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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又一次跟着秦晟寒从伯府回秦府,却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秦思思坐在马车里,微微靠着车壁,双腿随意交叠,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腿上,不知打着什么拍子。

    秦晟寒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不愿打破这份难得的美好。

    但当秦思思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又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秦思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笑道:“长兄今日虽以赵煜军中之过,换了他许诺与我和离,但你其实也并不会放过他吧?”

    秦晟寒轻咳一声,皱眉道:“你二人既已和离,直呼其名不妥。”

    秦思思并未被他假作严肃的样子吓倒,啧了一声:“阿兄不愿与我说就算了,怎么还扯开话题。”

    秦思思此前与他并不亲近,从未如此亲昵地唤过阿兄。秦晟寒耳尖悄悄泛起了一抹红晕,轻声道:

    “确实如此。赵煜不过区区小卒,过早打草惊蛇不好,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秦思思点头,又稍有疑惑:“你一直巡抚幽州,但安远伯却在西南边军,长兄怎么知道安远伯过去在军中这些小手脚呢?”

    秦晟寒一时被问住,支吾半天才略带羞涩道:“都察院虽各司其职,也有文书共通。我平日留心邸报,发现过一些蹊跷,如今回京翻一翻卷宗,确实顺藤摸瓜发现了不少问题。”

    邸报是朝廷用于通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重要官员都会收到一份。但毕竟只刊登要事,若说从中看出赵煜这等小将有问题,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秦思思见他不便多说,也不追问,微微一笑:“那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本来让周郎中来逼他和离,也没打算在小萍的事上放过伯府。”

    秦晟寒耳尖更红,却听她正色道:“如今,我还有几件事拜托哥哥。”

    ……

    在秦府住了几日,秦晟寒不久便回幽州任上去了。

    秦思思也终日忙碌,毕竟前些日子她手底下的管事都在全力清算伯府的账目。如今年关在即,她自己的田庄铺子亦需要盘查货物、清算收支、核算工钱,正是最忙的时候。

    一日,秦思思去城外庄子办事,到晚上才回到秦府,过了正门落锁的时候,便让马夫绕到偏门进府。

    秦思思在云绣搀扶下了马车,却听到一阵极其压抑的女人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夜色浓重,这哭声若有似无,显得格外诡异。一阵微风悄然掠过,吹得二人后颈发凉,云绣手中的灯火也随风忽明忽暗。

    云绣胆子小,已是缩起了脖子:“小……小姐,这偏门附近没有院落,不应该有人呀。”

    秦思思心里也有些发毛,但听云绣这般害怕,反而定下了心神,拍着她手安慰道:“秦家人问心无愧,哪会遇到那种东西。许是哪个丫鬟婆子受了欺负,做完了差事在这边哭。是怎么回事,我们前去看看便知道了。”

    二人壮着胆子循声而去,在黑暗的角落里,只见一个女子蜷缩着。这女子身着一袭有些发白的半旧淡黄长裙,肩膀不停地颤抖。

    从衣着打扮看,可能是哪个院子里得力的侍女,也可能是不受宠的主子。秦思思只觉得女子面容有些眼熟,却一下子却想不起来是谁。

    反倒是云绣认出来了,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唤道:“夏姨娘?”

    秦思思记得,夏姨娘是她三叔的姨娘,她只记得这位姨娘受宠时的娇艳美貌,后来三房不断有新人抬进来,她也渐渐没了声息。

    如今的夏姨娘也看不出年纪,只是憔悴了许多。她头发凌乱,几缕发丝贴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她双手紧紧揪着衣角,哭得身子都在微微抽搐。

    云绣心中不忍,问道:“怎么了?”

    夏姨娘抬起头,曾经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如今却泪眼朦胧,见来人是秦思思,她擦了擦眼泪,声音颤抖地说道:“大小姐,妾身无事,只是心中有些难受,在此排解一番。”

    秦思思把云绣拉起来,点头道:“无事便好。人有悲欢离合,伤情一时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夏姨娘保重身子。”

    云绣本还要再关心,但看小姐如此,也跟着起身欲走。

    夏姨娘一窒,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这世上无人在乎我母女二人,为今之计,只有投井去了,才能从这不公的世道里解脱!”

    那哭声凄惨无比,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悲凉。

    但秦思思拉着云绣走得更快了,仿佛刚才撞见的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走回院子,云绣才一边为秦思思取下大氅,一边好奇问道:“方才夏姨娘哭得那么凄惨,还动了轻生的念头,小姐从来都良善热心,为何对她却不管不顾?”

    “夏姨娘从前是唱戏的清倌人,唱念做打是专业的。我们不跑,还陪着她演啊?”

    秦思思今日在田庄费了一天口舌,此时回到房中,啜了口热茶才道:

    “前些日子我陪二婶看府中账目,三房妾室虽多,但这些年公中拨给她们做衣服的银子是从未克扣的。她却穿着那么旧的衣裙跑出来哭,真难为她特意找出来。”

    云绣虽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但想起夏姨娘我见犹怜的样子,还是咬着唇半信半疑道:“那……万一是她有旁的难处,将做衣服的银子花掉了呢?”

    秦思思被她气笑了,没好气地说:“府中哪次不是请人上门量体裁衣,做好衣服才发给她们。二婶可算计着,这样统一做新衣能省不少钱呢。”

    云绣心悦诚服地点头:“还是小姐慧眼如炬。”

    秦思思点了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好好一颗脑袋,怎么不开窍呢?府中难道没有旁的僻静之处?她非要来离她院子这么远、还这有人进出的偏门旁边哭?

    况且府上这么多长辈在,她偏偏来找我,可见她自己也明白,她所求的事情在别人那里,要么不占理,要么特麻烦,因此专门拉我来垫个背。”

    云绣哀叹一声:“我终于明白了,小姐,我不是好心,是好傻。”

    秦思思被她逗乐了:“你瞧吧,明天她还得捅出幺蛾子来。咱们也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让她今晚非得女鬼一样骗我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