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像一个逐渐涨大的气球,升腾到越来越高的空中,随着顾烈的话音落下,“砰”的一声在半空中爆破。
许念初看着顾烈笃定的目光,将紧握着的双拳摊开,似乎接到了自空中洒落的气球碎片。
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就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让我凭空多出了个有权有势的爹呢?
原来又是一双要把我推入火坑的毒手。
许念初没有难过,只是有点失望罢了。
然而却有人比她反应更大。
感受到一阵阻力,自己原本牵着母亲的手被松开。
“顾烈,你要不要脸!”
原本平缓流动的空气一瞬间被强大的声浪撕裂,许念初看到母亲拨开自己,朝着对面人走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陈丽舒身体颤抖,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丽舒,你别激动,”顾烈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有点过分,可他仍是不放弃,“这不一定是件坏事啊。”
“念念,你听我说。”
顾烈不敢看爱人的眼睛,视线越过她,直直地看向站在一旁,神色还算平静的许念初。
“别这么叫我。”
许念初神色漠然地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别靠我太近,我会觉得恶心。”
“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就好了。”
在两人相距只有一米的距离时,许念初面无表情地叫住他。
短短十几分钟,发生了太多事情,各种情绪搅和在她脑海里,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烈走近女儿,近乎神经质地看着她那张与自己几分相似的脸,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念初啊,你有没有发现,景琛对你也挺好的。”
“顾烈!你要干什么?”
刚刚发泄完一通情绪后,就在站在那里没说话的陈丽舒,在听到顾烈再一次的疯话后,整个人又炸了。
顾烈话未说完,本想继续往下说,身侧却突然传来一阵疾风,紧接着一股大力朝他推搡而来,整个人被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气冲击得踉跄了几步。
然后看到丽舒双眼通红,眼里没有刚刚重逢时的情意,而是充斥着愤怒和震惊。
“顾烈,你要干什么?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把我女儿推入火坑的!”
陈丽舒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许念初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母亲瘦瘦小小的背影,狠狠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妈妈,别生气,听听他要说什么?”
“好吗?”
许念初将母亲拉到身后,不忍看她动怒的表情,怕自己看了也控制不住情绪。
她和妈妈不一样,她对顾烈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他说得再过分,做得太过分,她也不会很意外。
她早就不相信人性本善了,对人没有期待,才不会太失望。
可是妈妈不同,她在养老院的层层关押下,肯定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才联系到顾烈的。
这个她早就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决定写信求救。
肯定对顾烈的到来做好了十足的期待。
只是估计要让她失望了。
她明白期待落空的滋味有多难受。
许念初看向对面男人期盼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期盼什么,但还是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为什么说陆景琛对我也挺好的?”
顾烈开口前还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丽舒,终究敌不过心底的渴望,还是缓缓开口。
“顾宁前几天跟我说了你的事,她说你是横在她和陆景琛身边最大的阻碍,让我除掉你……”
“你敢!”
好不容易安抚好的母亲又在这一刻跳出来,打断了顾烈的话。
“妈妈,冷静一下,先让他把话说完。”
许念初转身,握住母亲的肩膀,顿了一下,还是很严肃地说,“多听一点,才能有更好的判断。”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还了解他吗?”
陈丽舒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终于还是点点头。
一瞬的安静过后,在许念初漠然的眼神下,顾烈接着往下说。
“她说了好多关于你和陆景琛的事,我越听越不对劲啊。”
“念初,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景琛要是对你没有感情,是不会花费那么大的心力把你留在身边的。”
许念初看着顾烈发亮的眼睛,很冷静地说:“因为他当时恨我,想要报复我。”
“不不不。”
顾烈无奈地摆摆手,含笑的双眼似乎在笑她一介小辈,看不透情情爱爱。
“你不了解男人,结合顾宁和……”顾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瞥过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丽舒,“丽舒给我的信,我也大致了解了你和景琛的往事。”
“孩子,就是因为他爱你,当时才会跟你结婚,说到底,陆家的门,真正踏进去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顾烈的语气铿锵有力,像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才能在已经和顾宁和好的情况下,仍把你留在身边,是不是还把你带去出差了,甚至你都在办公室上班了!”
顾烈眼中发着诡异的光,炯炯地看向许念初,好像在寻求一份认同,结果发现许念初神色冷静,仿佛自己说了这么多,没有掀起她内心的一点波澜。
顾烈没有放弃,紧接着推出了他的必杀技。
“大概是前天,我和景琛通了电话,在电话里,我问他,现在能不能和你分开?你猜他怎么说的?”
顾烈探寻的眼神看向自己,许念初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他干脆利落地说了句不能,就把电话挂了!”
顾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忍不住大笑两声,最后一记重锤落下,他给出了一个笃定的结论。
“景琛哪,就是爱而不自知。”
“爱而不自知?”
许念初在顾烈这么一通连番攻势下仍然保持平静的内心终于因为这句话而有了波澜。
她不住地咂摸着这句话,轻笑了一声。
歪着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向自己的“父亲”请教。
“原来一切的伤害都能用爱而不自知这句话来抹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