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人将陈翠莲围得团团转,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许优优心里烦躁,但是表面上却还装作原主羞怯怕生的模样,这模样更让那些毛头小子我见犹怜错不开目光。
“二丫她娘,俺们大油人好,肯定会对你家二丫好的。”陈家油坊那户人家着急的拉着陈翠莲的手,不停的给一旁胖媒人使眼色。
陈家油坊的婆娘生怕陈翠莲是没看上自家儿子坡脚,一个劲的对着媒人使眼色示意她开口从中调和。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许优优冷笑,任凭那妇女怎么说陈翠莲都不为所动,可不是因为陈翠莲嫌弃她儿子是坡脚。
是因为……
“二丫她娘,彩礼你说个数。我当媒人这么多年,还第一次遇见这么些小伙子都看上一家姑娘了。你说个彩礼,二丫大了你也不能一直不让她嫁人吧。”
陈翠莲之所以矜持就是在等媒人说彩礼,陈家油坊是很有钱,也是这些人里家庭条件最好的。
但这女人说了这么多没一句是自己爱听的,光是拉着自己的手说她儿子多好多好有什么用,说破天不也还是一个坡脚。
只要彩礼到位,就算是个坡脚他家二丫也能嫁。
媒人这句话刚说出口,围在陈翠莲身边的妇女们瞬间安静下来,彼此交换眼神。
凤山县的彩礼一直都是四里八乡最高的,男人比女人多,好多男人因为家里没钱到了年龄还在打光棍。
今天上门的这些妇女几个都是家里有女儿的,她们都是用女儿的彩礼来给宝贝儿子迎新媳妇过门。
陈翠莲作势要打媒人,笑着说“胖婶,你这话说的不地道了。俺家二丫只要能幸福,彩礼什么的不过都是个形式罢了。眼看着这两年彩礼的价越来越高,二丫年纪还小,俺也不着急。”
陈翠莲是个聪明人,她没有立刻将自己心里的彩礼价格说出来,只是含糊的表示二丫还小。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她们都清楚陈翠莲是急着要把二丫嫁出去,好用这彩礼给她二儿子娶媳妇。
她之所以说这话只不过是不好说彩礼价格罢了。
胖媒人乐呵呵的揽着陈翠莲进屋,两个人音量极小的说着话。
过了半晌,胖媒人脸色不大好看的从屋里走出来,几个妇女一下子围上去。
许优优在最外边看的很清楚,媒人伸出手比了个数。
顿时间,几个妇女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没过多久就有人找借口拉着自家的小伙子往外走。
剩下的人脸色也铁青,
终于有两个妇女也没忍住气冲冲的拉着自己儿子往外走,边走边嘟囔,“陈翠莲是想钱想疯了,这价格不是嫁女儿是卖了。”
“谁说不是呢。这门亲事俺们家可高攀不起。”
被拉着往外走的小伙子都不情愿离开,直到被那妇女恼着拍了一巴掌,“她要二十万的彩礼,你给的起?那你自己拿钱?你姐的彩礼可不够这个数!”
小伙子瞬间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的跟着往外走。
是的,媒人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比了个手势,许优优看的清清楚楚是两根手指头比的二。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是两万,是二十万。
“还真把自家的姑娘当成天仙了。”几个妇女临走前嘴里还嘟囔着,“她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
“要这么高的彩礼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娶媳妇用,这二丫也真是可怜。”
“谁啊不是呢,他们家的闺女彩礼都直接给兄弟几个娶媳妇了。”
这群妇女嘴上没个把门的,说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被许优优听到了。
许无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院子的金龟婿都走光了,只能干着急,毕竟这群人拿不出彩礼钱,也不能把闺女白给他们啊。
他干脆坐在台阶上抽着旱烟,时不时的吐出几个烟圈,劣质烟草的烟雾缭绕呛得许优优想流眼泪。
等陈翠莲慢悠悠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就剩下陈家油坊那对母子和媒婆了。
彩礼的价格只不过是筛选那些想空手套白狼的人家,留下来的都是有戏的。
“进屋坐,大油他娘。”陈翠莲脸上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模样,胖媒人也是第一次遇见要这么高彩礼的人家。
媒人见状忍不住流了一身的冷汗,能不能说成还不一定呢。
“大油今年多大了啊。”陈翠莲的话变得多起来,变着法的问陈家的情况,陈家油坊的女人仔仔细细的介绍了一遍家里的情况。
她们两个人交谈甚欢,许优优乖巧的站在门口等着,那个坡脚高低肩的男人一直在打量自己。
她有些疑惑,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最后嫁的人是恶臭男刘海,为什么上门求亲的是隔壁村的陈油。
难道中间发生过什么变故?
许优优还没继续想下去,屋里的人就已经谈好了彩礼钱,“二丫你进屋来。”
她慢吞吞的走进屋,屋子里的三个女人个个笑的像花一样,陈家油坊的妇女亲切的拉着自己的手,“二丫生的真俊,个头也高。”
妇女眼里满是欣喜,
仔仔细细的打量自己。
她羞涩一笑,就听见陈翠莲说,“那咱们就明年开春把这事定下来?这段时间也好让两个孩子相处培养感情。你看咋样大油他娘。”
那妇女自然是欢心的不得了,只要这许二丫一天不进门,就是夜长梦多。“行,翠莲姐啊,彩礼俺们家一定尽快准备好,好让二丫风风光光的进门。”
她转头冲着站在屋外等着的男人说,“大油,进来见见你二丫妹妹,这是你翠莲姨,外面是你许叔。明年开春后你就得跟着二丫改口叫爹娘了。”
许优优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陈翠莲又像上一世一样擅作主张将这婚事定下来了,自始至终都没经过自己的同意。
“姨,二丫妹妹。”陈油含蓄的开口说话,这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缺陷,说话大舌头,含糊不清的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
陈翠莲皱眉,她只用眼睛看到这男人是个坡脚高低肩,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
媒人生怕陈翠莲后悔,赶紧开口给男方这边说好话,“陈家的油坊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等咱们家二丫嫁过去可就是妥妥的老板娘了。”
陈家油坊的女人赶紧表态,“等二丫进门后就让他们小两口接手家里的油坊。我和他爹就只帮衬着孩子们,赚的钱都给他们小两口花。”
其实陈翠莲不是后悔定这门亲事,只是后悔没多要些彩礼。
就这男方家的条件,她再多要五万说不定也能要到手。
她们笑着商议以后定亲成家后的事情,但却每一个人过问许优优的意见,仿佛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大油还笑呵呵的站在自己身边,含糊不清的和自己主动搭话,“二丫妹妹,你今年几岁啊?我二十一岁了。”
他说话就像是嘴里下一刻能流下口水一样,费劲巴拉的拼凑起一句话。
许优优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旁人也只是觉得小姑娘年纪小还害羞,丝毫不清楚她现在心里盘算的事情。
——
入秋后地里的活多起来,许优优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烧火做饭,还要负责给上学的小生收拾好东西送上学。
许家的几个儿子也都在农忙的时候赶回来,一大家人的吃饭洗衣这些活全都落在了许优优身上。
原主的身体素质太好了,以至于任务者都快忘记这躯体才是二十岁的年纪。
原主干活麻利,从小就被陈翠莲养成了干活的好手,为的就是以后找婆家能够要个高一点的彩礼。
可现在的许优优却不乐意做这些事情,第二天一大早鸡都还没叫,陈翠莲就来拍门了。
“二丫咋今早没做饭呢?家里这么多人都等着吃呢,你在做啥呢。”
没人应,陈翠莲又重重的拍着门,“二丫你做啥呢?起来做饭喂猪喂羊,然后把你小弟送去学校,回来拿着家伙具下地割稻。”
任凭她怎么叫喊,屋里就是没动静。
陈翠莲一肚子火,但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只能去厨房烧火熬粥蒸馍,趁着大家都吃饭的功夫又赶紧把赖床不起的小生拽下来,给他套上衣服带上俩鸡蛋半个馍就火急火燎的送去村里小学。
回来的时候连饭都没吃上就又拿着东西下地,临走之前陈翠莲把房门险些要拍裂,“二丫,你咋回事?叫你起来干活呢。”
就算是喊破嗓子,许优优也在屋子不出声,她只好带着一肚子火下地干活。
深秋的正午热的很,许家父子四个浑身汗臭的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摆在那。
陈翠莲见到这一幕险些被气死,砰砰砰的把许优优屋门拍的极响,“你死了?咋不出声呢?这一上午没干活。”
脾气不好的老二老三饿的饥肠辘辘,发现家里锅比脸还干净,拉着脸子埋怨道“娘,你少废话,赶紧过来做饭。饿死了。”
陈翠莲只能硬着头皮去敲老大媳妇的屋门,“大娃媳妇啊,你出来帮娘烧火,娘做饭。”
正在用凉水洗脸的大福连忙走上前拦住陈翠莲,“娘,她身体不舒服,你别叫她。小妹呢?不是一直都是小妹做饭的吗?”
陈翠莲一提起这就来气,“还说呢,这女娃子一早上没露面,饭也不做。也不知道死在屋里干什么呢。”
许大福听见她骂的这么难听忍不住皱眉,“娘,别说这么难听,说不定小妹身体也不舒服呢。”
“不舒服不舒服,一个两个都不舒服。那你娘就舒服了?一把年纪了还要下地干活。”陈翠莲边转身边往厨房走,“娶了个祖宗天天供着,你这媳妇又懒又说不得。你就知道整天在你婆娘和妹妹面前做好人。”
陈翠莲骂骂咧咧的,许大福紧张的把自己房门关严实,生怕屋里那位祖宗听见后又发疯。
做完这一切,许大福又去敲自家小妹的门窗,“小妹,你睡了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屋里没有动静,许大福轻声的说,“娘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等会我们走了你叫上你嫂子一起出来吃饭。
”
屋子里的许优优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这屋子原来是用来放饲料的,冬冷夏热的一间小屋子。
屋檐大梁的上的稻草早就烂了该换了,空气中还弥漫着饲料的味道。
屋外面的动静没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陈翠莲在厨房骂着,原主大哥许大福在一旁劝着。
在读取原主记忆的时候,她曾经用上帝视角看过原主死后的事情。
整个许家只有两个人为原主的死感到伤心,大哥许大福算是一个。
当刘金氏带着恶臭男刘海上门报丧的时候,许大福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揍了刘海那渣男。
作为一个哥哥,他的确已经做到了关心妹妹,在原主还读小学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偷偷的给原主买铅笔和本子。
除了大哥关心过原主,还有一个人给了原主温暖——许家大姐大丫。
只是自己魂穿原主后也还没来得及见上许大姐一面。
她静静的躺着,什么话也没说。
任务者许优优太清楚了,就算是自己一点活都不干,陈翠莲都不会真的对自己怎么样。
毕竟她还指望着利用自己尽快拿到彩礼二十万呢。
事情照着许优优的猜想发展下去,陈翠莲果然没再来支使她干活,一家人吃饱喝足后又下地干活割稻去了。
家里又只剩下她和大哥媳妇两个人在家,大嫂娘家有钱,这也是陈翠莲一直忌惮她不敢让她干活的原因。
“小妹,出来吃饭。我煎了荷包蛋。”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就响起大嫂的声音。
许优优没应声,但门外的人并没有离开,“你早就该反抗了,你才二十岁,凭什么要在家里干这么多的活。我二十岁的时候爹娘还都不让我碰凉水洗衣服呢。”
“人家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咱们家你这就完全是被当做保姆一样用了。你晓得保姆是啥意思吧?要我说,你早就该撂挑子不干了。小妹,但不吃饭就是你的不对了。饿坏了自己这不是伤自己身子吗。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门外大嫂絮絮叨叨的劝着,在原主记忆里她这个大嫂是一向不屑于和他们老许家打交道的,虽然对原主还算和善,但也没如今这么上心。
许优优起身下床,拔开门销子。
“大嫂,我饿了。”
对面年轻的女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笑着说,“那还愣着干啥,走咱吃饭去。我把陈翠莲鸡窝的蛋全都用油煎了,咱俩吃个够。”
许优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