了。婴儿肥的小脸像一只可爱的苹果,红扑扑的。 女生的手指缠着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一双大眼睛含着柔波看向教室里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班上还没有离开的人的则还在围观这是什么情况,而后女生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我叫沈芸妤,我想跟你聊聊,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周毅:“不能。” “啊?这样呀……”沈芸妤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脸上明显一愣,但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小脸更红了,随机扭捏道:“那个……周毅,你…有女朋友吗?” 周毅想也没想,就说:“没有。” “那……我想…做你女朋友……可以吗?”沈芸妤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可怜,头也渐渐低下去,几乎快埋进肚子里面去。 话音刚落,一束冰冷的视线从数人好奇的视线中破开,定定落在沈芸妤身上,就像盯住猎物的蛇,危险、阴毒。这视线的主人正微眯着一双狐狸眼,眼缝中快速闪过一抹红光,转眼即逝。 似有所感一般,周毅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在一片起哄声中说:“我有男朋友。” …… 教室里一阵静默,鸦雀无声,一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毅,而刚刚说话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扔出了个多么震惊的消息! 就连周悛都震惊了,而且他还在想着哥哥有男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一个女追男的好“瓜”还没熟就这样不了了之。 周毅离开时手里还拎着发呆的狐狸,留下一众人看着两兄弟的背影脑补周毅公然出轨,周悛如何如何不能接受哥哥弯了的事实…… 周悛的脚步自觉跟着哥哥的步子,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哥哥的话。 “哥哥。”突然站定脚步,周悛拉住周毅的手,眯着狭长的眼睛质问道,一股子陈年老醋的味道弥漫出来, “你的男朋友……是谁?!”更重要的是周毅是真看出来了,若是他此刻真真是有了个别的男友,凭着周悛疯狂的狠戾劲头,估计是想把人折磨得半身不遂,或是生不如死。 周悛:“……”说好的狐狸呢?他怎么觉得变了个物种。 两人还在校园的大道上,形形□□的人来往走过都会打量下站这僵持着的两人,投出好奇的目光。 这时候周毅的手机响了,在周悛又委屈又嫉妒的眼光下,周毅淡定地摸出手机,看到“黄玄冰”三个字,手指按下“接听”,道:“什么事?” 周悛支着耳朵,雷达似的监听着,生怕漏过关于“奸夫”的消息。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黄玄冰的声音,压得很低。 “阿毅,快来救救我,吾命休矣55555……” “……”周毅沉默了两秒,“说。” “学校后门,那条道直走,快来……卧槽!你别过去,喂!”黄玄冰快速说道,后面那一句显然不是对周毅说的。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又有点耳熟的女声,似乎在和黄玄冰争执什么:“干嘛啊……神经病……” “我跟你说别过去……” “你说不过就不过啊,我偏要……啊!!!” “……操!”也不知对面发生了什么,黄玄冰似乎十分恼火,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阿毅阿毅,快来!我遇到了个超级大变态……” 周毅猜测黄玄冰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于是应道:“嗯。” 挂掉电话,周毅拉着周悛就跑,周悛虽然还在吃闷醋,可周毅要去,他就会寸步不离的跟着。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气预报说近两天C城会全面降温。现在天色阴沉,气压很低,灰压压的一片,看着就是要下大雨的预兆。 越靠近黄玄冰说的地方,周围的温度就愈来愈森冷,空气中还夹带一股油腻的闷浊气息,周毅不禁觉得这恶心的味道有点熟悉,只是半天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两人找到黄玄冰的时候,那逗比在一个巷子的分叉口站着,身旁还站着个婀娜身姿,帽檐下露出的白发表露了她的身份,米一灀。 和黄玄冰猥琐鬼祟的动作相比,米一灀站姿似乎有点僵硬,但到底是比黄玄冰顺眼的多。 左顾右盼的终于见到周毅和周悛来了,黄玄冰忙举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岔道里面。 见黄玄冰的动作,周毅等呼吸平稳了再靠近,且悄声放轻了脚步。而周悛面色如常,他走路本来就是没有声音的。 等两人过去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条被堵死的小巷,又脏又乱的巷子里,有一个男的趴在一个女人身上,正在对那个女生做着最原始的动作。更恐怖的是那个男的还在撕咬的那女人纤细雪白的脖子,血液涓涓流出,露出红白相间的筋肉还有破损的血管。 尽管女人虚弱无力得连挣扎的动作都做不了,但女人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她是享受且沉醉其中的! 看到这画面,觉得有点恶心,周毅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回头就看到了黄玄冰幸灾乐祸的表情。 周毅收回视线,他总觉得那交叠的身影有点眼熟? “哥,那女人是你认识的。”周悛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点下唇,道,“那个姬女。” 是她! 周毅想起来了。 上次见到她,还是在他们家楼下。当时家里没有做饭,周悛不准他吃泡面,他们出去吃饭的途中在楼下恰好碰到她,依稀记得女人还和他打了招呼。 只是没想到再一次见到,竟是这种情况。 “啊?你们认识?”黄玄冰捂着嘴轻声说道。 周毅应道:“邻居。” 看到黄玄冰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周悛好笑道:“不用这样,那堕鬼知道我们在这里。” 黄玄冰瞪大了眼睛,惊呼:“知道?” “嗯。”周悛未开口,发了个单音。 “堕鬼?”周毅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周悛看到三双好奇的眼睛,哥哥的好奇虽然不明显,但还是看到了,周悛解释道:“只是一种低级鬼怪而已。”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娇俏的身影正在朝这边靠近。 “一可能是因为贪念人世,选择了食人这种最蠢的方式留下;二可能是它本是高一等的厉鬼,却被更强的鬼伤了鬼心,和人心智受损是同样的道理。这两种都是成为堕鬼主因。 这鬼在汲取那女人的生气,它现在太弱了,只有这样,才能继续留在人世;而食肉饮血……人对于鬼虽然大补,可对这种鬼却是无法承受,会让它死得更快,看它的样子,应该吃了不少了。而且……”周悛顿了顿,说道,“这鬼好像是菏泽。” “什么?!”黄玄冰仔细地打量着那趴在女人身上的鬼,完全看不出来哪里有一点像菏泽的。 周毅重新打量着那只鬼,它的脸溃烂得厉害,根本看不出模样,它每动一下,又会有黄浊的粘液不间断地滴落下来,掉在滴在女人的脸上,撒在脏乱的地上。有的粘液落入血泊之中浮在面上也不会融合,然后渐渐沉下去,血液像是害怕一般,环绕着离开那粘液,其实仔细一看,会发现是那液体在吸收人血,一小滴的周围都空开了很大一圈! 周毅觉得那鬼的身影一点也不像菏泽。 收回视线看向周悛,周毅地将心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体型不像。”他的疑惑在周悛面前永远不会吝啬。 黄玄冰点头附和:“对啊,菏泽的体型更高,更壮点一点。” 一双眼睛满是好奇地往巷子里瞅去…… “你们有没有想过,哥哥寝室里的那具尸体其实不……” “啊!!!!” 周悛话还没说完,周围气氛正好,结果被一声尖叫打散了。 听到声音,聚成一团的四人齐齐回头,就看到沈芸妤一脸惊恐地看着旁边的巷子。 “忘了说……”周悛似笑非笑地看着还在尖叫,而且声音有越来越高的趋势的沈芸妤,嘴角轻轻勾起,漫不经心地说道,“影响到它进食,后果……好像挺严重来着?” 周毅:“……” 黄玄冰:“……” 米一灀语气略好奇地问:“为什么?” 周悛神秘兮兮道:“因为鬼都护食嘛~” 米一灀若有所思地看着看了周悛一眼,眼神又从周毅身上划过,她似有所指地问:“也包括你吗?” “是呢~”周悛靠近米一灀,在她耳边轻轻低喃,“你蛮聪明的吗~” 感到周悛身上所有似无的威胁,米一灀后背一僵,勉强地笑道:“那个……我胡乱猜测的。” 周悛挑眉笑了笑,回到周毅身边动作十分娴熟地靠在周毅肩上,不料却被拉开了,周悛愣愣地看向周毅,却只看到对方的一个后脑勺…… 黄玄冰凑到米一灀面前,阴阳怪气道:“你什么时候和小悛这么熟络了?”米一灀一愣,半天没回过味儿来,这话怎么听这这么别扭?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沈芸妤还在扯着嗓子:“啊——”她瞪着眼珠子,眼泪掉出来把眼眶上画的眼线给弄花了,混着泪糊在脸上,看着有点恶心。 周悛并没有说谎。 果然,之前一直沉浸在食物中的堕鬼突然抬起头,一双黑洞洞没有眼珠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看着沈芸妤。 堕鬼放下嘴里的食物,缓缓站起来,一身腐烂的皮肉随着它的动作有一块没一块地脱落,露出皮肉之下黑色扭曲的内里。 就像一个空壳子……壳子? 周毅脑中一闪,他抓住那个想法,说:“这是罗开阳的壳子,里面的才是菏泽?” 周悛点头赞赏道:“哥哥真聪明,没有错。” “哎,你们俩别聊了。”黄玄冰插话,“那鬼菏泽往那女的那儿去了,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干看着啊?”说着还用手指了指。 沈芸妤明显被吓坏了,动也不敢动,瘫坐在地上,这会儿也不叫了,傻傻地望着那不人不鬼、正朝她走过来的东西。她瑟缩着身子,颤颤发抖,突然,她兀地看向周毅,嘴唇张合着却发不出声音,但能看出她在叫“周毅,救救我”。 周毅看懂了沈芸妤的口型,但他没懂的是这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因为人家刚才还要做你女朋友来着!周悛腹诽。 周毅压根就没认出来这是刚才来教室给他告白的沈芸妤,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记住刚才给他告白的女生是谁。 米一灀注意到那堕鬼看都不敢往他们这里看,明明之前还追着她和玄冰跑来着,这么说的话……米一灀用余光审视般地看着这两兄弟,最后眼神一顿,似不经意地说道:“那鬼好像怕你?” 周悛装傻反问:“有吗?” 米一灀说道:“有。”并且重重点了下头,以示肯定。 周悛嗤笑:“那又怎么样?” “唔……”米一灀认真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似乎并不能怎么样?”对此,周悛没再说话,他只对米一灀挑了挑眉,不过心里却觉得黄玄冰要是真和这丫头在一起,啧啧,就有得玩儿了。 黄玄冰没有注意这段对话,更不知道周悛在想什么,她一直关注着那堕鬼的动作和沈芸妤。其实最主要的是鬼的存在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好伐?! 随着堕鬼的靠近,一股清亮的黄色液体从沈芸妤雪白的双腿间流出来,尿骚气直接弥漫了空气,导致本就浑浊的四周更加难闻。 “嗤~”周悛嗤笑,也不知道他是在笑沈芸妤,还是在笑什么,周悛突然勾住黄玄冰的脖子,神神秘秘地说了什么,然后黄玄冰的眼睛“唰”的就亮了,她好奇地反问道:“真哒?”在周悛点头之后,就提着拳头往堕鬼身上揍。 周毅深沉阴深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周悛刚勾着黄玄冰脖子的手上,冷不丁,周悛心里一跳,疑惑地回头发现周毅在看着那个女的! “叮!” 周悛心里警铃响起,心想周毅该不是看上那女人了吧?!这么丑!不对,美也不行,周毅是他的! 周悛笑眯眯地凑上去。 “哥~” 周毅难得的眉头一跳,很明显的那种,然后动了动——他长腿一迈,离周悛远离了一步,周悛跟上;周毅又迈,周悛又跟;周毅再迈,周悛再跟;…… “喂!”揍完鬼,气喘嘘嘘的黄玄冰回头就看到这画面,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这种时候敢不敢严肃点啊喂! 仿佛听到了黄玄冰的心声,周毅站定,把肩上的爪子扯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只是旁边的爪子又搭上肩,又扯下来,再搭上肩,再扯…… 黄玄冰:“……”好想哭! 米一灀:“……”能别强撒狗粮吗?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天都黑了,周毅和周悛回去的时候身后多了三只,两人一鬼。黄玄冰的手上还拎着只被揍得满头包的口吐白沫的堕鬼,米一灀跟在黄玄冰身后,无色的眼睛里尽是笑意和温柔。 几人徒留下几乎崩溃的沈芸妤在原地,沈芸妤蜷缩晕倒在地上,过了好久被路人送去医院,角落的那个女人的尸体也被同一个路人发现,当即报案…… 一路上周毅都在躲着周悛,不让他碰,搞得周悛一脸懵逼啊懵逼。 黄玄冰跟在后面看得是囧囧有神,她无视后边热辣的目光,对着鬼自言自语:“这种老公夸了老婆闺蜜漂亮,老婆生气吃醋了的即视感是什么鬼?”终于,黄玄冰真相了。 鬼:……(别欺负老纸身娇体弱说不了话!) 而且她声音太大,前面后面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毅:“……” 周悛一愣,追上加快步子的哥哥,笑得一脸荡漾:“哥~~~~”那声音浪啊浪,听得周毅炸毛。 “好好说话!” “哦。”周悛乖乖点头,一脸很乖很听话的样子,眼里尽是宠溺,周悛轻柔地问,“哥,你吃醋啦?” 周毅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步子,只是步伐微乱。 不放弃地继续喊:“哥——” 硬邦邦地低喝道:“闭嘴!” 周悛委屈:“哥……” 周毅无奈:“嗯……” …… 黄玄冰:“……”这恩爱秀得闪瞎了她的狗眼!后面还跟着个讨人厌的家伙,黄玄冰郁闷地揍了两拳拎着的堕鬼,心里总算是平静些了。 在黄玄冰故意无视的身后,米一灀精致的脸上满是苦涩和落寞。 鬼:……(我何其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唉……花儿砸的性福就这么被河蟹了……蓝瘦…… 第17章 独占 堕鬼 周毅和周悛在厨房里忙活,黄玄冰把米一灀扔在一旁,自己则对着一只鬼大眼瞪小眼,米一灀倒是已经习惯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几人吃饭的时候,则是一只鬼眼巴巴地把饭桌上吃饭的四人“瞪”着,虽然它木有眼珠子~ 吃饱喝足后,就变成四双眼睛把它瞪着了,这次是有眼珠子的。 “怎么处理?”周毅问,主要是就这么放在屋子里边,感觉有点古怪。 周悛用食指点了点下唇,想了想,然后抬起手说道:“可以当宠物养;可以杀了以绝后患;可以放生‘炼狱’。”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指。 其实还可以给他“吃”,不过他挺挑食,不喜欢吃“垃圾”。 嘛,都说是“垃圾”了,也不算挑食啦。不过在贫瘠的炼狱,“垃圾”也很少的。 听了周悛的解决方式,周毅想也不想,果断选三:“放生。” “好。”哥哥选的,他不需要问为什么,哥哥喜欢就好。 黄玄冰好奇地追问道:“怎么放?” 周悛抓住堕鬼,堕鬼惧怕他,动也不敢动,任周悛把它捏捏揉揉。很快周悛手里的堕鬼不见了,成了个灰黑色的大球体,说球球算是好的,其实看上去是一片混沌。 用手抬了抬,球球好像一团凝聚的烟雾,散了一下又迅速聚合。拿着球球的手往上轻轻一抛,球球便“嗖”地没入天花板…… 随后屋子里响起周悛幽幽的声音:“就这么放。” 黄玄冰:“……”说好的“炼狱”呢?!果然是她奢望了吗?! 其实所谓的“放生”,那堕鬼到“炼狱”,顶多了也就一花肥养料的命。 无人看到的是XXXXXX大学东部某栋居民楼的正上方,一片混沌体似的大球被抛向夜空,随后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又大又长的裂缝,裂缝之后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在无人知晓的夜里,裂缝将球球吞没后便消失不见,一切重归平静。 平静,也不尽然。 就在裂缝消失的同时,警笛声在这栋大楼不远处响起…… “所以说,那个壳子什么的是怎么回事?”黄玄冰一脸生无可恋,凌乱得很,“我没搞懂啊啊啊。还有还有,小悛,为什么我能揍那鬼啊?” “哥哥寝室里死的那个人不是菏泽。星期天死的那个也不是罗开阳。” “怎么会!警察都……” 黄玄冰张口就想否认,却被米一灀阻止了:“你让他说完。” “哦。”说着黄玄冰在嘴前做了个关拉链的动作。 “警察?鬼站在警察面前,警察都看不到。” 星期三死的是罗开阳,星期天死的是雷锐,雷锐是周毅的第三个室友。而菏泽,早在那之前就死了,死后化成了厉鬼,穿着自己的皮囊留在人世。 它需要人的皮让它修复自己的皮囊,所以它剥了罗开阳的皮,一张皮原来可以让它用一段时间,可是它太贪得无厌,把主意打了哥哥的身上,还让哥哥受伤……”周悛说到这里一顿,眸中闪过一抹阴冷。 周毅同时也想到了那时候晚上回家在隧道遇到的人,他还被那鬼抓伤了后背,伤口好得很慢。 “我当时将它撕碎后,没想到它逃了一丝残魄,还吃了人,然后还有力气回去还杀了雷锐,它将坏了的皮脱下,又穿上了雷锐新鲜的皮。 它太虚弱,被‘怨’缠身。这里的‘怨’指的是世间的一种禁滞,对鬼那是一种极不好的东西,很多弱的鬼都难以抵抗‘怨’的侵蚀,从而是鬼落入堕鬼道。堕鬼永远无法摆脱它的欲,永远只能做最低级的鬼,听起来有点像奴隶阶级里的三六九等,其实我觉得也差不多。 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说完,周悛皱着眉头,眼底有些复杂。 周毅看出了周悛眼里的疑惑不解,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不通,它为什么要将那些尸体弄成那副模样……难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周悛又很快否定,“不,不对。”总觉得没有必要。 看着周悛纠结着眉头,周毅劝着:“别想了。” “嗯。”周悛点头应道,然后对黄玄冰说,“玄冰,一般的鬼不敢近你身,是因为你脖子上的那根项链。” “项链?”黄玄冰一愣,傻傻地望着安静坐在一旁的米一灀。似乎并没有感受到黄玄冰的视线,米一灀垂着头,像睡着了一样。 黄玄冰神色复杂——这个性子微冷的人,总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将最好的东西给她。明明说什么都不要,却又偏偏说只要她!真是个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白痴! “不晚了,我去睡了。”周毅起身,然后对黄玄冰说道,“明天还有课,你早点休息。”说完便回房间了,周悛则跟着周毅一起回房。 黄玄冰应了声,眼神却落在米一灀身上,见米一灀还没动,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米一灀的肩膀…… 措不及防地看着那一身雪白的人突然无意识地往地上栽去!黄玄冰瞳孔骤然紧缩,她及时接住倒下的人,黄玄冰抱着昏迷不醒的米一灀,脸上满是慌乱不安,嘴里还喃喃地喊着:“……回家!对!回家!!” 黄玄冰把米一灀抱在怀里,火急火燎地离去,连周毅他们都忘了知会一声。 米一灀是黄玄冰捡回家的,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抵抗力极差,自从到了黄家就是由黄老爷子调理的!黄玄冰估计她是在下午跟自己逃跑的时候出了汗,受了凉! “真是!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跟着我乱来!”黄玄冰抱着米一灀,把外套盖在她头上挡风,嘴里还不停地对昏迷不醒的人一阵数落,可语气却是黄玄冰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和担忧…… 回到卧室,周毅正在脱衣服,一根冰凉的手指摸到他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戳了戳,然后便是整张手掌贴了上去,轻柔地摩挲…… 将衣服脱掉,周毅快速抓住正往他裤子里钻的手,低头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哥~我帮你脱~” 漆黑的眸子沉了沉,周毅松开,那只苍白的手便轻松解开了腰前的裤带,若隐若现地露出灰色的棉质内裤。 似不经意的碰到中间蛰伏的鼓起,周悛缓缓接近看似淡定如老僧参禅的哥哥。 从内裤缝隙钻进去,稳稳当当握住沉睡的巨物,手指灵巧地□□起来。 周悛将哥哥抵在衣柜门前,伸出濡湿的舌头轻轻舔着那微突起的唇珠。 感到手掌下足渐硬起来的米且大,周悛的笑意更深了。 “哥哥,你的男朋友,是谁?” 话音未落,凌厉的风从大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将窗帘吹得张扬。 周悛想的是,他一定要把那个人千刀万剐了,再扔了喂饿鬼! 周毅:“……”他就知道周悛还惦记着这个。 “嗯?哥哥?”说着,周悛握着手中的脆弱突然用力一捏。 “唔……” 看着周毅隐忍的表情,周悛兴奋地舔了舔嘴角,冰凉的手指抚弄着底下饱满的小球,感受着哥哥轻微的颤栗的身体,只是一想到有人也像这样玩弄这具身体,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疯。 周悛垂下头,掩饰住他溢露的狰狞表情。 有时候……他真想毁了周毅…… 这样,周毅就永远都是他的了。 一只手捏住周悛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周毅没有错过周悛此刻的残虐阴森,那双暗红的眸子此刻发着诡异的红光,可怕的妖异。周毅却不以为然。 “你在想什么?”周毅沙哑着嗓音道。 这人一不注意,就会钻进死胡同,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出来,非要把墙撞个洞才肯罢休。 周悛眨了眨眼睛,眼中红光流转,嗜血不再,独占仍存:“我在想,哥哥是我的!” “是你的。它也是你的。”周毅若有所指,然后用手按住周悛的后颈,往下用力压,口吻命令道,“含住它。” 周悛顺着后颈的里乖顺的低下身体,半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哥哥的胯部,和哥哥的大家伙面对面近距离打招呼。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想到这样大的家伙竟然进入过自己的身体,想想就浑身发热。 含住灼热的硬物,……周悛将其含得更深,不停吞吐,他收紧喉咙挤压着……头顶传来哥哥略急促的呼吸,周悛用力一吸,周毅身体轻轻一颤,一股股浓郁的灼热喷洒在他嘴里。 “咕咚”周悛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吞下,还用手指抹掉粘在嘴边的浊液,再把手指放进嘴里…… 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周毅突然接到个电话——“喂?玄冰?” “……” “好,那我明天给你请假。” “……” “晚安。” 周毅挂断电话,深深地看了周悛一眼,无视周悛的“勾引”,自顾自地上床睡觉去了! 周悛瞪着狭长眼睛,看着床上的突起欲哭无泪…… 不过听到在屋子里响起的话后,他再大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是你。” 周悛先是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周毅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忍不出笑眯了眼睛。 不用看周毅都能知道,那只蠢狐狸正在一边傻笑。 ——哥哥,你的男朋友,是谁? ——是你。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是谁在悲鸣? 沈芸妤蜷缩在洁白床上,泪水连成珠线从她眼中掉落在床上,晕染了一片湿润。 空荡荡的房间里传出古怪的声音,好像年老的树皮,粗糙、沉重。 “真是让人心疼啊……” “谁?!”她抬起头,周围漆黑一片,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沈芸妤举起手想要开灯,却突然被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抓住,抓得她生疼! “我讨厌光……” 沈芸妤哆嗦着手,声音颤抖着问:“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咯咯咯咯……” 怪异的笑在漆黑的房间里环绕,吵闹且难听。 “为…为什么?” “因为……”古怪的声音突然停下,冰冷僵硬的手摸到沈芸妤的胸口,不等她反应,那只手倏地穿透了她的身体,一颗完整的心脏被一只青得发紫的手拽着,还在跳动,那声音继续徐徐响起,“死人不需要知道……” 沈芸妤睁大着双眼,她不敢置信地抓着胸前那只冰冷坚硬的手臂,嘴一张开,血就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将唇染得鲜红,她无法说出一个音调,眼中的生气渐渐泯灭。 鲜红的血溅在浅色床单上,在黑暗里,悄然盛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色花朵…… 静默的夜里,周悛独自坐在阳台的逍遥椅上,清明的眼眸没有丁点睡意,他是不需要睡觉的,只是喜欢周毅睡着后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而已,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对于周毅很重要。 四周突然空冷起来,一道粗哑、沉重的声音乍然响起——“主人。” 这声音在这安静平和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周悛动作未改,似乎早已习惯,只是温和笑意不再,变得乖戾阴寒,他薄唇微启,轻飘飘地吐出二字:“如何?” “这是她的人心。” 一双青得发紫的手捧着一颗血沥沥的心脏,十分恭敬地呈到周悛面前。 周悛眼神若有似无地略过,看到那依旧跳动着的心脏,冰冷的眼底划过一丝厌蔑,“吃了吧。” “谢主人。”那古怪的声音里似乎包含这诧异和兴喜,随后便是迫不及待的吞咽声…… 回到房间,周毅已经睡着了,眉头明显蹙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床边的小台灯还没关,发着微弱的橘色暖光。 周悛关上灯,轻车熟路地爬到床上,一靠近周毅,便被那睡着的人揽进怀里。 即使是在夜里周悛照样看得清晰明了,他抬头便看见周毅熟睡的面容不再有一丝不安,紧蹙的眉也松开了。 周悛窝进周毅的怀里,双手紧紧回抱着周毅,房间里响起周悛的低吟,声音明明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来,却有种毛骨悚然的癫狂, “哥,你是我的……” 第18章 伤口 这天还在上课,周悛坐在哥哥左边的位置,低着头玩着哥哥的左手。和他自己的手不同,哥哥的手比他的大一点,很暖,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手掌的肉稍厚像肉垫一样,捏起来很舒服。 周毅摊开左手,放任周悛这个奇怪的爱好。 老教授今天的课有点无趣,认真听课的人几乎没有,周毅看着黑板旁边放的幻灯片也在走神。 沉醉自嗨而不可自拔的老教授突然接到通电话后,面色一沉,挂掉电话宣布提前下课,下午的课上自习。 说着是自习,其实都明白,下午没课想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老教授叫沈国升,说他老其实也还好,也才五十来岁,不过他谢顶厉害,唯一的几根头发也是灰白的,显得年纪大,所以才被叫“老教授”。 沈国升之所以着急离开,是因为他的女儿死在了家里,刚才的电话是警方打给他的。沈芸妤就是沈国升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自发妻去世,沈国升只有这个女儿相依为命。 沈芸妤身上还穿着一套粉色的睡衣,上面印着可爱的hello kitty的大脸图样,只是hello kitty的脸上有个洞,加上沾着血显得有些狰狞。沈芸妤惊恐地睁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血污的脸上还有两条明显的泪痕,床单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干涸,颜色有些发黑。可能是因为开着空调的原因,房间里只有血腥味,并没有明显的腐坏恶臭。 上了大学后,沈芸妤就没有再住学校,而是在校外租的房子。她昨天并没有去医院,在半路就回去了,她怕爸爸知道了会担心。 发现沈芸妤尸体的是租给沈芸妤房子的房东,她们之前说好了每三个月交一次房租,所以房东今天是来收房租的。 看到沈芸妤的死状,沈国升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活活气得断了气。 活泼可爱的女儿还躺在床上,可是她再也不会起来了…… 接受这次案件的警察还是之前接到周毅报案的张亮,赶来之前张亮还觉得这地方怎么这么耳熟,到了之后,张亮一脸苦逼,妈蛋,这不昨天那个受到惊吓的证人吗?好像也是那个XXXXXXX大学的!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既然上不成课,周毅也乐得轻松,带着周悛到“拾荒”坐坐。“拾荒”隔壁有一家甜品点,做的甜品很不错,周悛很喜欢,周毅便记住了。 收拾好东西,转头便看到旁边站着的周悛,仿佛感受到周毅的目光一样,周悛抬起头。 暗红色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却独独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哥?”周悛疑惑问道,“怎么了?” 周毅轻摇头:“没事,走吧。”说着周毅率先离开,周悛紧跟上去,与周毅并肩而行。 两人到店里的时候,桀川正在拿着笔在记录什么东西。 “咳咳……”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柜台后面,指节分明的瓷质感一般的手捂着嘴,压抑的咳嗽声从指缝中溢出来…… 桀川抬头看着进门的两人,温润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没课?” 周毅应道:“嗯。” “在忙什么?”周悛支着下巴,看似好奇地问。 “唔……我在记来这里有多久了,呵呵。”桀川抬头看了眼两人,温润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羡慕,转瞬即逝。 周毅让周悛在店里等一会儿,一个人出去了。 “咳咳咳……咳咳……” 隐忍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你没事吧?” “咳咳……”桀川低着头,捂住嘴又是一阵费劲的咳嗽。他没再说话,只是摇头。 很快,周毅拿了两份甜点回来,精致且可爱,甜腻的奶香弥漫在空气。 一双温柔的眼睛里被痛苦填满,垂下双目,将眼底的情绪遮掩住,再次睁眼,那双眼眸里依旧清亮温柔。 周毅看了桀川一眼,只说:“桀川,去休息会儿。” 桀川点点头,道:“好。” 高挑的背影缓慢地离开,一步一顿,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明明是正好的年纪。 木制的楼梯发出“吱呀”的声音,很是轻微,却像谁人在叹息一般。 周毅疑惑道:“桀川怎么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被虐了。”周悛耸耸肩,用叉子划开蛋糕,然后叉起来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狭长的眼睛满足地眯起。不知不觉,周悛渐渐能人类的食物中尝出正常的味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钟爱甜的东西。 可能……是本能在寻找“甜”吧? 周末,桀川叫大家来店里吃咖喱,除了周毅和周悛兄弟二人,还有黄玄冰,米一灀身体还没好,被黄玄冰关在家里不准她出门。 咖喱是桀川做的,味道很特别,并不是说不好吃,而是有一种苦涩又香甜的味道。咖喱做多了,虽然黄玄冰是个能一个人抵他们三个人的饭桶,但还是没吃完,只能留着晚上吃。 巧的是,周毅在楼下守店,挺晚了,店里还坐着一个人在看书,周毅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看了好久才从脑袋里挖出来是在哪里见过这人!是在上次从家里回学校的轻轨列车上,这人坐在三连座里最外面的那个!好像是叫蓝什么? 桀川下来喊周毅上楼吃饭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个人,周毅见桀川熟络地邀请人家吃晚饭,这才知道这个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人叫蓝一,竟然还是他的学弟,才大一。 吃完晚餐,闲聊片刻后,这个天就已经黑沉得厉害了,冷风直往人衣服里灌。 从“拾荒”分别,周毅牵着周悛的手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对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兄弟。 突然,周毅脚下一顿,周悛也跟着停下了,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今晚的周悛太安静了,就这样乖乖的任周毅拉着,走在周毅的身后,反常的没有跟上去与周毅并肩而行。 “小悛?” 第一次,没有得到回应! 回头一看,周毅大惊失色。周悛整个人都白得吓人,不是以往的苍白,而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那双狭长狡黠的狐狸眼此刻暗淡无光,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 周毅募地心口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像一把砂砾,正在从他指尖悄悄流逝…… “小悛?小悛?小悛……周悛?!” 此刻若是熟悉周毅的人在,会发现周毅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现在能看到许多情绪,愤怒、悲痛、惊慌、害怕、担心……种种情绪纷纷呈现。 心慌意乱之下,周毅将周悛背回家,他总不能把周悛背去医院吧?!要是去了医院,鬼才知道会闹出什么惊涛骇浪的祸事。这下一双双好奇、探索的目光纷纷落在他们身上。 背上轻飘飘的重量让周毅有点无措,虽然周悛确实一直很轻,但此刻心里总是会比平时更加不安惶恐一些。 等周毅将周悛背到楼下,正要上楼的时候,背上的人很是轻微地动了动,然后,周毅听到周悛说话了,声若蚊蝇。 “哥……” “小悛!”周毅脚步委顿,又紧接着加快了脚步,嘴里焦急地念叨着,“小悛,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我没事……”周悛趴在周毅背上,用脸颊轻轻蹭哥哥的脸,“哥……别担心……休息一下就好了……” 听清楚周悛的话,周毅气急败坏道:“不担心?你要我怎么不担心?!” 对此,周悛只是亲昵地喊道:“哥哥……” 门口的声控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周毅摸索着钥匙孔,周悛安静地趴在周毅背上,苍白的皮肤在这样的夜里有一种诡异的荧荧辉光。 汗水不要钱地流,周毅后背的衣服都被浸湿了。周悛伸手给他擦汗,却因为手太冰冷,令周毅生生打了个寒噤。 将门打开,周毅熟门熟路地找到房间,他正要开灯却被周悛阻止。 “别…开……” “啪!” 周毅是听清楚了的,但他下意识的没有听周悛的话,所以他果断将灯打开,当他将周悛放在床上后,漆黑的眼眸骤然缩紧! 周毅抖着手,不知道往何处放置,周悛的衣服早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腐蚀殆尽,而他胸膛前那狰狞的疤痕竟然裂开了!鲜红的心脏就这么生生露在周毅眼前,轻微的,缓慢的,跳动。 一下,两下…… 募地,周毅想起来在见到周悛之前,他做过一个梦,那个梦,特别是那个穿着破烂麻布的小孩。 周毅记得清楚,那个小孩异常瘦弱的身躯,上面满是血淋淋的伤口,还有——那颗被一层薄膜覆盖的微弱着跳动的心脏! 也许是周毅惊愕的表情令周悛误会了,以为被把哥哥吓到了,周悛努力蜷缩着身体,妄想以此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 “居然……”周毅哑声道,“是真的?”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疼惜。 周悛一怔,没有明白哥哥的意思。 “你…小的时候,是不是心脏也是这么露出来的,上面还多了一层透明的膜……你裹着一张破麻布,”周毅一口气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乱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缩成一团的周悛却抬起头,诧异道,“哥哥怎么……你……”想起来了吗? 周毅闭口不再谈,只问,“怎么能让你好受点?” 周悛不说话,也不看周毅,眼神虚无目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周毅扳过来周悛的脸,冷喝道:“说!”周悛被吓得身体一颤,他干脆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轻颤着,仍是不肯说话。 周毅面色微沉,手捏紧拳头,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慌像病毒一样蔓延了全身,让他无所适从。 “你好好休息。” 无可奈何,周毅只能服软,将人平躺放好,然后用被子盖上,他不敢盖太紧,担心周悛会疼,做完这些便转身出去。 关上房间的门,周毅站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傻站着,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一张放大的青紫色的脸,周毅站定,面无表情地转身,直接无视。 “喂……”被无视的鬼忍住懵逼的表情,细语轻声地唤道:“周毅,你想帮他只需要给他喝一碗血即可……”尽管鬼已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好听点了,但是听起来比以前的声音更加诡异了。 周毅脚下一顿,问:“人血?” 鬼露出狰(温)狞(和)可(近)怖(人)的笑,“只要你的血。” 周毅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容不善的鬼,似乎是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过了好一会儿,周毅说道:“谢谢。” 突然,鬼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可以说是在龇牙咧嘴了,不等周毅反应过来便不见了踪影。其实第一次被谢谢,它只是有点羞涩而已。 周毅:“……” 再次回到房间,周毅手里端着个白瓷碗,里面装着满满一碗血红色液体。 原本躺在床上假寐的周悛猛地睁开双眼,眸子里流转着骇人的红光,表情贪婪得就像看见肥羊的饿狼。 顶着周悛吓人的目光,周毅从容不迫,将碗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这才扶起周悛,然后把碗递到周悛嘴边…… 不等周毅催促,周悛便迫不及待地喝着碗里还是温热的血液,他喝得很急,完全低挡不住血的诱惑,眸子里都是凶光,好像下一刻会啃向周毅端着碗的手! 血很快见底,周毅正要将空碗放到柜子上。 “哐啷——” 被血染上一层薄红的白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嘶。” 周毅被周悛撞到在地上,脖子一阵钝痛,他没忍住,抽了口冷气,这才咬紧后槽牙,不再出声。 刚刚放了慢慢一碗血,手掌的伤口还没凝固,周毅感到手掌一片湿润黏稠,估计这会儿伤口又裂开了。脖子现在又被周悛咬伤,虽然被避开了动脉,但到底有点失血过多。 周毅脑袋里晕晕沉沉的,觉得有点难受,耳边还能听见周悛粗重的喘息和吞咽血液的声音。 “卧槽尼玛!”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突然出现。 周毅觉得身上一轻,眼前便出现一个迷糊的身影,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是黄玄冰。 从“拾荒”分别后,黄玄冰就独自一人准备走回家,她今天没有开车,还没走多久她就想起家里某个霸在她床上的混蛋,当机立断,黄玄冰决定不回去了。 到了后,黄玄冰没敲门,她有钥匙,主要是这么晚了,不想打扰他们休息。不过,她刚开了门,就听到“哐啷”一声脆响,黄玄冰心里“咯噔”,连忙把灯打开,拔腿就冲过去。 入目便是周悛把周毅压在地上,旁边是一个摔得稀碎的碗,上面明显还有血迹,周毅垂在身旁的左手血沥沥。 这可吓坏了黄玄冰,张口大骂:“卧槽尼玛!”她也不管周悛是不是周毅的亲弟弟了,把周悛抓起来,我去,这血光流转的眼睛是什么鬼! 这下黄玄冰也不管周悛是不是周毅的亲弟弟了,提起拳头就往周悛眼角狠揍一拳! “阿毅!”黄玄冰揍了周悛一拳后,回头这才发现周毅脖子上还血流一片,把周悛扯一边儿去,黄玄冰把周毅扶起来,背上背就要走。 周悛挨了一拳,脸上却一点印子也没有,好在神志清醒了,不然一百个黄玄冰也不够周悛一根手指捏死的。 怔愣了半天,终于在看到黄玄冰背起周毅的时候,周悛及时拦在她身前:“你带我哥去哪?!” 黄玄冰给了周悛一脚,没想到踢不动,总是嘻嘻哈哈的人此刻怒不可遏:“滚!” “放下!” 刚刚喝了人血的周悛此刻性情十分不稳定,周身全是戾气。 “我曰@#¥@#¥#¥%¥@&*……&*”黄玄冰气得破口大骂,这时,背上的周毅突然开口了:“玄冰,放我下来……”说着还用无恙的右手点了点黄玄冰的肩膀。 “不行!阿毅,你需要去医院!”黄玄冰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她指着周悛的鼻子骂,“你这混蛋,阿毅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这样害他!” 周悛血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他并没有说话,但在黄玄冰看来这就是在默认。 本来自从阿毅身边跟着周悛后,黄玄冰就觉得阿毅变得更鲜活了,会开心会生气,黄玄冰是真心高兴的。可现在…… 黄玄冰咬牙切齿道:“我特么杀了你!” “玄冰!”周毅喝止黄玄冰,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依旧冷厉,“我没事。” “这还叫没……”黄玄冰还想说什么,挡在她身前的周悛直接上去抢人。 周悛把黄玄冰推出去,关上门之前,冷冰冰地警告:“不准碰我的人!” “砰!” 房门被摔上,黄玄冰砸门撬锁统统都打不开这破门…… 周毅被周悛扶住身体,用手指轻轻擦掉周悛嘴角的血,手指还没离开就被周悛伸出舌头勾住舔干净了。周悛抓起周毅刚刚放血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放血的时候周毅怕不够一碗血,所以割得很深血,本来就没那么容易止血,加上方才在被周悛这么一折腾,霍大的口子上面还在溢着血珠子。 冰凉柔软的舌头用力舔舐着周毅的手,很仔细,包括指甲缝里都舔干净了,直到舔到伤口,一顿一顿的刺痛令周毅不适地浅皱了下眉。 不可思议,刚才还溢出血液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合拢! 接着,周悛又靠近周毅的脖子,用刚才一样的方法,以治愈周毅脖子上的伤口。 湿软的触感让周毅身体一僵,随即放松。周悛咬的伤口比周悛割手的伤口浅了很多,但复原的时间却长了一倍不止。 待完全恢复后,周悛才唤着周悛:“哥……” 对此周毅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悛,没有说话。 周悛心里懊恼急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他干巴巴地说道:“其实你可以推开我的。” 周毅抬起手,放到周悛的脑袋上,像在安抚做错事的小孩,他对周悛说:“你不喜欢。” 周悛睁大了眼睛,像一只努力睁开眼的狐狸。他兀的想起周毅第一次推开他的时候,他对周毅说:“哥,你推开我了呢,再有下次,我会疯的。” ——其实你可以推开我的。 ——你不喜欢。 第19章 暖情 这学期开始倒计时了,这是这学期的最后三周,周毅没什么课上,时间更是空了出来。 周毅有一科大学英语补考被安排在最后一周,那是他大二下学期欠下的,胃病突然发作,考试还没开始周毅就倒下了。 当时黄玄冰和周毅分在一个考室,是她把周毅背着带去医院的,也是因为这件事周毅不再无视这个厚脸皮的假小子。所以黄玄冰会经常性问周毅有没有吃饭,主要是那次周毅直接胃出血把黄玄冰吓得够呛! 三周,时间不短亦不算长,就这么到了。 周毅进考场后,周悛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干坐着。 这个城市很是稀奇,春秋几乎没有,夏季能热死人,冬天一片绿色不见雪,干冷。 周悛穿得单薄坐在外边吹冷风,难免会引起人的注意,只不过他引起注意的人也包括考室的监考老师。 “咦?同学,你不考试的?在这里干坐着?” 问周悛问题的人是今天的监考老师之一,叫冯红梅。 冯红梅从刚才进考室前就看到了这个坐在外面的同学,等考试开始了他也没离开,教室里的人明显是齐的,所以她觉得挺奇怪。 等考试进行了一半,她在考室里边都坐冷了,忽然想起外边那个学生,冯红梅借着走动暖身,到门口看到那个学生还在。 冯红梅忍不住问他:“咦?同学,你不考试的?在这里干坐着?” 听到有人在问自己,周悛抬头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知道这是周毅考室的监考老师,周悛笑了笑,道:“我在等我哥哥考试。” “这样啊。”冯红梅一怔,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心想这孩子情谊挺厚,她职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哪个弟弟大冬天在考室外边等哥哥的。冯红梅一向心挺硬的,这次这不禁软了,她好意劝道,“你先回去吧,看你穿这么薄,这么坐在外面吹冷风,迟早冻感冒了。” “对噢。”周毅恍然大悟般站起来,他对那个好心提醒他的监考老师道,“老师,如果考试结束麻烦你告诉我哥在教室等我一下,谢谢。” 看着那同学脚步微快的身影,冯红梅一脸懵逼,心想你哥是哪位我不知道啊! 走廊“呼呼”吹起一股凉风,惹得冯红梅打了好几个喷嚏,冯红梅擦了擦鼻子,赶紧回到教室里…… 某个大学的一家小吃店里,两个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们打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希望在人群里找到一两枚帅哥美男,以此来慰藉对大学生活的失望。 两女生手里边各捧着一杯热奶茶,因为这样会让手暖和得多。两个女生中,短发女生用吸管搅了搅奶茶,慢吞吞吸了口,然后一脸神秘兮兮地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长发女生,说:“喂,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分尸案吗?” “分……分尸?不会吧……”长发女生一脸不信,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炸薯条,蘸上大量的番茄酱后放进嘴里,酸酸咸咸的美妙滋味惹得她一脸满足。 “真的!”短发女生见长发女生不信,就急忙说道,“我听大三的学长说的,就是这学期的事,一个寝室接连死了两个,而且死状可惨了,整个寝室都是血……吧啦吧啦……” 听短发女生说完,长发女生再看着指间的炸薯条,上面还蘸着鲜亮红的番茄酱,默默拿在手里吃了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她觉得有点反胃…… 短发女孩并没有发现长发女孩的不适应,继续滔滔不绝:“我还听说呀,我们学校有个教授的女儿被人挖掉了心,死在……” “老板,一杯红茶,打包,淡一点,如果有姜和红糖的话麻烦放点,不,谢谢。” 店里面突然响起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两女耳朵尖得跟雷达似的,回头一看,不约而同心道,卧槽,帅一脸鼻血! 嘴角流着可疑液体,两女望着人拿着酸梅汤走了,眼珠子还隔着玻璃窗跟在那高挑的背影上,直到看不见了才突然想到,为毛没去要个扣扣、微信啥的?!哪怕偷拍张照片也是好的呀!嘤嘤嘤!!! 唉……无奈之下……只得…… 异口同声道:“老板~一杯红茶,淡一点,要放姜和红糖 ~” 老板看着她们杯子里还没少多少的热奶茶,懵逼问道:“……一人一杯?” 再次异口同声:“对!” 买了红茶后,急着离开的周悛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他还没回到考试教室刚到教学楼大厅,就看到哥哥在大厅门口站着,身姿挺拔如松,眼眸里一片沉寂。 好像等不到人,也会一直站在那里。即使不知终途,也漫无目的地等待着。 周悛忍不住喊道:“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毅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周悛正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你去哪里了?”周毅问道,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买红茶去了。”周悛把袋子打开,将红茶放在哥哥手中,“喏,加了点姜和红糖,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你胃不好喝只能这个了。快暖暖!” 在考试干坐了两个钟头,周毅确实被冻得够呛,不过,手里的红茶暖的不仅仅是手,还暖到看心口,将周毅心里最后一颗冰渣暖化了。周毅目光稍稍柔和,说:“以后不要乱跑,我很担心。” “还冷不……”周悛这会儿不敢碰哥哥的手,他手太冰,急得空举着手不敢动,突然听到哥哥的话,愣愣地站着,狭长的眸子睁得大大的,隔了老半天,才傻愣愣地问,“哥,你说神马?”0.0 周毅重复说道:“我说,‘以后不要乱跑,我很担心’。” 狭长的狐狸眼笑眯成一根优美的线,周悛温声说道:“我不会离开哥哥的。” 周毅轻声应道:“嗯。”声音几乎融进风里,但仍是被周悛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周悛看着哥哥走在前面的身影只是笑,然后跟上去和哥哥并肩而行。 寒风烈烈,吹起来冰冷刺骨,轻轻一哈气,便是一口白雾。加上是期末了,路上的行人更少,周毅最初的打算是不准备回家的,因为哪里都是一个人,不过…… 漆黑的眸子若有似无地看着旁边苍白的脸庞,周毅想了想,开口说道:“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听到这话,周悛点头道:“好。” 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勾住周毅的小拇指,周毅眼眸一闪,他伸手将那手握在手掌里,静静攥住。 就算周悛不能给他温暖,但他可以先温暖给周悛,再温暖自己,不是吗? 况且,除了体温以外,周悛将所有的暖,都给了他。 回家后两人给家里彻底来了个大扫除,杂乱的东西太多,打扫了整整三天。 清闲了没几天,周毅就接到个电话,说是让他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其实班上的人他到毕业都没认全过,对方还说都是玩得不错的,大家聚聚…… 任对方谈破了嘴皮子,周毅自纹风不动,义正言辞地拒绝:“抱歉,不想去。” 电话对面:“……” “嘟嘟嘟……”听见没声音了,周毅果断挂断电话。 正在认真同削皮器削皮的周悛抬起头好奇地问:“哥,谁呀?” 周毅皱眉想了一下,解释道:“不认识,他说是我高中的班长,可我记得高中的班长是个女的。” 周悛想了想,随即给周毅解惑道:“那是你高一和高二的班长,你高三的时候那个女班长转学了就换成了一个男的。”说完继续拿着削皮器和苹果奋斗。 “是这样吗?”周毅若有所思了一番,“想不起来了。小悛,你削皮器拿反了。” “哦……”难怪半天削不动! 周悛默默将削皮器换了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周悛看着手中别别扭扭的苹果,看了半天,窘迫地递给哥哥,说道:“哥,我削好了。就是……感觉瘦了点。” 看到周悛手里瘦身成功的苹果,周毅淡定地接过来啃两口就没肉的苹果,虽然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用削皮器周悛还会削成这样,但好歹平滑多了,不再像被狗啃的了。 “叩叩叩——” “叩叩叩——” 周悛还在削第二个苹果,没空,周毅三两下啃完苹果,将苹果核随手扔进垃圾桶,再去开门。 门一打开,唐洁愣愣地看着表哥嘴里包着什么东西,面无表情地嚼着…… “哥,你偷吃啥呢?”说着唐洁就伸着一根食指,往周毅鼓起的腮帮子戳,突然,一颗饱满可爱的苹果籽从旁边“咻——”地砸唐洁额头上。 “哎呀!”唐洁捂住额头,柳叶眉往下一撇,惊呼道,“什么东西?” 这时周悛从周毅身后冒出来,下巴压在周毅的肩膀,手从周毅身后环到身前,还拿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 周悛啃了一口苹果,包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小丫头,不准碰我哥。” 唐洁吐了吐舌头,不满道:“哼,那也是我哥。” “唔……”周悛眼珠一转,似在想什么,然后他又说,“那换个说法吧。不准碰我男人。” “哼,那也是我……”唐洁及时刹住车,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哥哥,“你……你们……卧槽!”从来没说过脏话的唐洁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回过神,唐洁揉了揉僵硬的脸,然后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面前的两人,一脸懵逼地说道:“周毅表哥,这是……真的?” 在唐洁怀疑的目光下,周毅淡定地点了点头,而周毅身后的周悛更是占有性地环住了周毅的腰,笑意盈盈。 “那啥……咳!”唐洁清咳了下,表情一脸严肃,她先是看了眼原本挺有好感的小表哥,突然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柳叶似的细眉紧蹙着,挑剔的眼光不停在周悛身上扫射。 终于,唐洁收回眼神,她认真地看向表哥,并说:“表哥,我希望能单独和小表哥谈谈,可以吗?就在门口就好。” 漆黑平静的眼眸在唐洁喊到周毅的时候便看向她了,两双眼睛对视着,眸色更浅的琥珀色杏眼毫不畏惧,眸子里澄澈透亮且刻写着严肃认真。 “哥,你先进去吧。”不等周毅回答,周悛便先行说道。 周毅收回眼神,离开前若有似无地看了周悛一眼,最后落下不冷不淡的一声——“好。” 等看到周毅回到客厅后,唐洁先开口道:“周悛表哥,请你别打断我的话,我希望你能听我讲完。 当知道你也是我的表哥时,我的亲人一一离开,现在我又多个了个哥哥,我真的是非常非常开心的。在知道你是表哥的亲兄弟的时候,我一点怀疑都没有,因为表哥他没有怀疑,所以我坚信,你就是!我比表哥小一岁,同样也比你小一岁,我自认不懂情爱,但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很难,长久地在一起更难。表哥吃了很多苦,看过很多人性的丑陋,我相信他看人比我准,但恋爱的人是傻子,所以我担心。 表哥他又阴沉又不喜欢说话,偏执且占有欲强,冷血却渴望温暖。这样的人,周悛表哥,你真的喜欢这样的人吗?” 斜长的眸子敛起笑,温和的面容此刻严肃得有种凝聚冷压的错觉,此刻被这双眸子盯着,唐洁呼吸得她的肺都有点刺痛,像被冰冷的刺轻轻扎似的,又麻又痛。 “不是喜欢。”周悛竟是一脸不屑地否定,在唐洁愤怒的目光下,他语气轻柔却霸道,“周毅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身体、血肉、心脏、灵魂……每一寸都必须是我的,我对周毅的感情不是那庸俗的喜欢和爱就能替代的。唐洁,你不会明白,周悛是为周毅而活的,若没有周毅,我得到的只有腐坏。” 周悛说完后,便沉默不语,唐洁也没再说话。双方皆是沉默着,“这样吗?”唐洁反问了声,表情缓和了下来,“虽然我没太懂,但感觉你真是可怕。”唐洁嘴上说着可怕,但表情却一点都没害怕的意思。 此刻,周悛脸上又挂上了温柔的笑,狭长的眼睛再次眯起。 周悛厚脸皮道:“谢谢夸奖~” “呃……”唐洁被噎了一下,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靠着门框往客厅眺望,顺便还抬高了声音喊,“表哥,三十晚上过年,记得来家里吃饭啊,我先走啦,拜拜。” 唐洁站着等了一会儿,里面传出周毅的回答:“好。” 听到声音,唐洁对周悛吐了吐舌头,然后摆摆手,道:“走啦,小表哥!” 周悛笑骂道:“滚吧!” “或许表哥孤独了太久,需要的正是你这样占有欲强烈的感情,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重要吧。”离开前唐洁忽然只留下这句话,周悛若有所思地看着唐洁的背影,心想,我又何尝不是呢? …… 临近春节,各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为了买到便宜的好货,市场早就是人山人海。 想着热闹热闹,毕竟这是两人过的第一个春节。周毅和周悛也出来买了一大堆年货,其中不乏零食、水果、好货、糖……买得最多的是烟花爆竹! 小镇虽小,但有一个优势,没有禁烟火,每年过年,外面全是放烟火的,特别是在三十到初一的凌晨零点,万家烟火,能将夜空照得通明。 大年三十那天,周毅带着周悛去姑妈家,一人手里提着两大包。周毅除了小时候跟着父母还有爷爷走过亲戚,后面十来年便再也没走过亲朋好友了,除了偶尔会过来看看他的唐洁,过年的时候家里永远都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过年的样子。 正是如此,周毅不知道去亲戚家里要卖什么东西,周悛则是更加不知道了。两人在网上查了查,有说送巧克力的,有说送水果的,有说送营养保健品的,还有说可以送一箱牛奶……有人还说送什么无所谓,心意到了就行! 兄弟俩默默地看着这什么鬼“心意”,心想也忒笼统了,看完后,两人决定都买点儿得了,反正过年嘛,买得热闹就行! 到了姑妈家的时候,两人将手里的东西往门口一放,“哐哐啷啷”乱响一通,东西倒在门口,地上横七竖八的一片…… “哎呀!人来就行了,买什么东西啊!”周建英看着俩人手上拿着这么多东西,忍不住数落两人浪费钱、太见外云云。 看着这样慈善的姑妈,周毅不禁想起以前那个刻薄的姑妈,突然觉得差别真大,活脱脱两个人。 “哥哥说这样热闹些。”周悛解释道。 “一个两个的真是……洁儿刚下去买爆竹去了,你们自己坐会儿,想吃什么就拿,别客气。我还在炖鱼头。”现在周建英也不害怕周悛了,更多的反而是感激,因为周悛救了唐洁。 周建英手里还拿着个大汤勺,上面还冒着点热气儿,刚才急着来给两人开门来着。边说话,边会厨房,手里的大汤勺一晃一晃的,有点可爱。 很快,唐洁拿着爆竹回来,嘴里还叼着根糖葫芦,大个儿山楂穿在木棍上,外面裹着鲜亮的红色糖衣,很是可口的样儿,也染红了唐洁的小嘴,红亮红亮的,像个偷食没抹嘴的小孩。 一回家对上两双眼睛,唐洁不禁想要捂住脸,冰糖葫芦什么的,她的形象啊!嘤嘤嘤~“这么大人了,还吃糖葫芦!”唐洁心里默默想起妈妈说的话,嘤嘤嘤~~~~ “哥,你们来啦。”唐洁从手指缝里露出俩眼睛,眨巴眨巴着。 “嗯。”周毅点头应道,然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深深插中唐洁的膝盖,“少吃糖,容易长胖。” “……”唐洁苦着一张小脸蛋儿,感觉快哭了,她狠狠瞪了一眼挂在周毅肩上笑得发颤的周悛,委屈巴巴地说,“表哥,我其实挺苗条的,真的!” 看着唐洁明显比前两天来家里时肉了一圈的脸蛋儿,周毅决定不说话比较好。 “洁儿,你回来啦?”这时,周建英在厨房里喊到。 “嗯。”唐洁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厨房,问,“妈妈,有啥要帮忙的不?” “不用,你去招呼好你哥他们。”周建英摆了摆手拒绝道。 默默将手里剥好的橘子塞进周悛嘴里,刚才他尝了一瓣,太酸了,反正这人没啥味觉。嗯,突然觉得挺方便。 周悛:“……”我是垃圾桶吗?! 唐洁看着在客厅吃(你)着(侬)橘(我)子(侬)的两人,愤愤地咬了颗糖葫芦含在嘴里,“吧唧吧唧”啃着,心想我才不要当电灯泡TAT看着某个在阳台用晾衣竿绑着爆竹的“小表妹”,周悛终于人性了一次。 “唐洁,要不要帮你?” 话语刚落,唐洁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傻兮兮地望着,那模样好不可怜:“大人~救救小的~~~~” 周悛好笑道:“瞧你那怂样儿,别说是我妹。哥,你在这坐着,把耳朵堵上。”听到周悛的吩咐,周毅乖乖做好,还真的用双手把耳朵盖住了。 唐洁张大小嘴,能塞个鸡蛋了,这么萌的表哥,真的好吗?!她把打火机一递给周悛就脚底抹油,跑得贼快。 给唐洁一个鄙视的眼神,周悛找到导火线,将火点上,然后淡定地拿着晾衣竿,把爆竹悬挂在窗外,刚放出去,就“噼里啪啦”响起来。 包裹爆竹的大红色纸衣飞扬起来,好看得像花瓣飞舞,爆竹放完后,屋子例外都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将晾衣竿塞唐洁手里,周悛回到哥哥身边。周毅已经将手放下了,只是看到周悛,又将手抬起来放在周悛头上,周悛乖顺地低下头,等手再拿下来的时候,指尖便多了两张红纸,是刚才弄上的。 今天团年,除了他们四个,再没有别的人来。 中午,周建英准备了一大桌子,什么油焖大虾、酥鱼、鱼头豆腐汤、豆腐包子等等,应有尽有,然而几个人最喜欢的,还是一大盆水饺,是周建英自己包的,个大、馅儿足,面皮儿又有嚼劲。 这顿饭吃得很久,天冷,菜也凉得快,断断续续地加热了两次。 吃完饭,周悛被唐洁拉走不知道干嘛去了,周毅帮着周建英洗碗,人少碗却不少,一个人会洗好一会儿。 正在清洗第二次的时候,站在一旁洗炒菜锅的周建英终于说话打破的安静,但她说话很小声,像在顾忌什么。 “阿毅,小悛不是活人,你知道对不对?” 周毅拿着碗的手一顿,然后捏住,把碗拿稳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我知道。” 周建英呼吸一窒,眼睛立刻就红了,她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嗡声说道:“阿毅,我想了很久。前两天我也听洁儿说了,你们俩……我不会阻止你们,也没什么资格,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保证没有骗你。 周悛他确实是你的胞弟,我是看着你们出生的。你们俩虽是双生子,但并不是同一天出生的,你三月初三出生的,周悛是五月初五出生的,你是早生,他是晚生。你们俩先后出生相差了整整两个月,可是你们长得乖得很,全家都开心得不得了。后来你们也平平安安长到了两岁,但也就是那一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隐约知道你们被送到国外动了个手术,过了两年多,你被送回来的时候,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弟弟这件事。 后来偶然有一次,我去找你爷爷,听到他们在说话。隐隐约约只听到个大概,才知道周悛死了,最重要的是你还活着是因为——周悛的心脏在你的身体里! 阿毅,你能确定周悛回来不是找你复仇的吗?他可是……为你死的……” 周悛的心脏在你的身体里! 心脏在你的身体里! 你的身体里! …… 第21章 恶障 在周毅陷入沉睡之前,他隐约听到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在回荡。 “哥哥,你只知道你的心脏是我的,却不知道,因为寄魂在你心脏,我才能重活过来……” 五月,阳气始亏,阴慝将萌。当阳气充沛,蓄积到顶端达到饱和之后,阳气亏损,阴气反而开始萌生,“恶”便肆意妄为。五月,是孕育恶鬼的月份。 故“阴阳争、死生分”,五月出生的人被称为“灾星”,五月初五更是“恶月恶时”。即,恶月恶时,灾星降临。 这,鲜少人知。 周毅和周悛虽是双生子,但事实上并不是同一天出生的,两人先后出生相隔整整两个月,共六十一天。周毅是4月13日,即三月初三出生,是天生的富贵安康之命,有贵人相助;周悛是6月13日出生,即五月初五出生,便是这恶月恶时出世的,天生的灾星煞星之命! 天生的祸害,弑天杀鬼屠尽血亲,能活着落地,看一眼这大千世界已经实属难得,周悛更是平安活到了两岁。只是就在两岁之后,周悛便在一夜间,断了性命,停止了呼吸,然而,他的身体却处于静止的状态,没有腐败,留有体温。 周悛死前弥留的“恶”被双生哥哥沾染,也就是两岁的周毅,周悛死去后,周毅的身体也愈渐愈差。 就在两人的父母都束手无策,想要放弃的时候,他们的老父亲,也就是周毅和周悛的爷爷周仁,他带来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那是一个神秘的老人,老人保证能救治好周毅,只是周悛则得看他的造化。 将两个孩子带走后,夫妻俩对外则说送孩子出国治病了,但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孩子们在哪里,只能盲目地相信孩子们会平安去世。 事实证明他们的相信并没有错,两年后,周毅被送了回来,只是周悛再没见到踪影,老人送了周毅回来过后便消失了,夫妻俩问老父亲,老父亲也只是摇头叹气,闭口不言。 对那个老人,他们只听见老父亲曾喊过他——“阿齐”。 那样的温柔与怀念,好像那个名字是经历了多年岁月洗涤的美好。 周悛是天生的恶鬼,更是恶鬼中的厉鬼。就是这样强大的存在所以才有随其自身的鬼气,然而,毕竟是人类的身体,又是那样的幼小稚嫩,又怎么承受得住那样强的鬼气! 平安出生落地,还长到了两岁,这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了。 小周毅和小周悛被老人带走时,他们都不知晓情况。小周毅身处昏迷不醒的状态,小周悛处于身死魂存的状态。 小周毅醒来后,乌黑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扫了一眼着陌生的地方,身体兀的地停驻,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弥漫着岁月的海涛,狂澜却沉静,似乎属于在冰川之下的黑暗中生存的远古凶兽! 然而,小周毅非常之淡定的做了一个动作。他伸手——攥住老人一把灰白的胡子,还用力扯了扯。 无语地抢回自己的胡子,老人完全想不通自己的威严在这小家伙面前怎的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手里空了,小周毅则沉静地看着面前的陌生老人,一点没有害怕胆怯。 老人拿起手杖往小周毅旁边指了指,小周毅便跟着手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团淡红色的薄雾,红雾中心凝实,周围有一圈散乱白色丝线。 “弟弟!”小周毅声音软糯,虽然夹带着一点老成,但到底是有了小孩子的模样。 小周毅严肃的小脸露出惊诧,小小的食指伸向团红雾。那红雾旁边的白线似害怕般闪躲退开,本就稀薄的红雾也变得更加单薄了。 弟弟?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样熟悉的感觉,只能是弟弟了,小周毅并不害怕,初到陌生地方的茫然反倒烟消云散了。 “弟弟……”小周毅攥住那根白色丝线,轻轻唤道。 一人一线僵持了很久,终于,那线率先软了线头,小心翼翼地靠近,缠上小周毅的指尖…… 小周毅见此便又唤:“弟弟。” 这次那丝线似乎知道是在唤他,竟是灵活亲密地将那小小的食指缠得更紧了些。 老人丝毫没料到小周毅一眼就认定那是他弟弟,不仅不害怕,而且一点胆怯都没有,看到这副画面,他真真是诧异了。 小周毅并没有认错,那团血雾的确是小周悛,但也可以说不是。 事实上,小周悛的身体已经死了,但神魂皆在,而且残留的鬼气被小周毅汲取。小周毅的身体之所以足渐虚弱,就是受鬼气所侵蚀。老人将小周悛的心脏换给了小周毅,他们本是双生,鬼心入体,很快就得意融合,不管是小周毅的身体还是小周悛的鬼心。 而后,鬼心便将小周毅体内的鬼气以及“恶”统统收纳。 鬼心一旦离体,小周悛的身体便化作灰末,风一吹,便什么也不剩。 这样的情况要在老人的意料之中。小周悛的肉身早已被强大的“恶”蚕食且破坏殆尽,剩下的只是一个空壳罢了,而那空壳却也是依靠那颗鬼心之中的鬼气强存留世的。 空壳直接轰塌,化成粉末,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在老人的意料之中。但是,在老人给小周毅换心的时候,小周悛的神魂便寄存在小周毅的心脏上了! 那被血雾与白线所笼罩着的最里面的东西,就是小周毅的心。人获鬼心,鬼获人心,二者共生不灭,这样的千古奇闻异事,顺手捋了捋胡子,老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游寄人间鬼世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这种先例! 等小周毅醒来后,这样反应更是让老人稀奇。 “啧,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孩儿。”老人皱着眉,话里话外都是嫌弃,脸上却是洋溢着慈祥的笑意。 小周毅只顾看着手上的丝线和越见浓郁的血雾,一个眼神没给老人,气得老人干瞪眼。 近一年了,血雾还没凝成实体,只是雾越来越浓郁,颜色越来越红艳,有了个人形的模糊身影。 在这段时间里,小周毅一直守着那团血雾,巴掌大小的小孩,并不理解为什么在这里,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这么久还能安然无恙,直到—— “哥哥……”一声稚嫩的嗓音突然在这泥巴筑的屋子里响起,可能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有点低哑模糊。 很小声,但也足够打断小周毅的动作,他正在打扫屋子。 小周毅一个大转身,严肃的小脸满是激动。 床上的那团凝聚成人形的血雾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个□□,全身光溜溜地盘腿坐着的小孩子。 小孩的皮肤苍白得过分,几乎快呈透明,瘦弱的胸膛是剖开的,露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心脏,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看起来有点骇人。小孩将两只小手都放在盘着的腿上,小巧的脚趾可爱地蜷缩着,他有纯黑色的头发,看上去很服帖乖顺,一双眼睛鲜红如血,正巴巴地看着床对面站在地上的小周毅,嘴唇除了唇缝有一点绯色,便是如宣纸一般,苍白却脆弱,好似一触即碎。 这个小孩就是小周悛。 小周毅连忙将手里的抹布扔掉,将床上的被子给小周悛盖上,被子是小周毅在二爷爷的那堆杂物里找到的,很粗糙的一块麻布,扎手的,但总比没有好。 二爷爷就是那个老人,二爷爷曾告诉小周毅:“我叫周齐,是你爷爷的亲弟弟,你和你弟弟都该叫我一声‘二爷爷’呐。”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那是小周毅第一次二爷爷的表情像在哭一样,也第一次觉得这个脾气古怪的老爷子是真的和爷爷长得很像。 被麻布裹上的小周悛,看起来更加可怜和脆弱,他小声地喊着“哥哥”,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猫儿,蜷缩在并不高大强壮的哥哥怀里。 在小周毅没有发现的地方,一根细如发丝的白线从他脖子上徐徐收回去,回到的地方是刚醒的小周悛的掌心。 小小的周悛想——真好,哥哥还是那个哥哥,还是暖暖的…… 离开将近两年,小周悛终于醒来,可他心性大变,再不是曾经那个单纯乖巧的人类崽子了。 小周悛醒来的三个月后,兄弟俩则面临第一次分别,这一别则是八年。 八年的时光不算短了,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 周毅被送回家,周悛被留下来。 在那个地方生活的两年被周毅遗忘,归入记忆的尘埃,他的生活回归正轨,两人分别的第三年,承受父母双亡的巨变,第五年,爷爷消失无踪,颓留下他一个人。 周毅本就沉默老成的性子变质,变得更加阴沉、冷漠。 别离后,周悛去了哪里?还活着吗?那么小的他正在经历着什么? 不到四岁的周悛被二爷爷送往极端异地——炼狱!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他曾经历什么! 这是一片黯淡无光的荒芜世界,一个瘦小的身影疾驰而过,妖异的两道红光在暗中划出光带,这是才刚满十二岁的周悛。 已经十二岁的周悛,异常的瘦小,看起来感觉还不到十岁。 苍白的皮肤发着荧荧白光,还有那血红的眸子,在这个灰色世界中都分外显眼。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麻布裹成的破旧衣服,在现世,绝对会以为他是个可怜的乞儿,但在这强者为尊的“炼狱”,所有的妖魔鬼怪,对周悛只有敬畏。 哪怕他只是个看似瘦弱无能的小鬼,但就是这个看似瘦弱无能的存在,在一年前将“炼狱”的主人轻易灰飞烟灭,并将想夺位的众鬼屠杀殆尽! “炼狱”,即众鬼生存之地,所谓“生存”,不如说是“幸存”。 规则之内,不管是吞蚀还是屠杀都是准许的,不可悲悯,无法同情。没有冰雪的存在,却比万年的寒冰还阴冷的极恶地界,这是强者的天堂,弱者只能灰飞烟灭,轮回,是妄想! 这就是“炼狱”。 只有到“炼狱”,周悛才能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也只有成为“炼狱”的主人,周悛才有资格离开,到现世去找哥哥。这是当初二爷爷告诉他的。 周悛进入“炼狱”之后,周悛才知道“炼狱”是活的,它只会给它的主人开门! 瘦小的身影站在比他还高大数百倍的黑色石门前,石门沉浸了千万年怨魂的祭奠,阴寒的死气扑面而来,一般的鬼光是靠近都难上加难,何况周围还生长着鬼魂最为惧怕的鬼爪千语花,那是对鬼行刑的刑罚之花。 但是,即使这样,渴望离开炼狱的鬼只会多不会少,此刻,石门四周潜伏着无数妄想离开“炼狱”的恶鬼怨灵。 血红的眸子闪过一抹嘲弄,石门开启的一瞬,门前那瘦小的身影倏地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凌厉鬼气,潜伏的鬼怪蜂拥而至,贪婪地吸收着这弥之珍贵的鬼气,渴望强大自身。 任众鬼吸取他的鬼气,周悛垂下眼眸,他安静地站着,似在等待什么。四周的鬼气越来越浓郁,而且似有意识般主动钻进众鬼的身体,终于,第一个承受不住的鬼被强大的鬼气撑爆,一个鬼的自爆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键,接二连三的只要留在这里的鬼一个不留。 将自己的鬼气收回,顺便还将弥漫的其他鬼气吃掉,周悛觉得有点撑,用手摸了摸肚子,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然后满足地离开…… 炼狱将周悛直接带往他们的家里,刚到家,周悛看到长高了不少的哥哥正在洗衣服。周毅踩在凳子上,然后费劲地将盆子里的衣服倒进洗衣机里,凳子被水打湿了,脚下一滑,就要往身后倒下去!周悛连忙伸手拉住哥哥的手,只拉到短暂的一秒,周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其实也才八年而已,总觉得好像有一辈子没有触碰到温暖了。 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就这样在某个小小的角落生了根,直到周悛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发现,原来在这个时候或许更早一点,在他从陌生的地方醒来,被哥哥用麻布裹住身体然后搂在怀里时,“周毅”两个字就已经占据了他的一切。 周悛环抱住周毅,其实他还抱不到,只是做了个这样的动作而已。原来,他还不够强,只能做到这样一触即散。因为他连控制自己的力量不伤到哥哥做不到! 周悛轻轻地唤道:“哥哥,我回来了……” 当然,这些事,前面的周毅是记不得了,后面的是根本不知道,当然,周悛也不会再重新提起,在他看来这些事哥哥不需要知道,就算哥哥想起来了,如果哥哥问起他在“炼狱”发生了什么,他也只会含糊地说“也就杀了几只鬼”之类的东西。 这并不是欺骗,周悛不会骗人,他也确实只杀了鬼而已,只是有的鬼把周悛伤得差点魂飞魄散,只是差点而已。就是在和“炼狱”的前一任主人对战时,那只鬼能直接吞魂,他受伤太重,即使在灭了那鬼后自己也被迫退化,变成了血雾状态,养了近一年才复原,途中还有不少妄想夺取他“人心”的鬼。 收回思绪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哥哥,周悛暗红的眸子微微眯起,某种暗潮涌动,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周悛的修复能力极强,但周毅是人,昨晚上被周悛弄出来的各种痕迹已经变得青紫,从被子下露出来的肩膀、锁骨、脖子……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暧昧痕迹。 周悛兴奋地想,那是属于他的烙印! 贴近周毅,周悛窝在周毅温暖的怀里,汲取他渴望的温度,手环住这具温暖得几乎将他融化的身体,渐渐收紧力道,几乎要将人镶进身体里。 熟悉的气息靠近,周毅的身体便十分熟练的大手一捞,将挤进来的冰凉的身体收进怀里,眉头微微蹙起,放在周悛身上的手用力搓了搓,似是不满怀里的温度。 大年初一,老天爷非常不给面子的下着雨。虽然不大,但整个空气都是潮湿的感觉,呼吸着的空气里似乎都含着水汽。潮湿又冰冷。 周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眼角干涩得厉害,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光线刺痛得难受,他想伸手捏捏眼角,却觉得手臂软得使不上劲。他尝试着起身,刚起来一点点还没坐起来便无力地躺下去,他的腰酸软得几乎快断了,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周毅脑袋里边在嗡叫不停,又吵又疼,体温也高得不正常。他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滚烫的唇瓣因唾沫的关系只湿润了一下,变得更加干燥了。 他喉咙嘶哑、干涩,呼吸的空气穿过喉咙,干冷得发疼。 身体胡乱动了动,下身明显地干燥,看来在他熟睡的时候周悛已经给他清洗过了。周毅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他又动了动手,结果手臂一阵痉挛,就连手指指尖都在颤抖。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令他不安。 加上他发现周悛不在身边,更是非常的不安! “哥。” 听到周悛的声音,周毅重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就感到额头盖上来一只微凉的手。 周悛松开手,端起刚才拿进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然后对着周毅的唇,微启开一条细缝,水便点点溢出,打湿了周毅的唇。 周毅张开嘴,迫不及待地吞咽着周悛哺食过来的水,很快就喝完,还伸出舌头钻进周悛的口中舔了舔,不放过任何一滴液体。见此,周悛又这样反复渡了几次水。 在喂水的时候,周毅没有注意到,一股绯红的薄雾悄然钻进他的身体…… 喝完水,周毅倒是觉得身体没这么难受了,神智倒也清晰了不少,他勉强动了动手臂,拉住周悛的手臂,轻轻把人扯上床抱在怀里,清凉的温度令他微蹙的眉毛舒长开,喉咙沙哑地说:“睡觉……” 周悛是故意让周毅把他扯进怀里的,毕竟周毅这样的情况根本扯不动周悛,所以在周毅刚动作的时候,周悛就主动翻上床,窝在周毅怀里了。 第22章 前奏 “哥,不是还有一周才开学吗?”周悛纳闷地看着在忙碌的哥哥,收拾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之所以他光看着,是因为他觉得还是不要借着帮忙去添乱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挺自知的。 周毅没有停下动作,一边收拾一边给周悛解释:“桀川让我们提前回去。” 假期过得很快,兄弟俩原本是打算开学前两天回学校来着,不过没想到唐洁想要跟他们去学校玩,就把时间提前了一个周。 兄妹三人一同回了学校,一路上有说有笑更是热闹了不少。 而且周毅发现唐洁身边多了只黑猫,正趴在唐洁的肩膀,也不会掉下来。一到学校,三人一猫回到住的屋子,进门就见黄玄冰在沙发上坐着冲他们招手,桌子上还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桀川,别忙活啦,他俩来了~”黄玄冰往厨房吼着,回头又问道,“咦?这个妹纸是?对了,我叫黄玄冰,是周毅的同班同学。” 黄玄冰看那自顾自坐下的两人,也不指望他们给介绍了。 唐洁知道能在两人住的地方,不说关系特别好,但也绝对是两个哥哥都不讨厌的,所以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唐洁,周毅和周悛都是我的表哥。” 这时候桀川端着盘香辣排骨出来,也自然而然地对唐洁点头示好,将红烧排骨放在桌子上,然后温声说道:“我叫桀川,是阿毅的朋友。你们都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吧。” “吃饭吃饭!我都要饿死了!”黄玄冰一边说着,一边去拿碗筷。 唐洁跟着将碗筷摆放好,嘴上说道:“玄冰,我这两个哥哥性格都不是很好,麻烦你们平时多担待了。” “嗨!哪有这事儿啊!”黄玄冰摆摆手,“快去叫你那俩哥出来吃饭了,一个不留神就跑进屋了。” “恩。” 一顿饭吃着吃着,周悛突然开口笑问:“玄冰,你家那位呢?”之前因为他咬了周毅那事,黄玄冰还生了好几天气,最后还是周悛再三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后,黄玄冰才消了气。 这人是真心把周毅当兄弟的。不过,咋么感觉有点跟丈母娘的乱入感? 唐洁好奇地问道:“那位?” 桀川露出迷之微笑:“嗯~那位。” “咳咳咳咳咳!!”黄玄冰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臊的。 刚才黄玄冰嘴里正叼着一块鸡翅翅中囫囵地啃着,听到周悛突如其来的话,再加上唐洁和桀川两人不停的“那位那位”,吓得她差点把骨头整个吞了。 桌上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菜都拿离黄玄冰远一点,周毅更甚,还用手挡了挡,嫌弃的眼神显露无疑。 黄玄冰:“……”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喂! “啧啧。”周悛咂舌摇头,将周毅夹的香辣排骨扔给唐洁,重新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清水煮娃娃菜。 周毅:“……”默默地啃青菜装兔子。他自知理亏,前两天在外边买了烤豆干,忘了说一串不要辣,当时周毅自己也没在意,主要是懒得换,吃了就吃了,结果半夜痛得不行了,在床上缩成一团。 周悛闭着眼摸索半天,找不到人后,爬起来看到周毅痛得大冷天的满头的汗,把周悛吓得半死。 饭还没吃完,黄玄冰一个电话响起,看黄玄冰那纠结的木有,是个人都猜到电话对面的人是谁了,特别是黄玄冰顶着众人鄙视的眼神闪人后,更是坐实了“见色忘友”的名头。 晚上唐洁就睡的黄玄冰之前睡的那个房间,桀川则是在书房临时打了个地铺,很厚实,又开着空调,不用担心受凉。 第二天唐洁就被黄玄冰叫走了,被黄玄冰带着大玩特玩了好些天,虽然感觉黄玄冰身边的那个一身雪白的漂亮女生对她有点莫名敌意,但单蠢的唐洁心大的一笑置之,在周毅学校开学前两天就回家了。 开学后,周毅和周悛很快进入上学期的状态,一边去上课,空余时间去“拾荒”守店,虽然去店里的时间比上学期更勤了些。 不知道桀川在哪里碰到一个古怪的少年,而且看似温柔实际上凉薄的桀川破天荒的好心在帮少年找人,听桀川说少年的名字叫夏澄…… 好在忙不过来的时候黄玄冰回来帮忙,有时候还会带着米一灀一起过来,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两人的气息似乎更默契了不少。 高高在上的冷傲的冰公主变成了温柔可亲的恬静的雪精灵,让人觉得不再难以靠近了。 今天黄玄冰带着米一灀在看店,不用去“拾荒”的周毅和周悛刚在饭点吃了晚餐准备回去。两个修长的身影在暮色中行走,看上去格外的相似,他们的影子同时被夕阳拉长,余辉撒落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美轮美奂。 周毅侧头看向身边的周悛,被夕阳的暖光照射着的苍白精致的脸现在看着更是白的近乎透明,能看到皮肤下的细小血管。 “没点人气。”周毅突然闷闷说道。 周悛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哥哥,像只傻乎乎的狐狸,半天才反应过来哥哥是在说自己没有人气。 可是他本就是鬼,这不能怪他吧?QAQ “哥哥是在嫌弃我吗?”周悛挑了挑眉,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狭长的眸子眯起,纤长的睫毛接住霞光,虽然还是没有气血,但软暖了不少。 “呵~”看着周悛这般模样,周毅不禁低笑,声音低沉悦耳,如大提琴一般浑厚深沉。 听到哥哥的笑声,周悛先是一愣,然后惊奇地看向身旁的人。周毅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刚毅的棱角明显柔化了不少,嘴角勾起很浅的弧度。 在和周悛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知不觉间,周毅眉心的阴郁悄然散去。 “哟哟~”周悛勾起周毅的下巴,挑起眉毛,邪气地舔了舔唇,他的眼睛笑眯起一个有趣的弧度,凑近周毅的脸,故意压低嗓子,像个老练的流氓,“小美人~~再给爷笑一个呗~” “……”周毅收起笑的余韵,黑沉沉的眸子默默地扫了周悛一眼,决定不管周悛发疯,淡定离开。 回去的一路上,周悛都在逗周毅再笑一个,然而周毅从那浅淡的笑之后便再也没有笑了,不管周悛做什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弄的周悛无可奈何。 其实,没有人知晓周毅才是最温柔的人,他将他的温柔刻在骨子里,用他一点一点的宠爱将周悛这头史前巨兽驯服。 没有周毅,周悛不会渴望成人,他是天生的“恶”,为恶而生,永生永世就该与杀戮荼毒为伍,如果时间回到十九年前,周悛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看到周毅或者说周毅的反应稍有不对,哪怕露出一丝一毫的嫌恶、恐惧,周悛会成为真正的恶鬼,毁天灭地的煞星。 但周毅没有,他严肃的小脸在看到弟弟醒过来后那一瞬间的表情是惊喜的,他看到弟弟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眼里是担心的,在看到那诡异的心脏时他只是心疼地将弟弟抱在怀里。尽管他还小,还很瘦弱,可他依旧明白,不管周悛是什么,归根结底,都是他唯一的弟弟。 所以,那时候心已经冰冷的恶鬼收回了手中近乎透明的丝线,然后抱住那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人,缩在那温暖的怀里,贪婪地汲取他迷恋的温度,然后他想起来,这个活人是他的哥哥。 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初三,二十二年前,周毅出生的那日。 周毅叫上桀川、蓝一、黄玄冰、米一灀一起吃了个晚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周悛想要和周毅一起过生日,其实在此之前、父母死后周毅都再未曾再过生日。 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一共六人。自从上次在“拾荒”桀川介绍几人认识后,他们又在上大课的时候经常碰上,加上蓝一又经常到“拾荒”看书,一来二去的,几个人也就足渐熟悉了。 桀川已经帮那个叫夏澄的少年打听到他想找的男人了,一得知男人的消息,少年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也无人得以见得这让桀川难得伸出援手的人。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毅突然想起来黄玄冰的提议,问周悛:“玄冰说五一出去玩?” “在哪儿啊?远吗?”周悛往哥哥的怀里钻,用脸蹭了蹭哥哥的下巴,问:“好玩吗?” “还好。”(……是那种很古老的寨子,是依河而建的,风景超好。乘着现在还不热咱们去玩儿吖!)想起黄玄冰又蹦又跳,手舞足蹈着比划的样子,周毅想了下,说道:“风景不错。” 周悛窝在周毅怀里,听着因哥哥说话而引起震动的胸腔,然后默数着哥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似乎是周悛独特的乐趣。周毅不会催促,他只会安静地看着怀里乌黑的头顶,上面露着个可爱的发旋。 直到周悛听够了,便说:“那就去吧。” 关上灯的一瞬间,暗红的眸子里闪现过一抹深思。 “哥……”周悛张了张嘴,却又停住不再言语。 “嗯?”周毅问,“怎么了?” 周悛摇了摇头:“没事。”他其实是想问周毅,愿不愿意跟他回“炼狱”去?话到嘴边,周悛又觉得自己好像太天真了,周毅毕竟是人,“炼狱”那种地方,是人都会怕的吧?! 连鬼都万分恐惧的地界,何况是人? “决定时间了吗?”周悛把脸埋在周毅怀里,闷声问道。 周毅似乎没有察觉周悛的异样,只说:“两天就去吧。” “嗯。”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语,渐渐进入梦乡。 第23章 开端 不知不觉,五一很快就到了,去的人有周毅、周悛、黄玄冰、米一灀、蓝一、余小刀。 多出的余小刀是周毅和黄玄冰班上的班长,就是叫周毅去辅导员办公室时,被周毅吓得话都捋不直的那个小光头。他听说黄玄冰要去C城XX县境内的一个小镇后,余小刀就说“他也要去,不如一起?”时,黄玄冰也大方让余小刀一块儿了。 周毅不管去哪儿,都不喜欢带太多杂乱的东西,包括这一次也只收拾了些必需品,他正要拉上背包的时候被周悛伸手拦住。 向周悛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周悛递给周毅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那是周毅的胃药,周毅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总把药乱扔,有时候吃完了也会忘记买;自从周悛在后,周毅的胃药便从不离身。 尽管周悛一直暗中调理周毅的身体,周毅的胃也渐渐有所恢复,但还是十分脆弱。周悛一直在周毅身边,那次周毅胃出血的事不仅给黄玄冰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也把给周悛吓到了。 周悛从未想过,如果周毅在能看到他之前就出了事,就死去了,若是化了鬼还好,但若是他入了轮回道,那他周悛……可怎么办?! 一行六人坐的火车,那个县城没有高铁只有火车,听余小刀说节假日坐大巴车的人特别多,就算是网上订票,取票都会排成长龙,人挤人的那种,这种时候做铁路不禁便宜,而且想到坐铁路的人特别少! 上了车后,几人找到座位,他们的票座是在一起的,而且加上这趟车次较空,也不知到谁起的头,渐渐聊起天来,而且也聊得很挺尽兴。 聊着聊着,不知谁提到关于余小刀去小镇干嘛这一问题,余小刀就开始解释他要去小镇的原因。 原来小镇是余小刀的老家,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外婆的家。 余小刀还有个姐姐,叫余小兮,比余小刀大了五岁。 余小刀说他从小就跟在父母亲身边长大,而他姐姐余小兮则是一出生就被带到了他们的外婆那儿。自从外婆过世过后,余小刀就再也没回去过小镇了,那个地方应该只剩下余小刀姐姐余小兮一个人在那个老宅。 一直到前两天,余小刀才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女人自称余小兮,而且叫他回外婆的老家一趟。就在余小刀纠结回不回去的时候,他听到黄玄冰要去小镇,便想着顺路一道去。 其实说明白了,余小刀是害怕回他外婆家的老宅的。 当初外婆死了后,就被穿上黑色的寿衣,尸体就放在一张大木板上,上面还盖着一张白色的孝布,最后被停放在楼下的大厅里。尸体前不停歇地烧着冥纸,火光映照得阴森的灵堂更加诡异。就在所有人都跪在灵堂或悲痛或哭泣的时候,只有余小刀偷偷地抬起眼睛…… 然后! 余小刀看到那被白色孝布盖着的下面,属于外婆的那只手,那只曾经温柔地抚摸着他头的手,上面的皮肤皱皱巴巴,暗淡、没有光泽,还泛着青灰色。这并不可怕,可怕又诡异的是余小刀亲眼看见外婆的手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 原本干瘪暗淡的手臂包括手掌全都肿胀起来,撑平了一道道皱褶纹路,像是橡胶一般张开,紧绷的皮肤反着光,有种油亮的感觉。紧接着,那只手上被绷紧的皮肤悄无声息地裂开,好像空气中有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将那皮肤不停地划开,无数条深可见骨的口子露出惨白且干涩的肉,隐约可以看见最里面的白森森的骨头,那些口子没有流出来一滴血水…… 余小刀傻傻地看着这一系列的不正常现象,他突然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灵堂正中间外婆的遗像,遗像上的外婆明明是慈祥地笑着,但余小刀总觉得外婆的表情有点痛苦,阴森森的又有点狰狞可怕。 那个场面实在是惊悚得很,到现在,余小刀都忘不掉,时不时的会突然想起来,有时候会觉得身上划着密密麻麻的口子的外婆正在某个黑漆漆的角落,正在用那中似笑非笑,像痛苦又有点解脱的表情在看着他! 一想到这,余小刀就生生打了个寒颤。 只是坐在周围听他说话的五人似乎并不给他关注。 周毅正在对座专心致志地单手玩俄罗斯方块,周悛则是没骨头似的靠在周毅身上,一边玩着周悛特意空给他的左手,一边时不时看下周毅的战绩战况如何。 蓝一拿着个速写本正在画什么东西,明显没听余小刀刚才讲了什么。黄玄冰这个吃货正在吃泡面,似乎只有米一灀……并不,米一灀支着下巴,带着一个超大的墨镜,虽然不知道她望着哪儿,但她的脸似乎是朝着黄玄冰的方向,嘴角还噙着温柔的笑意。 瞬间被塞了满满狗粮的余小刀:TAT 终于,吃完泡面的黄玄冰舍得理理蹲在角落画圈圈的余小刀了,她擦了嘴巴后,问道:“没了?” 余小刀囧囧有神,然后摇头道:“没了。”无奈地看着黄玄冰一脸遗憾的表情,他肯定地想黄玄冰这人绝对是神经大条! 如果是被周围这几个知道余小刀此时的想法,他们只会给一个余小刀觉得懵逼的眼神,那个眼神叫——蠢货。 “沙沙沙”的是铅笔在纸上滑动的粗砾的摩擦声,蓝一还在一旁画着什么东西,这声音静下心来有种别样好听的味道。 黄玄冰凑过去戳了戳蓝一的肩膀,好奇地问道:“蓝一小学弟,画啥呢?能给偶看看不~” 蓝一停下动作,将纸上的渣滓挥开,然后将本子递给黄玄冰——这是一幅黑白素描,一条活灵活现的蛇跃然纸上,蛇目栩栩如生,好似有利剑要从中发射出来,冰冷、狠戾,全身覆盖着光滑坚硬的鳞片,不得不说这是一条很好看的蛇。 几个人纷纷伸着脖子看蓝一画的蛇,确实好看,这蛇像是有灵气一般。 “蓝一,你喜欢蛇啊?”黄玄冰问道。 周毅快速抬了下头,又马上低下去继续看着手机,俄罗斯方块越到后面,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但他也看到了那条跃然纸上的蛇,压下心底的惊讶,面上毫无波动。因为周毅认得那蛇,厉月,那是爷爷救过的蛇。 “不喜欢。”蓝一接过黄玄冰递还回来的本子,肯定说自己并不喜欢蛇,然后指了指本子上画的蛇,接着说,“我只喜欢他。”眸子里尽是柔波和痴迷。 “画得好漂亮!”米一灀一脸惊艳,她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是自己想着画的吗?” “梦里看到的,就想着把他画出来。”蓝一如实说道,但也并没有解释他做这个梦,做了近十年了! “余小刀。”周悛喊着余小刀的名字,余小刀反射性“啊”了一声,看向声音的发源地,周毅笑眯着眼睛问道,“呐,你说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口子,后来没被你家大人们发现吗?” “没有被大人发现。”小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那些古怪的口子,包括那整件事全都像是我的错觉一样。那些口子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不是错觉。”专心玩着俄罗斯方块的周毅突然出声了,只是他的眼睛还没离开手机,手指也灵活快速的摁着按键,周悛没有丝毫停顿,面对着四双灼热的眼睛,周毅面不改色地解释,这些事都是以前爷爷告诉他的,他也不知道对不对,是不是真的,“那是一种虫兽。虫兽一直寄生于你外婆身体的某一处,可强身健体,必要时还可保命。那虫兽许是通灵得很,与你外婆情义深厚,不愿你外婆辞世,妄想救活她。那种虫兽一般情况下是自己培养的,当然,有益自然就有害。只是……” “只是她寿命已至,区区虫兽想要逆天,痴心妄想。”周悛接着周毅的话,同时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候车室不少人在抱怨着空调温度太低,是不是坏了云云。特别是离周悛做得近的同行几人,被冻得愣是打了个寒颤。 关掉还没死的游戏,周毅将手机塞进包里,然后伸手将周悛大大方方地搂住,怀里的人僵直着身体,硬邦邦的。周毅虽然不知道周悛想到了什么,但他是知晓车厢里绝对不是空调的问题,更与天气无关,而是周悛想到了什么刺激到他的事。 周毅捏了捏周悛冰凉的手,冰渣子似的,这样暖和的天气,冻人得很! “哥……”周悛回握住周毅的手,好像这样会温暖很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车厢的温度渐渐回温。 众人都被这赤果果的秀恩爱闪瞎了狗眼,偏偏黄玄冰这个完全没眼色、无情商的还在问:“小悛怎么了?感觉脸色很差啊。生病了吗?” “没事。”周毅简短地回复,然后对黄玄冰说,“你想太多。”黄玄冰一脸懵逼,心想:想太多?我没想太多啊( . ) “别想太多。”周毅重复道,一边抬起手揉了揉周悛的脑袋,乌黑的头发一如既往细软,只是似乎受了其主人的影响,凉飕飕的,还有些冻人。 周悛把头靠着周毅的肩膀,一切如常,只有周毅知道,周悛心里有根刺,扎在隐秘的地方,平时找不到,但时不时跑出来扎两下,不明显,可还是会痛的。 终于,做了近三个小时的火车,几经转折,他们也离主城越来越远,快天黑了才抵达这个偏僻的小区县。 这个地方叫“富安县(虚构)”,这个小县城名为富安,实也富饶,但有富无安,这个县城的治安格外混乱。 几人喊了辆私家面包车,说白了就是辆黑车,他们叫过的士,不过没有一辆车愿意载他们最后这辆车还是把唐洁扔出去,用美人计勾搭上的。后来黄玄冰的自来熟体质爆发,和八卦司机大叔聊得是滔滔不绝。 司机大叔说叫他老罗就行了,听老罗说,这富安县说是富贵平安,其实不然。有户人家,本身和和美美的一家子,男人憨厚老实,女人温婉贤淑,还有一个活泼机灵的儿子。那个男人一次在和工地里的人起了什么争执,当时吵吵也就过了,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男人回家后的当天晚上,跟男人起了争执的男人来找他,男人也没想太多,就出去了,结果一出门就被那人拿刀捅了! 男人的妻子见自家男人出去了好久还没进屋,这饭都做好半天了,女人出去找男人,出来才发现出了大事! 女人赶忙叫上自家兄弟将男人送往医院,结果刚送到医院男人就断了气。而那杀了男人的那人到现在还没抓到! “没抓到?”问话的是黄玄冰。 “可不是。”余小刀接下话头,“这事儿我也听说过,那人杀了人后就跑到外地去了。” “刚犯事儿的时候是跑外地了,后来等风头过了,这两年又回来了。那女人去警察局报案,结果也是不了了之。”老罗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地儿啊,可不是个什么安稳的地方。对了,你们是哪个地方来着?” “叫什么……墨……墨什么乡来着。”黄玄冰应道,“我听朋友说那地方不错,依山环水,天然的景色。老罗,你在这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样的地方吧?” 大家正聊在兴头,突然,老罗一个急刹,把车上的人整得够呛,米一灀伸手拉住因为惯性状似要飞出去的黄玄冰,虽然动作不太雅观,但好歹没撞到头。 “那啥……我刚好像看到个奇怪的影子。”老罗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重新发车,“是“墨林乡”。不过我也不熟,那地方太偏僻,要想真的进乡,得有带路人。不过……我刚说的那一家子以前就是‘墨林乡’的来着。” “没关系,虽然我好多年没回去了,但大致的方向我还是能认得的。”余小刀说道。 “哦。”老罗应了声后,没再说话。大手一滑,熟练地打了个弯儿,只是面色微沉,眉头皱得紧紧的,很是凝重。 车开到这会儿,路渐渐不再平坦了,全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这天气雨水足,路上全是稀泥浆糊,人坐在车上被抖得屁股都麻了。 周悛靠在周毅身上假寐,手上还窝着周毅的手,车子一停,狭长的眼眸悄然睁开。 “到了。”老罗停下车,比之前说好的少收了一半,老罗说,“你们如果能到‘墨林乡’,老罗我呢只能劝诫你们几个到了别人的地界,要安分守己,不要触碰到别人的禁忌,如果你们能回来,就打这个电话,老罗我还来接你们回去。”说完,老罗坐在车上朝几个人摆了摆手,不等他们说话,开车就走了,几人看着落荒而逃的车影面面相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啦……还是木人开呢……阔怜的花 第24章 鬼花 几人看着四处没有人烟的地方一脸茫然。 周悛挑眉看向余小刀:“禁忌?”他刚还说过,他是墨林乡的人。其他人和周悛想到一起去了,纷纷看向余小刀。 “呃……”余小刀讪笑地抓了抓光溜溜的后脑,“说道禁忌,我只是以前小时候听村里人说过,当时有谁犯过什么禁忌,后来村里给予那犯禁的人应当的处罚,其他的也没什么吧……我懂得也不是很多。 不过我个人倒是觉得只是迷信而已,这年头谁信这些,所以犯了就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余小刀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剃得铮亮的脑袋有点晃眼。 几人打量着延伸进那静谧山林的这条小路,四处只有这条只能容纳一人宽度、被杂草遮盖得几乎看不到的路。 “行吧。”黄玄冰将老罗的号码存好,然后对余小刀说道,“小刀砸~带路~~” 再不走,天就黑了。 “现在不能进去了,现在进去到不了墨林乡,在半路上我们就会遇到山里的一种野草。”余小刀摇晃着脑袋,仔细解释,“那种草叫‘晚见草’。晚见草四季开花,但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晚见草开得最是旺盛的时候。晚见花一到晚上就会绽放,一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小时候,我听外婆说这种花很好看但却是碰不得的,一旦碰到,好好的皮肤会生生腐烂,最后整个人都会被烂掉!我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那些花有没有长得更多。再说如果晚上还有很多蛇虫毒兽什么的,太危险啦! 哎呦——” “啪!”蓝一伸手就给余小刀光溜溜的后脑勺来一巴掌,在余小刀愤怒的目光下,冷不丁说道,“你现在告诉我们,是想大家一起在这路边上喂一晚上蚊子?” 余小刀委屈地摸着被蓝一忽闪一巴掌的后脑勺,目光特可怜的看着众人:“我,我这不是一下子忘了吗。到了这儿才刚想起来……”两手指头勾着,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就差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了。 “打的好!你丫净欠揍来着。”黄玄冰一脸嫌弃,乘着余小刀不注意,也一手摸上那光秃秃的颅瓢,生出来的发茬硬硬的,特别扎手,对着余小刀的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叹了口气,“唉——小刀砸,你这脑袋忒扎手,该刮辣!要我借你刀不?”说着黄玄冰摸出一把小匕首,“唰唰”玩了几把式花刀,咧着嘴笑,“利索着呢!” “喂!你们憋欺负我!小心我公报私仇,带你们绕远路累死你们!”余小刀哇哇大叫着跳开,他双手抱护住自己的脑袋,生怕黄玄冰真的拿小匕首来刮他的脑袋。 “噗嗤。”米一灀见他们玩闹,也打趣着余小刀,她笑起来就像冰雪融化了一样,让人暖暖的,米一灀对着余小刀笑道,“就留着,扎他们一手。”那笑容直晃得余小刀脸红心跳。 见余小刀直勾勾地盯着米一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黄玄冰这下的一巴掌是毫不客气拍脑袋上了,还磨着牙:“小刀砸,看谁呢?你姐的媳妇儿是能乱瞧的?” 黄玄冰这话一出来,米一灀脸一红,粉扑扑的,竟是可爱得很。 周悛将手臂挂在周毅的脖子上,整个人顺势从后面将下巴压在周毅的肩膀上,暗红色的眸子笑眯起来,眼尾往旁边一扫,周毅乌黑的眸子亮得迷人。 故意凑得几乎贴上周毅的脸,周悛小声在周毅的耳边低语:“哥哥~” 愉悦地勾起嘴角,浅淡的唇微启,一息冷幽幽的凉气呼出,周毅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周悛挑了挑眉,故意的对着周毅的耳廓吐气。 周毅转头看向故意惹他的狐狸,漆黑的眸子如鹰眼一般锐利,周毅似警告一般,淡漠地说:“别闹。” 眨巴眨巴眼睛,周悛笑着轻轻吻上周毅棱角分明的唇,暖的。这个吻浅尝即止,却也被同行的四只看得清楚,周悛看着旁边的瞪大眼睛、眼珠子要掉出来的四只,狭长的眸子不悦地眯起。 还没触及到周悛的视线,四只纷纷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就是不敢再看周毅和周悛,只能说这四只都是有眼力劲儿的。 没有听余小刀的,几人决定先进山林再说,到了晚上再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余小刀走在最前面,蓝一第二位,接着依次是唐洁、黄玄冰、周毅,周悛在最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山,踏上小路的那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离开的时候,周悛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周毅就在周悛前面两步,感到身后的人脱离了两步后才跟上,这便知道周悛脱了几秒队。 周毅低声问:“怎么了?” “唔~有一只小鬼。”说着,周悛跟上周毅的脚步,两人的步子只相隔一步,周悛的每一步都重叠在周毅先走过的地方,一步不落,不偏不倚。 六人的队形渐渐隐匿进山林之中,方才周悛看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一个雪白的身影…… 火焰吞蚀着干枯的枝叶柴火,“噼啪噼啪”的燃烧着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行四人坐在火堆旁吃干粮,小吃。为什么说是四人?因为在几人搭帐篷的时候,周毅和周悛两人乘着大伙没注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啊哈……” “……啊啊啊……哥…哥哥……就是那里!啊……啊哈……” 幽深且静谧的树林中,断断续续地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口申口今声。 “啊……哥…啊哈……唔……” 周毅将周悛放浪的声音吞入深吻中,压着周悛靠在一棵大树上,放肆抽cha。 两人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放着他们刚捉的两只山兔和一只野鸡,三个小东西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尽管它们其实已经在努力装空气了。 交缠的两人,周毅除了拉开了牛仔裤的拉链,露出米且大狰狞的谷欠望,一身整洁无异。周悛的衬衣的口子被解开,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裤子也被扒掉,一身精光,身下隐秘的穴口贪婪的吞吐着不符合它大小的巨物! 穴口被它吞下的东西给撑得平整的不显一点褶皱,周悛只觉得一股饱胀感、充实感填满了这个冰冷空洞的躯壳,滴滴点点的暖意从体内散开。 夜色太黑,周毅看不见,伸手摸向身下他们连结的地方,摸到那处紧致柔软的穴口,手指便忍不住摸索了一番,一根手指挤进那穴口,绕着转了一圈才抽出来…… “啊……”周悛抱紧周毅的后背,手指都抠进后背的肉里,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律动的动作一顿,紧接而来的,是更加激烈凶猛的冲刺。两人就像发情qing的野兽,在野外jiao媾。 只做了一次,周毅便不再继续,好不容易等周悛从性谷欠中缓过来,周毅才捡起地上的野味,一手半搂着周悛往回走。 走在回去的路上,渐渐多了些之前没有的一小团一小团发着浅紫色辉光的东西。 想到之前余小刀说的晚见草,周毅脚下一顿,放在周悛腰上的手一紧,虽然周悛早在周毅停下的一瞬便跟着停下了。 周悛也看到了地上发光的东西,这…… 一簇簇浅紫色的花朵,在月光下散发着迷人的蛊惑光辉,在黑夜中,好似别样的星空。 “鬼爪千语!”周悛诧异地惊呼道。 周毅问:“什么东西?” “这是‘炼狱’才有的鬼爪千语,只生长在‘炼狱’门口,因为那里有足够多的游魂供给它们养料。现世有太阳,是阴邪之物讨厌惧怕的东西,也难怪它们只在晚上开花,而且鬼爪千语能滋生出天然的鬼气,活人碰到这样大量的鬼气会死再正常不过了。”原来,晚见草就是鬼爪千语。 可是,“炼狱”里的花怎么会长到现世?! “可能是你出来的时候,跟着你出来的。”周毅猜测。 “不会,我……”周悛正摇头否认,突然一愣,“哥,你……想起来了?” 周毅从鼻腔轻轻发出一个单音,“嗯。” “你…呃……想起多少?”周悛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舌头都捋不直了。 “难说。只是……”周毅话锋一转,“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当初那个乖巧缠人的弟弟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情人。” 周悛抓着周毅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毅的手快被他捏废了,周悛愤怒地质问:“你后悔了?!” “你在纠结一个问题。”周毅答非所问,“虽然你一直没有说出口,但我的答案一直都是同意的。” 周悛怔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四周虽暗,他却是能看清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的表情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周毅的脸上不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而是替换成了若有似无的浅笑,漆黑的眸子里溢满了疼惜和宠溺,以及无奈,还有无数周悛无法言说的东西。 “哥……” “嗯。”周毅应道。 “哥。” “嗯。” …… “哥,我们回去吧。”周悛拉着周毅的手,笑眯起眼睛,这一次的笑容似乎和以往并无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是不一样的,总觉得带着暖光一样,变得生动鲜活且富有温度。 周悛带着周毅回去,一路上四周全是成片的鬼爪千语花,淡紫色得光辉似乎变得浓郁了些,周悛并不将这草放在眼里,顺势腾起一片血雾,近处的鬼爪千语花瞬间枯萎、消散。 见此,一大片的晚见草将“欺软怕硬”这个声音贯彻了个通透,凡是周悛带着周毅走过的地方,晚见草的光辉都熄灭了,等两人走过再颤颤巍巍的重新点亮。 有趣得很。 ——周毅,你愿意跟我回炼狱吗? ——当然。 第25章 山村 周毅和周悛回到安营扎寨的过夜的地方时,四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才怪! 两人将两只山兔和一只野鸡放在地上,那四双眼睛直勾勾落到地上去了,这就是证明! 周毅问他们谁会弄时,蓝一便主动揽过活计。 这野鸡比平常市场上卖的鸡要小很多,羽衣也更加漂亮,不过在野鸡里这只野鸡也是肥硕强壮的了。包括那两只山兔,皮毛光滑油亮,肥得都跑不动了,拎起来沉淀淀的,肉多! 蓝一借来黄玄冰的匕首,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过安检的。干净利落抹鸡脖子放血,然后盖上一层泥土放进火里直接考烤,不用去毛,等熟了过后将干硬的泥块剥掉,毛也会跟着泥块脱落,这是叫花鸡的做法,在野外也是最省事的方式。 弄好野鸡,蓝一再将兔子剥掉皮毛,将内脏去掉…… 地上扔着一地的内脏、皮毛,黄玄冰火急火燎的将这些东西挖坑埋了。血腥味容易引来些东西,特别是晚上,挺危险。 米一灀也在帮忙挖坑,不过她力气小,没怎么做过这个,挖得很慢,不过弄得一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脸上都是土。 只见蓝一修长、指节分明的手熟练地打理山兔,用矿泉水简单地清洗后架在烤过火的树枝上,再抹上盐。 乘着蓝一在抹盐,周毅顺手将刚才在回来的时候摘到的香料叶递给他,蓝一手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个默不作声的学长一眼,然后接过绿叶。 将绿叶揉碎抹在兔肉上,最后架在火上烤,只需要等吃了。 这野鸡很嫩,做成叫花鸡丢在火堆里烤了半个多小时,蓝一用树枝将叫花鸡翻了出来,把泥壳子敲开,一股浓郁的肉香溢出来…… 六个人分食一只鸡,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得只剩一头一尾了,不过这一头一尾没人肯吃,光秃秃的骨头架被立在篝火旁边,感觉怪可怜。 肥硕的兔肉在火上烤得冒油,油脂滴在火里的柴火上“孜孜”作响,将火燃得更凶。 一群人围坐在火堆,似乎就在等蓝一什么时候说熟了,特别是黄玄冰看着串在棍子上的烤兔,两眼倒映着火焰的红光,活像一头看见肉的饿狼。 与之相比,米一灀则显得斯文得多,还在小口小口咬着分得的鸡肉。 周悛靠在周毅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米一灀和黄玄冰两人。似乎是感受到周悛的目光,米一灀抬起头看向周悛,对上周悛的视线时,她明显一愣,然后笑着无声动了动唇,周悛看出来她说的“谢谢”。 知道米一灀是在谢他之前有意无意帮她撮合黄玄冰,周悛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突然,眼前一暗。 周毅一手盖上周悛的双眼,他不喜欢周悛看着米一灀,虽然知道周悛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意思,可就是不喜欢。周悛并没有闭上眼,反而不停地眨眼,手心被周悛纤长细密的睫毛挠得微痒。 这种偏僻的山里,什么都不方便,没有城市的喧哗,没有繁华的街道,只有参天古木,绿树蒙荫。从树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满天繁星闪烁不停,像一颗颗宝石悬在夜空,几乎坠落。 “啪——” 是枯树枝上发出断裂的声音,肩膀被轻轻点了点,周毅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清明。 看到来人是蓝一,周毅没有丝毫意外,他将靠在肩膀的人轻轻挪开。 周毅看蓝一犹豫不决的模样,率先打破平静,问:“有事?” “呃……其实也没什么……”蓝一纠结着眉毛,见周毅转身要离开,忙将人拉住,“那个……你是不是认识他!” “他?”周毅反问,“谁?” “就是我画的蛇。” 周毅转身回头,目光如有实质般扫射出来,打量着面前的人。 薄唇凤眼,自看到蓝一的第一眼,周毅觉得他是个风流凉薄的人,虽然自认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周毅还有点拿不定注意,蓝一这么执着那条蠢蛇是想干嘛? 一看周毅沉默不语,蓝一有点拿不定主意他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难得的,蓝一有点局促。 周毅收回思绪,表情淡然无波,只说:“一个梦而已,别当真。”说完就走,徒留蓝一一脸茫然。 “唉……”轻叹一息,漆黑的夜,蓝一回到火边,拨了拨燃烧的篝火,扔进去几根柴火,自言自语,“一个梦不用当真,那无数个呢……” 这个梦,做了近十年啊…… 白天,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射下来,落下点点光斑和阴凉的树荫,四周尽是绿色。 “还有多远啊?”黄玄冰背着米一灀,喘着粗气,要死不活地问。 他们刚才在过丛林的时候,米一灀不小心踩到了一条蛇,结果脚踝被咬了一口,而且这蛇是有毒的,好在毒不重。 山林中蛇虫毒物虽多,解毒治病的药却也不少。周毅将米一灀被咬的伤口割开,挤出毒血。又在附近找到了七叶一枝花,将其捣烂,敷在米一灀脚踝的伤口上。见她没啥不适,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路。黄玄冰直接蹲到米一灀跟前,要背她走。 “马上就到了!”余小刀擦擦脑门的汗,光秃秃的脑袋被太阳照射得发亮。 这次余小刀总算没坑人了,远远的,就看到前方的蜿蜒小道。 就在远处,他们可以看见村口有座石桥,清澈的河水从桥下潺潺流过,斑驳鳞次的土房青瓦房在茂密的竹林和黄桷树的掩映下,桑翠而古老。 这座大山深处的村落就像大山抱在怀里的孩子,生动而鲜活。 脚踩在青石板铺的路面,温润清幽的村子,给人一种恬淡适宜的感觉。传扬而过的微风中,弥漫着阵阵草药的辛香,以及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谐的让人不自觉静下心来。 “喂~小孩儿。”周悛笑眯着对屋檐下倚门而立的稚童招手,看那稚童骨碌碌转着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过来。” 稚童屁颠颠地跑过来,抬起头,望着这个又高又好看的人,他糯糯地喊道:“姐姐,有什么事吖?” 姐姐什么的,周悛置若未闻,笑靥不改,狭长的眸子轻轻扫了眼旁边抽笑的人,还在笑的几人立马正襟危坐。 不再看几人装模作样,周悛继续问那稚童:“这里有什么能住的地方吗?” 稚童眨巴着眼睛,甜甜一笑,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肉嘟肉嘟:“漂亮姐姐亲亲,我就告诉漂亮姐姐~” “……”周悛拎起稚童,放在黄玄冰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快亲!” 周毅:“……” 蓝一:“……” 余小刀:“……” 黄玄冰咬牙切齿:“……老纸是男的!” “噗嗤——”米一灀被黄玄冰逗乐了,她趴在黄玄冰背上,让黄玄冰靠近点,然后在那稚童肉嘟嘟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忍笑指了指周悛,说道,“小胖子,我应该不比那……姐姐差吧?” “唔……”被周悛拎着的稚童严肃的想了想,口气作无奈,“虽然没有漂亮姐姐好看,但是勉强凑合。跟我走吧~” 稚童叫小宝,小宝带他们去的,便是他家。 到了小宝的家,众人才知道小宝就是老罗口中说的那个一家三口中活泼可爱的儿子,而小宝的妈妈正坐在门口绣花,他们之所以知道,就是小宝妈妈和他们聊天的时候透露出来的。 早晚都到拖这么久了,余小刀似乎并不急着去找他姐姐,也跟着住了下来,说是休息好了,明天去看姐姐也精神些。 “哥。”周悛打开窗,本是想给屋子通通风,没想到却看到屋子外的东西, “哥,快过来看!” 顺着周悛示意的地方看过去——窗户外面并不是他们刚才进来时看到的古街老巷,也不是绿树蒙阴,而是一片蓝紫色的花海,长满了鬼爪千语,被他们昨晚看到的开得大簇得多,光辉也明亮得多。 而且现在还是白天,这花底下……得有多少死人,才能开出这样繁盛的花海! 紫色的花海中,有一朵绯色的花朵,只有指尖大小,漂荡在这片花海之上,四周被乱麻似的刺藤萝占据,显得格外显眼,又格外的不起眼。 “那是什么?” 知道周毅问的是那朵绯色的花,周悛也看到的。 那花似乎有生命一般,像一条灵动的蛇,扭动着藤萝,朝窗边靠近。周毅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腹蜻蜓点水般的点了点小花中心的花蕊,还尤显不够,轻轻弹了弹那朵小花的艳丽的花瓣。 紧接着,那朵小花十分人性地震了震,还状似害羞地合上了花瓣,好一会儿才重新绽放。 周毅的手指一离开,那朵小花便轻微地抖动了下藤萝,看似缓慢实际轻快地更凑近周毅的手指。 这是一根苍白的手指拦住了妄想靠近周毅的“小绯红”,周悛恶意地笑了笑,抬起食指,对着“小绯红”轻轻一弹。 “咻——”的一下,娇艳欲滴的“小绯红”就这么被周悛不近人情地弹回花海里边去了。 在“小绯红”持之以恒地第……不知道多少次以不可思议地“跑”回来,然后被周悛坚定不移地依次弹回去了。 等到周悛玩儿腻了,在“小绯红”第N+1次“跑”回来的时候,周悛故意嘲讽似的嗤笑一声,轻飘飘地关上窗户。 “啪——” 篆刻上浮雕的玻璃窗外,印上一个模糊的绯色影子,只有拇指大小。 周毅无奈地看着周悛乐此不疲地欺负一朵花,眼底却尽是宠溺。 两人早早便睡下…… 第26章 倾城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过后了,周毅还能看见窗外有个模糊的小影子,就是那朵“小绯红”。 周毅一动,周悛便跟着起来,没有再开窗理会“小绯红”,洗漱好后,两人便出门了。 外面巷道上有卖吃食的摊子,是卖馄饨、面条、豆浆油条之类的。几人吃了中饭后顺便陪余小刀去找他姐姐。米一灀腿脚不方便没有出来,黄玄冰向摆摊的大爷借了碗,给她端了碗清汤素面回去。 在村子七绕八绕地走了大半天,几乎都快离开村子了,四人总算是看到村子西南方向一个偏僻的地方隐隐显现出一座竹楼,仅仅一角,看起来还有的走。 这倒算是这村子里的奇观了,他们一路走来,全都是红泥砌的土房。渐渐走近,只是这竹楼看起来被岁月洗尽了颜色,看起来破败不堪,实在是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周悛眼眸中有些凝重,还没完全靠近竹楼,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座竹楼里那样强烈的怨气,人在里面根本不可能存活! “怎么?”发现周悛的表情凝重,周毅低声问道。 周悛苦恼地皱着眉,一副被什么难住了的样子,看着周悛纠结的眉,周毅觉得自己都快纠结了。重要周悛眉头舒展开,一脸轻松地笑道:“有只半大不小的小鬼。” 周毅:“……”所以你纠结了这么久,就是在纠结对一只鬼的评估吗?! 周悛也不在乎旁边有蓝一和余小刀在前面,他轻轻一跃,跳到周毅背上,咬着周毅的耳朵,狭长的眼眸眯成一条细缝。周毅轻松背着周悛,耳廓一阵湿凉,然后就听到周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哥,我带你会‘炼狱’抓鬼玩儿好吧?” 耳朵被酥酥麻麻地咬着,周毅身体打了个哆嗦,他偏头躲了躲,应道:“好。” “真哒?”周悛也不再去咬周毅的耳朵了,他乘着周毅偏头露出长而白皙的脖子时,一口咬住周毅脖子上显露的筋。 周毅身体一顿,漆黑的眼眸黯了黯,从胸腔沉沉发出单音:“嗯。” “呵~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嗯?”感受到周毅的变化,周悛舔了舔周毅的脖子,继续心安理得地吃豆腐。 然后,在周毅把周悛放下后,轻飘飘说了一句话,周悛就再也嘚瑟不起来了,漂亮的狐狸眼傻愣愣地睁着,满眼的不可置疑,傻站着半天,才追上前边的人。 周毅说:“一个月,别想做。” 周悛只能风中凌乱外加泪流满面!要知道自从上次他把周毅上了,最重要的是还全是内身寸,周毅就是发烧感冒生病什么的到没什么,主要是他再怎么控制也有不少鬼气侵入周毅的身体,就算他帮周毅修复身体,周毅都足足躺了半个多月。 可把周悛给后悔心疼的,打那之后起,他就再也不敢作为进攻一方了,只能让周毅上他。周悛想,一个月,这不是要他老命吗!所以,周毅这话简直了,一来就逮住了周悛的要害,一击即中啊! 周悛追上周毅,一阵卖萌撒娇,看得毫不知情的蓝一和余小刀都一脸懵逼,然而周毅只是冷哼一声,轻轻扫了周悛一眼,看得周悛胆战心惊后,又幽幽收回视线。 周悛:“……”所以这是真的要禁谷欠一个月吗? 很快,四人就来到了竹楼的篱笆墙外。 竹楼院里野草丛生,蛛网结成,竹楼更是破败不堪,就连楼身都直接垮了一面墙了,哪里有人住的样子? 这分明是一座废楼! 看着这样的竹楼,余小刀自然也知晓姐姐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四周一片寂静,就在周毅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竹楼里响起了动静。 “哒、哒、哒……”的脚步声伴随这陈旧的木制楼梯受力响起的“吱呀——吱呀——”的声音,从那座竹楼中传出来。 有节奏的脚步声从楼上至始楼下,在树林的掩映中,即使是在大白天都显得阴森的破竹楼,随着脚步声似乎摇摇欲坠。 “吱呀——哐啷!” 竹楼下,破旧的门被推开,那门很久没用,而且坏得太严重了,刚刚打开,就直接脱离了门框,倒在地上。 厚重的灰尘扬起,门框上的蛛网被门掉在地上起的风吹得飘起来,门框里则是黑洞洞的…… “嘶——” 不知是谁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偌大的空地显得突兀而刺耳。 周毅嘴唇不自觉抿禁,心跳加快,他扫了眼歪躺在地上的那扇破旧得褪色的竹门,眼神游离,最后落在只剩门框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阴影中若有似无的隐匿着什么。 好巧不巧的,阵阵凌风吹起,一大片厚重的云将太阳遮盖住。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毅觉得天似乎暗得有点过分,而且,他有种今天太阳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的预感。 天一阴沉下来,藏匿在漆黑的门里率先伸出一只乌青发白的脚,那脚很小,一看便知道那是女人的。紧接着便是她的脚踝、小腿、膝盖、大腿……一个赤身躶体的女人,坦荡地徐徐走出来。 阴风呼呼吹起,拂动女人的长发,女人的头发很长,长到了小腿。乌黑的长发迎风飞舞,使得女人看起来鬼魅且疯魔。 她空洞的眼睛眨眼一看就是被挖去了眼珠一样空荡荡的,仔细一看,会发现并不是,女人的眼睛是全黑的,包括眼白也是黑到极致。女人五官精致,丰厚的双唇紧紧抿住,下唇中间有一颗鲜红的痣,好似一点朱砂,给死气沉沉的女人增添了一抹惊艳。 的确是死气沉沉的,然而,不可否认,这是一只容貌倾城的女鬼。 然而—— “这女人怎么不穿衣服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蓝一童鞋。他显然还没意识到院子里的不是人而是鬼这一事实。 周毅:“……” 周悛:“……” 余小刀哭笑不得,他满脸恐慌惊诧,汗水不要钱地流。 女鬼赤着青白色的脚踩在地上,脚下满地的碎石刺藤,她显得满不在乎。茂密的杂草被她用手挥开,随着她的动作,女鬼那傲人的身材更是显露无疑,袒露的双峰轻轻抖动,不盈一握的腰肢…… 突然一只手捂着周毅的眼睛,微凉的温度,熟悉气息直接掩盖了女鬼散发的气味,冷冽的香和淡薄的血气味儿,不用猜,周毅就能知道是谁。 周毅没有拿下盖住眼睛的手,而是侧头问:“怎么了?” “不许看。”周悛霸道且强势的要求,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捂着的手更紧了。 周毅对周悛的要求照单全收,干脆闭上眼睛。 女鬼信步婷婷,让人不禁遗憾如此的倾城容貌,竟是厉鬼! 只可惜,这女鬼再美,随着她的靠近,周毅在空气中闻到一股诡异的味道,那味道愈来愈浓,饶是他也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实在有点无法忍受。 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话,就好比在腐烂的尸体上喷了劣质香水,加上在闷住不通气的室内里的泡面和穿了一个月的臭袜子,所有的叠加在一起那样恶心人。 “姐…姐姐……” 余小刀惊恐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女鬼。 女鬼突然的站定,黑洞洞的眼睛空茫地张望着院外门口的方向,她似乎是在打量着院子门口的四人,最后,她将视线稳稳落定在余小刀身上,丰厚的唇缓缓开启,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女性该有的温柔甜美,而是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糙低哑。 “我亲爱的……弟弟。” 女鬼的声音空荡荡飘忽在四周,一点也不像是用嘴说出来的,而她说话的语气哀怨,似在述说叹息,像在对迟迟没有回家的亲人嗔怨,但她的声音只让人毛骨悚然,“你…终于回来了……” “咕咚!”余小刀咽了咽口水,他的双手抖得连拳头都捏不紧,只能无意识的不停歇地在裤子上擦手心的汗水,他掌心的汗水多得恐怖,将裤子都打湿了,身体也在出汗。余小刀整个人都开始颤栗,他浑身上下湿的像个落汤鸡,本来长得就小只,此刻看着更显狼狈。 “弟弟,快到……姐姐这儿来……来啊……”女鬼带着嘶哑的笑的声音更显得恐怖骇人,她舔了舔下唇,那颗红痣似乎更加妖冶了。 余小刀瞪大着眼,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他想逃跑,却吓得双腿直哆嗦,根本迈不开步子!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他的姐姐早就死了! 余小兮早就死了! 没有错,余小兮不仅死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亲弟弟余小刀给害死的! 第27章 真相 正如余小刀所说的,他看见了自己外婆的尸体发生的一切诡异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害怕,从小就学习蛊术的余小刀怎么会害怕这些东西? 他怕的是——鬼。 事情和余小刀说的截然不同,自生下来,他们两姐弟就都被带到外婆这儿。他们的外婆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只肯教余小刀救人和杀人的蛊术,而余小兮,在外婆就要教她蛊术的时候,余小刀出世了,她只能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女。 余小兮生长在这样偏僻的山村里,淳朴和善良将她灌溉,余小刀从出生就是被她带大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天天长大,第一次说话,便是软软糯糯地喊“姐姐”时,余小兮开心得心尖都在颤。 即使在余小刀很小的时候就被外婆带去学习蛊术了,余小兮只有失落,但一点都不嫉妒,因为那是她弟弟,她用心呵护的弟弟。每每余小刀迈着小腿儿往她怀里跑,拿着漂亮的小蛊虫来讨好她的时候,余小兮就觉得心里被什么装得满满的。 直到有一天,余小刀为了缠着外婆讨要蛊王,那时候外婆正在下楼梯,突然外婆没踩稳失足摔下了楼梯,楼梯旁的竹竿把外婆脖子生生穿透。 余小兮永远也忘不掉外婆抓着自己的脖子,长大嘴巴短暂快速的吸气,浑浊的双眼开始翻着白眼,眼眶都是湿润的眼泪,外婆满是沟壑般的褶皱脸被糊上浓稠的血,她痛苦地苟延残喘。 可是外婆叫不出声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最后只能瞪大眼睛,断了气! 被吓傻了的余小刀在面对父亲和母亲的质问的时候,想也没想直接将余小兮推了出去。 余小刀面色如常的对父母说:“我出去玩去了,姐姐在家!” 可这样说,和指名道姓说是余小兮把外婆推下楼梯的有什么区别? 面对弟弟祈求的眼神,余小兮即将吐出口的辩解卡在喉咙,最后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母亲气急了,找来竹条,很细,边儿上还有毛刺。 余小兮比余小刀大了五岁,十六岁的余小兮是个大姑娘了,就这样被母亲剥光了衣服。 细长的竹条用力地打在余小兮的身上,光溜溜的身上开始显现出红色的条痕,一条条狰狞的条痕在白嫩的皮肤上十分突兀,一次比一次狠,薄薄的皮肤被打得通红且渗出血珠子,毛刺扎在皮肤里勾出血痕。 余小兮咬着自己的手臂,手臂都被咬得血肉模糊了,愣是没哭喊出来。外婆并不是被她推下楼的,她虽然不辩解,但也不会认这莫须有的罪! 余小兮就是那种看着软弱,但骨子里固执得不行的那种人,她认定的理,打死也别想她改回来。 后来她母亲更是把余小兮打得皮开肉绽,竹条镶嵌在血肉里边扯半天才扯出来,将淡黄色的竹条被浸染得通红,似乎恨不得把余小兮打死! 被母亲打得半死不活的余小兮,在半夜里被扔出了竹楼,孑然一身,一片遮羞布都没有。 余小兮是被热醒的,身上的伤口导致她在夜里发热,她模模糊糊地爬起来,看不清楚是在哪里,但她还记得她被母亲扔出了家门,失去意识前,脑海里还回荡着母亲恶毒的咒骂和父亲厌恶的目光,以及弟弟一直躲藏在父亲身后,不敢看她。 破败的身体跟着直觉走,余小兮根本没有意识,她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是家族传承的本命蛊在给她续命。 本命蛊传女不传男,在母亲诞下女婴的时候,母亲体内的本命蛊就会将下一代的蛊种在女婴的身体里。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走了出来过后,不知道多久之后,余小兮终于不堪重负倒在树林里。 迷迷糊糊的她倒在地上,还能闻到树叶腐烂在泥土里的气味,还能感觉到有虫子在她身上爬,啃她的血肉…… 余小兮依稀记得在她昏迷的时候似乎还下了雨,因为冰凉的雨水打在她滚烫的身体上很舒服,但是也很疼,雨水冲刷着这具伤痕累累的稚嫩的身体,血水顺着雨水流到土洼里,余小兮的周围积满了水,红艳艳的水。 她很渴,费了好大的劲还翻过身来,她躺在地上,只要张开嘴,就能喝到足够的水。 冲刷了一夜,又被太阳暴晒了一上午,伤口疼痛得利害,也让余小兮恢复了一点点意识,她睁开眼,看着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楚!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十留岁,碧玉年华,她却,快死了吧? 余小兮虚张着眼,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外面的蓝天,她想,她的蛊儿真是可怜,还未长大,就要陪她一起死去。 其实,即便是她自己,亦未曾长大。 不知不觉地,时间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渐渐消逝…… 天,又黑了。 余小兮昏死过去,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并不知晓过去了多久,她是被痛醒的,其实,她觉得她就要死了。 她清醒过来时,身上很沉,她被一个男人压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在摸她的身体,浑身的伤口被男人摸得钝痛。但最痛的还是下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那里痛得几乎将她撕裂,痛得她那快飘游走的灵魂被紧紧拽了回来! 终于,余小兮崩溃的号啕大哭,其实她的嗓子早就因为身体的高热而烧得干哑了。 即使母亲快要打死她的时候她也没哭,可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的痛苦、委屈、恐惧一一爆发出来。 男人似乎烦了,捂住余小兮的嘴,不让她哭。男人手上全是余小兮的血,余小兮被男人的手捂着,满嘴都是她自己的血的味道,她哭不出声就不哭了,只是流泪,眼泪不要钱的留着…… 最后余小兮感觉身体里面似乎进去了什么滚烫的东西后,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余小兮躺在地上,身体微微颤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在她都以为自己断了气的时候,她爬了起来,全身都痛,□□那里最痛! 余小兮一边流着泪,一边小步小步的行走,最后在一棵大槐树下,她停了下来,靠着槐树坐下,一直坐着没有动,只是流泪,她的伤口太久没有处理,有很多已经发炎流脓了。 泪水流干了,眼睛瞎了,余小兮还在哭,哭到最后流出来泪水变成血泪。一点一滴的血泪滴在榕树树下的土壤里,余小兮看不到在她周围一株株的晚见草从土壤里冒出来,开出荧荧紫光的花簇,花丛越来越大、越来越繁盛。但她能闻到、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渐渐腐烂,她的生命在快速流失…… 她终于死了……吗? 不,并没有! 她是怨的啊!那滔天的怨恨并不会随着她身体的死亡就此消失! 她要——杀! 杀光! 杀光她怨恨的一切! 余小兮杀的第一个人,是她的母亲! 她将她的母亲,那个女人先截去了四肢。 即使死了,余小兮也还清楚地记得,在抽打她的同时,包括母亲扔掉她的时候,嘴里还在咒骂她。 “你这个短命鬼,生来就是讨债的!贱货!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挨千刀的畜生……” 她找到她的母亲,将母亲的一只手臂活生生地扯掉,然后抱着那只温热的手臂轻轻嗅了嗅,然后小口小口地咬着手臂那被扯开的鲜血淋漓的地方,她的动作很是秀气,只是得忽略她吃的是什么,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白森森的牙齿被染得血红。 余小兮的身体还有点僵硬,青灰色的脸在撕咬、咀嚼时,脸上的皮肉被拉扯得有些诡怖。 即使是在现在,她的母亲狗急跳墙,还带着哭腔骂骂咧咧,实在是吵闹得厉害,烦躁得很。 余小兮扔掉手里的手臂,她舔着嘴唇,舌头滑过下唇,将那颗红痣染得更加妖艳了。 黑洞洞的眼睛盯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余小兮扯着嘴,拉开一个僵硬但能看出是在笑的弧度。她把僵直冰冷的手指伸进那张的嘴里,然后紧紧拽住那根湿滑温热的舌头,食指伸进最里边,用指甲轻轻一划,就这么轻松割掉了。 这下,总算是清净了。 并没有把舌头扯出来扔掉,而是就这么将断了的舌头放在她母亲血淋淋的嘴巴里面,然后手指用力往里面抵,迫使母亲将她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好吃吧?”余小兮歪着头,欣赏着母亲恶心恐惧的表情,然后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手臂,已经脏了啊。余小兮重新扯下另一只手臂,抱着新鲜的手臂,继续小口进食,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 其实她并没有吃肉,主要是吮吸血液,新鲜的血液腥甜可口。 将母亲的四肢都给扯掉后,她都不得不感叹母亲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啊,这样了都还是活着的! 余小兮突然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抬起手,凌冽如利刃出鞘,直直插入母亲的肚子,快速剖了个“十”字。 血沥沥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母亲苍白如纸的脸,母亲的眼睛可真是漂亮啊~永远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弟弟,温柔得快滴出水来。可是现在这双眼睛爬满了血丝,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起来。 想着想着,伸手就把那双漂亮的眼睛给抠了出来,然后一口吞掉。 余小兮倏地朝自己的小腹划了一下,她灰白色的肚子分裂开嚯大的口子,从里面有什么顶着她的肚子,然后一团不成型的黑雾从口子里钻出来。 那团黑雾钻出来,在空中飘忽了几下,余小兮用手指点了点那团黑雾,又指了指一个方向。 黑雾在空中动了动,似乎是在转身,然后钻进了已经是人彘的女人的肚子。黑雾快速地席卷一通便回到余小兮的小腹中,一进去,那口子便快速合上了。 再看她母亲,那肚子里已是空空如也…… 余小兮并没有再立即杀掉他的父亲,她慢慢吸收力量,吃得太快,她担心自己失控,承受不住对人的贪欲。 五年的时间,墨林乡到处都开满了晚见草,余小兮收集来无数的尸体的来供养这阴邪的花草,也同时从晚见草里汲取鬼气强大自身。 余小兮,是一只聪明且理智的鬼。 当能力稳定之后,余小兮出现在那被恐惧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父亲面前,在那麻木的眼神下,用残杀母亲的方式,余小兮杀了他父亲,在父亲临死之前,她还“帮助”她的父亲找回了恐惧,在看到父亲眼中的惊恐万状之后,余小兮满意地抠去他的眼珠…… 余小兮在杀母弑父之后,分别将他们的尸体放在石棺里,放置在长满晚见草的地底下,那里有无数尸体陪伴着他们。 余小兮想,她可真是善良啊,还担心他们会孤独。呵呵~ 终于,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可是余小兮并没有找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余小兮不能离开这片大山,她试图离开过,但那每次都会被晚见草拦住,她明白了,它们不允许她离开。 直到半年前,一群人来到这个村子,说是来写生的大学生,其中跟来的就有菏泽。菏泽长得很不错,阳光帅气,一到这偏僻的小山村就勾上了村里最漂亮大胆的姑娘。 晚上,两人在野外偷情,他们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个赤身的女鬼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理所当然的,余小兮想起了那个男人! 菏泽,死了,不可避免的。同样死的,还有跟菏泽一起的那个姑娘。 和余小兮的父母一样的死法。也同样被埋在那片地底。不同的是他死前,被剥去了完整的一张人皮。 其实,周毅他们那天抓到的堕鬼并不是菏泽。余小兮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人死后化成恶鬼呢? 当然不会! 那只堕鬼,是余小兮养大的鬼孩子,也就是当初从她腹中跑出来吃干净余小兮母亲内脏的那团黑雾。 那团黑雾是那个男人和余小兮的鬼孩子。 那鬼孩说来也可怜,被余小兮养成了不通世事的恶鬼,他穿着菏泽的皮跟着来的那群来山里写生的大学生回到学校。 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偏偏人皮会渐渐腐败,而且鬼孩从小吃人肉长大,它□□,周围全都是美味的食物,加上没有余小兮的压制。 所以它先后杀了和菏泽走得最近的罗开阳和雷锐。 在杀他们之前,鬼孩剥下了他们的皮肤,当人皮被完整的剥离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活的! 接下来的事,和周悛猜测的差不多。 鬼孩用罗开阳的人皮修补了菏泽的人皮,它看上了周毅,这个拥有鬼心的人类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直到周悛在动车上遇到了二爷爷,就那么几分钟,差点,周毅就出了事,周悛将鬼孩撕碎,鬼孩的一缕残魄缠上了醉倒在路边的酒鬼身上,一点点蚕食掉酒鬼,再回去,将雷锐杀掉。 余小兮是它的母亲,它在享用美食时,先给母亲大人献祭是理所当然的。 周悛给鬼孩的伤害太重,光靠它自己根本恢复不了,所以它退化成了最低劣的堕鬼,最后被周悛扔到炼狱里去了。 第28章 花农 “我亲爱的弟弟,快来啊,来姐姐这里……” 余小兮抿着嘴笑了,她也长大了,虽然皮肤还是死气的青灰发白的样子,但也不再是那种僵硬得连笑都很难做出来了。如果她的声音没有这么令人心惊胆寒,再忽略她眼睛里的怨毒,倒还真像一个亲切的大姐姐。 不知何时,周悛放下了蒙住周毅眼睛的手,一脸探究地看着院子里的女鬼,他在考虑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姐!”余小刀摇着头,他拼命想要动,他想要跑却怎样都动不了,“不关我的事,我没想过妈会那么对你,还赶走你,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余小刀是真怕,因为他心虚啊! 外婆下葬了后,他被送去爷爷奶奶那儿,爸爸来信说妈妈失踪了,不知去向,而爸爸再也没回来过。 爷爷曾经派人去找过爸爸妈妈,结果不仅没找到人,派出去的人也失踪了! 这些事都渐渐地被尘封在记忆里的最深处。 直到某一天,余小刀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对面的人说是他的姐姐。 记忆被重新翻出来,对于余小兮的愧疚,余小刀毫不怀疑余小兮的话。他听到姐姐说,山里太偏僻,最初的邮递员老了,走不动了,没有新的邮递员,现在通了电话,才能联系到外面。 余小刀天真的以为爸爸妈妈后来又将姐姐找回来了的,可是看到院子里的姐姐,他绝不可能相信这是活人。 而爸爸妈妈…… 余小刀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凶多吉少! 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因为他的一时怯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余小刀不敢置信,这是当初那个温柔可亲的姐姐,那阴森毒怨的眼神看得他不寒而栗。 余小兮轻轻挥了下手,似乎有什么白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紧接着,满院的杂草突然萎靡,以余小兮为中心迅速变得枯黄、没有一点生机,直到周毅他们四人的脚下。 院子里的余小兮突然动了。 一株一株鬼爪千语花从余小兮走过的地方冒出来,开出淡紫色的花朵,美得好似童话。 余小刀一点都不觉得真有看起来这么美好,他急得满头是汗,最后也不知怎的竟然真的让他逃脱了! 不过余小刀才刚刚往回跑一步,脚上一紧,他被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啊!!!!” 余小刀痛苦嚎叫起来,他脚边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好多晚见草,这些草藤像活了一样将余小刀的腿缠住。 并不单薄的牛仔裤被晚见草轻易腐蚀,同时,被腐蚀的还有余小刀的生魂。 其实余小刀说得不对,人碰到晚见草并不会腐烂,真正受伤的是魂魄,晚见草就是“炼狱”中的鬼爪千语花,是用来对鬼处以刑罚的花。 余小刀奋力挣脱草藤,他爬起来,抓着离他最近的人,往余小兮的方向用力一推,然后头也没回的跑了!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到十秒! 当时,离余小刀最近的——是周悛。 蓝一再不相信也必须相信院子里的“女人”很危险了,不仅危险,还反人类反科学! 所以在周毅要冲进去拉周悛的时候,蓝一赶忙把周毅拉住,实在是拉不住了就干脆把周毅包牢实了。 周毅使出吃奶的劲儿,愣是没挣脱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悛被推向余小兮,然后被整个人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草林席卷,成了一个淡紫色的大茧! “你他妈做什么!”周毅咬牙切齿的对蓝一吼着,他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雄狮,古井无波的眸子再也无法保持平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因为动怒而爬上血丝,似乎他真的会咬断蓝一的脖子! 蓝一也不怕周毅,他只是抱紧周毅,还顺便换了个姿势,将脚攀住旁边的小树苗,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气得周毅想吐血。 周毅红着眼,看着发着荧光的紫色花茧,一想到周悛可能会正遭遇什么不测,心脏就好像被挖出来,用锈钝的刀子一点一点的慢慢地割似的,生疼。 “松开!” 周毅一脚踹在蓝一的膝盖上,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下手狠了。 “嘶——”蓝一咬着牙,吸了一大口凉气,缓过来后,蓝一偏着头抬了抬下巴,“你看,小悛没事。” 无数鬼爪千语花将周悛缠成了一个大茧后,大茧就被拖到了余小兮的面前。 余小兮只是睁大他那黑漆漆的眼睛望着花茧,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也不管余小刀跑了。 整个竹楼四周仿佛凝结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只有一片寂静。静得连风都无法吹动,树叶都停止了摇曳,就连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 “簌簌簌簌……” 一连串的细小的声音响起,像沙子滑落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院子中偌大的花茧。 余小兮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似乎非常震惊。 花茧还是那个花茧,粗看似乎并无变化,仔细看,便能发现花茧被风化了。 鬼爪千语花以死尸、魂魄、鬼气等阴邪之物孕育而成,只是萤火之光焉能与日月争辉?同理而言,区区鬼花,怎敢于恶鬼之君王拼杀?这无异于自找死路。 风,轻轻吹动;花茧,随风粉碎。 就在这刹那间,这坐山上所有的鬼爪千语花皆化为尘埃、消散于空气之中。 蓝一看得呆住了,松开抱紧周毅的手,周毅也从未见过这样气势浩大的场面,一时愣住了。 一阵庞大的威压落在余小兮身上,迫使她直挺挺地跪趴在地上。 修长挺拔的身影从灰飞烟灭的花茧中显现出来,周悛舒适地叹吟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唔,吃太饱了,有点撑! 狭长的狐狸眼睛微微眯起,掩住他眼底的血光。 周悛看着趴地上瑟瑟发抖的女鬼,他还没什么动作呢,突然,一个熟悉的小影子挡在女鬼身前…… 仔细那么一看,小小的那么一丢丢! 手指头那么点大小,艳丽的一点红色,这不是“小绯红”是什么? 周悛额头上凸出一个“井”字,纤细修长的手指捻起“小绯红”,轻轻甩了甩,彻底解释了“辣手摧花”的含义。 随手将“小绯红”的藤蔓打了个结,然后往旁边一扔,周悛拍拍手,做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滴答……” 血红色的液体顺着余小兮灰白的脸颊滑落,掉在荒芜的地上。 周悛伸出手缓缓靠近了那张带着死气的脸,他掐起女鬼的下巴,之前便说过,余小兮有一张十分好看且有韵味的面孔,一见便无法忘却。 掐着余小兮下巴的那只苍白的手比那张脸却更加精致好看得多。 周悛睁开微眯的眼眸,血红色的眼睛妖冶却又清澈,十分不和谐。 “你在害怕?”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刮掉余小兮脸颊上的血泪,鲜艳的红显得手指更加苍白。 女鬼随着下巴的力道抬起头,然后又缓慢地站起来,风轻轻吹过,她一头到小腿的长发随意飞舞,竟有种病态孱弱的感觉。 “我……”余小兮顿了顿,说出来的声音依旧很难听,让人浑身难受,“我怕你。” “嗤~”周悛松开手,轻轻嗤笑一声,他朝在地上奋力挣扎的“小绯红”扫了一眼,“小绯红”立马装死不动。 收回眼神,周悛又是笑眯眯的样子,他说:“我想让你去我家当花农,你肯吗?” “什么?”余小兮愣住了,黑洞洞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空洞了,她就这么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强大的存在。 “我在聘请你去我家当花农。”周悛不厌其烦道,若有所指地扫了又在奋力挣扎的“小绯红”一眼,“费用是……我饶你不灭。” 那个“灭”字轻飘飘的,却就是那么个字,似乎真的能说灭就灭。 “我……还能有个要求吗?”余小兮犹豫了一下,指着地上的“小绯红”道,“我能带小花走吗?” 想也不想周悛就说,“可以。” 因为对他而言,他想要的,正是余小兮和“小绯红”之间的配合,显而易见,“小绯红”喜欢余小兮,难怪这么个小鬼竟然有这样强的力量,余小兮可以不受现世的禁制,因为她有鬼花的帮助。 这里的鬼花不再是指鬼爪千语花了,而是鬼爪千语花的鬼灵。就是“小绯红”,从炼狱偷跑出来的,周悛估计,可能真是他出来的时候偷偷跟着跑出来的…… 当时主要忙着解决鬼怪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只鬼灵钻了空子,把余小兮骗回去,这鬼灵估计能乖乖听话了。 他就说前段时间“炼狱”出事太过突然,没想到竟然事刑罚鬼怪的鬼灵不见了! 送余小兮去“炼狱”时,周悛指了指“小绯红”对余小兮说道:“让它自己回去找你,这是对它的惩罚。” 余小兮一愣,点头应道:“好。”这一次,余小兮笑得很好看,单纯的、干净的笑,宛如出水芙蓉。 不过周悛并没有看到,因为他发现哥哥不见了! 周毅原本站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只有一个蓝一在那儿干站着。 明显看明白周悛眼中的疑惑,蓝一耸了耸肩,道:“阿毅学长走了,就在你捏着那女人下巴调情的时候。” 调情……是什么鬼?! 周悛瞪了蓝一一眼,问:“我哥往哪里走的?” 哥哥平时就很别扭了,这次还不知道生气到哪种程度,呜呜呜……都怪这根破手指! 蓝一指着刚才周毅离开的方向,看到周悛立马飞奔离去,他大声喊道:“小悛,我说那妹子不适合你,你重新再考虑……” 见周悛完全不离自己,蓝一也没在意,左右看了看四周,这荒凉阴森的。 正巧一阵风吹过,蓝一后背一凉,啧,还是回去找玄冰学姐和唐洁吧。 然而,阔怜的“小绯红”还在地上挣扎…… “小绯红”:嘤嘤嘤…… 第29章 殊途 周毅并没有回小宝家,而是沿着一条蜿蜒小径在走,直到他走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黑沉沉的眼眸看望前面的小路,小路通向林子深处,很是清幽、静谧。 脑海里一直在回放周悛捏着那女鬼下巴的画面,很是合谐,倒真像一对儿。 其实周毅没有必要生气的,周悛有多黏他,他心里明白。可就是太明白了,在看到那幅画面时,脑子里被狠狠抽了一下,他一直避开、妄想逃离的事实,在那一刻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他和周悛,他们——人鬼殊途! 偏偏周悛那家伙还在对那女鬼笑,笑得周毅越发觉得刺眼,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周毅抿紧唇,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捏紧了拳头,“喀喀”作响。他才不会承认其实他就是在闹别扭,更不会承认他是在吃醋。 小路上铺着青色的石板,石间的缝隙里长满了厚重的青苔,翠绿欲滴,小路边全是茂密的竹林,这竹子周毅认识,是黑竹,以前老家的屋子外面就种了很多这种黑竹,用来做椅子、柜子什么的很好,这竹子的韧性很强。 直到走到快拐弯的地方,竹林中隐约可以看到拐角处有一栋红泥砌成的土房和那种老式的灰瓦片覆盖着的房檐角。 这种感觉,周毅觉得舒服且熟悉。 周毅突然站定,他动作不紧不慢,知道身后有鬼祟依旧从容不迫,就这么对着空气说:“出来。” 简单直接,是周毅一贯的风格。 似乎笃定了身后跟着的东西会出来,周毅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不见半点惊慌或不耐,对那跟着他的东西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终于,从路旁的竹林里显现出一个粉红的身影,这是——沈芸妤! 沈芸妤身上还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睡衣和纯白色的短裤,露出两条白皙且略透明的长腿。她胸前有一个大洞,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白色的hello kitty图案缺了一大块,大洞旁边染上一大片格外显眼的暗红色血迹,就像一朵即将枯败的花朵。 “你怎么知道我跟在你后面?”沈芸妤诧异地问,她知道周悛不是人,可周毅却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周毅转过身,看向离他不到十米远的沈芸妤,半天没想起来这是谁,当然周毅并没有明显地问出来“你是谁?”这种蠢话。而沈芸妤的问题,他也只在心里默默回答,这周围全是你腐败的死气。 见周毅不说话,沈芸妤也不勉强,她远远望着周毅,眼里一抹厌恶和狂热交杂,一闪即逝,她语气古怪地问:“周毅,你猜我是怎么死的?” 周毅收回眼神,他想这女鬼是不是变成鬼智商也跟着身体死了,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还叫他猜她怎么死的,说得好像他们关系挺好似的。 说话阴阳怪气的,啧,不想看智障。 周毅想着就向竹林里的房子那边走去,刚抬步,沈芸妤便追了过来,在沈芸妤的手在周毅的肩膀上之前,周毅似后背长了双眼睛般,灵巧地躲开。 周毅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他并不知道他这表情像极了周悛生气的模样。 一阵狂风吹起,四周的竹林被风刮风得飒飒作响,天上的云似乎阴沉了不少,感觉快下雨了。 “你猜,我是怎么死的?!”沈芸妤厉声说道,语气颇为咄咄逼人,可爱的脸庞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十分扭曲,更让她贴近“鬼”了。然而这次她并没有再等周毅的回答,“我是被你的好弟弟害死死的!!!” 尖锐凄厉的嚎叫令周毅略微蹙眉,除此以外,周毅并没有什么表示。 死后的沈芸妤似乎比活着的时候胆子大了不少,也彪悍了不少:“你们这两个乱伦的变态,你以为你真能和一只鬼在一起吗?迟早他会杀了你,就算不杀你,人鬼殊途!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哈…哈哈哈哈……”说到最后,竟是笑着哭起来。 周毅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女鬼可怜,因为,不可否认,她的话踩到了周毅的痛脚。 癫狂如她,紧接着周毅又听到女鬼语无伦次的对周毅述说着喜欢,她还在抽泣,“我……我好……喜欢你,周毅……我、我那么喜欢你,我爱你……” “你喜欢我?”周毅一脸诧异,一个陌生的女鬼在对他说喜欢,周毅怔愣的表情第一次在周悛以外的人(鬼)呈现得这样明显。 话音刚落,沈芸妤的悲泣像被按下暂停键,就这样僵在脸上。 “……你……你不认识我?”沈芸妤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毅,她悲泣的表情收得很快,像变脸一样,略微婴儿肥的可爱小脸倏地变得狰狞可怖,她眼角仍在滑落出透明的液体,看着可笑、可怕又可怜,“为什么——” 沈芸妤尖声嘶吼着,周毅几乎觉得耳膜将要被震破,耳朵里抽搐似的疼。 周毅沉默了片刻,看着癫狂得快失控的女鬼,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记人不太行,你长相又很正常,我记不住。”言下之意就是你长得太大众,不特别。 沈芸妤确实失控了,她应该去轮回道的,现在却还在现世徘徊游离,她如果一直待在现世,终究会被“恶”侵蚀的。沈芸妤魔怔一般,嘴里不停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周毅想,哪里这么多的为什么?若是都为一个为什么,那他早就不能活了。 ——为什么他永远都追逐不到自己想要的?就连周悛,到最后他都会失去他。人鬼殊途,这女鬼倒是说对了这个。 乘着周毅一时失神,沈芸妤突然伸出手掐住周毅的脖子,那速度太快了,周毅想躲也来不及了。 沈芸妤的手比周悛的手还要冰凉,也没有周悛的手柔软,坚硬得像冰块似的。周毅在窒息的时候,脑子里还在胡乱瞎想,他想这么僵硬的手,是什么握紧的呢? “得不到你,我就让你陪我一起死!”沈芸妤阴沉地说道,掐在周毅脖子上的手缓缓地收紧,“我要——杀了你!” 脖子上的力气太大,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该有的力量,这倒是坐实了她已经是女鬼的事实。 呼吸被阻隔了,周毅眩晕中费劲地抬起脚,不知道踹在女鬼的什么地方,一脚将其踢开,这才重新获得了新鲜的空气。 “……咳咳!” 周毅捂着脖子咳嗽,他警惕地看着一旁的女鬼,要被掐死的是他,掐人的这个反倒是一脸悲戚、痛苦的模样,实在是叫人无语。 “我…我不是故意的……”沈芸妤睁大眼睛,一脸懊悔。 她刚想靠近,周毅就谨慎地往后退,沈芸妤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周毅,她觉得有点进退两难。 她并没有想要杀周毅的,她那么喜欢他,怎么会舍得伤他呢?她舍不得的,只是……她刚才魔怔了一般,一时失控便……她不是故意的! “咳咳咳……” 周毅的咳嗽声像是惊吓到沈芸妤了一般,她唰地抬起头,慌乱地看着周毅,死气的脸显得更加吓人。 周毅嗓子痛得很,火燎一样,只得勉强喑哑道:“你呆在这里快到极限了吧。与其变成没有意识的幽魂,倒不如放下执念离开。你说你喜欢我,但我不会喜欢你。” “……”沈芸妤静静地看着周毅,似乎要将这人完全篆刻下来一般,完后她轻声说道,语气有点局促,“周毅,……我…能抱抱你吗?一下就好。” 周毅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以。” “我……”沈芸妤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她只是笑,笑得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可爱极了,她的身影在周毅的眼里渐渐消散,最后,周毅只在耳边听见一声特别轻柔的声音,“周毅——我爱你——” 周毅还是不知道这个有点婴儿肥的女鬼是谁,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他想,或许这个有点婴儿肥的女鬼他能勉强记住她的样子了。 垂下眼帘,一颗白色的珠子躺在周毅前面的地上,圆润而富有光泽,珠子上还富有一小块不成形的红色斑点,周毅将珠子捡起来,有点沉,他看了看,并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材质的,鬼使神差的将珠子放在兜里…… 耳边似乎还回旋着哀伤的悲泣,手指捏着口袋里的冰凉的珠子,周毅轻叹了口气。 第30章 君予墓 天气似乎更加阴凉了。 周毅并不担心下雨,他找到小路尽头的那所房子,只一眼,周毅大惊失色! 房子落在茂密的竹林里,前面一片坝地,坝地前种着一片花草,现在正值花期,花丛中黑色的花朵成簇成簇的盛开,神秘而高雅。 花丛旁边,也就是周毅进来的方向,有一口半米宽、一米多长的方形石制的水缸,石缸已经很陈旧了,尽是岁月洗涤后的痕迹,石缸上面还盖着树枝,可能是为了遮盖石缸里的水。 令周毅大惊失色的,是这里的一切和周毅老家几乎一模一样! 房子、洗衣台、放柴的草棚,还有那个石缸,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回到了周毅的老家,也就是爷爷家。 但这是不可能的,早在很久以前,老家的房子就坍塌了,连老家的那座山都被推平了。 周毅的脚还未踏进院子里,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哥——” 虽然不想理说话的人,但周毅还是停下了脚步。 周悛追上周毅,第一眼就看到了周毅脖子上乌青的指印,他一把抓住周毅的肩膀:“哥,你脖子怎么了?” 周毅侧头看着肩膀上的手,漆黑的眼睛黯了黯,是刚才调戏那女鬼的手。 伸手挥开肩膀上的手,眼神都不给周悛一个。 “哥?”被这样明显的嫌弃,周悛当然知道哥哥炸毛了。 炸毛了,得顺! 周悛赶紧顺毛:“哥,那女鬼这么丑,我才不会看上她呢!” 周毅:“……”哦,原来要长得好看的。 周悛再接再厉:“哥,那女鬼臭死了,我怎么可能看上她啊!” 周毅:“……”呵,原来还要有体香的。 周悛锲而不舍:“哥,女鬼衣服都不穿,我喜欢内敛的!” 周毅:“……”啧,原来还喜欢保守的。 “哥!”周悛声音突然提高,然后又立马软了下来:“哥,我错了,我不该碰那女鬼的,你要实在生气就把我手剁了吧,别不理我。” 画风突然变得这么血腥暴力真的好么?! 周毅表示有点不能适应。 而且,周毅能确定,周悛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在考虑把手剁了。 周毅浅叹了口气,终于肯出声了,“别胡说。” “哥,你不生气了?”周悛凑近一张俊俏的脸,笑眯着眼睛。 周毅偏开头,腹诽着,就是一只狐狸! “吱嘎——” 一声清晰的开门声响起,那声音颤颤巍巍,像年迈的老人。 从那屋子里出来一个男人,周毅是看那人的身影猜测的。因为那人的头发很长,又凌乱得很,直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个削尖的下巴,下巴上还若隐若现着一道陈年老疤,看起来十分阴桀。 这男人脚上踏着一双草鞋走出门,身上穿了一件五六十年代的那种棉质的白背心和洗的磨破的牛仔裤。 男人的身材看起来很壮硕,紧实的肌肉包裹着他的骨骼,已经被洗得泛黄、还破了几个洞的背心被男人的身体撑起来,出乎意料的好看。 虽然自家门前多了俩陌生人,但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自顾自地拿起进屋,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扫帚。 男人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他动作不急不缓,打扫得格外用心,每个旮旯角落他都不放过,直到把院子的落叶扫成堆,最后用火柴将叶堆点燃。 期间,男人扫到周毅和周悛他们那块,两人也配合的让开,到扫了的地方站着。 叶堆燃起来后,男人便不再理会,将扫帚直接放在门口,又回来。他走到花丛,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剪子,认真仔细地修剪着枝叶,正修剪着,男人突然一顿,他剪下一朵开得正好、花形很美的黑色花朵,从花盘的盘底剪的。 然后,男人将那朵黑色的花放在石缸上…… 只多了这一步动作,男人继续回去修剪花草。 别离花刚放上不久,石缸里就发出什么东西在摩擦石壁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让人发毛。 果然,一个比海碗口还大的三角形的脑袋从石缸里冒出来,暴露出来的地方都被乌黑发亮的鳞片遮盖,金色的竖瞳看着有些邪气和冷漠。 如果蓝一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来,这是在他梦里出现了近十年的那条蛇。 蛇——厉月蜿蜒曲折而爬行出来,吐露着猩红的信子,然后,硕大的蛇头轻轻地触碰着缸沿上的黑色花朵,好像是在嗅花一样。 周毅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看着那条蠢蛇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细密的毒牙! 一口——吞掉了那朵花…… 卧…槽……说好的肉食动物呢?! “哥,你怎么了?” 周悛背对着石缸,并没有看到这不正常的画面,但是他注意到周毅奇怪的表情,所以周悛果断往周毅视线停留的方向看去—— “呀!好大的虫子!” 好大的虫子! 虫子! ! 厉月:…… 周毅似乎看见厉月三角形的大脑袋上冒起一排省略号。 刚才还在一旁修剪枝叶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透过他的头发在打量着陌生的两人。 男人不再工作,反而走向两人,然后从两人中间递过去一个东西。鬼使神差的,周毅和周悛同时接住,这才发现,男人递给他们的是一朵并蒂双生花。 双生花,一蒂双花,双花同时开放,其中一朵会不断汲取另一朵的精魄,直至另一朵凋零,否则两朵花都会败落。也因此,一朵必须湮灭,以换取另一朵的存活。 但是,在任何一朵死亡的时候,另一朵也必将悄然腐坏。 这说的是花,又何尝不是他们俩? 他们本将同灭,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活”到了现在。 “别离草?”这时,周毅才发现这花是品种稀有的黑色别离草。 “是。”男人点了点头,咧开惨白干裂的嘴,声音沙哑阴沉 “送你们……” 周毅抬眼打量着这个古怪的男人,此刻男人抬起头,除了削尖的下巴还能看到男人的鼻子,男人鼻梁上还有一条狰狞的疤痕。 男人面对周毅打量的眼光,并无什么不适,说不适应倒不是说是习惯了更为何时。 周悛抽出两人手中的黑色花朵,眯起眼睛轻轻嗅了嗅,很淡的香味,周悛好奇道:“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不是。”男人否认道,“我没住在这里,只是帮人看几年房子罢了。” “呵~”周悛轻笑一声,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周毅面无表情的脸上,周悛用唇亲了亲手中的花,然后放会周毅手中,“让我猜猜你是在帮谁照看……他是叫周齐吗?” 男子一怔,随机咧嘴笑道:“不错,是他。” 周齐是……? 周毅猛的抬起眼睑,手一送,黑色的并蒂别离掉落,被厉月灵敏地用尾巴接住。 “嘶嘶——” 厉月吐着信,蜿蜒前行,用粗壮的身体将周悛盘在中间,再用尾巴缠着别离花,将其别在周悛的耳后,然后尾巴不易察觉地摆动着,看着很是欢喜。 “呵~”男人跟着笑出声来,沙哑粗粝的笑声并不动听,并且有点诡异,“厉月很喜欢你们呢。” 周毅眉毛微皱,沉沉说道:“厉月,下来!” 若真是只没开窍的畜生倒还好了,然而,周毅可是知道的,厉月是有心智的妖。 果真,厉月听到周毅的话,吐着信子,三角形的脑袋还特别人性地摇了摇。 金黄色的竖瞳在对上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之后,厉月往后缩了缩脑袋,乖顺地松开周悛,灰溜溜地爬回石缸里。 “哼!”冷哼一声,周毅将周悛拉过来,把花取下,周悛顺势握住周毅的手,不肯松开。 这下心里高兴了的周悛提醒着健忘的哥哥,“哥,周齐就是二爷爷,就是上次你回家的时候,在动车上遇到的那个白毛老头子。” 白毛……老头子…… 如果被周齐听到周悛这样称呼他,估计他要气得吐血!不过在吐完血之后估计要忘命地揍周悛一顿。 “哐啷——” 不安分的厉月一尾巴甩到男人手上,将男人手里的剪子打落,掉在在地上,还好没扎到脚。 周悛捡起地上的剪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还给男人,当男人接过剪子的时候,他才发现男人手腕上还有道疤,足够伤到手腕的筋骨了,难怪,连剪子都拿不稳。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君予墓。” ——五年前,因为发生的许多事情,片体鳞伤的君予墓无意之中,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陌生地方。 那时的他几乎只有一口气吊着他那条不值钱的贱命。 他就奄奄一息地倒在房子旁的山崖下的竹林里,就在周毅走过的那条青石板铺的小路那边,还要往下走的山崖下面。 后来听周齐说,是他在傍晚去散步的时候没注意到,踩着了跟在后边的厉月的尾巴,老人家脚下一绊,就这么滚下了旁边的山崖。 好在他老人家福大命大,这林子里的竹子没白种它们! 周齐被山崖半路生长出来的大竹子阻拦住,愣是没摔下去,还抱着大竹子睡了一宿,等到清晨,天灰蒙蒙的时候,一个凉飕飕的东西在顶周齐的胳膊。 这样子,是个猪都该醒了! 被厉月救上山崖后,周齐就看到地上趴着个要死不死的人,这下周齐明白了,这蠢蛇以为他掉山崖下边儿去了,就跑山底下去找他。结果找周齐没找到人,见到了个血淋淋快断气的。 这个快断气的,就是君予墓。 周齐暗自忧伤了会儿,他还是开始检察伤患的情况。 周齐是真觉得有缘,他以往散步都是这个时间点儿,都走这条路,今儿个就这么好巧不好的给摔山底下了,除了擦破点皮以外别的一点损伤没有,然后就遇到了君予墓。 在他看来,就是命里有这一缘,冥冥之中,注定要救这人一命。 让厉月将人带回家去,周齐花了两年的耐心施救,才把君予墓身上所受的暗伤和外伤完全调理好。 只是身体虽好了,但君予墓的右手却是用不得多大的力气了,最多只能拿拿剪子,时间都不能长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君予墓的嗓子哑了,是被打伤的,在养好君予墓的身体后周齐又花了整整十四个月,才让他能开口说话,总共花了三年零两个月,整整三十八个月。 在君予墓能发声说话后,周齐终于知道了自己救治了三年多近四年的伤患的名字。 随后,这个一直耐着心给君予墓治病,从未有过不耐、厌烦的老人破口大骂:“这什么破名字!谁取的?分明是在咒你早点死了!” 君予墓当时第一次看到周齐生气,无奈苦笑道:“我母亲取得。”他当然知道,母亲是巴不得他不得好死的。 周齐吃了个瘪,瞪了君予墓一眼,语气恶狠狠的赌气说:“哼!老头子懒得管你!不管了不管了……” 嘴上说着不管了,可事实上却还是在精心调理着君予墓虚弱的身体。 这一老者一青年一条蛇,一同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一呆就是四年零二十七天。 直到一年前,周齐突然说有事要离开,他让君予墓帮他守一年的屋子,顺便等到一个可以送他回家的人,就可以离开了。 第31章 尾声 君予墓就这么守着这所老房子,可是已经一年了,他并没有等到什么人来,一直到今天,才来了两个青年。 “老头子叫你等你就真的等啊?”周悛刚才在听君予墓说话的时候就把厉月扔洗衣台上边儿去了,还理所当然的霸占了厉月的窝,一屁股坐在缸沿上,用手抱着周毅的大腿。 周毅扯了半天扯不动腿上的爪子,也就随他了。 对两人的暧昧视而不见,君予墓低头在看自己的手掌,看了半天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周毅所有所思地问:“有说是谁吗?” “他说……”君予墓顿了顿,放下手,“是炼狱的两位主人。” “什么!” “两位?” 周悛和周毅同时开口道,说“什么”的是周悛,说“两位”的是周毅。 “两位……是什么意思?”周毅质问,手攥着周悛抱在他腿上的手,箍得很紧,紧得让周悛看着乌青的手腕都觉得痛,然而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哥,炼狱的主人只能有一个相伴的伴侣,其伴侣同样是炼狱的主人,所以炼狱是有两个主人的。” 周毅呐呐地点头:“哦。” 明白了。 两个主人,他迟早会被小悛抛弃的,毕竟……人鬼殊途。即使殊途同归,他一个人类,哪里能活得过鬼? 在周悛漫长的岁月里,他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烟火罢了。 “她说得没错。” 周悛一愣,心说他(她)是谁? 脑中一道光亮闪过,周悛看到周毅脖子上还未散去的乌黑的指印,他心里一沉,“该死!他(她)是谁?!” 周悛猛地站起身来,压下心底的暴虐,他重复问:“他(她)是谁?哥!” 周毅并没有回答周悛的问题,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周悛,喃喃低语:“人鬼殊途……”声音很小,如蚊虫细鸣,但周悛还是听清了,他气乐了。 周悛抱着哥哥,天知道,他刚才以为周毅离开后遇到了什么他无法想象的事。 周悛能承受灭天之恶,唯独周毅的恨,周悛不敢承担! 漆黑的眼里似乎在翻涌着什么,最后沉寂,慢慢起了一层水雾。 好像是在委屈?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 周悛听到周毅的声音在耳边轻飘飘的回荡着——“周悛,我好怕我死了,在几年后、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你会彻底忘记我。” 周毅用力回抱着周悛,将这只鬼紧紧锁在怀里。他的爱慕、执念、占有、疯狂……统统都给了这只鬼,男的,还是他的亲弟弟,放在以前,若有人告诉周毅他会爱上这样一只鬼,他只会给那人一个阴测测的眼神,然后踢碎那人的下巴。 不论是在几百年后还是几千年后,周悛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周毅在说这句话的模样,更不会忘记周毅说的这句话。 “真是个笨哥哥……”周悛沉沉笑道,“并蒂双生,任何一个死亡,另一个也必将悄然腐坏。哥哥,我们的命是共享的。你不死,我不死;你若死,我亦死。不求同生,但求共灭。” 周毅目瞪口呆,睁着微红的眼睛傻傻地望着周悛,所以他纠结了这么久为的是啥! 松开手,周毅用力把还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扯下来,面无表情地“瞪”着还在抽笑的狐狸。 周毅突然浅浅勾起嘴角,轻声说道:“一个月,别想上床。” 还在闷笑的周悛立马僵住了,赶紧求饶,哀嚎声连连。 结果被周毅冷着脸一脚踹向躲在角落,即装空气逗蛇玩儿的君予墓那处,然后周悛只听到哥哥说了声“送他上路”后,就被君予墓拉进小黑屋了! 周悛:“……” 看了看天,现在云散了不少,好像又没有要下雨的感觉了。 还没有等到周悛出来,周毅突然眼尖地看见厉月盘在别离草旁,金灿灿的竖瞳一眨不眨(蛇会眨眼吗!)的看着枝干上的花,周悛主动将厉月归为眼馋了。 不过忽略一下厉月体型太过肥大这点,这画面其实倒是十万分和谐的。 唔,和只能眼巴巴地桌子上的肉的犬大同小异。 周毅蹲下身,厉月便转过他硕大的三角形的脑袋,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 “喜欢?”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一朵盛开的别离花,黑色的花朵随之摇曳,好不美丽。 厉月摆动着着尾巴,倒三角形的蛇头伸过去蹭周毅的手踝。 明明是条蛇,为啥有种大型犬的即视感。 只可惜没蹭两下,厉月便被人拎起来,庞大的蛇身被迫盘起来悬在半空中…… “嘶嘶嘶——” 厉月扭动着身体,用尾巴尖轻轻拍打着拎他的手,冰冷的竖瞳似乎有点无奈。 周毅哭笑不得的看着周悛将厉月再次扔到洗衣台上,再霸道强硬地挤进他的怀里,柔软的头发触碰到脸颊,感觉有点痒。 “好了?” “好了。”周悛点头,然后将头靠在周毅肩膀,“哥,我累了,睡会儿。” 周毅将周悛抱在怀里,说:“好。” 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到怀里的人休息。 周毅带着周悛回到小宝家后,黄玄冰和米一灀正在看小宝的妈妈绣花,很精致秀丽,周毅认出来,那是鬼爪千语花。 离开“墨林乡”的时候,蓝一没有和他们一起走,他只说有点事,周毅没问,他猜,蓝一是找到了厉月。 周毅希望那条蠢蛇能好好的,毕竟,他的命是爷爷救的。离开前,那蠢蛇来找过周毅,他说:“阿毅,你别找周仁了,他已经去轮回道了,是周齐亲自送他去的。” 听到厉月这样说,周毅居然没有丝毫意外,心里反而落下什么,安心了许多。 假期还有一天,足够黄玄冰和米一灀回学校了,周毅答应了周悛要陪他回“炼狱”,即使周悛没有再提起,周毅依旧会履行他答应周悛的诺言。 周悛并不知道周毅为什么不和黄玄冰他们一起回学校,反而回到家里,要知道明天就上课了,还是早课,来不及回去的。这时候,周悛依旧彻底忘记自己有瞬移的能力了。 周毅拉着周悛的手,大步跨进房间,然后让周悛在旁边站着,自己蹲在床边的矮柜里摸索。很快他手里拿着一个银质的上面刻有牡丹浮雕的首饰盒。 “这是……”周悛怔愣地睁着狭长的眸子,满眼疑惑,他之前见过周毅拿出来这个首饰盒过,里面有一对镯子,他还知道周毅很珍惜它们。只是周悛不知道周毅此刻拿这个想干什么,可心里似乎有隐隐期待着什么? 周毅拉过周悛的手,摩挲了片刻,然后从首饰盒里将两个镯子摸出来,分别戴在周悛的左右手腕上。明明是十分随意的动作,却有郑重得万般珍重一般。 润泽细腻的软玉质地的玉镯套在周悛的双手上,衬托着周悛更加苍白的手。周悛的手腕很细,但又会像女人的手,玉镯套上去费了好一会儿功夫,但要再取出来,在周悛不动用能力的情况下,只有断其臂或毁去玉镯才能办到了。 周悛顿生一种它们有千金重量的错觉,又恍生出一种轻飘飘不能自己的梦幻。 周毅抬起手,放在周悛的柔软的发顶上,用力揉了揉,温声说道:“走吧。” “啊?” 周毅浅浅一笑:“我们回‘炼狱’。” 周悛握住周毅另一只空闲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狭长的狐狸眼笑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淡薄的唇微启:“好,哥哥。” ——周悛,我好怕我死了,在几年后、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你会彻底忘记我。 ——你不死,我不死;你若死,我亦死。不要同生,但求共灭。 …… 一座深山中,无人知晓此刻在山林里有巨大的槐树随风摇曳着枝叶。一个傻子坐在那棵槐树底下,抱着槐树的躯干,他脚都烂了,从脚底烂到了大腿,露出白森森的腿骨,血水就这么流淌了一地。 傻子眼神空洞无神,表情傻傻的,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念叨着:“姐姐,我错了,你别生小刀的气……姐姐……” 【完】【更多精彩好书尽在耽美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