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穿透珠帘绣幕,起伏错落的玉珠相撞,发出清脆音色。
谁都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一个小家伙在偷听。
“喻意,其实我这辈子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你,甚至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乔殊用手拄着下巴,乌发散落在肩。
喻意与他对视,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满当当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这样的认识让喻意有些慌乱,脸都不禁微微发烫,她端了杯茶,猛然仰头饮下: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本身我就不想成亲生子,现在一切都挺好的。”
末了,怕乔殊不信,喻意还不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可我到底是对不住你,这身子已经撑不了太久了,也许是七天,也许是十天,到时候一切都拜托你了。”
乔殊的话让喻意眼底微微发涩。
她起身走到乔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也许会好起来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乔青橙是他之前
唯一的希望,她那么小,那么柔软,让他的心也跟着为之颤抖。
乔青橙用漫长的岁月教会了他爱。
乔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此时正语气平淡的和喻意说关于乔青橙的哪些事——
“你不知道,养孩子啊,又要顾及她脆弱的小心思,又担心她挨欺负,更担心她长大以后所托非人。
青橙小时候比现在讨喜,和玉娃娃似的,只可惜长在我身边,染了诸多恶习……”
说着说着,乔殊也觉得眼角酸酸的。
可男人仅剩不多的那点儿尊严,叫他无法像喻意一样说掉眼泪就掉眼泪。
他只好拿起琉璃盏,仰头笑问:“可有雅兴对饮一杯?”
温碗执壶配着皑皑白雪最是相衬,满室酒香撩人,温了胃却暖不了心。
在屋外的乔青橙更是觉得心底一片冰霜。
很多事情她虽然半懂不懂,但刚才的对话,她也能找到许多有用的信息了。
比如,她爹爹要死了,也许就在不久之后。
她没了道歉的心
思,她怕自己将乔殊和喻意虚构出来的故事撕碎,又一次的伤了他们的心。
失魂落魄的乔青橙甚至没有看路的心思,一不留神便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正欲斥责一番,可抬眸后,乔青橙却将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裴颐师傅,您回来了。”
“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看着点。”
裴颐浅笑,伸手点了点乔青橙的额头,可修长的手指却在下一秒被乔青橙拽住。
裴颐无奈,却也任由乔青橙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把他往一旁的假山后拖去。
如果喻意在,一定能认出裴颐就是背他入府的男人。
其实,裴颐年岁比乔殊大上不少,但却丝毫不见老态,甚至比乔殊看上去还年幼不少。
他今天穿着一身群青色锦缎长袍,长袍上绣着松竹的图案,束起的发髻上簪了玉笄,目若朗星,丰神俊秀。
如果说乔殊是雌雄莫辨的昳丽,那么裴颐便是如冬日暖阳般的温和。
“青橙,有什么话还非要找个地方
躲起来说?”
裴颐有些无奈,他是真搞不懂这些女孩子的弯弯绕绕,日日竟是些个悄悄话。
乔青橙顿了顿,跳过了这个问题,“师傅,我爹爹是不是马上要死了?”
问完,乔青橙死死的盯着裴颐,试图从裴颐脸上看出答案。
裴颐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呵斥:“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事儿连西厂的管事们都不知道,乔青橙是怎么知道的?
裴颐实在给不了一个答案,只好沉声道:“你不用管。”
如果是喻意和乔殊说这话,乔青橙或多或少还能怕一点。
可面对以好脾气着称的裴颐,乔青橙明显有些捏软柿子的心态。
柳眉蹙起后,用力的将裴颐的手拽开,反驳道:
“难道你们瞒着我,这事未来就不会发生吗?”
“你还小,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
裴颐除了用年龄说话,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毕竟乔殊并不是主动放弃治疗,而是多位名
医会诊后,对他进行的宣判。
就连现在这幅模样,都已经是用无数灵丹妙药拖着的结果。
谁料,乔青橙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她嗤笑一声,漏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继续质问道:
“能永远不让我知道,一辈子活在梦境里吗?”
“……自是不行。”
“那不就完事儿了?”
乔青橙踮脚,拽住裴颐的衣领,目光锐利,“师傅,我必须知道。”
“……”
这要他怎么说?
他这小徒弟怎么就这么爱较真儿呢?
裴颐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对一件事儿上心过了。
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和一个凡事儿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居然成了师徒,倒真是一件怪事儿。
“你还记得上次千岁受伤吗,其实伤一直都没好,现在他是在强撑着……”
找不到任何借口的裴颐,自然而然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乔青橙。
甚至包括喻意为什么来,包括她们未来会面临的问题,和喻意即将承受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