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伺候渣总和白月光入洞房》 第1章 狐狸精 别墅卧室里。 一对男女纠缠在一起,满屋都是暧昧的气息。 “景琛,再来一次。” 身下的女人仿佛累极了,脸上透出过度运动而呈现的潮红,可那双纤纤玉手却仍勾着身上的男人不放,像个摄人心魄的妖精。 “狐狸精。” 男人看着女人脸上透出的媚色,那双平日里透着冷意的桃花眼满是被欲望支配的欲色,被女人的一举一动牵引着,深情得仿佛在看全世界最珍贵的珠宝。 只有在这种时刻,许念初才有被爱着的错觉。她需要永无止境的亲密,需要确认陆景琛是真的爱她。 “老公这就满足你。” 都说男人只有在事后才最好说话。 许念初强撑着不让自己晕死过去,待到陆景琛彻底尽兴,餍足地靠在椅背上,眉眼完全舒展开,高挺的鼻尖上挂着一滴汗珠,微微喘气,半垂眸看着许念初。 许念初自下而上看着他,被这强大的荷尔蒙震慑住了,心砰砰直跳。 “怎么还没睡?不够累啊,妖精。” 陆景琛半眯眼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惊心动魄的容颜,许念初觉得他才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许念初顺势勾上他的肩,柔弱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景琛,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许念初试探性地问。 “你想要什么?” 没有人能拒绝女人的主动,陆景琛感受到怀中的柔软,开始心猿意马地胡乱摸索。 许念初努力忽略那双在自己身上不断游走的手,大着胆子问: “景琛,明天的婚礼,我能一起去吗?” 沉默半晌。 许念初感受到身下的躯体逐渐变得僵硬,心下一沉,不自然地直起身,果然看见陆景琛的脸色一下冷了。 许念初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急忙解释。 “景琛,我不去了,你别生气。” “许念初,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长记性。” 男人冷冷撂下这句话,径直甩开许念初拼命挽留的手。 “不!景琛,我错了,你别走!” 他一步也没停顿。 满室的暧昧顿时变成了令人尴尬的冷寂。 许念初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又是不出所料的答案。 次日清晨,许年初浑身酸痛地醒来。本想下床,“嘶”地一声,从大腿根初传来的酸痛感让她几乎下不了床。 许念初回到床上缓了缓,才颤颤巍巍地扶着腰慢慢走到浴室。 一下楼,许念初就被电视中播放的画面吸引住了目光。 江城有两大姓,分别是陆顾两姓,陆家纵横商界,几乎垄断了整个江城的财政。而顾家深耕政界,如今顾氏子女个个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陆顾两家交好百年,不仅在江城只手遮天,放眼全国也是手眼通天的存在。 陆氏人丁兴旺,可不管底下的人如何争得头破血流,陆老爷子唯一承认的继承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景琛。 不巧,许念初便是这未来江城主人陆景琛的妻子。 而电视上播报的正是陆景琛表弟陆景源和顾家小姐顾柔的婚礼。 许念初垂眸看着,想到了昨晚陆景琛冷淡拒绝自己的样子,心情难掩失落。 结婚三年了,自己始终不配在众人面前以陆太太的身份自居。 调整好心情,许念初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婚礼之盛大,令人瞠目结舌。 这不仅是陆顾两家的喜事,也是整个江城的大事。电视上的频道全都为这对新人的婚礼进行现场直播。 许念初看着电视屏幕,几乎入了迷。虽说婚礼主角是新郎新娘,可媒体的镜头几乎都投向了陆景琛。 陆景琛穿着低调,只坐在前排角落,明显是不想抢了新郎新娘的风头,可只坐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 男人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深邃如潭,微微上翘的眼尾又平添了几分性感,眼神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而那高挺的鼻梁如山峦般峻峭。阳光打在脸上,更显得那雕刻般的容貌如神只一般。 许念初看得痴迷,哪怕和他朝夕相处了三年,每每看到这张脸,心跳还是会加速。 本想继续看下去,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 许念初被吓了一跳,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名字却令她激动不已。 “喂?” “念念,surprise!”手机里传来言可开朗的声音,“我回国了!惊不惊喜!” 一听到这个消息,许念初顾不得其他,尖叫出声。 “你回国怎么没跟我说?” “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我刚下飞机,来不来接我!” “遵命!” 自从言可出国,她们已经三年没见了,许念初像个正在充气的气球,兴奋得要飞天了,顾不得酸胀不已的身体,立马从车库里驱车开往机场。 一路上路过了许多商场,许念初没想到,连商场外面的大屏上也都在播报这对新人的盛世婚礼。 刚到接机口,她就看到一个人影飞速朝自己扑来,随即将自己撞个满怀。 “念念!这三年我想死你了!” 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许念初不禁眼眶一热,可算是回来了。 言可看着多年未见的好友,眼泪蓄满了眼眶。 “念念,三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美啊。”言可捏着好友的脸颊,愤愤地说道。 许念初原本感伤的情绪被这话挥得一干二净,噗呲一声笑出声了。 二人正想往外走,一阵电流穿过的“刺啦”声响彻整个机场。 许念初回头一看,坏了将近一周的机场大屏竟然在这时候修好了! “3、2、1” 陆景琛的脸兀地出现在大屏上,媒体的镜头将他整张脸都放大特写。 往来的人潮纷纷驻足,发出阵阵惊呼。 没有人不认识陆氏继承人,也没有人不被那人天神般的容颜吸引。 似乎进行到自由活动环节,媒体的长枪短炮围在陆景琛身边,没有人会放过这个绝佳的采访机会。 “陆先生,今天是陆家和顾家的大日子,请问陆太太怎么没出席?” 骤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许念初呼吸一顿。她能感受到一旁的言可颇为不自然地看了她几眼。 像是习惯了这样的问题,陆景琛几乎没有犹豫,将答案脱口而出。 “我太太不爱见人,请见谅。” 我就知道。 许念初盯着屏幕上的男人,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意。 “陆景琛怎么能这样?”言可气愤地说,“他到底把你当成什么了!” 许念初摇摇头,并不想好友归国的好心情被自己破坏。 “这没有什么的,可可。我们走吧。” 许念初推着好友的后背本想转身就走。 “是因为顾宁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许念初愣在原地,前进的脚步生生止住,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 此话一出,屏幕上原本喧闹的会场寂静了一瞬。 陆景琛的保镖率先反应过来,扑上前将那位多嘴的记者拖了下去。 整个江城都知道,顾宁是陆景琛的禁忌。 不能说。 直播的画面黑成一团,没有记者敢在这时候触陆景琛的霉头。 本以为这场闹剧会就此收场,没成想,屏幕上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声。 第2章 顾宁回来了 许念初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跳如雷。 屏幕上的一举一动在她眼中都变成了需要再三审视的慢镜头。 黑了的屏幕重新亮起来,画面在疯狂地抖动,所有的导播一致向外狂奔,就好像…… 就好像在找什么人。 许念初死死地盯着屏幕,嘴唇被咬得渗出丝丝鲜血。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许念初在心里疯狂祈祷,心跳声几乎要震碎耳膜。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画面不再抖动,缓慢地照向了站在会场门口的女人。 江城的媒体沸腾了。 海藻般的长发,圆圆的杏眼,秀气的鼻子和樱桃般粉嫩的小嘴。 十足的大家闺秀的气场。 这不是顾宁还能是谁? 真的和我长得好像。 许念初不合时宜地产生了这个念头。 “砰”的一声,是手上紧握着的水壶坠地的声音,不锈钢的瓶身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悲鸣,许念初的心也随着这倒地的水壶轰然倒塌。 “顾宁回来了!” “顾宁回来了!” 许念初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为顾宁的归来而欢呼雀跃,世界吵闹得不像话。 婚礼上不断闪烁着闪光灯,人们自觉为顾宁和陆景琛让出长长的一条通道,连灯光都追随着他们。 这才是世纪合体。 这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顾宁缓缓上前,镜头随着她的步伐而移动,就这么带着释然的笑,一步一步走向陆景琛。 好似他们才是婚礼上的主角。 许念初觉得自己就像小丑,连婚礼都不配参加,只配站在屏幕前仰望。 镜头切到陆景琛,她的心紧张得快要揪起来,从来没有一刻那么想冲上去捂住他的眼睛。 不要再看她了,不要再看她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陆景琛的反应,可他只是盯着顾宁前进的身影,几瞬过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念初一颗心忽然落到了实处。 只见顾宁追着上前,两人就这么双双消失在媒体的镜头中。 许念初盯着那对背影看了许久。 “念念,你没事吧?” 言可见好友的状态不对,很是担忧。 “你别想太多,也不见得就能和好呢。” 许念初对着好友强颜欢笑,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只得呆呆地顺着人潮往前走。 “诶,你们说顾宁回来了,那个陆太太怎么办啊?” 许念初听到路人议论纷纷。 “能怎么办,离婚呗。” 一旁的女人不甚在意地回答。 “谁不知道陆少娶她就是为了和顾宁赌气。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我估计啊,说什么陆太太,也是幌子咯。” “喂!你们说什么呢!”言可冲上前,指着那群嘴碎的女人。 “你们知道什么?就在这乱说,要不要脸啊!” “快走快走。” 那几个路人用看疯子的表情看着言可,转头就走。 言可见她们走远了,看着许念初说:“念念,你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的,可可。” 许念初苦笑着摇摇头。她自己知道,她们没说错。 许念初和陆景琛结婚三年,这三年来,陆太太始终没在公开场合露面。 不是许念初不想,这世上没有女人不想跟丈夫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可陆景琛从来不带她出去,许念初常常觉得,自己就像陆景琛见不得光的情人,每每只能在这栋空荡荡的别墅里面等着他的宠幸。 外界对于这个神秘的陆太太众说纷纭,可始终没人抓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作为陆氏的唯一继承人,结婚时连个婚礼都没有,这让媒体百思不得其解。 外界传言,陆太太是靠不入流的手段才攀上了陆景琛这棵大树,连陆家族谱都没入,显然不被陆家人承认。 又传言,陆景琛结婚是和远在美国的顾家小姐顾宁赌气,等顾宁一回来,立马把这个冒牌货踹了,让顾宁风风光光地嫁入顾家。 刚结婚时,许念初其实对顾宁此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仍沉浸在和陆景琛自由恋爱的美好中,对这些无中生有的谣言很是气愤。 曾怒气冲冲地找陆景琛对峙,可那时的陆景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许念初,我以为你知道呢?你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你这张脸吗?”陆景琛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眼神在脸上不断流连,许念初几乎要溺死在他痴迷的眼神里了,结果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许念初,你知道你跟宁宁长得有多像吗?” “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宁宁,每次和你张脸接吻,我爽得都快要爆炸了。” 陆景琛不断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逐渐变得越来越冷,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许念初,能有几分像他,是你的福气。” “更何况,不是你求着要和我结婚的吗?” 而后转身离去。 就是在这时候,许念初的梦碎了,她本以为这场婚姻不会掺杂任何的是是非非。 回忆那时候,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这样想来,媒体的话也不全是谣言。 陆景琛像一株有毒的罂粟花,明明知道危险,可许念初还是舍不得放手。 可顾宁依旧是深埋在她和陆景琛中间的一根刺,拔也拔不掉,还有顺着养分疯长。 “念念,你要是实在生气,我现在就去找陆景琛,我……” “别!” 许念初大声地打断了言可的话。 “可可,答应我,别再去招惹他了。我不会再让三年前的事情发生。” 陆景琛位高权重,谁都惹不起。 许念初努力调试好自己的心情,冲言可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走吧,为你接风洗尘!” 三年未见,两人有无数的话想说,酒足饭饱,互诉衷肠后,也就各自回到了家中。 担忧是不会随着注意力的转移而消散的。 回到别墅那张熟悉的床后,昨天晚上发生在上面的一幕幕像影片一帧帧放映在许念初脑海中。 她无法克制自己强烈的窥探欲,忍不住给陆景琛打了电话。 她实在很想知道,现在的陆景琛在做什么?是和顾宁在一起吗?他们会不会躺在一张床上? …… 念即此,许念初的心疼得像被利刃狠狠贯穿一般。 “嘟嘟嘟”,电话没人接听,许念初的心一沉,锲而不舍地接着打。 终于。 电话打通了。 许念初急忙拿起手机。 “景琛?” “不是说了没事别打我手机。” 手机那头是陆景琛一贯的不耐烦语气。许念初抿了抿嘴唇,怯懦地开口。 “你在干嘛呀?” 沉默了半晌,手机那头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你就问这个?” 许念初心里一紧,知道这是电话挂断的前兆,急忙吐露真心话。 “你是不是…和顾宁在一起?” “没有。” 许念初还想继续问,电话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挂断。 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 景琛不会骗我的,那就是没和顾宁在一起。 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顾宁如此狠心抛弃了陆景琛,凭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原谅她。 许念初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心安理得地入睡。 而在电话的另一头。 陆景琛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女人泣不成声的哭诉。 缓缓上前。 第3章 她许念初算什么东西 清晨醒来,一切如常。 许念初简单梳洗一番,准时到公司上班了。 没有人知道,一直被外界寻找的陆太太其实就藏在陆氏集团众多员工之中。 许念初和陆景琛一样,是重点学府江北大学的毕业生。 她不愿在婚后做一个无所事事的花瓶,曾向陆景琛讨要研发部总监的位置。原因无它,研发部的办公层和陆景琛的办公室在一栋楼上。陆景琛开始并不同意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许念初,可研发部近几年的成绩众人有目共睹,许念初这个总监的位置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许总监好!” 许念初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对众人的问好声点头示意,走到了办公室。 “许总监真是女性的榜样啊。”一直将许念初奉为的员偶像的员工钟倩目送着许念初高挑的背影,不禁发出感叹:“人长得美也就算了,工作能力还这么强。不知道哪个男人这么有福气,能得到许总监的青睐。” 许念初坐在办公桌前,先是将前几日积压的文件一扫而空,好不容易空下了,喉咙一阵发紧,决定出去打点热水喝。 哪知一出办公室,便听到员工悉悉索索的谈话声。许念初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工作时间,这样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于是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果然全场寂静。 许念初走到钟倩旁边。 “你们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总监,我这就工作了。” “没事,跟我说说。”许念初自认自己的团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的人,在上班时间吵成这样,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钟倩见许总监执意要听,想着告诉她也无妨。 “总监,顾宁您知道吧。她刚刚来公司了!整个公司都炸了,现在顾宁应该已经到陆总办公室了。” 许念初听完愣在当场。 怎么会呢?昨天明明没和好。 “许总监,你没事吧。”钟倩看着许念初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有些不安。 “我没事。”许念初回过神来,“你继续工作吧。”转身走向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许念初脑子里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们会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陆景琛会对顾宁心软吗?” “顾宁现在来办公室,到底想干嘛?” 许念初控制不住的窥探欲快要溢出来了,神使鬼差地,她按下了通往顶层的电梯。 来到顶层,秘书以为许念初是来汇报工作的,也就没拦她。许念初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顶层最深处。 不知怎的,陆景琛办公室的门竟然没关,许念初躲在一旁,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顾宁穿着包臀的连衣裙,一头海藻般的卷发落在胸前,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此时她正微微踮脚,将唇往陆景琛唇上相送。 陆景琛静静地任由女人的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看着不为所动的样子。可低头凝望的视线却暴露了他真正的内心,那双平日里像覆了终年积雪般凉薄的桃花眼,此刻却将冷意在眼里碎裂,将全部的温暖深情都投给了面前的女人。 许念初从来没有看过陆景琛这样深情的眼神,哪怕是在床上,两人最欢爱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来,她不禁捂住了嘴巴,不愿让自己发出声,哪怕眼前一片模糊,仍死死盯着前方。 陆景琛终于受不住怀里女人的诱惑,狠狠地握住女人的腰,将她贴近自己,随即又凶又狠地吻下来。 许念初看不下去了,原本转身想走,却听到顾宁娇滴滴的声音。 “琛哥哥,你是为了气我,才和许念初结婚的吗?” 许念初生生顿住脚步。 陆景琛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顾宁见陆景琛沉默不语,不由得心里一紧。 “琛哥哥,你不爱宁宁了吗?这么多年,你还在怨我吗?” 随即用那双水汪汪的泪眼看向陆景琛。 陆景琛看着面前人朦胧的泪眼,心一下就软了。 “怎么会不爱你呢,宁宁。” “可我听人说,许念初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要是和你在一起了,就是人人唾弃的小三。琛哥哥,我是不是不能来找你了。” 陆景琛见顾宁要从自己怀里抽身,顿时急了,紧紧箍住她。 “宁宁,你别多想。她许念初算个什么东西,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你昨天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我好去接你。” “人家想给你惊喜嘛。” …… 许念初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凌迟一样,一刀一刀地,想叫却叫不出声。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顶层到自己的办公室的路居然有那么远,等回到办公室,许念初再也承受不住地瘫倒在地上。 满脑子都是陆景琛那句冰冷的话语。 “她许念初算什么东西?” 才一天,仅仅只过去了一天,顾宁就能重新夺回陆景琛的心。 那我算什么? 到底算什么? 许念初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暗讽自己的自不量力。 这个男人,总有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能力。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许念初连忙站起身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谁?” “许总监。”门外响起钟倩迟疑的声音,“顾小姐找您。” 许念初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就在许念初怔愣之际,顾宁直接推门而入。 看着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许念初就像掉进回忆的漩涡里,想起两年前,陆景琛自作主张和自己结婚,引得陆家长辈震怒。 去陆家拜访长辈的时候,每个人看见她的脸都暗自心惊,自己就像顾宁的替代品,所有人都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 没有人愿意被当做替身,许念初当时并不能完全体会到顾宁在陆景琛心中的重要性。回家后也只是草草对着他抱怨了几句。 哪知引来陆景琛的雷霆之怒。 当时陆景琛掐着自己的下巴,怒极反笑。 是怎么说的来着? 许念初想起来了。 “如果没有这张脸,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有了顾宁,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切。 许念初看着顾宁宣战般的姿态,心想:我怎么斗得过你呢? “五分相似,三分神态,足够让琛哥哥动心了。” 顾宁盯着许念初这张脸,冷冷地说。 第4章 离婚 “许总监,久仰大名。” 顾宁上前一步,无比自然地伸出手。一举一动尽是正宫气场,倒显得许念初是那个人人喊打的小三。 许念初刚把手伸出去,顾宁立马将手收回去,轻轻巧巧转过身,坐在了沙发上。 “我其实不应该叫你许总监吧,对不对?陆太太。” 顾宁锐利的眼神射向许念初,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面前的这个女人眼眶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顾宁看她这副受欺负的样子,更是火大。 “许念初,我好像也没怎么你吧,作出这副受欺负的样子给谁看。” “想必你就是靠这副狐媚子模样勾引琛哥哥的吧。” “就你这样的手段,三年前还管点用,可三年后,我顾宁回来了,琛哥哥连正脸都不会给你瞧见。” 许念初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口一个琛哥哥,高高在上的指责自己的模样。第一次觉得陆太太这个身份如此无力,薄得像纸屑,风轻轻一吹就掉了。 “许念初,我劝你乖乖和琛哥哥离婚。” “不!” “离婚”这个词像是踩中了许念初的雷区,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的是拒绝。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切断她和陆景琛最后的联系。 “不?”顾宁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可由不得你。”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顾宁却像换了一副面孔一样,眼中凭空多了几分破碎,慢慢地走上前拉住许念初的手。 “陆太太,我知道你讨厌我。可你能不能成全我和琛哥哥,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 “你在说什么!”许念初对她的前后反差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想收回自己被拉住的手。 却听一声惊呼,顾宁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许念初!你在干什么!” 许念初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震惊地回过头,陆景琛满脸怒意地站在门前。 许念初顿时慌了,急忙上前拉住陆景琛的手,“景琛,不是我……你相信……啊!” 伴随着又一声惊呼,她被一股巨大的力气狠狠甩在了一旁,身体砸到地面的那一刻,许念初感觉自己的尾椎骨要断了,疼得直吸气。 可比身体更疼的,是她的心。 她从来没有看见陆景琛如此惊慌的神色,他三步作两步来到顾宁身边,轻轻地将她扶起来,眼里满是关切之色。 “宁宁,你有没有事?” 许念初第一次听到陆景琛如此温柔的嗓音,眼里发酸。 只见顾宁小脸皱成一团,扑到陆景琛怀里哭了出来。 “琛哥哥,你太太好狠的心。我只是想让她成全我们,可她竟然把我甩到一边……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着顾宁断断续续的控诉,许念初慌极了,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景琛。我没有这样做,是她自己……” “够了!” 许念初说到一半,一旁的陆景琛大喝一声,直接打断了她。 许念初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顾宁窝在陆景琛肩膀上不断抖动的背影,看着陆景琛落在自己身上的异常厌恶的目光,像在看仇人。 “仇人?”许念初被自己脑子里崩出的形容词吓坏了,“怎么会是仇人呢?”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这一场闹剧,也不知道顾宁是什么时候知道陆景琛的到来的,更觉得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 “许念初。”陆景琛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伤害顾宁却死不承认的女人,犹如天神一般降下属于她的罪责,“我本来以为你还算乖巧听话,可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你。” “从你求我结婚的那一刻我就该看清,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如果没有宁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结婚。” “既然如此,离婚吧。” 天神轻轻地落下他的罪责,可于凡人而言,却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许念初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以最卑微的姿态抱住陆景琛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哀求天神从轻发落。 “景琛,不要离婚,不要离婚……” 可陆景琛也只是冷冷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将她扒在自己腿上的手尽数剥离。再俯身蹲在顾宁身旁,双手环绕,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将他心爱的公主抱在自己怀里。走出大门的瞬间,那张冷峻的脸微微侧过,朝着许念初说: “你越界了。” 许念初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走了。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见识到顾宁对陆景琛的重要性。 许念初望着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心中悲凉,觉得自己这三年来的自欺欺人像个笑话。 陆总抱着白月光顾宁从许总监办公室出来的画面瞬间在整个公司传疯了,整个公司都炸了。人们纷纷猜测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却苦于看不见里头的情景,于是这个话题成了公司未来一周的热点。 “念念,别喝了。就为了陆景琛那个臭男人,根本不值得。” 言可看着好友失魂落魄地往自己嘴里灌酒,心里难受极了。 陆景琛抱着顾宁从许念初办公室里出来的场景不仅在第一时间传遍了陆氏集团,就连言家这种在江城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竟也在事发没多久收到了消息。 言可一听见这件事,心想坏了,于是紧急出发去找许念初。 彼时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一间紧闭的门里还透着亮光,言可推开门,只看见许念初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失神地看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原本盘得一丝不苟的秀发也披散下来,像是为主人遮掩这无所遁形的孤寂。 言可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有落泪的冲动。她轻轻地走上前,怕惊扰了女人脆弱的灵魂,轻声地喊:“念念。” 面前的女人才像发现有人来到一样,迷茫地转过头,见来人是言可,豆大的泪珠瞬间从眼眶滚落下来,像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了家。 许念初委屈地呜咽: “他要跟我离婚了。” “陆景琛不要我了。” 第5章 一见陆少误终身 五年前。 江北大学热烈庆贺大一新生的到来! 夏日炎炎,许念初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大学门口。 看着校门上苍劲有力的“江北大学”四个字,许念初兴奋地在心里大喊:“江北大学,我来了!” 望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和各社团里师兄师姐争奇斗艳的吆喝声,这鲜活的一切让许念初情不自禁地笑了,迫不及待地想拥抱她美好的大学生活。 刚想进校门,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原本吵闹的环境。许念初回头一看,一辆全黑色的车停在了校门口。她就算再孤陋寡闻,也认得出这是最新款的劳斯莱斯,听说还未出售,怎么竟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却见一位中年男子小跑到这辆豪车旁边,脸上的肉笑得都堆起来了。许念初定睛一看,这不是校长吗?什么人这么大阵仗,上学居然要让校长亲自迎接。 于是更好奇地朝车旁张望。 只见车窗徐徐落下,看清车内的人后,许念初心跳都停了一拍。打眼望去,只见到男人的侧脸,却也足够震撼人心,立体的眉弓,挺直的鼻梁,以及那精致的唇线弧度都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是女娲的匠心之作,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了最迷人的剪影。 许念初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天神般的男人叫陆景琛,在无数的女生在大学里为他前仆后继,只为看他一眼。 人人戏称:“一见陆少误终身。” 每每听到这句话,许念初总会想起刚开学那个午后的惊鸿一瞥。 的确误了终身。 许念初之前不觉得酒有多令人上瘾,可如今她发现,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只要溺死在酒精里。她就听不到脑子里循环播放的“离婚”二字。 言可自从把许念初从办公室里拖出来,就径直被她带到了酒吧,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在这喝酒。 “你看看,我这才回来几天,看你喝多少酒了?你之前也不这样啊。” 言可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酒杯,强逼许念初看着她。 “念念,一个男人而已,不值得,离婚就离婚。” 许念初看着言可潇洒自如的模样,眼底满是羡慕,摇了摇头。 “可可,我可以和他离婚,但不能是现在。”许念初对着好友哭出声来,“我现在一想到他要离开我了。我的心就好痛。” “言可,你明白吗?” 许念初捂着心口,流着泪,看着她。 言可看着好友痛苦万分的样子,心疼又不解,“念念,我不明白,一个男人而已,没了再换一个,何必把自己搞得这样要死要活的。” 许念初轻笑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犯贱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挺贱的。” “我知道他自私,虚伪,冷漠,从始至终都拿我当工具人,但我还是爱他,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所谓的陆氏继承人,仅仅因为他是陆景琛。” “我在陆景琛这个名字里醉得太久了,已经走不出来了。” 一醉经年。 许念初在酒吧霓虹的灯光下,好像又回到了二人重逢的那天。 陆景琛只在江北大学待了一年,就出国深造了。 这一年里,由于两人选修的是同一专业,近水楼台先得月,许念初总能在教室里看到他。 陆景琛生性冷漠,那双眼看人时像隔了一层雾,总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许念初会早早地到教室占据第七排的位置,只因陆景琛常常坐在第六排。 看着少年清俊的背影和利落的发,许念初常常移不开眼。这样的后果就是,一节课下来光顾着看人了,课倒是一点没听。 许念初以为陆景琛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冷漠的,直到某天下课她去打水,在饮水机旁看见一个少女穿着蔚蓝色的连衣裙,正兴高采烈地和陆景琛说着什么。而陆景琛微微低头,专注地听着面前少女的话,眼里流露出的温柔令人心惊。 原来他是会爱人的,他的爱只留给特定的人。 许念初仓皇出逃。 心里一丝跳跃的小火苗就这样生生被自己掐灭了。 在那之后不久,陆景琛便出国了。 在时间的磨砺中,许念初也很少再想起这个人。只是每每想起他,总会附带上那个少女。 “一对壁人。”这是许念初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 可没想到四年后,许念初在一场晚宴上再次与他相遇。 自己只是初入职场的小职员,运气好得到前辈提携,受邀来参加行业的交流大会。一开始许念初也以为是各行各业大佬的交流盛宴。结果一到那里,看到那个站在聚光灯下光芒万丈的人才发现,哪有什么所谓的交流大会,无非是一场为迎接陆景琛归国的欢迎盛宴,能见到各行各业的大佬纯粹是因为江城以陆家为首,各方人士都想着过来巴结。 时隔四年,许念初再次看到了陆景琛。 她仰望着那个在舞台上做开场致词的男人,多年后他穿上了更匹配他身份的高定西装,更衬得他身形高挑挺拔,柔和的灯光将他的脸勾勒得俊朗非凡。 有些人生来就是全场的焦点,像许念初这样的凡夫俗子一辈子也只能是站在舞台下方为英雄鼓掌的存在。 许念初就这么在台下听着陆景琛那冷淡又带着磁性的声音,悲哀地发现没有人会不喜欢他,没有人。 那天许念初并没有腆着脸和陆景琛攀扯一些同学关系,等到夜色深重,众人离去的时候,才离开宴会厅。 当时正值寒冬,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刮过每个人的脸庞,许念初一边不停用手揉搓着脸颊,一边等出租车司机的到来。 万籁俱寂。 此时,一声巨大的引擎声刺破了夜晚的寂静,和当初一样,许念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辆宾利就这么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停下了。 车窗徐徐落下,许念初瞧见了男人硬朗的轮廓和那双如墨的黑眸,愣在当场。 突然,许念初感到鼻尖一阵凉意,回过神来,呆呆地触了鼻尖。 “下雪了!” 仰头望去,不知什么时候,空中飘起了雪花,好似吹落的花瓣,静静地飘落。 许念初的心“咚咚”地跳动,她在越来越大的飞雪中低头看去,陆景琛随意地坐在车内,像招呼老友似的,慵懒地说: “下雪了。” “许小姐能否赏脸上车?” 许念初直到今日回忆起来,都像做梦一样。她看着陆景琛眼里的星星点点的光芒,像被狐狸精勾走了魂魄的书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上了车。 那晚的江城下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迎着风雪,许念初尝到了陆景琛的味道。 雪簌簌落在大地上,将世界都凝成了皑皑白雪,此刻娇小的女人俯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 两人忘情拥吻。 第6章 捉奸在床 清晨。 许念初被刺眼的阳光晃醒了,刚想起身,巨大的刺痛感在她头里炸开。 “嘶!”刚抬起的头又落到枕头上。 许念初将手放在额头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晚醉得不省人事,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许念初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草草梳妆,一看手机,还有半小时就到上班时间了。 想起昨天的闹剧,许念初心痛的同时,更窒息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办公室的一众员工。 连言可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陆景琛抱着顾宁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的消息,许念初一时间不敢想象流言已经散播到什么地步了。 “还好办公室里隔音做得很好,不然我和陆景琛的关系就要暴露了。”许念初苦中作乐地想。 陆景琛此人向来公私分明,非常讨厌在工作中掺杂私人关系。这些年来,许念初一直在公司里兢兢业业地扮演许总监的身份,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想到顾宁能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在工作时候去找陆景琛,许念初觉得,公私分明的铁律可能只为自己而设,用来约束自己的。 许念初揉了揉脸,决定还是不想那么多,先去公司吧。 一到公司,就能明显感觉到众人对她若有若无的打量,每走一步都像有一根针落在自己身上,虽不致命,可实在令人难受。 许念初来到自己所在的楼层,清了清嗓子。对着自己团队的员工说:“认真工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相信该有的判断能力是有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要有一杆秤。多余的我不说了,继续工作。” 说完这一番话,许念初径直去了办公室。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陆景琛没有来过别墅,更别说主动联系。许念初也不敢主动联系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将人惹得不开心了。 人与人的关系竟然真的如此淡薄。许念初常常觉得自己是被陆景琛圈养在密闭房间里的宠物,门的钥匙只有他有,一旦陆景琛不想打开那扇门,那么二人再无见面的可能性。 此刻许念初正捏着手里被其他部门交接过来的紧急文件,阴霾多日的心总算稍稍放晴了。 这份文件得亲自交给陆景琛签名,许念初拿着文件就冲向顶层办公室,得知陆景琛在办公室里,一颗心顿时雀跃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 “叩叩”轻轻敲了敲门,可屋内并无人应答,许念初心生疑虑,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令她惊讶的是,偌大的办公室并没有陆景琛的身影,可沙发上挂着的西装服又明晃晃地昭示主人未曾离去。许念初望了望里头闭的休息室,顿时明白了,景琛估计在里头休息。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许念初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哪怕只能看他一眼,也满足了。 离休息室只差几步了,许念初的步伐逐渐变快,只想立刻拧开门把手见她朝思暮想的人。 可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生生令她止住了脚步,凝神一听。 女人娇媚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炸开,许念初的身体顿时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个声音,除了顾宁还能有谁?” “才短短几天啊,他们的进展居然如此之快。” 鬼使神差,许念初愣愣地上前一步,拧下门把手。 门打开的一瞬间,满室的暧昧气息冲到了她的鼻腔里,豆大的泪珠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落到了女人的手上,可她却浑然不觉。 休息室内只能听到女人的叫声,可即便如此,许念初还是立马捕捉到陆景琛低沉的喘息声。之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在他们的欢爱中,陆景琛一向是沉默的,在每一个失神的时刻,许念初最爱的就是他那性感的喘息声。而今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在原始的欲海中肆意。 许念初彻底受不了了,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把门关上逃也似的来到了天台上。 来到无人的角落,许念初顺着墙壁缓缓蹲下,望着湛蓝的天空,忍不住痛哭出声,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子。心一抽一抽地疼,她甚至不敢闭上眼,只敢死死地盯着天空,只要一闭上眼睛,顾宁的呻吟声就像鬼魅一样,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五脏六腑。 可男女欢爱的画面,却像随处可见的放映机一样,一帧一帧地在眼前亮起,避也避不开。 许念初不明白,陆景琛那么公私分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抛下所有的工作,和顾宁在公司里白日宣淫。 原来没有打不破的原则,只有错的人。 巨大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就像在海里拼命挣扎求救的人,最终还是沉入海底,被海浪裹挟而去。 许念初就这么在天台上枯坐了到了晚上,她看着倦鸟归巢,看着夕阳西下,看着远处的高楼一盏盏亮起温馨的灯,看着夜幕降临,静静地感受着情绪在心中翻腾,任由眼泪流干,任由身体麻木。 昏暗的休息室里。 顾宁闭着眼睛,紧紧地环抱住陆景琛,在男人宽阔的怀抱里总是能获得无限的安全感。突然,她感觉旁边的男人小幅度地挣动了一下,随即睁开眼。 “琛哥哥,怎么了?” 陆景琛顺势从她身上离开,“宁宁,我先去工作,你再休息一会。” 顾宁听到这话,不满地撅起嘴,“琛哥哥,你再陪陪我嘛。”拉着陆景琛的手不愿让他离开。 “顾宁,不要再无理取闹了。”陆景琛微微沉了沉脸色。 “好吧。”看他这样的,顾宁也不再强求。 陆景琛稍微整理下衣服,来到办公桌前,却看到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文件,眉心一皱,脸色一下子就冷了。 “张停,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让任何人进办公室。” 陆景琛面色不善地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秘书。 “陆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但这份文件是许总监送来的紧急文件。”张停抬头打量了一下陆景琛,像被他周身迫人的气势震慑到一般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继续说:“而且您不是说过许总监有事可以直接过来,不用通报吗?” 陆景琛一下就抓住了话语的重点,眉头拧得更深了,“文件是许念初送来的?” “是的。” “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小时前。” 听到这话,陆景琛骤然想起一个小时前自己在干的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眼前好像又浮现出许念初那双朦胧的泪眼,竟变得烦躁起来。 “没事了,你下去吧。”陆景琛揉揉眉心,压住心中的不适感,继续处理工作。 殊不知,顾宁在门内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许念初,又是许念初。竟然能让琛哥哥令她自由出入办公室。”顾宁冷笑一声,“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第7章 灯下看美人 正处于风暴中心的许念初显然对此一无所知,直到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啊。”她喃喃道,说完就要站起身。 “嘶”,非但没站起来,还重重地摔到地上。坐了太久,腿都麻了。许念初一边坐着等腿恢复,一边打开手机研究晚上要吃什么。 大约过了五分钟,感觉到血液又重新流通了,才往天台出口走。 等到了天台门前,许念初才猛地想起,到了晚上七点,门就会被人自动上锁,自己竟将这件事忘了! 往后一看,整个地方都是空荡荡的,耳边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天越来越黑了。她本就怕黑,这下更害怕了,不顾一切地拍门,希望有人来救救她。 可除了四周的风声和拍门声,万籁俱寂,根本没有人应答她。 “给我开门!快给我开门呐!” 许念初惊恐地盯着周围,觉得黑夜快把自己吞噬了,即使靠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却也无济于事,只能贴着门瑟瑟发抖。 在小时候,每每自己不听话,父亲总会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反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许念初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无论自己如何拼尽全力地喊叫,也无济于事。从此许念初就对“黑”强烈的阴影,也就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夜里也必须要亮着一盏灯。 她打开手机, 一次又一次地拨打陆景琛的电话,可一直没有人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越来越冷了,许念初在无尽的黑暗中崩溃大哭。 就是这时,“嘟”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看着屏幕上的景琛二字,许念初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起手机,像个终于找到父母的孩子那般委屈地呜咽出声: “景琛,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被锁在公司天台上了,我出不去了……” “这里好黑啊,我好害怕,你快来找我。” “我好想你。” …… 陆景琛听着电话那头女人脆弱的哭喊,莫名其妙的,一颗心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拧着,心里一慌,生怕自己晚去一会就会出事似的,立马放下手里的工作。 “念初,你别急,我过去。” 许念初听着陆景琛充满安全感的声音,犹如一股清泉流向心间,将她的焦躁不安浇灭了。 突然,一股风迎着她的脸庞扑面而来,许念初又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冷冽却温暖。 许念初呆呆的向上望,陆景琛站在门的那头,原本服贴的衬衫因过度的快速奔跑而有了几分褶皱,一丝不苟的发型也稍显凌乱,平日里的精英形象荡然无存。 许念初却觉得他简直帅爆了! 男人逆光而立,身后楼梯间暖黄色的灯光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明亮的光晕,面容隐在光晕里,勾勒出迷人的剪影,脸上平日里冷硬的面部线条也被勾勒得柔和了几分。 许念初突然想起一句话。 灯下看美人, 犹胜三分色。 陆景琛隐在光中,余下的光晕将许念初也照得亮堂起来。天空依旧是黑的,即使是再明亮的灯光也无法使黑夜变白昼,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念初抬头望着那个天神般的男人,心底里的温暖祥和满溢出来。 “哪怕全世界都被黑暗吞噬了,只要他还在,只要陆景琛还愿意朝我奔来,太阳也就来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陆景琛低头看着许念初,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蓄满了泪水,连眼尾都是红的,连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泪痣都似乎都在主人泪水的浇灌下胀大变红了,小巧挺秀的鼻尖也是红彤彤的,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塌陷了,陆景琛朝许念初伸出手。 许念初握着陆景琛的手,顺势站了起来,心里是满满的欢喜。 “景琛,谢谢你。”许念初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到陆景琛耳朵里。 “没事不要往天台跑。” 许念初就这么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陆景琛的背影,心里尽是无限的满足。 来到办公室,陆景琛转头:“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许念初当然不敢不从,乖乖地点头,咬了咬唇,嘱咐陆景琛:“景琛,你别太忙了,注意身体。” 陆景琛被女人软软的声音一勾,差点停下前进的脚步,顿了顿,才向前走。 目送陆景琛回办公室后,许念初回家的步伐都是轻快的。她当然没有忘记下午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但她可以既往不咎,陆景琛心里必然是在意她的。 回家路上,每每看到昏黄的路灯,许念初都忍不住多盯一会,盯着盯着脑子里就会浮现出男人逆光而立的轮廓,忍不住地,脸红心跳。 而陆氏集团的办公楼里,顶层的仍亮着灯,陆景琛戴着金丝眼镜,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报表。突然手机“叮”的一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男人皱了皱眉,打开手机屏幕一看,是许念初发来的,面色和缓了不少。 “景琛我到家啦!你也别工作得太晚了,身体重要!” 信息后面是她惯用的小兔子表情包。 陆景琛沉默半晌,发了句:"嗯。" 许念初回家后,照例给陆景琛发了信息,本也不指望他能回,结果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的回复。 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嗯”,许念初都能脑补出他发这句话的神态,脸又热了起来。 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陆景琛俊美的脸和高大的背影,许念初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今晚是不用睡了。 “哎呀哎呀,不想了!” 蒙上被子强迫自己赶紧睡。 顾家老宅里。 顾宁坐在沙发上,随着下属的汇报,冰冷的愤恨在素净的脸上愈演愈烈。 “这个许念初,是我小看她了。竟然能想出关在天台上博同情的手段。” “就这点雕虫小技,竟逼得景琛忘记了她推过我的事情,是我小瞧她在景琛心里的分量了。” “凭她,竟也是个对手?” 顾宁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必须尽快将陆景琛的心牢牢握在手里。 女人眉心一蹙,似有无限的忧虑。 她等得起,整个顾家可等不起。 第8章 贱人,竟敢骗我! 一觉醒来,许念初心情极好。这样的好心情连团队里的员工都感受到了,一个个纷纷笑着调侃:“许总监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各位真是火眼金睛!” 面对众人的目光,许念初狡黠一笑,美滋滋地回办公室去了。 刚坐下,她就打开了与陆景琛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发了一句“景琛,早上好”,后面还附上了她精心挑选的表情包。 有了昨夜的奇迹,许念初开始期待陆景琛的回复了。 与此同时,陆景琛如约来到了顾氏名下的私人医院,陪顾宁来复查身体。 刚在公司见到顾宁的时候,陆景琛心里是有怨的。怨她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抛下自己远走他乡,只留下一份录音。录音中口口声声让自己放她自由,让自己不要迁怒她的家人。 以陆家当时的权势,想找到一个人其实不难。但陆景琛当时正在气头上,强烈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许他放下身段挽回,两人就这样不了了之。为了气她,陆景琛甚至找到许念初这个完美的替身代替顾宁陪同自己走入婚姻。 当时的许念初就是为陆景琛量身打造的替身。 当他来到病床前,顾宁仍在安睡中。待他一走近,顾宁才悠悠转醒,看到来人是陆景琛,眸子都发亮,立刻就想起身。 “不用起来了,宁宁,你刚检查完,身体虚着呢。” 听着陆景琛似从前那般温柔的话语,顾宁放松一笑。 “医生怎么说?病完全好了吗?” 看着眼前男人关切的眼神,顾宁不经意地偏头闪躲了一瞬,随即露出开朗的笑容:“没事的,病情控制得很好。” “景琛,病若是没好全,我怎么会回国拖累你呢?” 顾宁低下头,无比善解人意,却也无比委屈。 陆景琛看顾宁这副脆弱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竟开始埋怨自己当年的不懂事,不信任。 顾宁完美地捕捉到男人不经意间的愧疚之色,抬起手,将陆景琛干燥温暖的手拉向自己,轻轻地在自己脸颊上贴了贴,随即用那双略带委屈的双眸看着他。 “琛哥哥,在国外治疗的三年,支撑我走下去的念想就是你。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只要想起你,我就重新拥有了求生的勇气。” “宁宁,你辛苦了。”陆景琛看着女人脆弱的模样,心疼极了。 “不辛苦的,琛哥哥。” “我回国,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可我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在三年前就和另一个人进入了婚姻。”念及此,顾宁眼中带了无限的哀伤,抽泣着,“琛哥哥,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快爱上另一个人的。” 听着顾宁的控诉,陆景琛顿时急了,“宁宁,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我根本就不爱许念初,能找她也是因为她长得像你,自己巴巴地送上门来。” “我是当时太生气了,才会不顾一切地跟她结婚。” “她哪里比得上你?” 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顾宁暗暗添了一把火,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 顾宁摇摇头,“琛哥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许念初她……她……” 顾宁像被气哭了,发不出声音。 “许念初她怎么了?”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陆景琛的语气一下就沉下来了。 “她不是好人!” 顾宁终于崩溃大哭。 “琛哥哥,你知道吗?回国后第一天见你,我就很想去看看你的妻子长什么样。可见到她之后,她不仅阴阳怪气地讽刺我,还骂我是不要脸的小三。” “我……我……” 像是被气哭了,顾宁断断续续地说不出话来。 “许念初真是这么说的?” 陆景琛闻言,脸色一冷。 顾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随即将掌心放在陆景琛手上摩挲。 “琛哥哥,她怎么骂我我都甘愿,毕竟现在的我确实是你们之中的第三者。可我不能看着她这样欺骗你!” “琛哥哥,昨天许念初是不是把自己关在天台上,让你去救她?” “你怎么知道?” 听到顾宁的话,陆景琛不悦地皱了皱眉。 “我没有监视你!”顾宁生怕被陆景琛发现自己暗中观察他,连连否认,委屈地把嘴一撇,“你看,这是许念初昨晚给我发的信息。” 陆景琛立马将顾宁的手机拿过去一看,聊天记录上赫然显示着昨晚十一点,许念初给她发的信息。 “顾宁,我劝你识相点,早点离开景琛,也别想再像上次那样扮可怜博同情。这个招数你会用,我也会用。” “你什么意思?”这是顾宁收到信息后的回复。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说,景琛刚刚不顾一切地来天台救我了。” “拿捏男人,你还差得远。” …… 陆景琛盯着聊天记录反复看了很久,仍是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乖巧羞怯的许念初能发出的话,如此刻薄,如此虚伪。 见陆景琛半信半疑的样子,顾宁决定拿出最后一击。 “琛哥哥。”顾宁将手搭到男人的手臂上,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一时可能不敢相信。可你仔细想想,你真的认清了这个躺在你床榻三年的女人吗?” “我虽然对陆氏集团不太了解。但我也去过几次,天台那扇门,就算被关上了,打开也是很容易的吧,随便找个人都能从外面打开。” 顾宁试探性地问:“琛哥哥,你想想。许念初昨晚是不是有一种非得等到你来救她不可的架势?” 顾宁点到即止,不再言语。 陆景琛一边听着,想到昨晚许念初给自己打的那无数个电话,周身寒意愈来愈盛,那双平日里冷静淡漠的眸子充斥着愤怒。 “贱人!竟敢骗我!” 陆景琛大喝一声,不可置信。 “许念初竟然是这样的人,三年了,我这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我本以为当时她推了你是不小心,现在看来。”陆景琛冷冷地“哼”了一声,“故意的吧。” “宁宁,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陆景琛郑重其事地对顾宁说,眼里凝聚着狂风暴雨。 在这天,许念初频繁看向手机,每次都失落地放下。 直到夜晚来临,她确定,陆景琛不会回她信息了。 女人有些失落,却不曾想,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9章 从天堂到地狱 昨夜临睡前,许念初又给陆景琛发了消息,早上一醒来,她满怀期待地点开对话栏,里面仍是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自言自语。 失落地放下手机,简单休整了一下,前去公司。 许念初负责的是智能医疗方面的产品研发,最近产品的推进遇到了些阻碍,整个部门都颇为焦头烂额。 许念初也不例外,皱着小脸,这么一思考竟到了下班时间。 公司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许念初本想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却收到陆景琛的信息。 “来我办公室一趟。” 看到消息的刹那,许念初工作的疲惫一扫而空。 “果然是专属他的极简风格,简单不废话。”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喜气洋洋地在心里构建了无数个陆景琛找她干嘛的场景。 轻轻地敲门,“进”,专属于陆景琛的冷淡声线传来,许念初耳朵一酥。 一进门,就看到陆景琛双腿交叠,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见许念初进来,随意地转了转表带,嘴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看他那样,许念初莫名紧张起来。 “景琛,你找我什么事?” 许念初上前一步,沉默了一瞬,见陆景琛不答,又说:“景琛,前天谢谢你救我。要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要在那待到什么时候?” “谢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陆景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当然要谢谢你啦。”许念初没发觉他的异常,只略带羞涩地说:“你昨天来得好快。” 看着许念初面若桃花,羞涩地朝自己道谢的模样,一股无名火就这么蹿进了陆景琛心里,一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竟被她耍得团团转,面容一下子冷肃下来。 “许念初,昨天有打电话给其他人吗?” “什么?”话题转得太快,她竟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说前天晚上吗?” “我没有打电话给其他人,我只打给你一个人。”许是向陆景琛印证他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许念初还特地加重了“只打给你一个人”这几个字。 没想到听完这句话,陆景琛的脸色更冷了。 “所以如果我昨天没去天台,你就打算死在上面吗?嗯?” 男人冷硬的声线就这么砸到了许念初的耳朵里,她顿时懵了。 “还是说,”陆景琛将拿在手里把玩的装饰品猛地放在桌上,“你根本没有被关在上面,这一切不过是你的借口,只为了把我引上去?” 许念初吓了一跳,整个人蒙了。好像听不懂中文了,他怎么会是这么想自己的? “不是这样的,景琛。我是真的被关在上面了。你不是知道吗?那扇门还是你亲自帮我打开的……” “天台那扇门,随便找个什么人都能帮你把门打开,你就非得等到我过去?非得让我接电话?这不就是把我引上前的借口吗?” “昨天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数得清吗?” 陆景琛强硬地打断了许念初的解释,武断地给她处了死刑。 许念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不明白,明明昨天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了?他怎么会这么想自己? “景琛,你听我说。”许念初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一字一句地解释,“我从小怕黑,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很害怕,很慌张,我只想得起给你打电话。” “你是我的依靠啊。” 听完许念初的这一番话,陆景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看到男人厌恶的眼神,许念初的心兀地一痛。 “话又说回来了,”像是想到了什么,陆景琛将交叠着的双腿放下,一改冷峻的面容,玩味地看着她,挑了挑眉:“昨天下午,你在吗?” “昨天下午?”许念初将视线转移到休息室那扇紧闭的门上。 像是空中凭空多了几道利刃射向她的眼睛,许念初不敢再看,狠狠地闭上眼睛,往后退了几步,似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攻击。 “你想说什么?”许念初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没什么想说的。” “就是想问问你,看得爽吗?” “你觉得是你在床上的表现好呢,还是宁宁的表现好呢?” 说完,他轻佻地笑了,眼波流转间,全是对许念初嘲讽。 听完这话,许念初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景琛,你……” 脑子里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许念初几乎哭出声来:“你……你是故意的吗?” 看着面前女人苍白的神色,几乎站不稳的样子,陆景琛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快感。 “故意的?”陆景琛状似疑惑地思考了一瞬,无辜地说:“是啊。” 他坦率承认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向了许念初的心。从天堂掉到地狱,原来也就一瞬间的事。 “景琛,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有多恨我,要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 许念初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下,跪倒在冰冷的瓷砖上。 “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陆景琛大喝一声,眼里全是压抑着的愤怒,“许念初,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我最恨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装模作样!” “得寸进尺!” 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不然人怎么会呼吸不过来。 男人魔鬼般高高在上地坐在椅子上,厉声控诉着世人的罪行,可怜的女人被逼得跪坐在地上,低声下气地承受魔王之怒。泪水沾满了她的衣襟,双唇被紧紧地咬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浑身颤抖。 “你说你做错了什么?” “许念初,我本以为你是乖巧听话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毒妇!” 许念初越发听不懂陆景琛说话了,这样罪大恶极的形容词,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三年了,你竟然藏得那么好?” “你不是想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陆景琛把自己从顾宁手机拍到的聊天记录放出来,将手机推到桌子边缘。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自己爬过来,拿。” 许念初抬头看着坐在上方的男人,冷硬的面容像他的心一样,捂都捂不热。 第10章 如果我爱你 强忍着膝盖的疼痛,许念初像条狗一样,双手着地,缓慢地向前移动。 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脸上,为她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在陆景琛面前,许念初从来都是漂漂亮亮的,没有一刻似如今这般狼狈。 短短的几步路,许念初度日如年,嘴唇慢慢地渗出血。终于到了,许念初将手缓缓往上伸,却不敢抬头看。 陆景琛就这样,高坐于上方,静静地看着许念初瘦弱的手在桌子上不断摸索,却始终不敢抬头往桌子上看一眼。 “找不到就抬头看!” 许念初吓得一啰嗦,她不敢看陆景琛,不想看到他脸上厌恶的表情,这比杀了她还痛苦。 却不得不看。 于是她迅速在桌子上瞟一眼,终于拿到了手机。 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许念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不是我发的!” 她猛地抬头为自己辩解,却只看到男人嘲弄的眼神。 许念初着急忙慌地掏出自己的手机,作势要拿给陆景琛看。 “你看,我是加了顾宁,但是我没有跟他聊过天。”许念初走到桌子前,咽了咽口水,将手机屏幕递给陆景琛。 没想到被男人直接拍走,“啪”地一声,手机被重重摔落到地面。 “你觉得我能被你骗第二次吗?” “聊天记录是可以删的!” 陆景琛根本不信她的话。 “这真的不是我发的,我发誓!” “肯定是有人拿了我的手机,故意想要栽赃我。” 许念初据理力争。 陆景琛听完只觉得她无药可救了。 “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吗?再说了,你手机不是有密码吗?谁能打开,嗯?” 许念初还想辩解,看到陆景琛嘲讽的眼神后,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突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欲望。 很轻很轻地对陆景琛说:“景琛,有些事,不是我解释就有用的,你不信我。” 陆景琛看着她充满哀伤又坚定的眼神,内心有一瞬间的动摇,却很快被自己压制下去了。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 “你做的这些,无非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将顾宁逼走。” “就你,也配和她争?”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景琛的话像针扎似的嵌入她的心里,许念初已经被疼痛麻痹了知觉。 见她不语,只是默默地站在桌前,垂头看着地面,陆景琛突然没了继续纠缠的欲望。 揉了揉眉心,恼怒自己会跟这样的货色浪费时间。 于是起身,走到许念初身旁时,轻飘飘地落下一纸文件。 “当时结婚的时候,我说过,任何时间,我都可以随时结束这段关系。” “这几天签完交给我。” “把自己收拾一下,滚蛋。” 说罢离开了办公室,徒留一人。 自从和陆景琛重逢,许念初常常觉得自己活在梦里,关于两人的美好回忆,仿佛只存留在她一个人的梦里,现实只是一地的玻璃碴子,轻轻一碰就痛不欲生。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 “没有人能受得了你这样!” 偌大的办公室办公室空无一人,许念初崩溃了,对着空气怒吼。 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三年来,她体验了无数次。 两人的温存时光,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铭记。陆景琛每次都能在自己最开心的时候狠狠地泼上一盆冷水。 许念初常常觉得,老天在跟自己开玩笑,为什么别人的爱情之路那么顺利,自己却像在荆棘丛中摘玫瑰,哪怕碰一下玫瑰,都要被刺得遍体鳞伤。 纵使旁的人苦口婆心地劝自己陆景琛不是良配,都说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可就算当局者再迷,再怎么欺骗自己,自己的感受是不会骗人的。 我知道陆景琛不爱我,可是我爱他。 我知道他暴躁,善变,冷漠,可是我爱他。 我爱他,仅仅是爱他这个人,只是因为他是陆景琛,无关他的身份。 哪怕无数次被伤得彻底,就像今天一样,可不管许念初再失望,再难过,一想到要离开他了,仍会像离开水的鱼一样无法呼吸,非得一头扎进水里不可。 “我真贱!” 女人在地上静坐许久,却始终不敢看向那纸文件。 可一阵风吹来,却把文件吹到了许念初眼前,再怎么逃避,也不可能看不到那行醒目的大字。 离婚协议书。 “离婚”这个词,从嘴里说出来终究是没有实感的,得亲眼看到文件,亲眼见到那印着的几个大字,才算是真正地落地。 许念初颤抖地扶起那份被风吹起哗哗作响的文件,却始终不敢认真地细看。 “真窝囊啊。”她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手机疯狂地震动,许念初看向手机屏幕,是父亲打来的。 许念初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字,并不想接这个电话。她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德行,“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又有什么事。 换在以往,许念初可能就把电话接了,但现在她实在身心俱疲,已经没有精力去管那个老男人的事了。 毫不犹豫地挂断。 她将文件拿好,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看到自己肿胀的双眼和凌乱的头发,憔悴的面容活像熬了几个大夜,一时很认可陆景琛“人不人鬼不鬼”的评价。 兜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许念初被震得烦了,恼怒地拿起来一看,除了父亲的三个未接来电,还有一个是母亲的。 看到妈妈的来电,许念初立刻就把电话往回拨。 “喂,妈妈。” “诶,念念啊。” 听到妈妈温柔的嗓音,许念初控制不住地鼻子一酸,眼泪蹭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怎么没接爸爸的电话?” “不想接。” 许念初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警惕起来。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还是动手了?” “没有没有。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妈妈在旁边而已。” “念念,你没事吧?” 母亲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许念初连忙否认。 “念念啊,要不要回家吃晚饭?妈妈都好久没见你了。” 人一委屈就会控制不住地落泪,许念初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应了声“好”,飞速挂断了电话。 第11章 吸血鬼 来到小区,门口的保安笑着和她打招呼:“许小姐,回来看父母啦。” “是啊,刘叔。” 简单地打个招呼,许念初驱车前往小区的最深处,来到那栋高大的别墅前,她不禁恍惚了一下。 她亲眼见证了自己家从最开始的普通平房到生意小有成就后换的大房子,再到自己和陆景琛结婚后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好,最终换了这栋别墅。 她的婚姻,给家里带来了强有力的助力。 往事浮现在眼前,许念初叹了口气,驱车前进。 妈妈已经迎在门口张望了,看到母亲慈祥的面容,许念初极力控制自己想落泪的冲动,在车上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扯出最恰到好处的笑容,下车了。 “念念,来啦。” 一看到念初,许母就立刻小跑过来,笑开了花。 待走近了,才抱怨了几句怎么老是没来看她。许念初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心里暖洋洋的。 待一踏入家门,才看到那个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的男人对着自己露出谄媚的笑。许念初每每看到父亲虚情假意的笑容,都很想吐。 “念初,来啦。” 父亲热情地上前招呼着她,见母亲杵在那不动,立即横眉冷对。 “还不快去准备!” 许念初立马就不干了,指着他:“你再吼她一句试试?” 眼见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许母立刻劝架,好声好气地说:“别都说啦,坐下来吃饭吧。” 每每这种时候,许念初总会很庆幸,自己嫁给了陆景琛,某些时候,权势确实能有效地解决很多问题。 许念初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庭就是被父亲毁了的。母亲并不是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在她嫁入许家的时候,父亲的前妻因病离世,只留下一个儿子,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开始也是有好日子的,可随着父亲屡屡在生意场上受挫,在外面的不如意会变本加厉地拿家里人撒气。 是妈妈,用尽全力的保护,才让许念初得以健康成长。 此刻许念初看着父亲对自己敢怒不敢言的态度,无比感激陆景琛,给了自己对抗家庭的底气。 “可这样的底气还能维持多久呢?”许念初想起下午发生的一切,脸色一黯。 装模作样地扒了几口饭,许父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正题”。 “念初啊。”父亲“慈爱”地看着她,“你肯定听说过吧。公司最近要新进一批材料,资金都被拿去投另一个项目了。这手头嘛,有点紧。” “你看,方不方便……” “不行。”许念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转头盯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爸,这些年景琛帮了我们家多少了,不能再麻烦他了。” “你这孩子,我只是一时资金周转不过来,等项目成了我就还他。” 许念初看着父亲正气凛然的嘴脸,心里烦躁极了。 许念初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得好听。每次找陆家要钱,有哪一次你是还了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你说什么!”许父被激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睁。 “那都是我应得的!天底下哪个人嫁女儿,能像我这么窝囊的。不让我去到处宣扬也就算了,连聘礼都没有。亏他们陆家还是江城第一大家,抠搜得没边了。” “我在陆家拿的这些钱,不过是我嫁女儿的聘礼罢了。” 许念初见他不要脸到这副德行,火气愈发大了。 “结婚的时候不是给公司加了一笔投资吗?你还要不要脸了?” 许念初话音一落,一只巴掌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打啊,你有本事就打啊。除了打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见许父真要动手,许母连忙上前拼命拉住他的手:“崇明,别这样,念念不是故意的。” 哪知他把手一挥,竟将许母甩开了。 眼看母亲身形晃动,就要摔下来了,许念初急忙过去。 “你再动我妈一下试试!”许念初疾言厉色地吼道。 经此一役,许父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好啊。你不去,那我自己去找他,相信我女婿是不会拒绝我的。” 一听这话,许念初狠狠闭上眼睛,恨不得将眼前人一点一点地撕碎。 “又是这样。” 许念初不是每次都会答应父亲的请求的,直到有一次,父亲瞒着自己偷偷去找陆景琛要钱。虽然陆景琛表面不显,把该给的都给许父了。 可那天半夜,许念初还在熟睡中,陆景琛直接将人拖起来,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许念初,难怪当初死乞白赖非得嫁给我呢,原来是家里有这么一个无底洞啊。”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别人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别让你的家人出现在我面前,你听不懂吗?” 那天晚上,陆景琛厌恶的眼神她至今历历在目,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让父亲去找陆景琛。 而当许父洞悉她的软肋后,每每会用这套招数对付自己。 自己的软肋,实际上不止陆景琛一个人,沉陷在许家的母亲也是自己每每反抗后仍要向父亲妥协的最大原因。 如果自己从此不管不顾,妈妈在家里该怎么办? “不说话,是哑巴了吗?”许父看着许念初默不作声的态度,无所谓地一笑:“那我只好亲自去找我女婿了。” “没办法,闺女不中用啊。” “你别去找他。我会跟他说的。” 许念初最终还是妥协了。 回到家里,仆人刘姐迎上来,刘姐是家里的老人的,从她来到这栋别墅开始,她就一直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许念初对她很是信任。 “太太回来了。”刘姐热情地迎上来,“吃过晚饭了没?” “吃过了。” 许念初累极了,只想上去好好泡个澡,调整自己纷乱的心绪。 “那我去给太太放水。”刘姐体贴地帮许念初换上拖鞋,转身去往楼上。 许念初默默看着她跑上跑下的背影。 等整个身体都被温暖的水包裹,许念初长出了一口气,短暂地屏蔽了这一切的是是非非。 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心心地将自己交给这一汪清水,祈祷这一汪水能助自己摒除杂念。 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许念初睁开眼,起身穿衣。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她陷入了沉思。 此时,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太太,厨师为您做了夜宵,您尝尝吗?” 是刘姐。 “好。” 刘姐将餐盘放好,打算离开。 “刘姐,是你吗?” 第12章 抓内贼 许念初的视线直直地射向那个熟悉的背影。 刘姐刚要出门的脚步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 “太太,您说什么呢?我没听懂。” 事情发生过后,哪怕当时被这个聊天记录打得措手不及,可过了在这么久,也该反应过来了。 她的手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知道密码,更何况消息还是在凌晨十一点发出的信息。当时自己在洗澡,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刘姐趁机将消息发出去的。 “其实你不用装傻的,这招对我没用。”许念初看着这个在宅子里陪伴了自己三年的人,“刘姐,能给我一个理由吗?为什么要拿我的手机给顾宁发信息,她是怎么买通你的,跟我说说。” 许念初平静地看着女人一下子慌了神,诚惶诚恐地伏倒在自己身边,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太太。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是顾小姐找上我的,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许念初没有看别人受虐的癖好。 “有事就站着好好说。” “太太,顾小姐的助理找上我,说他知道我的儿子今年刚刚考上公务员。然后他说,要我帮他做件事,事成之后,可以让我儿子在单位晋升。如果事情办不成,就找个理由把他辞掉。” “他们顾家在政界权势那么大,捏死我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可我儿子不能被我连累啊,他考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考上了公务员,我不能害了他啊。” 刘姐在许念初面前哭成泪人。 “太太,我任您处置,您想怎么样都成。但我求求你,不要告诉先生。”刘姐满脸绝望地哀求许念初,“我实在得罪不起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了,一旦被先生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在捣乱,以他的手段……” 刘姐瑟缩了一下。 “太太,求求您了。” 看着刘姐担惊受怕的样子,许念初倒觉得她大可不必担心。能稳坐陆家继承人的位置,陆景琛当然不简单。可以他的傲气,他是不会将一个小小的保姆放在眼里的。只有那些真正威胁到他利益的人,他才会正眼瞧他一眼,而至于其他的人,他连放都不放在眼里。 许念初欣赏他的傲气,却也痛恨他的傲气。 “你放心,我不会跟景琛说的。” 许念初听到刘姐承认的一瞬间,是很想把她抓到陆景琛面前,诉说自己的冤屈,证明自己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证明顾宁在污蔑自己。 可事情的真相要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许念初苦笑了一声,在陆景琛身边三年了,她很清楚他的为人,他根本就是不信任自己。 在顾宁和许念初之间,一直都是顾宁获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如送给刘姐一个顺水人情,她也是不得已,换作是自己,也一定会这么选。 毕竟,谁想得罪大名鼎鼎的顾家呢。 “但你不能再留在陆家了。” 闻言,刘姐先是震惊,而后感激涕零地看向自己。 “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我记得你当时合同是签了三年,下个月底就到期了。” “之后就离开吧。” “谢谢太太,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肯定好好干!” “你去忙你的吧。” 待到门重新被关上,许念初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短短一个下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起来恍如昨日的噩梦般。 “看来我对景琛还是挺重要的嘛,值得顾宁这样大费周折。” 许念初想起刚刚许姐的话,无所谓地笑了,眼里却是浓浓的哀伤。 好像走到死胡同里了。 许念初缓缓地把离婚协议书从包里抽出,逼迫自己一字一句地通读。 陆太太这个身份,就像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之后,哪怕自己跑到大街上去喊,登上报纸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是陆太太,拿出多么强有力的铁证,也不会有一个人相信自己是那个神秘的陆太太。 只要陆景琛不承认,全世界都不认她。 “不愧是铁血无情的陆氏继承人,三年的光阴,被他弹指一挥间,就消散不见。” 许念初想了整整一夜,也想不到一个能让自己留在陆景琛身边的理由。 就这么睁眼到天亮。 早上七点,“叮”地一声,有消息发来。 许念初的心跳了跳,几乎有点不敢点开。 解锁手机后,看到是父亲发来的信息,心情瞬间变得烦躁。 “念初,那个投资的事你跟景琛说了没有啊,什么时候能到位,我急着用呢。”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许念初听着父亲发来的语音,心里愤愤地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现在的情况,许念初怎么可能再去找陆景琛要钱,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趁着离婚再捞一笔。 可她不想离婚,也不想让自己在陆景琛心里的形象一再败坏,彻底坐实虚荣自私的人设。 许念初心里烦躁极了,整夜的失眠令她失去了和父亲周旋的精力。 消息再一次发来。 “念初啊,不行我就直接找景琛了。” “我警告你,许崇明,你别找他。钱我会想办法给你弄来的。” 许念初没办法了,她现在一心想的就是绝对不能再让父亲去找陆景琛了。 不然两人就真的彻底玩完了。 “好。”手机里传来许崇明的轻笑声,“乖女儿,我等你。最迟后天哦。” 总算消停了,许念初放下手机,长出了一口气。 心中仍是郁结未消。 “叮”地一声,手机又弹出了新消息,许念初以为又是许崇明发来的,正想发作,定睛一看,竟然是陆景琛的特助发来的。 许念初的心砰砰跳,幻想着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陆景琛能改变主意。 可老天从来不站在她这边。 “许太太,您好。陆总吩咐了,请您在明天晚上前将离婚协议书签好,我过去取。” 许念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今天晚上就要,陆景琛,你真够着急的。” …… 她立马打电话给言可。 “大小姐,怎么了?”手机里传来言可慵懒的声音,“大早上的,我还没醒呢。” “跟我去个地方。” “现在?” “对。就现在。” “我开车过去接你。” 第13章 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你就带我来这儿?” 言可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寺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念念,你求什么?” 许念初坚定地说: “求姻缘。” “不是。”言可看着许念初坚定的神色,轻轻推了推她,怀疑她魔怔了。 “求姻缘?” “和谁?” “陆景琛。” 许念初言简意赅地落下这句话,踏步往寺庙走去。 “哦对!”许念初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顺便求财。” “念念,你等等我!”言可愣在原地,看着好友越走越远的身影,最终跟了上去。 大殿庄严肃穆,平日里来上香求佛的倒是很多,但此刻却没什么人。 只见许念初挺拔地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照着她过分挺拔的脊背。 过刚易折。 言可从中看出几分隐藏在躯壳下的脆弱,眼神一下就软和下来了。 她这个朋友啊,过得太苦了。 许念初跪在佛像前,听着钟声规律地回荡在大殿之上,纷乱的内心蓦地平静下来。 佛说: “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生。” 每次遇到想不通的或是解决不了的事情,许念初总会到寺庙中求得缘法。 陆景琛每每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世上本无佛,人定可胜天。 “愿佛祖保佑小女得偿所愿,能于心爱之人陆景琛相守一生。” “愿佛祖保佑陆景琛平安喜乐。” 许念初诚恳地在佛前祈祷,脑中闪过过往种种画面,痛苦的,失落的,开心的,最后却停留在初见时陆景琛隐在车窗里的身影。 惊鸿一瞥,乱我心绪。 许念初还是不想放手。 就这么无声地祈祷后,许念初睁开眼睛,抬头望了望高悬于上方的佛像,六根清净才能成佛。 她想要的太多,太贪心了,六根不曾清净。 许念初站起身,环顾四周,找到了在一旁等待的言可,死去的良心终于攻击她。 她走到言可面前,略带歉意地说:“可可,不好意思啊,大早上就把你喊过来了。” 言可闻言,只是将重重地“哼”了一声,傲娇地说:“行了,我不怪你。” “可可最好啦!” 许念初挽着她的手,笑着蹭蹭她的肩膀。 言可见好友反常的样子,心中隐隐地担忧。 “念念你没事吧。是不是陆景琛又欺负你来?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许念初心里一暖,却只是摇了摇头,有了三年前的前车之鉴,她不想再让言可牵扯到她和陆景琛之间了。 许念初和言可像之前一样,上完香就拿起扫帚在大殿内清扫,多做善事,以示自己的诚意。 就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待出了寺庙大门,已是烈日当空。 “好晒啊,念初。”言可把手撑在额头上,炎热的暑气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们快走去停车场吧。” 许念初也被这热浪晒得难受,脑袋晕乎乎的,对着言可点了点头,正准备踏步跟上。 “好…” 才走了没两步,许念初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没等反应过来,“咚”地一下,她倒在了一旁。 言可走在前头,发现后头没了动静,转头看去,竟发现许念初倒在地上。 “念初!” …… 许念初在满室的消毒水味中悠悠转醒,茫然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盯了一会,混沌的意识才回到脑子里。看了看被针管插着的手,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这是怎么了?”许念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门被人打开了。 言可提着一袋子吃的,来到病房前,第一眼就和许念初茫然的眼神对视上了。 “念念,你醒啦?” 言可惊喜地走到许念初身旁,顺便把打包好的吃食放在桌子上。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吓死我了。我一转头,就看到你倒在地上了。”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许念初有气无力地说。 “你怀孕了你得告诉我啊!我但凡知道了也不能让你在烈日下跟我走。” “念初,你当妈妈啦!” 许念初看着言可的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脑子浆糊似的,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许念初打断了言可滔滔不绝的演讲。 “你怀孕了!念念!” “怀孕?”许念初咂摸着这两个字,怀疑自己又做梦了。 “言可,你掐我两下。” “你干嘛呢?”言可对此感到很迷惑。 “别管那么多了,你掐我两下。” 直到真实的痛觉传来,许念初才惊觉,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巨大的惊喜在她心里爆炸开来,许念初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的肚子,难以置信。 肚子里孕育着她和陆景琛的孩子。 她和景琛有孩子了! “言可,我有孩子了!”许念初看着好友,心里欢喜极了。 言可看着好友兴奋的样子,心里也暖洋洋的。 “一看你就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跟着一起去寺庙,那路多难走啊。” 听到言可的话,许念初心里一慌,紧抓着她的手。 “可可,孩子没事吧?” “没事的,你放心。医生说是因为你早上没吃饭,到了中午有点低血糖了。” “念初,你可得好好注意身体,现在是两个人了。” “好。” 许念初缓缓抚摸着肚子,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他。 这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 开心归开心,言可看着许念初的肚子,想到了陆景琛平日里对她的态度,心中隐隐担忧。 “念念,陆景琛知道有这个孩子吗?” 一提到陆景琛,许念初就想到昨日之噩梦。 言可认识许念初这么多年了,一看她欲言难止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有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念初,你和陆景琛怎么了?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这个王八蛋!” “没有没有。”许念初再也不想让言可掺和进她和陆景琛的事了,三年前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 她不能再让言可冒险。 “最近他对我挺好的。” 许念初笑笑安抚好友。 第14章 我怀孕了 许念初在医院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 她梦见自己的孩子在医院呱呱坠地,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生得漂亮极了。陆景琛抱着她,含着爱意和许念初对视。 以至于醒来时嘴角都是上扬的。 “念初,你醒了?” 言可在一旁的椅子上守着她。 “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我不饿。” 突然想到了什么,许念初一激灵,坐了起来。 “可可,现在几点了?” “下午六点半,怎么了?”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闻言,言可皱了皱眉头,“不再休息会吗?” “我有急事。我们先回去吧。” 言可呦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可可,我到啦。你有什么事先去忙吧。我们下次再约!” 许念初并不打算让言可知道太多,免得她又担心。于是到了别墅就让言可先回去。 言可哪能看不出来许念初心里有事,但她这人,一旦不想跟你说,任凭你怎么威逼利诱,她就是不开口。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事一定要找我,别自己扛。” 好不容易把言可劝走,许念初径直前往房间,换了件衣服后,打电话给陆景琛。 “嘟嘟嘟”,许念初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字样,而后归于平静。 陆景琛没接她的电话。 许念初也不意外,直接给李特助打电话。 来电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太太,您好。” “我要找景琛。” “太太,如果是关于离婚协议书,您直接交给我就好。” “你跟景琛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李特助沉默了一会,应了声“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来得是不是时候,怎么就这么巧,在自己和陆景琛关系陷入冰点的时候悄悄在妈妈肚子里出现了。 像从天而降的救兵。 “宝宝,你是来帮妈妈的吗?” 许念初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是浓浓的爱意。 “你是不是知道爸爸最近欺负妈妈啦,想来给妈妈出气?” 许念初想着,陆景琛会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对自己那么恶声恶气,也不要再和自己提离婚了,好好和自己过日子。 孩子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 肯定是在大殿上的祷告起了作用,宝宝,你一定要帮帮妈妈啊。 “铃铃铃”手机响起,是李特助打来的。 “怎么样?景琛要见我吗?” “很抱歉,太太。先生让你别耍花样,把离婚协议书签好交给我。” 许念初顿时失落起来。 “景琛现在在哪?” “抱歉,这不能透露。” “李明!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识相点,告诉我景琛在哪里?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吗?” “这……” 闻言,李明也为难起来,最终还是妥协了。 “陆总现在在金鸣大厦谈生意,晚上八点会到云湾用餐。你可以在云湾等他,我把房间号发给你。” “是饭局吗?”许念初问。 她不喜欢饭局间的觥筹交错,饭局上的生意人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许念初看到他们就脑壳疼。 “不是。只陆总一人用餐。” “好,我知道了。” 许念初挂断电话,始终忐忑不安。 结婚三年,每次欢爱陆景琛都会做好防护措施,哪怕当下没做,事后也会让她吃药。 偏偏上一次,两个人都忘了这回事,这孩子就这么来了。 哪怕知道陆景琛并不想让自己怀上他的孩子,但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的孩子他总不会不管不顾的。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许念初联系司机出发了。 七点四十。 许念初来到了云湾。 江城最豪华的餐厅,普通人几乎没有来这里就餐的机会,而且不是砸钱就能来吃的。在江城,能来云湾就餐,也侧面说明了其在江城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因此,不少富家子弟一掷千金,只为求得进入云湾的名额。 而陆景琛,在这里有一间专属的休息室。 没有人知道,云湾是陆景琛十七岁时一手创办的。 许念初被服务员带领,来到了云湾的顶层。 传言云湾顶层从不对外开放,哪怕是政界高官想一探究竟,也不得其法。 如今许念初轻而易举就来到了顶层。 八点十分。 许念初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一个激灵,她坐直了身体。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李明,卢迪的那个案子,你跟……” 话音未落,陆景琛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当即皱眉,表情一下子就冷硬起来。 “你来干什么?” 许念初站起身,经历了昨天的事后,再次面对陆景琛,她总会下意识地慌张起来。 “景琛,我有事找你。”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是很重要的事。” 许念初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怕又惹得他不高兴。 “李明!” 陆景琛的声音已夹杂着几分怒意。 “谁让你叫她过来的?” “陆总,不好意思。”李明诚惶诚恐地上前,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冷汗。 “是太太说她……” 李明虚空指了指许念初,欲言又止。 “谁让你叫她太太的?” 陆景琛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厌烦更甚,娶了这样的女人,简直算是他人生的污点。 许念初站在一旁,心里一痛,往前走了几步,抬眼看着他。 “景琛,你别怪他。是我让李特助带我来的。” 陆景琛看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怒极反笑,低头把玩手上的百达翡丽。 “你又有什么花样?” “我怀孕了。” 兜兜转转,终于说出口,许念初长长吐出一口气,像个将死之人等着刽子手的裁决,可也希翼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陆景琛听到消息后能惊喜地拥住自己。 “你怀孕了?”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陆景琛往她肚子里轻描淡写地打量了一下。随即慵懒地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冷漠的眼神透过金丝眼镜居高临下地看向许念初,轻飘飘地吐出几句字。 “怀孕了?” “哪个男人的野种?” “我们陆家的种怎么可能种在你肚子里?” “你不配。” 第15章 把孩子打掉 听到这话,许念初愣住了。他就是这么想自己的吗? “景琛,这是你的孩子。” 陆景琛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这又是演的哪出?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许念初见他不相信自己,狠狠闭了闭眼睛,拿出医院的产检单。 陆景琛看都没看直接将产检单打掉。 “不可能。”他实在受不了许念初层出不穷的花样了,猛地站直身子,刚想指责她。却对上了许念初不做假的眼神,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想到了在别墅的那晚,自己竟然没做任何的保护措施! 陆景琛皱了皱眉,暗骂自己竟会如此精虫上脑,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上次我没戴套,事后你没吃药?” 许念初沉默不语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陆景琛狠狠地踹向面前的椅子,“砰”地一声在房间炸开。 许念初眼睁睁地看着那实木做的椅子躺倒在自己脚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猛地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许念初本能地退到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陆景琛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沉重的脚步声一锤一锤地砸中她的心。 “景琛,你别这样,我很害怕。” 许念初带着崩溃的哭腔看向面前的男人,却见含着冰冷的怒意,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肩膀。 好痛,许念初觉得自己的肩要碎掉了。 “许念初,我真是小看你了。” “看着我!” 陆竟琛掐住许念初的脸,逼她抬头。两人对视的瞬间,许念初被他眼中的滔天的怒意激得稳不住身体。 “这一切都是故意的。”陆景琛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故意勾引我上床,趁机留下陆家的种。” “你以为凭这个,就能改变什么吗?” 最开始的上头的愤怒逐渐被浇灭,陆竟琛猛地放开他的手,许念初一时不稳,向下倒去。 孩子,我的孩子! 警铃大作,许念初忙撑住身后的墙壁,防止自己跌落在地上。 看着女人小心翼翼的样子,陆景琛冷冷笑了。 “这么宝贝干什么,注定来不到世上。” “你说什么?” 许念初勉强稳住身形,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景琛,这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陆景琛半弯腰和许念初对视,脸上尽是嘲讽之色,缓缓俯身倾向她。 许念初先是感受到颈侧喷洒而来的温热气息,忍不住抖了抖,而后男人在耳边缓而重地留下一句话。 “明天乖乖跟我去医院把孩子流掉。” 许念初瞪大了眼睛,浑身的血液因为这句话瞬间凝固了。 猝不及防和陆景琛近在咫尺的脸对视,许念初真切地望向他眼底,墨色的双眸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无风不起浪,也只有自己知道平静的湖面下翻涌着怎样可怖的浪花。 下意识地,许念初脱口而出“不”。 因为这句话,周身的气息更冷了。 李明看着许念初和老板对峙,吓得冷汗直流。 陆景琛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面容是难得一见的冷硬。 这样的表情,李明少见却难忘,这是他愤怒到极点的样子,上一个敢这么挑衅陆总的人已经走到黄泉路上了。 许念初当然能感受到男人愈加危险的神情。 是她错估了陆景琛的绝情。她以为就算陆景琛再讨厌自己,是自己的亲骨肉总不会不管不顾。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这孩子毕竟是自己和陆景琛的骨肉,他总不会太多绝情的。 如今许念初甚至都不敢回顾一个小时前自己的幻想,太打脸了。 我好蠢。 …… 良久,许念初终于动了。 迎着陆景琛冰冷的视线,许念初顺着他修长的双腿缓缓跪下。 “景琛,求求你。我求求你,留下这个孩子好吗?” “我那天不是故意忘记吃药的。我喝醉了,醒来的时候我的头很痛,当时公司有事,我就忘记了。” 许念初已经不想和陆景琛解释他们之间的种种误会,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当务之急是要把孩子留下来。 陆景琛低头和许念初对视,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头顶唯一的光束,投下了一整片阴影。 许念初见陆景琛肯低头看自己,努力忽略他眼中漠不关心的冰冷,心中燃起了希望。 “景琛,让我留下孩子好不好?” “你什么都不用管。”许念初咽了咽口水,像是下来了巨大的决心,“我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你让我把孩子留下好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陆景琛猛地扯开许念初抓着自己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都浸在柔和的光线中,可再柔和的光线也模糊不了男人此刻冷硬的面部线条。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 “区区一份离婚协议书,你就想留下陆家的种?” “就算你不签那张纸,我有的是办法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念初听完,脸色一白。 陆景琛已经没有心思再和她掰扯下去了,转身就想走。 “明天,离婚协议书我要,孩子也必须流掉。” 见陆景琛要走,许念初一急,不顾一切地挡在门边。 “景琛,星期三,星期三好吗?” “到那时我会乖乖跟你去医院的。可不可以让我再跟孩子相处几天,我今天才感受到他的存在,我不想这么快失去他。” 许念初整个人在濒临破碎的边缘,双手合十祈求陆景琛的同意。 女人眼里的绝望和哀求几乎要透过眼睛传到陆景琛心里,突然手里一凉,陆景琛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来的水。 对着许念初蓄满泪珠的脸看了半晌,陆景琛心中一阵烦躁,一把越过她,迈着修长的腿向前走去。 许念初看着他无情的背影,万念俱灰。 可就在这时,李明去而复返,看着许念初的样子,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脱口而出的还是“太太”。 “太太,陆总同意了。” 许念初猛地抬头看他。 “陆总说下周三下午准时到别墅接您。” “呵哈哈”,许念初高兴地笑出了声,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坐在地上不得动弹,心里仍是欢喜的。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下又一下,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 “宝宝,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哪怕是爸爸也不行。” 第16章 借刀杀人 许念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现如今她已经没功夫细想陆景琛的冷漠绝情,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这个孩子。 从她冲过去拦在门前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死心了。 陆景琛说打掉这个孩子绝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只要看他的神情,许念初就知道,这个孩子压根留不得。 可是她不愿意。 她不想打掉这个孩子,不管他是不是承载着众人的期盼出生的。许念初始终认为,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存在于自己最无望的时候,必是她最最珍贵的宝贝。 在她和陆景琛要求下周三的期限时,她就想好了。 她要逃。 不管躲到哪里,起码得让自己的孩子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段时间。 第二天,正值周一。 许念初来到公司,将最后一部分收尾工作做好,主动和人事递交了辞呈。 而在公司顶层,陆景琛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消息。 “陆总,太……”李明站在陆景琛面前,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偷瞄了一眼陆总,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当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往下说,“许小姐向人事部递交了辞呈。” 闻言,陆景琛难得一见地放下手头的工作,“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 “她倒是识相。” 陆景琛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低头工作。 “只是许小姐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突然离职,研发部群龙无首啊。您看要不要再多留她几日,等物色到了新的人选再……” “李明,不要多嘴。” 陆景琛冷冷地看向他。 “连你也被许念初那个狐狸精迷惑了吗?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没了她,研发部我自有人安排。” 李明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不再多嘴。 收拾完东西,许念初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下午三点十五分。 “铃铃铃”,许念初冷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许崇明”三字,静了一会,打开了免提。 “念初啊,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念初甚至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男人用着怎样小人得意的嘴脸。 “没钱。” 沉默了一会,不出所料,许崇明的语气变得急躁。 “什么?” “你现在跟我说没钱?” “好你个许念初,我给你时间筹钱,合着你就是为了拖住我。既然你拿不出来,我就去找陆景琛。” “你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听着许崇明瞬间变幻的语气,许念初心里冷笑一声,表面却不显,轻柔而缓慢地说。 “爸爸,我怀孕了。” 许崇明正在气头上,本想接着往下骂,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你说什么?” “在家等我,我现在过去。” 许念初当即挂断电话,前往小区。 陆景琛不想让她留下这个孩子,有的是人上赶着给她保驾护航。 来到家门前,出乎意料的,不仅母亲在门口迎接,连许崇明也愿意挪动他尊贵的步伐,顶着烈日在门口等着。 见到这一幕,饶是许念初习惯了他自私自利的所作所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父亲果然能屈能伸。 “念初来啦。”他小跑着上前,像帮她把身上的包包拿下来。许念初直接撞开他,将唯一的笑脸给了母亲。 客厅里。 三人坐在沙发上,父亲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的肚子,如意算盘都快崩到人脸上了。 “我怀孕了。” 许念初冷静地下放这一惊天炸弹。 “真的吗?” 父母二人的话同步响起,许念初先是抬头看了看母亲。母亲脸上并无太多惊喜之色,有的更多是担忧,许念初看着心头一暖,安抚地对母亲笑了笑。 “陆景琛知道吗?” 至于父亲,他兴奋地戳了戳手,双眼放光地看着许念初的肚子。 “这可是陆氏长孙啊,生下来可是要继承陆氏家产的。” 许崇明忍不住哈哈大笑,多年盼望的荣华富贵仿佛已经唾手可得了。 “念初,爸爸就知道你争气。比你那个没用的哥哥强多了。” 许念初看着他的脸,忍下心中恶心。 “爸爸,我有事和你说,我们去书房吧。” 此话一出,再迟钝的人也懂了。只见许崇明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去到书房。 父亲一走,母亲立马上前拉住许念初的手,“念念,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陆氏家大业大,忌惮之人何其多,再加上陆家对你的态度。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会吃苦的。” 母亲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妈妈,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过几天我就带你走。” 许念初鼻子一酸,拉着母亲回房间,而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许崇明,我实话实说,陆景琛不同意我留下这个孩子。你得帮我。” 回到只剩两个人的书房,许念初无所顾忌,直呼大名。 “什么?” “这可就麻烦了。” 许崇明背着手在书房走来走去,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看到他这个反应,许念初心里反而有底,自然地坐在椅子上。 "你我都知道,一旦我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毫无疑问,以后许家和陆家的关系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切断的了。" 女人的话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进了许崇明的心里。 “且不说这孩子将来能不能继承陆氏,就凭他是陆景琛的孩子,将来陆氏也必有他一席之地。你想想,到时候我们不仅能彻底背靠陆氏,就连股份,我们都能分一杯羹。” 许念初眼看着许崇明眼神逐渐发亮,就知道自己说到他心里去了。 “可,要是陆氏不承认这个孩子呢?” 许崇明犹豫地说。 “承不承认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一旦有了亲子鉴定书,我们大可以向媒体爆料这孩子的真实身份,何况……”许念初微微一笑,“媒体不是很想知道真正的陆太太是谁吗?” “对啊!” 见许崇明拍手叫好,许念初话锋一转。 “但这是下下策,陆氏在江城根深蒂固,一旦惹怒了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许崇明听着,认同地点点头。 “所以,”许念初严肃地看着他,“我需要你帮我做三件事。” 第17章 演戏演全套 第一,为了防止陆景琛找到我,我要离开这里。 “嗯对。”许崇明在书房背着手踱步,对许念初的提议很是赞同,“是得走,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在走之前我得住在这里,陆家人多眼杂,不方便我离开。” “没问题,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许念初点点头,接着往下说。 “第二,我需要你在下周三下午两点到陆氏集团见到陆景琛,就说……” 许念初顿了顿,“你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了。告诉陆景琛你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要补偿费。”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这样,他才会信任你。” “我跟他约定好下周三下午去医院打胎,所以他…”说到这里,陆景琛昨天冰冷的态度再次刺痛了她,许念初强压下心中的苦痛,继续往下说,“所以他那天下午肯定会来家里找我,这时候你就跟他一起回家。” 话锋一转,许念初说:“到那时,我已经走了,你会看到客厅里我留下的纸条。” “那我是不是拿不到钱了?” 许崇明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 许念初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应该是的。陆景琛发现我走后,你们的交易也不成立了。” “什么?”一听这话,许崇明立刻不干了,“拿不到钱我还去个屁啊。” 许念初见他贪得无厌的样子,眼里是浓浓的嫌弃,冷冷地说: “我已经说过了,陆景琛要打掉这个孩子,没了这个孩子,你什么都得不到。” 说罢又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 “我现在要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爸,你就当帮帮我,也是帮整个许家。”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会不心动。 “最后,我要带着我和我妈一起走。” 话音刚落,原本还算平静的许崇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不行,我不同意!你妈走了谁来照顾我。” 许念初听着他虚张声势的大叫,默默“哼”了一声。 旁人或许会被他这番说辞骗了,可这么多年,许念初早已了解他的为人。早些年,他千方百计地说服母亲和他离婚,好方便他另找一个跳板,让事业更上一层楼。母亲打死都不愿意,一度闹到了要登报申冤的地步,父亲这才作罢。 虽然许念初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始终不愿意和许崇明离婚,但她尊重母亲的想法。 可这次不一样,如果母亲没跟在自己身边,一旦许崇明发觉她的真实意图,留在家里的母亲不仅会是她最大的软肋,她在家中的处境也不会好过。 只有让妈妈跟自己一起走,她才能心无旁骛地远走他乡。 “你先别激动。”对付许崇明这种人,硬碰硬绝对不行。许念初缓和了语气,慢慢地说,“你看,我一个孕妇,对养孩子也没什么经验,我妈跟着我,不仅方便照顾我,有什么事她也能随时和你联系。” “爸,我一个人在外面实在害怕,你就让妈妈陪陪我吧。” 许念初看着父亲,一副哀求的神色。 “好。” 他最终同意了。 “爸爸你真好!” 许念初忍着恶心说完这句话后,立即驱车前往别墅。 一下车,刘姐迎了上来。 “太太,吃晚饭了吗?我现在就交代厨师去做。” “不用了。” 许念初甩开刘姐,径直来到客厅,环顾四周。厨师、园丁和其他打扫卫生的佣人都在场。 于是慢慢走上楼,将行李箱摊开,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许念初只是草草地收拾了几天的换洗衣物,大部分的衣服仍留在别墅里。 待将行李箱合上,许念初看向一旁的椅子,轻轻抬起脚,狠狠一踹,冷静地看着它重重落下。而后走到床边,手一挥,床头柜上那盏美丽的流苏灯应声落下。 “砰”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许念初眼睁睁地看着那盏自己曾经无比宝贝的流苏灯就这么在地上裂成一瓣一瓣的碎片,静静地看了一会,双手抱头,爆发出尖锐的尖叫声。 这一动静成功将底下的众人引到主卧,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和许念初崩溃的尖叫声,几乎是瞬间,刘姐上前。 “太太,您怎么了?不要吓我。” 刘姐慢慢上前,不敢相信平日里一向平和的太太怎么会突然发疯。 “不要叫我太太,我不再是太太了。” “别碰我!” 许念初尖叫着站起来,拒绝所有人的触碰。 看着门口里几乎聚齐了整个别墅所有的仆人,她定了定心神,继续按既定的剧情走。 许念初在众人的注目下惨淡一笑,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厨师上前一步,看着许念初拖着的行李箱。 “我干什么?” 许念初环视众人,冷笑一声。 “他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他。” “但这个房子,我不会再住下去了。” 像是被逼到绝境却无力反抗的猛兽,许念初用放狠话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陆家,不过如此。” 说完这句话,看着众人怔愣的神色,许念初背过身,满意地笑了。 身后是仆人传来的窃窃私语,许念初见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拖着行李箱正准备一走了之。 突然冲出来的人打乱了她的步伐。 刘姐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许念初看着妇人满脸的忧心,心里忍不住一暖。 “如果太太您要走,请把我也带上吧。不管您去哪,我都跟着照顾您。” 听到这话,许念初扔下行李箱,扶住了刘姐的手。 “您这是何必,跟着我哪有在这里好?不用担心我,以后我会回来的。” 说完话,许念初几乎是立刻,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她走得干脆,只是没想到,偌大的陆家,竟真的有人在真心实意地挽留她。 说来讽刺,唯一一个挽留她的人,只是陆家的仆人。 许念初坐在车上,往后看那栋越来越小的别墅,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感觉,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开始目视前方。 陆氏集团。 “陆总,许小姐在别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了不少东西,然后离开了陆家。” 陆景琛居于上方,听到李明的汇报后,嘴角抿成了一道紧绷的直线,皱了皱眉,平静的双眸掀起波澜,他将手里的笔放下,掀开眼皮直视李明。 “好好的非要折腾什么!” “许念初还干嘛了?” 见陆总隐约有雷霆之势,李明在心里为许念初捏了一把冷汗。 “许小姐说您想要的一切她都会给您,但这房子,她不会再住下去了。” “还算识相。” “算了,她想干嘛,由着她去,剩下没几天了。” 陆景琛捏了捏眉心,“还有什么事吗?” “是否要继续跟着许小姐?” 陆景琛沉默了一瞬,“不用了,查清她去了哪里,剩下的由她吧。” “好的,陆总。” 第18章 陆总,夫人跑了 夜色降临。 一束刺眼的灯光照亮了许家的别墅,许念初拖着行李箱,时隔三年,终于又住回了自己家。 说来讽刺,当初结婚的时候,她就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家里。时过境迁,竟还是这儿收留了她。 陆家那个冷冰冰的别墅,不管住了多久,留给她的始终是痛苦。 回到房间安顿好之后,许念初把母亲叫来了自己房里。 看着她日渐苍老的脸,许念初不免在心里生出许多愧疚来。 这么大的人,还要妈妈跟自己跑来跑去。 “念念,身体怎么样了?难不难受啊?”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自己在母亲心中始终是那个弱小的、需要保护的孩子。 母亲的眼尾的皱纹在岁月的雕刻下逐渐变得深刻,可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几十年如一日地满溢着爱和温暖。 许念初从来都抵抗不了这种眼神,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有时候倾诉对至亲来说只会加重他们心中的忧愁,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妈,后天一大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听到这里,许母眉间微微一蹙,疑惑地看着念初。 “念念,这是干什么?” “是出什么事了吗?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妈能帮你!” 许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焦急地看着她。 许念初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点太突然了,像母亲这样敏感的人很难不多想。 “没事的,妈妈。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不想留在这里了。” 这句话是真的,她真的不想待在江城了。 “我想放松放松心情,也想跟妈妈多待一会。” 像初生的孩子一样,许念初满是依恋地将头倒在母亲肩膀上,闭上眼睛。 我也是一个母亲了。 许母感受着女儿倒在自己肩上的温度,微微抬手,拍了拍女儿瘦弱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好,念念想做什么妈妈都陪你。” 只有在妈妈身边,许念初才能短暂地成为一个孩子。 难得的一夜安眠。 次日,许念初睁开眼,就开始她的逃跑计划。 首先要去到的是淮扬市。 淮扬市如其名,是一个充满江南水乡的城市,许念初格外期许和陆景琛一同游玩淮扬市,曾经有一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和陆景琛一起去到那里,可惜最后不了了之。 那是一个离江城直线500公里的城市,陆景琛再手眼通天,到了那里也需要一点时间。 但淮扬市并不是她最后的目的地,只是一个欺瞒众人的幌子。 许念初订完酒店,联系好车辆,静静等待夜晚的到来。 凌晨两点。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安眠了。 此时,一辆汽车划破了夜色,静静地停在家门口。 许念初唤醒早早进入梦乡的母亲,背起行囊,来到家门口。 她根本不确定陆景琛会不会找人跟着她,于是只能选择在露色浓重的夜晚披星戴月地出发。 她赌得起,肚子里的孩子赌不起。她必须要最大限度地降低陆景琛阻止她行动的可能性。 “念念,怎么要大半夜出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暇顾及母亲的疑问,许念初将母亲接到车上,朝着不远处的父亲使了使眼色,绝尘而去。 “孩子,帮帮妈妈吧。” 周三下午两点。 许崇明按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了陆氏集团的大门。 望着那样高耸入云的大楼,他眼里是满满的羡慕。 “你好,我找你们陆总。” “有预约吗?” “没有。” 前台看了看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公事公办地说: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预约见不到陆总。” “你跟你们陆总说,我是许崇明。他自然就会放我进去。” 前台惊诧地看着这个自信满满的男人,拒绝的话停在嘴边说不出口,为了保险起见,最终还是打了电话询问。 约莫过了五分钟,她放下电话,语气尊敬地将许崇明引导电梯口。 踏进电梯门的刹那,许崇明转过头,冲着那位貌美的前台小姐。 “小妹妹,认准我这张脸,以后有你高升的机会。” 直至电梯门缓缓合上。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许崇明看到那位传说中的李特助站在电梯口。 一见到他,许崇明立马收起那副装腔作势的嘴角,满脸堆笑地快步上前。 “怎好劳烦李特助亲自迎接,我汗颜啊。” 李明对太太这个所谓的父亲像来是看不上的,良好的涵养让他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许先生,您请。” 他将李明引到了待客厅。 许崇明进门,并没有看到陆景琛的身影,疑惑地左右张望。 “李特助,陆总在吗?” 凭你,也想见陆总。 李明在心里不屑地冷笑,面上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陆总在忙,您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许崇明立刻就不干了,见不到陆景琛,这事还怎么谈? “李特助,您通融通融,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们陆总说。” “你跟我说是一样的。” 见他坚持,许崇明焦躁地拍打自己的腿。而后悄悄地靠近李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念初怀孕了你们知道吗?” “就这事?”李明心中腹诽。 “我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不带我去找陆景琛!” 许崇明见他不为所动,心中焦躁更甚,声调都拔高了几个度。 李明受不了这个上蹿下跳的老头了,正想冷下脸下逐客令。 “铃铃铃”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李明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许崇明见一向稳重的李特助在接到电话的一瞬间面色一变,手机都来不及收好就往总裁办公室跑过去。 与此同时,陆景琛站在落地窗前,长身玉立,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接电话,挺直的脊背犹如古希腊最迷人的雕塑。 却听大门被人大力拍打,扰了这一室宁静。陆景琛不满地“啧”了一声,回过身,尚未发作,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来。 一股怒气腾地在心中升腾。 “李明,谁让你直接进来了!” 只见李明的手扒在门把手上,气还未理顺就着急地看着陆景琛。 “陆总,夫人跑了!” 第19章 她逃他追 凌晨三点的高铁上其实没那么多人。 母亲扛不住这一路的奔波,早早入睡。许念初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其实也看不见什么风景,有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的漆黑。 许念初怎么也睡不着,她以为自己离开了江城,内心会非常安稳和平静,可事实并非如此,高频率的心跳让她止不住的心慌。 估计是太晚没睡,心慌了。 许念初这样安慰自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早上六点半,天刚蒙蒙亮。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G8607号动车即将到达淮扬市,请做好下车准备。” 听到播报,许念初提醒母亲跟自己下车。 许母看了看时间,心中的疑问更甚,但她看得出来女儿现在很忙。 还是等安定下来再问她吧。 就这样,母女二人走到出站口,许念初还特意多走了几步路,过人行道时,抬头往摄像头的地方看了一眼,之后匆匆低头,走到马路对面,上了车。 等到许念初来到酒店,将一切安顿好以后,许母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向她提问。 “念念,你跟妈说实话,是因为什么要这么急匆匆地离开江城?” 许念初对上母亲澄澈的眼神,正想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却见母亲收敛了神色,严肃地看着她。 “念念,从小到大,你一有什么事瞒着我就是这副表情。别骗我好吗?有什么事情妈妈可以跟你一起解决。” 接连几个小时的奔波和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差点让许念初扛不住母亲的质问,她咬咬牙,抬头直视母亲的眼睛,茫然的样子。 “没有啊,妈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想出来散散心。没什么事的,您别担心啦。” 可许母显然一个字都不信,她叹了口气,不再强硬地要求许念初吐出真心话。 但就这样放弃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吗?”许念初看着母亲恍然大悟的表情,颇为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出来散心,肯定是心情不好,或者是江城有什么你一定要躲避的人?” “念念,告诉妈妈,你在躲谁?” 许母看透一切的眼神射向许念初,她在心里感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妈妈。 “念念,你只是一个孕妇,没有必要自己扛所有的事情。既然你选择带妈妈一起走,就说明,你心里放不下妈妈对吗?” “跟我说,我能帮你。” 世人常说,父爱如山。可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面,守护着她的一直都是母亲。在无数个闪回的童年记忆中,最终定格的画面总是幼小的自己躲在母亲身后,看着同样害怕的母亲将自己牢牢护在身下,承受着父亲喷发的怒火。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这个词的分量。 而今,没想到多年后,自以为羽翼丰满的许念初在面对现实的打压还是会溃不成军,最终还是扑到母亲怀里诉说自己这些天来经历的种种。 陆氏集团。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到了冰点,陆景琛看着对面抖得不成样子的两个人,始终一言不发。 哪怕面容看起来非常平静,可越来越紧绷的线条和眼中快要喷发而出的怒火却直白地暴露了他的内心。 李明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甚至连悄悄抬头打量对面的人都不敢。 自从他私自闯入办公室,告知陆总许念初跑了事情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一言不发的样子。空气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连呼吸都困难,李明几欲断气。 “许崇明。” 那道冰冷的声音顺着空气传来,许崇明这个当事人当即跪倒在地上。 说来讽刺,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当他被陆景琛叫到办公室,见识到其毁天灭地的气势后,平日里的油嘴滑舌顿时消失不见,站在这个异常安静的办公室里,他快要窒息了。 许崇明开始后悔答应许念初的提议,死到临头,钱哪里还有那么重要。 就像被压入刑场的死刑犯,当听到陆景琛喊自己名字的瞬间,侩子手的悬在自己头上的刀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陆总饶命啊!”许崇明倒在地上不断磕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许念初贱人自己的主意!” “不关我的事!” "陆总,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陆景琛不想听这些嘈杂的闲言碎语,一个眼神过去,李明训练有素地踏步上前捂着了许崇明不断叫嚷的嘴巴,将他压到了一边。 “去许家。” 男人靠在椅背上,发号施令。 酒店里。 许念初已经把一切向母亲和盘托出。 倾诉的过程中,许念初发现自己竟然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陈述自己和陆景琛发生的种种。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曾一度让许念初觉得日子如此漫长难熬,可一经讲述,发现拢共也没几件事。 是成长了吧。 许念初觉得自己的心在无数的千锤百炼下已经变得像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一样沧桑了。 “念念,你这是何苦?”母亲听完她的话,心疼得直落泪。 “念念,天底下男人何其多,你跟他离婚,孩子咱们也不要了。” “我不忍心你在陆家受苦。” 母亲掉落的泪珠砸在许念初的手背上,也砸在了她的心里。 “妈妈,我可以跟他离婚,但是孩子,我舍不得,舍不得打掉。” “他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也是我和陆景琛之间存在过的证明。” “留下他,留下他好不好?” “你这孩子……怎么……” 母亲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女儿对陆家长子的感情有多深。结婚的时候,她不是没反对过,可又有什么用呢? 爱这种东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许家。 一辆限量版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门前,黑衣墨镜的四位保镖杵在大门口,引得邻居纷纷侧目,猜测许家这样的暴发户里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不同于外面的议论纷纷,里头的气氛冷得路过的蚂蚁都得被冻死。 陆景琛站在餐桌前,手上捏着一张纸条。 “爸,我和妈妈去淮扬市了,你别担心我们。” 看着熟悉的笔迹,陆景琛眼中凝聚着骇人的风暴。 “淮扬市是吗?” 男人微微偏过头,原本平直的纸张被攥成皱巴巴的一团。 “当啷”一声,是碗筷落地的声音。 “陆总,您的手!” 李明看着陆景琛手被玻璃碎片划伤后滴落的鲜血,急忙上前。 “退下。” 陆景琛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怒火,手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抹杀了他最后一丝清明。 “许念初,你好样的!” “李明,立刻前往淮扬市。掘地三尺也要把许念初给我抓回来!” 第20章 阎王要我三更死 不同于兵荒马乱的江城,许念初母女二人则显得平静多了。 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二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休息一会后,准备按照原定的计划出发。 “念念,帽子也要戴吗?” 许母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许念初给母亲换了一套全新的潮流装扮,戴上了口罩和凹造型专用的帽子。往外面一站,谁看得出来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妥妥的年轻人。 “要的要的,陆景琛手眼通天,查到我们住的酒店是早晚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他的时间,让他以为我们一直在房中。” 许念初一边给自己乔装打扮,一边向母亲解释。 “好吧。”许母犹疑地看着她,最终妥协了。 许念初看了看时间,抬头对母亲说:“妈妈,我们走吧。车已经在楼下了。” 离开房间时,她将房卡扔在了床上,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酒店监控上,一对穿着潮流的“年轻人”缓缓从电梯出来,因着二人并未携带大件行李,前台也只是看了她们一眼,便低头忙自己的事情了,并未在意。 而许念初早就下高铁后就将两人的行李寄到云城了,自然不会再有行李出现。 坐上早就安排好的车,许念初总算松了一口气。 陆景琛应该没那么快找到她们,估计现在已经看到了她留的纸条了,要来也是来淮扬市,等他发现自己没在淮扬市,也早就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许念初特意安排驱车前往云城,就是不想在网络上留下任何购票痕迹。 陆景琛没那么快找到她的。 许念初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不敢相信陆景琛此刻的心情。 大概会生气吧,我又骗了他。 许念初无奈地摇摇头,“带球跑”这样的情节居然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他会亲自来吗?”许念初心想,但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讥讽自己的无知。 她怎么可能值得陆景琛抛下公司和顾宁亲自来找她。 真是不自量力。 许念初不愿再细想,看着前方的道路。 “要上高速了!” 上了高速她和孩子就安全了。许念初不由得激动起来,感受着汽车一路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 “轰隆隆”,李明死死地扒住车把手,感受着由于过快的速度而引发着车窗的震动,心里害怕极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坐直升飞机。 李明打眼看着正前方陆景琛背对着自己的背影,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或许是自己疯了,这一切一定是因为自己还没睡醒! 于是他“啪”地一声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只震惊于自己现在居然是清醒着的。 回忆起一个小时前,陆总对自己下达找许念初的命令后,他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安排人在淮扬市全程搜捕,就连警察也被他叫来找人了。 安排好一切后,他回到许家却在客厅和餐桌前都没看到陆景琛的身影,立马揪住缩在角落里装死的许崇明。 “陆总去哪了?” 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指向了二楼的方向。 李明顺着楼梯往上走,一层一层的台阶上都留有陆景琛滴落的鲜血,触目惊心。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腿顿时软了。 他跟随陆景琛已有六年,能在风云诡谲的陆家稳做继承人的位置,当然不是简单人物。这六年来,他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刻,毁掉一个人和毁掉一群人,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和一群蚂蚁的区别。 就是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事情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李明最终在许念初的房间里找到了陆景琛。 他站在门口,看着男人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窗前,许念初的房间朝南,正好有大片阳光洒进来。 李明看着陆景琛沐浴在阳光下,周身却冷得像刚从冬日冰河里爬起来的落水之人,任凭再和煦的阳光也捂不热。 仿佛意识到有人来了,陆景琛转过身,李明却被他眼里积攒着的冷意逼得后退几步。他终于意识到,原来陆景琛平日里都是收敛着锋芒的,现在这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才属于真正的陆氏继承人。 “陆总,接下来有什么指示?” “指示?” 陆景琛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偏头看向李明。 “把许念初抓回来,越快越好。” “是我小看她了,本事见长啊。” 陆景琛笑着说。 “好……好的,陆总。我这就安排车送您到淮扬市。” “车太慢了。” “联系何深,调一辆直升机过来。” …… 城市上空不断徘徊着的直升飞机,不仅惊动了淮扬市全体市民,连市长也被惊动了。 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陆景琛所在的落脚点。 时局动荡,一场风暴正在悄然凝聚。 此时许念初已经离开了淮扬市,预计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开到云城市内,她的心不免雀跃起来,拉着母亲一路看着路上的指示牌。 “妈妈,你看,我们到云城了!” 许念初看着母亲,认真地说。 “妈妈,等我们到了云城,好好休息。我已经把房子安排好了,我们到时候多住几天,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你去,好吗?” 许母欣慰地笑了。 “念念有这份心,妈妈自然高兴。” 看着女儿满脸的兴奋,她却笑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胜利的终点已经很接近了,可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有一把悬着的刀,随时准备落下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原本通畅的道路竟变得有些堵塞起来。 “师傅,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前面收费站堵住了。” “怎么会呢?” 许念初摇下车窗张望,确实看到好多人堵在了收费站口。 紧接着,她看到警方走下来,一辆车一辆车地排查。 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许念初眼见着警察即将走到自己身边,鬼使神差地,将口罩重新戴上。 “这位女士,把口罩摘下来。” 警方走到窗前,对着许念初说。 “不好意思,我女儿脸部感染,不方便摘下来。” 母亲攥住了许念初的手。 最终警方看了母亲许久,朝同伴点了点头,返回收费站。 许念初重重舒了一口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怎么可能呢? 而刚刚一直不动弹的队伍也开始流动起来,车又开起来了。 许念初放松了警惕,靠在后座上。 直到司机一个急刹,许念初猛地直起身,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车被警方团团围住。 许念初的第一反应就是打开车门下来。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是车门关上的声音,许念初顺着声音往前看。 只看到一道硕长的身影逆着光,朝自己缓步走来。 阎王要我三更死。 第21章 抓到你了 哪怕到了傍晚,阳光依旧是猛烈的,打在脸上,依旧晃得许念初睁不开眼。 车辆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整个世界落到她眼中只剩下一道又一道飞驰的残影。 大家都忙着奔向自己既定的目的地,只独独把自己落下了。 许念初立在车前,无暇顾及周围的川息车流,从看到陆景琛身影的那一刻开始,世界在她眼中只剩下一个人。 陆景琛迈着沉稳的步伐徐徐走来,灿烂的阳光打在他高挺的眉骨上,像凭空戴了一副墨镜。旁人怯于阳光而不敢睁开双眼的铁律在他这边凭空消失了,那双狼一样狠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许念初觉得自己就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整个脊背都发冷。 忽然有风吹来,许念初短暂地从深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心跳声震得耳膜都发疼。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来得这么快?” 根本无暇思考当前混乱的局势,许念初只知道,陆景琛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男人盯着她,微微笑了,随后慢条斯理地解开手上的表,扔给了一旁的保镖。 许念初看着他,强烈的心跳声仿佛要震破耳膜,很想跑。可双腿像被牢牢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景琛走到自己面前。 “抓到你了。” 男人冷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贯的冰冷语气。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平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乎在讽刺自己的不自量力。 “咔擦”一声,许念初心里绷紧的弦骤然断裂,绝望从她极力压抑着的情绪中跑出来。 她抬头盯着陆景琛,眼睛都是红的。 “陆景琛,你放过我。” 不等他反应过来,许念初拔腿就跑。 呼啸的风扑在脸上,在奔跑的瞬间,她久违地感受到了自由。可下一刻,挥动着的双手被身后的一股大力牢牢钳制住,许念初整个人转到了陆景琛面前。 “许念初,你跑不掉。” “你这辈子都跑不掉。” 近在咫尺的是陆景琛怒火中烧的脸,他牢牢抓住许念初,眼里是喷薄而出的火山,吐出的确是这世间最冰冷的话,在这极热与极冷之间,许念初彻底泄了力。 “李明。” 陆景琛盯着她。 “把这个女人押到车上,去医院。” 说罢他转身就走。 “不要去医院!不要去医院!” 听到这话,许念初彻底崩溃了,双手被保镖押着,强迫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辆车,无论自己怎么挣扎,如何崩溃地哭喊,依旧摆脱不了这铁石般的钳制。 “念念!” 母亲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许念初猛地往后一看,保镖将她团团围住,就像困兽,母亲竭力想冲破桎梏,焦急爬满了她的脸上,几根花白的头发随风舞动,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冲不破保镖的包围圈。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要见我女儿!” 许母用力掰开保镖横在她面前的手,望着前方女儿拼命挣扎的背影,满是无力的绝望。 看着这一幕,许念初停止了挣扎。母亲焦急的哀伤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我这又是何必?”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将要沉下去的夕阳,美丽的晚霞洒满了整条高速车道。即使这边偶有闹剧,依然不影响其他人前往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一切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变成了静默的黑白片,公事公办的保镖,不知所措的李明,冷漠的陆景琛。 还有,努力挣扎的母亲。 许念初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意思。 她平静地看向一旁的李特助。 “李特助,我跟你们走。但是请你们放开我的母亲,找专人护送她回家。” “麻烦你,人送到后,替我向许崇明传达一句话。” 许念初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认真地直视李明的眼睛。 “许崇明,如果你敢欺负她,我许念初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不需要被任何人压着走,许念初孤绝地一步步走向前方停留已久的黑色车。 “咔哒”一声,许念初颤颤巍巍地打开车门,不出意外地在后座上看到陆景琛。 陆景琛双腿交叠,姿态自然地坐在最里面,片刻也不曾朝许念初这边偏移半分注意力,可他的存在还是足够让人腿软。 许念初迟疑了一瞬,还是坐上前,将车门关好,自己的身体则紧紧地贴着车窗。 “离那么远做什么?” 待到许念初重新坐到车上,熟悉的掌控感重回自己手中,陆景琛只当自己被不听话的猫挠了一下。 看着许念初恨不得贴到车窗上的姿势,不悦地拧了眉。 男人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许念初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放平姿态坐好。 趴在窗前,许念初看到坐着母亲的那辆车就在自己不远处,心里安定了许多,七零八落的心总算拼拼凑凑出了几块。 她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没连累妈妈就好。 “景琛,”许念初轻轻开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景琛闻言,偏头看了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的女人,心里没多计较。 “找到你很难吗?”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许念初心里,她睁开眼,一个小时内努力维持平静荡然无存,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你怎么会找到我呢?我留下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了我去到淮扬市,我知道你手眼通天,所以我在马路上,酒店里的监控上特意露了脸!” 许念初越说越激动,声线也愈发颤抖。 “我出酒店的时候,没有退房,特意换了造型。就算,就算是我爸来了,他也认不出我们。” “任何需要身份证,信息登记的交通工具我都没乘坐,就是怕你顺着网络查到我!” “可你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许念初几近崩溃,她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完美的计划居然会这样不堪一击。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陆景琛听完这一段所谓的控诉,不仅没生气,甚至觉得很有趣。 “念初,是想和我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吗?” 他转头看着许念初几近崩溃的癫狂神色,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独属于陆氏的优越感第一次如此畅快地取悦了他。 男人声音在幽闭的空间如鬼魅般响起,许念初忍不住往后仰。 “啧”,看到女人退缩的动作,陆景琛颇为不满,轻而易举地将人拖到自己身边,宽大的手掌放在许念初单薄的脊背上,下一秒,狠狠将人扣到自己怀里,薄唇轻启。 “想逃,没那么容易。” 第22章 陆景琛,我恨你 许念初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猛地一股大力袭来,许念初被重重地撞到椅背上。 “别想跟我玩花样。” 话音刚落,许念初后悔了。 自己怎么会这么蠢,居然用逃跑这种成功率极低的手段来摆脱陆景琛的掌控。像陆景琛这样的人,位高权重,要想找到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而自己不仅惹怒了陆景琛,还把所有人都搭进去了。 许念初心中悲凉,暗自伤神的时刻根本注意不到车辆早已驶出了高速,往无人烟处驶去。 “陆总,到了。” 前头的司机将车停下,适时出声。 “到了?” 许念初疑心自己听错了,将近六个小时的车程,怎么可能这会就到了? “下来。” 陆景琛率先踏步下车,见许念初没反应,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强劲的风力逼得许念初差点缩回去。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风?” 不等她思考,下车的一瞬间,强大的冲击感激得她说不出话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眼睛。 一架直升飞机就这么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盘旋的机桨卷动强劲的风力朝自己席卷而来,发丝在风中飞扬,许念初几乎站不稳。 直升机强劲的轰鸣声像躁动的鼓点盖住了她快要突破耳膜的心跳声,她想通了一切,默默转身。 她知道陆景琛为什么来得那么快了,眼前的直升机就是最好的答案。 在那样嘈杂的环境中,人体移动的脚步声根本不可能被人听到,可许念初就是有这样的本领,哪怕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也能准确找到陆景琛的方位。 转身后,果然看到了不知何时绕到自己身后的陆景琛。 男人原本妥帖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起来,薄薄地贴在身上,更勾勒出他流畅的倒三角身材。陆景琛闲适地站在身后,一手插兜,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往后扬,无端平添了些桀骜不驯的气质。 “别想逃。” 他嘴角微微勾起,轻而易举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直到被押上直升机的时刻,许念初仍在奋力挣扎。 对于她激烈的反抗,陆景琛心中并没有太多波澜,甚至觉得有些意思。就像看困兽之斗,不,许念初这样的战斗力还远远称不上兽,顶多是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在挠爪子抗议,掀不起多少风浪,反而有趣。 陆景琛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坐在飞机上看着许念初逐渐泄力,逐渐变得温顺。 一阵摇晃过后,飞机起飞,飞行逐渐变得平稳。 见许念初折腾不动了,陆景琛这才缓缓上前,站到她面前,让她的目光只能停留在自己身上。 男人极具压迫感的身躯停在自己面前,却不说话,任由沉默的空气逼死自己。 许念初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恢复了力气。她抬手擦了擦脸上残留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才终于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陆景琛,你是不是就喜欢看我跪地求饶的样子?” 许念初通红却仍不失倔强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陆景琛,却在触到他冷漠而带着嘲弄的眼神后溃不成军。 她从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许念初拽住陆景琛的衣角,不受控制地从位置上往下滑。 陆景琛看着她,弓着背,颤抖着,像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景琛,我求求你。不要打掉这个孩子好吗?” 发丝和泪水一起,糊住了许念初的眼睛,她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他也是你的孩子啊,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心,留下他,留下他好不好?” 过度的悲痛全都化成泪水奔涌而出,许念初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抑制不住的打嗝。 “我可以不要名分,你也可以不认他,我带着他走得远远的,不打扰你和顾宁还不行吗?” 许念初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勉力仰着头,期翼地看着他。 “好不好,好不好?” 陆景琛的面容在她眼中模糊不清,她只能看见男人慢慢蹲下来,离她越来越近。 许念初好似看到了希望,控制住已经麻痹的腿,努力将身子往上伸。 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 “念念,快去医院啦,医生早就准备好了。” “就等你了。” 许念初僵在那里,瞳孔瞬间放大,惊恐地看着陆景琛含笑的眉眼,曾经她有多期待这副笑颜能为她而绽放,现如今就有多害怕。 陆景琛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注视着许念初空洞的眉眼,毫不留念地离开了。 走到中间,顿了顿,微微侧头,对一旁的李明说:“看好她,一下飞机就直接到仁济医院。” 陆景琛觉得隐藏在心中的另一个陆景琛被许念初刺激得生根发芽了。 许念初呆坐在原地,突然一阵反胃,拿到袋子,止不住地干呕。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许念初迷茫地看着四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眼泪顺着从心底里发出的崩溃呐喊一起发泄出来。 我该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最利于她的解决方法。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许念初有过很多想守护的人和事,大部分都失败了。可这个孩子,是她想用尽一生去守护的人呐。 “我好恨呐!” 许念初用力锤着自己心口,看向男人离去的方向。 “陆景琛,我恨你!” “你难道连一丝丝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许念初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此刻她孤独地坐在众人的包围圈里,第一次认识到阶级的可怖性。 碾死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另一边的休息室里,李明忐忑不安地敲响房门。 陆景琛褪去了面对许念初时丰富的表情,如往常一样,冷漠地看着李明。 “陆总,飞机快要落地了,许小姐的情绪还是不太好。” “吩咐医生,打一针镇定剂。” “把她给我安生地送到医院。” 陆景琛面无表情地说。 第23章 你想让她去死吗 许念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拥有着最完美的丈夫,最乖巧的孩子,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家庭。 这样的幸福美满却让她恐慌不已,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直到虚空中,有个稚嫩的童声大喊了一声。 “妈妈!” 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到心里,面前美满幸福的假象逐帧破碎,许念初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猛地惊醒。 她先是看到头顶不断晃动的天花板,然后看到了跟在一旁小跑的医生,许念初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去手术台的途中。 “不!” “不要!” 目眦欲裂,许念初猛地坐起来,推开一旁的医生,转身就跑。 没有人预料到许念初打了麻醉后还能醒来,医院里顿时乱作一团。 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许念初只能一直往前,一直往前跑,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只知道要一直跑就够了。 医院大门近在咫尺了,许念初难得地扬起一抹微笑。 直到,她在胜利的出口看见了陆景琛。 尚未成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停下脚步,像个了无生机的提线木偶。 许念初眼睁睁地看着陆景琛走来,漆黑的双眸似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潭,又似掌管着万千厉鬼的恶魔。 许念初觉得自己快疯了。 直至那双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许念初像被蛇舔了一下,止不住地战栗。只会继续重复着那几句断断续续的话语和动作,像个被设定了循环程序的机器人。 “景琛,求求你,求求你,我只是想留下他。” 陆景琛看着她,不可置否,没有太多的动作反应。 “把手机给我。” 一旁的保镖毕恭毕敬地把手机递过去。 陆景琛操作了几秒,将手机握在掌心,反转过来给许念初看。 “跟你女儿打个招呼。” 视频中的镜头摇晃了两下,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念念。”视频那头是母亲略显迷茫的表情,“你还好吗?” …… 视频尚未播完,陆景琛摁下了关机键。 许念初看到视频的瞬间,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抢下手机。 “陆景琛!你要干什么?” “别伤害我妈妈!” 陆景琛冷眼旁观女人上蹿下跳的举动,将手机扔给了身后的保镖。 许念初看着手机在空中落下的弧线,觉得自己几乎不认识眼前人了。 “陆景琛,你想干什么?” 许念初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后退。 陆景琛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双手抱胸,很是苦恼地看着她。 “你太不乖了。” “我想个办法让你听话而已。” 什么意思? 许念初迟钝地将信息在脑子里转了几圈。 此刻已是黑夜,原本热闹的医院里不知为何竟空无一人。 男人的脸隐在黑暗中,许念初只能看到他刀刻般的下颌角。 “不想打掉孩子,是想让她去死吗?” 陆景琛彻底没了耐心,冷静的面具被撕碎,他没功夫陪她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了。 陆景琛上前,狠厉地看着许念初,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许念初,你太不乖了。” “我告诉你,你妈现在还在高速上,只要我一声令下,意外的发生就是一瞬间的事,别到时候死了都没地方收尸!” 许念初哆嗦地看着他,心里早已破碎,她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或者说,是第一次见识到了陆景琛的狠辣。 他竟拿她最爱的妈妈逼自己。 许念初忽然很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以为自己为所有人计划好了一切,没想到却将母亲推入更大的深渊。 许念初彻底认输。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的眼睛,竭尽全力从吐出这几句话,心底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话的说出悄悄地死了。 陆景琛看着女人被泪水糊住的小脸,满意地放开了她。 陆景琛的孩子,只能是顾宁生的。 “陆景琛,你别伤害我妈妈。” 女人瘫坐在地上,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乖乖地把孩子打掉,答应你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少。” 许念初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如死灰。 她抬眼看向门外黑沉沉的天空和男人阴沉的脸,泄了全身的力气。 “许念初,我要你亲自走进手术室,亲眼看着错误是如何被修正的。” 陆景琛冰冷的声音响彻医院。 “人,就是要为错事付出代价。” “现在,你转身,自己走去手术室。” 连一旁的保镖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求情。 “陆总,这……” 却被陆景琛狠狠驳回。 许念初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如此心狠,心里那盏为他而亮起的灯也微弱快散了。 浴血而来的恶魔继续宣告他的处罚。 “整个医院都在等这个孩子的终结,他已经享受了陆家人最优越的待遇了,不是吗?” 陆景琛的脸隐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看不清楚,只有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意始终挂在脸上,骇人的气势令无数人胆寒。 许念初转身,向后走去,从好不容易到达的终点,走到起点。 一路上所有人都低着头,训练有素地站在道路两侧,许念初始终高昂着头颅,不曾低头一次。 一颗心已经遍体鳞伤,许念初在等,等这颗伤痕累累的心彻底死去,重新长出一颗鲜活的,跳动的。 没有陆景琛存在的新的心脏。 新的自己。 来到手术室前,许念初最后一次,充满爱和眷恋地望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许小姐,准备开始了。” 一旁的医生开始催促。 躺在手术台上,望着上方刺眼的灯光,许念初无知无觉,只牢牢地盯着那束光。 麻醉剂注入,很快见效。 许念初感觉自己眼前模糊一片,天旋地转。 就在她要撑不住合上眼的瞬间,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突兀地挡在了她眼前。 “怎么会是顾宁?” 许念初觉得自己是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了。 只听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一声轻笑。 “我要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死去。” “顺便说一下。” “姐姐,我怀孕了。” 第24章 像婊子一样 许念初感觉自己在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顾宁的声音了。 大脑昏昏沉沉的,开启保护机制,许念初听不清顾宁的话,只知道自己要撑不住昏睡过去了。 可顾宁的到来还是令她耿耿于怀。 为什么她会来这里? 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是陆景琛……让她看着我的吗? 许念初心底有无数个小人叫嚣,愈发肯定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跌入了沉沉的梦乡。 最近做的梦怎么都是噩梦? 许念初在梦里也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像个任人宰割的牲口一样。 现实和梦境好似重叠了。 只不过在梦里,她在睁着眼睛看的,如陆景琛所愿。 她努力想撑起身子,阻止医生的举动,可全身乏力,她压根调动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把冰冷的器械插入自己的身体了,血淌了满地,崩溃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不!” 许念初尖叫着出声,冷浸浸的汗淌满了全身,猛地睁开眼,她已经躺在冷清的病房里了。 阳光洒在窗台,已经是第二天了。 熟悉的钝痛感袭来,许念初一下就红了眼眶,从心底里传来的酸痛让她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越哭她的心就越痛。 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孩子,不顾形象地哀嚎出声。 许念初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多日的委屈不忿全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守在病房前的两个保镖听着也不禁红了眼眶,两两对视,相顾无言。 这都是什么事? 其中一位保镖怕许念初真哭出什么事来,悄悄把房门打开一点,往里看。 只见女人对着窗户,只把背影留给了他们。一向挺直的脊背弯得很深,像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配合着那无助的悲鸣。 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也不忍心再看下去,悄悄把房门关上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再停下来时,许念初眼中只剩模糊一片,心底里的痛楚还是挠人,根本没有安生的时候。 许念初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已经流干的泪却还是不合时宜地顺着眼眶打湿了她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许念初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可她并没有想转头的欲望。 “许念初,你也有今天?” 顾宁甜腻的嗓音传来,许念初突然有了呕吐的冲动。 见病床上的女人迟迟不转头,顾宁也不恼,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你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却来了。” 顾宁的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你说,这算不算缘分呢?” 什么! 听到这话,许念初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她。 “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顾宁吹了吹自己新做的美甲,“不是都跟你说了?” “什么时候说的?” 一开口,许念初喉咙干涩得不像话。 “哈?你没听到?” 顾宁夸张地看着她。 “就在你做手术前啊,我特意去看你了。” “呦呦呦,真可怜。” “那场面太血腥,我的孩子可看不到那些。” 原来这不是梦。 许念初喃喃自语,眼神飘忽不定,像被抽了魂似的。 “你怎么能有孩子?你怎么配有孩子!” 许念初躺在床上无力地怒吼。 “哎呦,别这样。” 看着面前人心灰意冷的样子,顾宁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孩子死在前头为我儿保驾护航呢!” “顾宁,你还是人吗?” 许念初目眦欲裂,愤怒到了极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想立刻撕烂她的嘴。 顾宁显然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想往后退,却发现许念初被疼痛拉扯着,摔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顾宁面容狰狞,走到许念初旁边,眼中的疯狂的笑意。 “就凭你,也想和我顾宁争?做梦!” “只要你一日留在陆景琛身边,你就有一日的苦要吃。” “我看这婚,你离是不离?” 顾宁懒得再看许念初一眼,她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看到许念初足够的惨,她就放心了。 许念初被下半身剧烈的疼痛拉扯着,几乎不能独立行走,只能忍着痛,狠狠地盯着顾宁离开的方向。 “啊!” 她极致愤恨地尖叫。 顾宁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离开许念初房门,不曾想却在拐角看到了陆景琛,吓了一跳。 “宁宁,你怎么在这里?”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陆景琛看了眼顶上的指示牌,妇产科,立刻上前嘘寒问暖。 “怎么来妇产科?” 顾宁苦恼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娇嗔地说:“我这几天老是呕吐,特别难受,才想过来看看。” 听她说完,陆景琛一颗心才总算是放下。 “怀孕都是这样的,没事的。” 陆景琛看了看后方,问她:“司机来了没?” “来了来了。”顾宁乖巧点头,“你有事先忙,我走了。” 转身离去。 陆景琛来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前,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说来好笑,就像提早知道门外的人是他一样,许念初一转头,就看到陆景琛站在对面。 “你来干什么?” 许念初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恶劣的语气,也无法不怨恨他所做的一切。 “看看你。” “看看我?”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平静地站在一旁,本以为已经死了的心还是凭空起浪。 她没法不怨恨。 “看我是怎么被你一步一步地逼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吗?” “还是看你逼死了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陆景琛看着女人疯魔的样子,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你嫌弃我?” 许念初被深深地刺痛了。 “陆景琛,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 许念初再一次崩溃了,在他面前,她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失控。 “我招惹你?”陆景琛再不愿和她计较也被这话激怒了。 “当初还不是你像婊子一样贴上来?” 陆景琛怒极反笑。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像婊子一样 许念初心如刀割。 “疯子!” “我根本不应该过来。”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没停留多久又再次离开的背影,笑了。 是你太平静,显得我像个疯子。 第25章 结束 陆景琛走后,许念初觉得病房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一秒也待不下去。 她也不是傻子,门外有没有守着还能不知道吗? 可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待下去,真的会发疯。 打开房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两个保镖,许念初硬邦邦地说:“我要出院。” “不好意思,陆总吩咐了,让您在这里好好调养。” “把手机给我,我亲自跟他说。” 她不信陆景琛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如今刚流产的她是最好谈条件的时刻了,趁着这段时间,哪怕对自己还有一丝丝的愧疚,一切才有得谈。 “喂?”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后,是李明的声音。 “我是许念初。” “太太,不……许小姐,怎么是你?” 许念初没有太在意李明称谓上的转变,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帮我转告陆景琛,就说我要出院。” 大约过了五分钟,李明回来了,不出意外地回了声“好”。 许念初刚准备把电话挂断,李明的叮嘱随之而来。 “陆总让您别乱跑,不要想着逃跑。” 听到这话,许念初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电话挂了。 出医院大门的瞬间,许念初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她立刻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妈。” “念念!” 终于听到女儿的声音了,许母的声线明显激动起来。 “念念,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许念初听到这话,鼻子一酸,自顾自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是在打电话,妈妈看不见自己的动作,才答了声“没有”。 “妈妈你还好吗?安全到家了吗?爸爸有没有欺负你!” 许念初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没有。妈妈好着呢,你别担心了。” 了解完母亲的情况,许念初总算是安心了。察觉到母亲在手机那头还想问其他的信息,她赶紧装忙。 “妈妈,我最近有点急事,有点忙。你别担心我,我先挂了。” 话音刚落,尚未听到回应,许念初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跟妈妈解释自己发生的一切她才会不担心,不如不说。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后,许念初最终还是给言可打了电话。 “什么?” 到了言可家,待许念初一五一十地将这几天的经历说与她听时,言可猛地站起来,上上下下地将许念初浑身打量个遍,眼眶一红,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念念,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言可用了一会时间消化这些经历,握住许念初的手,泪珠瞬间从脸上滚下来。 “许念初,你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怕不怕啊,你疼不疼啊?” 许念初以为自己哭够了,坚强了,能顺利地接受这一切了,可看到言可通红的眼眶的刹那,满腹的委屈依旧涌上心头。 她摇摇头,试图收回自己将要决堤的眼泪。 “念念,都怪我没本事,没法帮你手刃陆景琛和顾宁两个贱人。” 言可看着好友肉眼可见的灰败脸色,心疼的同时更恨那两个始作俑者。 “我没事的,可可。你千万别去找陆景琛。” “答应我。” 许念初认真地看着言可,直到她彻底点头才放心。 三年前言可就是为自己出头,彻底惹恼了陆景琛,在整个行业放话封杀她。就是因为这样,言可才会走投无路逃到美国,说好听是进修,其实就是避风头。 许念初求了陆景琛许久,才解除了言可的行业封杀令。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新生活,千万不能被自己毁了。 “念念,放下陆景琛吧。他都这样对你了,我们不是非他不可。” 言可不忍好友继续在这段婚姻蹉跎,苦口婆心地劝说。 人心都是肉长的,许念初就是再糊涂,再痴情,经历了这一遭,就算是没死心,也对陆景琛彻底失望了。 他不该一次又一次地误会自己,不该强逼自己打胎,更不该拿妈妈威胁她。 “嗯。可可,我知道了。” 许念初望着言可的眼睛,心里明明已经想通了,跟陆景琛离婚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百爪挠心。 言可不想再劝,现如今,许念初的健康才是自己最需要考虑的。 “别想这么多了,先回房间好好休息,客卧我一直为你留着。” “谢谢你,言可。” 与此同时,陆家老宅里。 陆景琛携手顾宁走进那栋住了好几代人的庄园,陆老爷子在里头等着他们。 “景琛,我有点紧张。” 听到这话,陆景琛看着顾宁,眉眼弯了弯。 “怎么会紧张呢?爷爷你不是从小到大就认识了?” “这次不是身份不一样嘛。” 顾宁摸着肚子,娇嗔地看了他好几眼。 “哈哈哈哈。” 陆景琛开怀大笑,往顾宁脸上啄了一口。 “宁宁,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俊男美女,齐齐走向那栋古朴的庄园里,一对璧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许念初的手机响起。打眼一看,发现是李明。 她其实不想接,因为肯定没什么好事。 “李特助,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李明踌躇了好一会,不知道如何开口。 “陆总让您现在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交给我。” “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顾宁和他要结婚了,他可不想犯重婚罪。” 闻言,许念初不知作何感想,只得苦笑。 “三十分钟后,你到照山别墅,我亲自把协议书交给你。” 许念初不想再像个婊子一样黏着陆景琛了。是他亲自说的,“像个婊子一样贴着他”。 许念初永远也忘不了这句话。 顾不得其他,简单跟言可打了声招呼,立刻打车去往别墅。 来到那栋承载了她三年回忆的房子前,许念初没有太多想法,她现在只想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斩断一切凌乱的关系。 更不想让陆景琛认为自己像婊子一样贴着他。 这句话像诅咒一样围绕在许念初脑海里,催促着她立刻把那页纸签了。 事到如今,她明白了。 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无非害人害己。 来到卧室,看到那张静静躺着的纸,许念初没有丝毫犹豫。 大笔一挥。 女方:许念初。 第26章 囚禁 签完字,许念初静静地看了那页很久很久。 她在心里问自己:“还爱吗?” 很可惜,居然还是爱着的。 但也只能这样了。 许念初有一道从小到大都信奉的人生信条,那就是不管自己这么折腾自己的人生,绝对不能影响到其他人,更别说伤害了。 可言可的过往,对妈妈的威胁,还有自己那个已经离去的孩子,都在赤裸裸地告诉自己,现在的许念初,没能力,没本事,对上陆景琛,如果不妥协,锋利的刀刃就会刺向她最在乎的人。 攒够了失望,再爱也要放手了。 许念初抹干了眼泪,走下楼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李明。 对于这个在陆景琛身边多年的得力干将,许念初对他甚是感激。 李明乍一眼看到正在下楼梯的许念初,放下手中的水杯,急忙上前。 “李特助,这是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了,你拿去吧。” 李明接过文件,看着许念初过分瘦削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太太,您别怪陆总,我……” 李明本想安慰一下她,可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啊,你先回去吧。” “而且我也不是太太了,你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李明听着这话,心底里像塞了棉花似的,堵得很,也只能匆匆告别。 许念初上楼时,感受到底下一众佣人疑惑的目光,撇过头,什么也没说。 她将自己的行李箱摊开,一点一点,彻底地抹掉自己在陆家生活过的痕迹。 虽然是两个人的卧室,但陆景琛留下的衣物少之又少,许念初把自己的衣服收完后,衣柜里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几件衣服了。 忽然注意到空荡荡的床头柜,许念初顿了顿。 前几天,是我亲手把它打碎的。 流苏灯是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的,陆景琛亲自为自己从德国带回来的东西。许念初还记得,自己当时可宝贝了,整晚整晚地亮着它,哪怕困极了,也要努力睁着眼睛看,像个得到梦寐以求玩具的小孩子。 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其实是很想恨陆景琛的,恨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爱吗? 许念初走遍了别墅,把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把该看的地方都看了,出了这扇门,她跟陆景琛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为什么还是会痛苦? 许念初拖着行李箱来到客厅,像个落败的鹌鹑。她看到了刘姐担忧的眼神,很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离开的时候无人挽留,就像她三年前来到这里一样,没有人欢迎。 世界的缘分竟如此浅薄。 直到离开了别墅,许念初仍觉得自己在做梦,就这样离开了?就这样结束了? 独自一人走到夕阳西下,许念初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看着太阳西沉,傍晚的晚霞居然如此漂亮。迟来的钝痛狠狠地刺向她,好似一把未开刃的刀一直抵在心间,在某一时刻突然开刃,变得锋利起来,被伤害的心自然变得鲜血横流。 不少路人围在这个奇怪的女人面前走过,经过时总会疑惑地看她几眼,好奇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怎会哭得如此伤心? 言可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许念初一个人坐在路边,静静地看着脚下的路,像被抽了魂,人潮汹涌,只有她被抛弃了。 言可的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了一下,酸酸涩涩的,她慢慢地走过去,怕惊扰了她的脆弱的心神。 “念念,跟我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似乎听到身旁有人说话,许念初愣愣地转了头,看到了言可。 终于有处可去。 发生了再大的事情,天都不会塌下来,日子还是这样平静地过着。 一周过去了。 这一周内,整个江城就沉浸在一场喜气洋洋的大事里。 陆景琛和顾宁要结婚了。 媒体纷纷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兜兜转转了三年,还是在一起。 陆家股票也因此大涨,人人都高兴,人人都翘首以盼着婚期的公布,数着日子等这对天作之合的婚礼。 这段时间,言可拔断了家里的网线,严防死守许念初接触到网络上的一切。 许念初感激好友所做的一切,于是配合她的演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人真的关心自己的情绪,她的快乐为她而存在。 但许念初其实早就知道了,早在舆论发酵前,她就已经在手机里看到所有消息了。 夜晚睡不着的时候,许念初有时会拿起另一部手机,言可并不知道它的存在。 一打开手机,陆景琛和顾宁的消息铺天盖地地涌来。 许念初自虐地看着两人双双站在媒体前接受采访,接受全世界的祝福,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要放下要放下。 第一任陆太太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人关心陆景琛的婚恋情况,所有人的脑中好像都被安装了一个程序,自动过滤了许念初这个人。 王子和公主才是天生一对,半路杀出来的灰姑娘算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伤痛是过不去的,许念初不断疗愈自己,企图彻底忘了这段往事。 一周过去了,今天是崭新的星期一。 许念初醒来时,看见明晃晃的阳光洒满了窗台,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好。 她能感受到自己阴霾多日的心总算开始放晴。 洗漱过后,许念初到厨房给言可做早餐。 言可一醒来,就看到许念初在厨房忙前忙后的身影。 “念念,今天起这么早啊。” “对呀。快来吃饭,不然上班要迟到咯。” 许念初把新鲜出炉的三明治拿出来,热情地招呼着言可。 言可觉得在许念初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接替她,成为一个崭新的自己。 见言可还愣在一旁,许念初放下手里的活,笑眯眯地看着她。 “新生活开始啦!” 见许念初终于走出来,言可心情瞬间变得雀跃。 “你说得对,新生活开始了!” …… 目送言可走后,许念初一路哼着歌,想把碗筷刷了。不料,却听到门铃响了。 许是这小妞又忘带东西了。 许念初心中腹诽,笑着过去开门。 门开的瞬间,她看到了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陌生人,心狠狠跳了跳,正想尖叫着把门关上。 却见为首的黑衣男人拿着喷雾朝自己脸上喷洒。 “轰隆”,一阵天旋地转,许念初狠狠跌倒在地上。 第27章 你害死了他 许念初在一阵欲裂的头痛中醒来,睁开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茫然地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刚想起身,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手铐拷在了床头上! 怎么回事? 她稍微动弹全身,惊骇地发现连自己的脚都被牢牢地拷在床尾。 这是怎么了? 黑暗黑沉沉地向她压来,许念初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默不作声把自己绑过来。 时间在黑暗中无限拉长,无数次胡思乱想后,许念初心中的那根弦紧绷到了极致。 “啪”的一声,开关被打开。 许念初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得闭上了眼睛,等到身体好不容易适应了眼前的亮光,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却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陆景琛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身体遮挡了头顶上绝大部分的灯光,原本照射在自己身上的灯光瞬间消失不见,余下浓重的阴影。 “景琛,怎么是你?” 许念初看着他毫无温度的眼睛,突如其来的害怕。 没等男人开口,脆弱的脖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扣住,窒息的濒死感冲到大脑。 “你…你干什么?” 许念初奋力拍打眼前人的手,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钳制。 看着底下人痛苦的神色,陆景琛的手逐渐收紧,面无表情的冰冷。 许念初几乎要遭受不住着这强烈的窒息感,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陆景琛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已经快没力气挣扎了,拍打的双手也逐渐变得无力。 许念初想,自己大概会死不瞑目。 据说,死不瞑目的人是会下地狱的。 想着想着,脖颈突然一松,久违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她的咽喉,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力度之大,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眼中被刺激得朦胧一片。 陆景琛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冷眼看着许念初要死要活的狼狈样。 等到彻底缓过来后,许念初才敢看向身旁的人,那是一双愤怒到极致的眼睛,愤怒的阈值在心里积攒到一定程度后,能反映在脸上的往往是极度的冷漠。 陆景琛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活像地狱阎罗了。 “陆景琛,你想杀了我吗?” 许念初意识到了这个摆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事实,不可置信。 “对。” 陆景琛盛怒之下,一切愤恨的指责争先恐后地落到嘴前,最后只余下一个“对”字。 听到这个字的一瞬间,许念初心底里存留的最后一丝幻想轰然倒塌。 “为什么?” “能不能不要在装成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可怜样!” “许念初我是疯了才会娶你进门,疯了才会一次一次地原谅你!” 陆景琛自诩情绪控制能力一流,但这一次他心底里全是四处翻腾的怒火,恨不得一泄而尽。 “是你害死了顾宁的孩子。” “你自己的孩子没了,也要害死其他人的孩子吗?” 许念初凝神倾听陆景琛所言的字字句句,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落到旁人眼中便是刚刚还有情绪的女人一瞬间僵硬了全身,一副呆愣的模样。 许念初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顾宁的孩子死了?” 随即而来的第二个念头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是我害死的?” 最后的最后,隐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被许念初刻意忽略的念头:“陆景琛真的想要我消失吗?” “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许念初一只手,一只脚被拷在床上,艰难起身。整个人躺在床上总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仿佛下一秒就有横刀落下,彻底砍死自己。 “景琛,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顾宁的孩子没了。” 她拉着陆景琛的衣角,强忍着害怕,一遍一遍地为自己辩解。 “我这几天都没见到她,我在言可家里,不信你可以去问她,我根本没有机会害她。” 陆景琛低头审视着许念初,漆黑的眼底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时间在一瞬间又重合了,多么可笑。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像之前一样扯着自己的衣角,俯在身下,滴泪横流,说着颠三倒四的话,看上去还真像个受害者,显得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从前用这招,现在还用这招,有意思吗?” 陆景琛甩开了女人拉扯的衣角,嫌恶地看着她。 “许念初,我就不该放你出去。顾宁说得对,像你这种人,就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看着你,一辈子也别见天光。” …… “陆景琛,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许念初垂眼看着扑空的手,惨淡一笑。 “我知道我只是顾宁的替身,替身就应该有替身的规矩。”许念初出神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点,声音飘忽不定,“我承认,是我逾矩了,我幻想自己能替代她,成为你真正的爱人,真正的妻子。” 许念初顾不得廉耻,把整颗心都剖出来给他看。 “可是我没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你说要离婚,我抗争了,却发现这是无解的命题。我愿意成全你,你和顾宁两情相悦,我只是一个横插在你们中间的阻碍,所以我放手。” “这一周以来,江城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你们即将迎来的大婚,我忍着痛,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要放手,要向前看,可是我都要向前看了,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许念初将自己的真心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在陆景琛面前,所有的伪装都不作数,她始终会变成那个脆弱的小女孩。 可任凭许念初是如何真情实感地表达,陆景琛脸上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甚至还深深皱起了眉。许念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沸腾着的心顿时冷却下来。 顾宁说什么他都信,可不管自己如何声嘶力竭地解释、辩白,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心思深沉。 哪有那么多所谓的证据确凿,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 “说够了吗?” 第28章 毒妇 陆景琛一句话足以杀死许念初最后的希望。 “你还想跟我辩解?她就是和你在病房里见面后才失魂踩空楼梯的!” 陆景琛黑沉沉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人,他好失望,明明已经知道面前人绝非善茬,自己还是愿意给她机会听她解释,只是她不配。 “你敢说孩子的死跟你没关系吗?” “可我跟顾宁见面是一周前的事!” 像是终于找到事件的突破口,许念初激动起来。 “那又如何?” 许念初听着这话,身体顿时僵硬了。 “陆景琛,顾宁真的还是三年前你所熟悉的样子吗?你这么理智的一个人,难道没有基本的是非观念吗?” 许念初几乎被气笑了,为什么顾宁说什么他都信? “用不着你在这挑拨离间,宁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什么必要跟你在这叽叽歪歪。” “许念初,我告诉你,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既然你不听话,那你就一辈子待在床上,等顾宁什么时候消气了,你什么时候过去跪着跟她道歉!” “你这个毒妇,害死了宁宁的孩子还不够,竟还想将脏水泼到她身上,做梦!” 陆景琛“啪”的一下关闭了房间仅有的亮光,又陷入了黑暗中,许念初感受到了害怕,连滚带爬地想要扑过去,却被手铐狠狠禁锢住了。 “陆景琛,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三天前。 “陆先生,顾小姐,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顾宁挽着陆景琛的手,在各界名流中穿梭。 这场晚宴是陆氏携手顾氏一同举行的,邀请的全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处处体现着权力与金钱的巅峰。 顾宁从善如流地与旁人推杯换盏,享受着各界人士的阿谀奉承,心道:“这才是我顾宁应该拥有的人生,鲜花与簇拥,缺一不可。” 她甜蜜地望向一旁高大的男人,羞涩地笑了。 顾宁被满室绚丽的灯光迷了眼,慵懒地摇晃着酒杯,想起自己三年前年少不懂事,竟抛下陆景琛跟那个穷小子私奔,吃够了苦头回头看,还是纸醉金迷的日子适合自己啊。 “琛哥哥,我们干一杯如何?” 顾宁本想简单地碰杯,没承想被眼尖的有心人看到了,起哄式地大喊:“交杯酒!交杯酒!” 顾宁莞尔一笑,在满室的起哄声中甜蜜地一饮而空。 自从前几天发现自己怀孕后,顾宁简直不敢相信。 在办公室的一次勇敢,竟给她带来了无上的好处。 不仅加速打掉了许念初肚子里的野种,还完美地将许念初一脚踢开,从此,琛哥哥唯一合法妻子只能是顾宁。 顾宁回到家,借着微醺的酒劲,狠狠放纵自己一把,将自己顺风顺水的得意展示得淋漓尽致。 第二天一早,顾宁醒来,提着自家厨师新研制的甜品,正打算拿去给陆景琛尝尝,却被仆人绊住了脚步。 “小姐,这是您的信。” “信?” 怎么会有信?顾宁端详着那封没有地址也没有落款人的空头信件,放下了手里的甜品,正打算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折返上楼。 来到梳妆台前,顾宁不以为然地把信封拆开,发现只有几页纸。 纸上硕大的“亲子鉴定书”牢牢抓住了顾宁的眼球,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立刻翻到最后一页。 “在排除外源干扰的前提下,支持如下鉴定意见:顾逢厉与被鉴定孩子许念初是亲生父女关系”。 “啪嗒”一声,是杯子碎裂的声音,顾宁却充耳不闻。 她看着最后的结论,反反复复盯了好久,耳膜像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冲击到了,她的耳边只剩“嗡嗡”一片。 许念初是爸爸的女儿? 顾宁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荒谬了,她压根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爸爸妈妈那么恩爱,怎么会有另外一个女儿。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镇定地说:“许念初根本不可能是顾家的女儿,爸爸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肯定是有人在故意整你。” 另一个小人轻蔑地笑笑:“我说你别白日做梦了!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许念初说的话吗?来,自己复述一遍。” 顾宁像被身体里的小人控制了,情不自禁地说出了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对许念初嘲讽的话。 “五分相似,三分神态,足够让琛哥哥心动了。” 一个月前发出的子弹正中眉心,顾宁心中五味陈杂,愤怒,激动,伤心,震惊,害怕交织在一起,她一刻也等不了,迫不及待地冲出去要和父亲对质。 许念初怎么会长得跟我那么像?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人无缘无故,如此相似。 顾宁越想越心惊,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 终于在快到楼梯口时,脚步一乱,彻底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世界在她眼中是真正的天旋地转,顾宁数不清在尖锐的楼梯角被磕了多少次,总之当她终于落地时,四周仆人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顾宁合上的眼睛的一刹那,仿佛看见了许念初挽着老爸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输了。” …… “不!” 顾宁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宁宁,你醒了!可担心死妈妈了。” 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女人朝病房扑来,眼含热泪。 “妈妈。” 顾宁转头看到了母亲,环顾四周,我这是怎么了? 发出这个疑问的瞬间,顾宁脑子一痛,想起了在家里看到的那纸亲子鉴定书和自己踩空滚落的楼梯。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妈妈,我的孩子没事吧。” 顾宁猛地想起了什么,捂着肚子,惊惧地看着妈妈欲言又止的脸色,心一下子就凉了。 第29章 许念初,我恨你 “宁宁,你冷静点,你听妈妈说。” 顾母看着女儿瞬间苍白的神色,心有不忍。 “孩子,那只是一个意外,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和景琛都还年轻……” 顾宁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杂念,几乎快把她逼疯了。 “妈妈,你先出去好吗?” 顾母担忧地看了顾宁一眼,终究还是出去了。 终于病房内只剩下顾宁一个人,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根本不敢相信一周前还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强烈的钝痛感凌迟着她,顾宁痛得冷汗直流。 明明昨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明明我苦心经营许久的新生活终于到来。 竟在一夕之间覆灭。 顾宁想起了那封神秘的亲子鉴定书,满腔的愤怒无处释放。 如果不是那封信,我不会精神恍惚到一脚踩空,更不至于没了孩子! 都是因为许念初,顾宁脑子里闪过那张和自己五分像的脸,恨不得活撕了她。 为什么她会是顾家人,为什么她先我一步抢走了琛哥哥,自己没了孩子,就不让我的孩子活着吗? 顾宁压抑的哭声被堵在被子里,心中的满腔愤恨统统指向了许念初。 都是你,都是你! 顾宁除掉许念初的执念强大到了可怖的地步,她根本无法想象,一旦被人知道她是顾家的女儿,自己的地位会受到怎样的威胁,一旦被她发现自己在美国的时候,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我一定要嫁给琛哥哥,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了,顾宁绝不留下任何一颗定时炸弹。 “啪嗒”一声,房门被打开,顾宁猛地抬头,刚想发作,发现来人是陆景琛。 “滚”字到了嘴边变成满腔的悲鸣,留给陆景琛一个极力压抑着心中苦痛的顾宁。 陆景琛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连忙来到顾宁身边。 女人靠在男人的怀抱里,失声痛哭,其声之悲,路过的人都不忍听。 “琛哥哥,把许念初关起来好吗?我求你了。” 陆景琛听到这句话后,疑心自己听错了,怎么会和许念初扯上关系? “宁宁,你说什么?” 顾宁从陆景琛怀里出来,脸蛋因过度的情绪波动而通红,她睁着水灵灵的圆眼,崩溃地看着陆景琛。 “琛哥哥,是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前几天你不是在医院遇到我吗?我骗你说我去检查身体了,其实是我去看了许念初。” “我不忍心看她活活丢了孩子,想过去安慰她。无意中透露了我怀孕的事情。” “她就很生气,一直用很脏的话辱骂我和孩子。还说……” “还说什么?” 陆景琛眸子黑沉沉的,辨不清里头的情绪。 “还说四天后,就来取我孩子的性命!” “就是因为这样,我一整天才心不在焉,一脚踩空,孩子真的没了。” “琛哥哥,你把她关起来吧,我真的很害怕,我觉得她会做法害死我。” “她不是经常去寺庙上香吗?” “谁知道她在求什么?” 陆景琛想起来了,许念初确实常去寺庙。 顾宁害怕地往陆景琛怀里缩了缩。 陆景琛听着顾宁的话,心中偶有怀疑,但顾宁孩子没了这是事实,但是在医院见到她脸色苍白也是事实。 不管是真是假,许念初已经严重影响到顾宁了。 “这个女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地纠缠所有人!我原以为她能乖乖签下离婚协议书,已经是改过了,竟还来这一遭。” 陆景琛暴喝一声,在场的人都被陆总散出的威压吓到了。 “琛哥哥,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顾宁心痛到不能呼吸,恨不得将许念初千刀万剐。 陆景琛看着被折磨得一塌糊涂的顾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你放心,我绝不放过她。” …… 自从陆景琛走后,许念初又陷入了死寂的黑暗里,房间里没有窗户,是全封闭的。 唯一的光源就是天花板上的吊灯,许念初根本够不到门上的开关。 连空气都是不流通的,许念初躺在床上,压根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脖子上的抓痕仍旧隐隐作痛,许念初想起了刚刚发生的噩梦般的一切。 许念初觉得自己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起码还有自由,自己就像一个犯了死罪的奴隶,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全在法官的一念之间。 顾宁的孩子死了? 为什么? 在黑暗中,许念初只能依靠转移注意力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 明明一周前还好好的,说是踩空了,大概率就是意外了。 许念初想到了陆景琛给自己定下的罪责,心中无比凄凉。 一周前见面的人,顾宁自己说是因为和我见面才会失魂掉下楼梯。 这种鬼话,陆景琛居然能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许念初只觉得陆景琛是真爱顾宁,心上人指哪打哪,自己才是那个人人唾弃的小三。 遭遇巨大痛苦的人最好的缓解方法就是找一个人来恨。 许念初很“幸运”地成为两人仇恨的对象。 顾宁失去了孩子,能恨我。可是我能恨谁呢? 许念初摸摸自己的肚子,假装孩子还安全地躺在自己肚子里。 我恨陆景琛吗? 我恨。 可我恨得起来吗? 恨得起来的,只是很少的恨夹杂在很多的爱里,竟然显得微不足道了。 许念初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孩子,居然对手刃他的杀人凶手还有爱。 多么离谱。 母亲常常说自己哪都好,就是太倔了,以后要吃大亏的。 许念初记得自己当初还笑嘻嘻地同母亲讲,不撞南墙不回头嘛。 眼泪不知不觉布满了整张脸,许念初再不愿意说,也得承认,哪怕自己潇潇洒洒地跟所有人说自己已经离婚,走出来开启新生活了。 刚刚见到陆景琛的刹那,自己仍是欣喜大于震惊的,即使是那样条件恶劣的会面。 陆景琛这面墙,撞了这么多年,已经能长记性了,可是为什么,每次见面的第一反应,还是心动。 …… 许念初沉溺情绪的时候,丝毫没发现房门被打开了。 第30章 逃跑 完全黑暗的房间里,一丝一毫光亮的透入都是极其明显。 许念初确信,有人进了房间。 “谁?” 她鼓足勇气询问,声音却是颤抖的。 “太太,是我。” 听到声音,许念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努力撑起身体,果然是她。 “刘姐,你怎么来了?” 许念初惊讶地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妇女,心中不免激动起来。 刘婕看着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太太被绑在床上,糟蹋成这副模样,努力压抑住心中的酸楚,尽量平静地说。 ”太太,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刘姐走过去轻轻把门合上,打开了吊灯。 许念初适应了好一会,才看向她。 “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许念初无奈一笑。 “太太,你想出去吗?” 刘婕收到李特助命令来九和苑送饭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不对劲。 自从太太走了以后,整个别墅的人都闲了下来,突如其来传达的送饭指令,令刘婕心中无端有了猜测。 她有预感,九和苑里住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太太。 因此过来的时候,她心中隐隐有些雀跃,实在是很久没见了。 可她实在想不到是这样的见面方式。 当她看到被绑在床上的人时,震惊地捂住嘴巴不敢出声。平日里最是注重形象的许念初披头散发地平躺在床上,短短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正值青春的小姑娘竟消瘦到如此地步。 刘婕心里心疼坏了。 她走过去,看到了许念初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抓痕。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许念初肤色本就偏白,这样骇人的伤痕印在身上,看着看着,甚至能联想到女人被掐着脖子所承受的窒息感。 刘婕几乎要哭出来。 许念初急忙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痕,看到刘姐难过的表情,心里酸楚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是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的。 “太太,我救你出去吧。别再待在这里受苦了。” 刘婕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 “我欠你人情,我刘婕当时就说过,等到哪一天你用得到我,我肯定帮你。” 许念初看着她黝黑的肤色和郑重的眼神,刘姐身上散发着和母亲一样的厚重的安全感,她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母亲,眼眶一热。 可她仍拒绝了刘姐的提议。 “不用了,谢谢你,刘姐。”许念初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样只会连累你,我在这里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太太,你都成这样了。” “别叫我太太了,我不是,叫我念初吧。” 许念初蔫得像霜打的茄子,了无生机。 “太…念初,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知道,像陆氏这样顶级的权贵,各个阴晴不定,你再待下去要受苦的。” 刘婕看得出许念初的犹豫,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现在是晚上六点,你在这里等我,我晚上肯定能带你出去。” 许念初对这个提议不是不心动,可她不敢再拖累别人了,始终不敢冒险。 刘婕没有理会许念初的欲言又止,利落地将带来的饭盒放在床上。 “你先垫垫,填饱肚子。” 说完就要走,关门前皱着眉头看了眼这个连窗都没有的房间。 “这哪是住人的地方?” 门再度被关上,与上次不同的是,留给许念初的再也不是一室黑暗,而是黄澄澄的光明。 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可想到刘姐临走前笃定的话语,许念初心中忧虑的同时也同样有着隐秘的期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念初靠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听到门外传来的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一下子就清醒了,凝神往外听。 她听到了啤酒瓶碰撞的脆响,也闻到了肉香味,约莫有三四个人的谈话声,可许念初听不清。 一颗心忽地提起来,她知道是刘姐来了。 一分一秒变得漫长起来,自从知道门外有人后,许念初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刘姐乐呵呵的笑脸展露在许念初眼前,她顿时有了落泪的冲动。 “念初,看我搞到了什么?” 刘婕兴奋地展示她手里的钥匙,我这就帮你解开。 束缚自己的镣铐顿时被解开,许念初活动手脚,感觉身体终于属于自己了。 “我把他们都药倒了,我们快走吧。” 刘婕一把拉住许念初,离开了房间。 许念初看到屋外倒着的三个保镖,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激动得想落泪。 “刘姐。”许念初拉着她的手,心中仍是不安,“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怕害了你。” “念初,不管要承担怎样的后果,我都绝对不会放你一个人在那里了。经过上次那一遭,我也想通了,我刘婕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怕他们那些小兔崽子。” 许念初看着刘姐坚定的眼神,心中无端平添许多勇气。 “那些人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没那么快发现你走了,放心。” “明天我要回老家,你跟我一起走吧,避避风头也好。” “谢谢刘姐。”许念初踌躇着说,“如果明天没等到我的话,您就先走,没事的。” 已经凌晨一点了。 大街上没什么人,许念初拒绝了刘姐的陪同,一个人走在街上。 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许念初觉得自己就像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望着昏黄的路灯,许念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稀里糊涂地和刘姐出来,一旦被陆景琛发现,许念初在酷夏打了个冷战。 明天一早,那些保镖醒来,肯定会发现自己逃跑的事实,许念初不想再犹豫了,现在就走。 跑都跑了,为自己博一把吧,就当是不辜负刘姐的一片好心。 只是证件在言可家中,她得先去拿,顺便给言可留张纸条,让她别担心。 许念初计划得好好的,强忍疲惫,继续奔波。 就在此时,一辆面包车经过身旁,眼看越来越近,许念初皱了皱眉头,右跨几步,留足够的位置给那辆车。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只大手从车内横空出世,揪住许念初往里拖。 第31章 绑架 许念初是被呛醒的。 不知道是哪个废弃了多少年的厂房,到处是漂浮的灰尘,和老旧的椅子。 许念初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知被喷了什么药,头痛欲裂。 这是什么地方? 许念初想到昨晚,自己明明刚从小区里逃出来,来到大街上。 然后呢? 然后就被路过的面包车扯了进去。 许念初双手被反绑着,固定在椅背上,挣动后,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力解开这牢牢的束缚。 她几乎要绝望了,好不容易从一个地方逃出来,还没缓过神来,又陷入另一个危险的境地。 老天到底在跟她开什么玩笑? 许念初观察周围的环境,只能从窗外看到这是一片荒岭。 晚上,无人的大街,突然出现的面包车,羸弱的女人。这四种意象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拐卖妇女。 有一瞬间,许念初想要直接咬舌自尽。 墓志铭上就写:一个女人水逆的一生。 人类真是个复杂的生物,日子难过到了一定地步,幽默细胞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大门被狠狠踹开,扬起的灰尘扑了许念初一脸,她闭着眼睛往后躲了躲。 直到她转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许崇明!” 许念初看到许崇明的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他? 没有拐卖妇女,只有伺机而动的父亲。 从绝望到愤怒只需要一瞬间。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这是犯罪!” 许崇明慢慢走来,听着许念初的大喊大叫,面容扭曲到狰狞的地步。 许念初看着他的样子,好像不认识他了。 “我让你把钱弄来,钱呢!” 许崇明看着她,眼珠几乎要凸出来。 “是我信了你的鬼话,说什么孩子,帮你瞒着陆景琛,我得到什么了?” 许崇明狠狠挥舞手里的木棍,“啪”的一声,打落了叠放好的一排椅子。 “就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害我得罪了陆氏,公司要破产了!” 许崇明犹如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凶犯,看着许念初,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许念初被这短暂的几句话冲击得开不了口,看着许崇明疯狂阴鸷的脸色,浑身战栗。 怎么忘记了这茬?答应许崇明的钱还没搞到手。 她咽了咽口水,想要平复许崇明的情绪:“你冷静一下,你这样对我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许念初,我毁了,你也别想活不了。” 骤然和那双浑浊的双眼对视上,许念初心跳都骤停。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爸爸居然想让自己去死。就算在二十多年的光阴里,她早已认清父亲不爱她这个事实,但居然能狠心到手刃自己的地步吗?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像他一样绑架自己的女儿? 强烈的悲伤化作愤怒在心里翻涌,许念初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所谓的“父亲”。 “许崇明的,你还是不是人!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就不爱我,但我是你的女儿,你要逼死我吗?” “不就是钱吗?你就到了要弑女的地步了?” 不知是哪句话激怒了他,许崇明的眼中涌动着滔天的恨意,紧紧抓住许念初的手臂,快把手臂捏碎。 许念初看着他狠厉的样子,恐惧爬上她的脸,她哆哆嗦嗦地看着许崇明。 “谁说,你是我亲生的?” “你说什么?” 许念初的心被狠狠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一提到这个,许崇明更暴躁了,凶狠阴鸷地看着许念初,像一条粘腻的蛇。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的?” 许念初压根无暇顾及许崇明危险的神色,被这话打击得脸色都发白。 “你不知道吧,我也是昨天才刚知道。” “你妈那个贱人,被我打得半死,也不愿意说出那个狗男人是谁?” “爱得真深啊。” 许崇明彻底疯狂了,恨不得碾死所有人。 “你凭什么打她?凭什么!” 许念初疯狂挣扎,死死地盯着许崇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把我妈怎么了?” “许崇明,我告诉你,你胆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杀了你下地狱!” 许念初眼睛红得充血,拼命在椅子上挣扎,手被粗粝的绳子磨得出了血。 她根本不敢细想妈妈在家里的情况能有多糟,一想到任何可能性,她就恨不得将许崇明碎尸万段。 看到许念初挣扎又无能为力的可悲感,许崇明心里一阵畅快。 “你能把我怎么样?不管是你,还是你妈,一辈子都只能任我拿捏。” 许念初看着他,恨不得活撕了。 “没想到我许崇明聪明一世,到头来,被你们母女耍得团团转。” “你妈那么听话的女人,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许崇明发觉自己被骗了那么多年后,彻底疯魔。 没有男人能接受自己被戴了那么多年的绿帽子。 许念初看着他理智尽失的模样,心里害怕极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我妈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愤怒过后,只剩令人心惊的惶恐。许念初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阻止任何人任何事的发生,根本就无能为力。 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 许念初冷静下来,用尽量平和的声线和许崇明谈条件。 许崇明抬起被他踹在一边的椅子,慢腾腾地坐下。 “其实,就凭你们母女两人做的那堆烂事,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舒舒服服地跟我谈条件。” “谁让你嫁了个好老公呢?” “谁让你攀上了陆景琛呢?” 许崇明像换了一个似的,全然不复刚才的愤怒阴鸷,玩味地笑着,一错不错地盯着许念初。 被他这么看着,许念初又有了那种被蛇缠绕的粘腻感。 “你想干什么?”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声线。 “我要一个亿。” “你做梦!” 许念初没想到他竟能如此狮子大开口。 “一个亿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你可以找陆景琛要啊。” 找陆景琛,怎么可能? 许念初绝望地想。 “他不会借给你的。” “你没看新闻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其实远不止离婚这么简单,但多余的,许念初不想说。 一听这话,许崇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离婚了你还有什么用!” 许崇明狠踹许念初被绑着的椅子。 一阵天旋地转,许念初的头被狠狠磕到地上,胸前堵塞得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挤出来。 “噗”,她克制不住地向前喷出,看到了地上的一滩鲜红。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外力重重地往外拉扯,人被整个提了起来,许崇明那张可怖的脸近在咫尺。 第32章 大难临头一起飞 “算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也是能和陆景琛结婚的女人呢。” “能耐还是有的。” 许崇明凑近她耳边的喃喃低语。 许念初的眼睛蓦地睁大。 许崇明放开了她。 许念初趴在地上大口呼吸,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当时你走之后,我按照约定去找陆景琛,可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提前得知了你逃跑的消息。而我,在盛怒之下,成了必然的牺牲品。” “其实我明明也没做错什么,对吧。我只是想要钱,弥补公司的亏空而已。” “可偏偏被你这个贱人连累了。” “是你教我找他要钱的!” 许崇明念及此,当时匍匐在陆景琛脚下的屈辱和不甘又重现眼前。 “他不仅断了公司的资金链,还查出了我偷税漏税的证据。” “就凭这些,足够毁了我,毁了我半生的心血。” 许念初闭上眼睛,不愿再听,也不敢说话,生怕又惹怒了他脆弱的神经。 “我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像条狗一样,跪在他脚下,求他放过许家,放过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我的好女儿。” 许崇明心中的郁结随着不断吐露的心声愈发胀大。 “古人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可太巧,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一份亲子鉴定书。” …… 许崇明看着她,仰天大笑。 “许念初,这都是你欠我的。” 许崇明揪起她的衣领,恨恨地说。 “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许崇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第一,我现在打电话给陆景琛,告诉他你在我这里,如果他想救你,理所应当的,皆大欢喜,大家都没事。” “如果他要是不救你,我们就一起死。” 许崇明骇人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她。 听完许崇明的要求后,许念初突然很想笑,觉得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自己刚刚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脱陆景琛的魔爪。 现在过去有一天吗? 又要回去了。 许念初忽然什么都不怕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荒谬到这个地步了。 留在许崇明身边等死和在陆景琛身边受苦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起码…许念初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崇明,死在这里还痛快些。 无所谓了。 “你什么眼神?” 许崇明看着许念初的表情由慌乱转为镇定,古怪地看着她。 “不用打电话给陆景琛了。我实话跟你说,我和他彻底完了,他现在恨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从你手上把我救回来。” “别白费功夫了。” 许念初彻底摆烂,看淡一切。 许崇明的眼珠骨碌碌转动了好几圈,一瞬间的无语凝噎已经消失了,又摆出了他那副招牌的,恶心人的笑容。 “你无所谓,你妈呢,你也无所谓吗?” 听到这话,许念初原本淡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什么意思?” “我和你的事,扯我妈干嘛!” 许崇明冲她笑了一下,“忘了跟你说了,万一陆景琛不同意,我们三个一起完蛋,我到时候会打个电话到你妈那边,让她跟紧我们的。” “你敢?” 许念初眦目欲裂。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飞咯。” 许崇明看着他,脸上是赤裸裸的威胁。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许念初脑子一瞬间转得飞快,在没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她总要先稳住许崇明。 “你是怎么抓到我的?” 许念初话锋一转,打他个猝不及防。 “告诉你也无妨。”许崇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前几天公司即将破产清算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找你。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可是我怎么总也找不到啊。” “于是我让兄弟满城地乱开乱走,想着老天眷顾,说不准就碰上了呢。” “诶,老天是真眷顾我,真碰上了。” 许崇明一拍手掌,笑着点头。 “你说我都这么幸运了,这时候拨通我们陆总的电话,提一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许崇明没有再理会许念初,他没有陆景琛的号码,但有李特助的,也够用了。 这边许念初万分焦灼,而在江城的另一边,同样弥漫着骇人的气息。 早晨。 陆景琛从床上醒来,不过早上六点。 他看了眼时钟,决定放弃锻炼计划,前往九和苑看看女人还活着没。 没有提前知会任何人,陆景琛径直驱车前往。 约莫三十分钟后,陆景琛到了门口,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摁响门铃,等了一会,紧闭的大门并没有按时打开。 陆景琛心中隐隐焦躁,更快更急地按响了门铃。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大门仍然是紧闭的状态。 陆景琛冷静地后退,轻甩下碍事的头发,随即抬起修长的腿,又快又狠地踹过去。 大门轰然倒塌。 巨大的响声终于震醒了熟睡中的一众保镖。 他们睁开惺忪的睡眼,像见鬼了一样猛地爬起来,跪在地上。 他们看到陆景琛脚踏在门板上,扫视了一圈狼藉的房子,最终牢牢将目光盯在最里头那间关闭的房门上。 “陆总,陆总饶命啊。” 见陆景琛目不斜视地绕过这一群人,离他最近的保镖怕得浑身发抖,在陆景琛经过时大力磕头。 陆景琛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人踹出五米远,受到重击时发出的闷哼声成功吓破了所有人的胆。 从进来时,陆景琛看着他们冷漠的宛如看死人的眼神就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陆景琛拧开房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空荡的屋子和散落的手铐脚铐。 陆景琛缓缓走上前,抚摸过冰冷的镣铐和无人的床,想象着许念初是怎么联合别人,趁自己不备的情况下逃出生天的。 和我狡辩的时候还挺会装可怜的下,一转头,逃得比谁都快。 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无形地嘲讽陆景琛的无能。 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陆景琛气笑了。 许念初,你好样的。 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陆景琛一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 他垂下晦暗不明的眸子,正准备打电话,好巧不巧,手机在这时候疯狂震动起来。 第33章 炼狱 “嘟嘟嘟”,令人窒息的通话声在房间里响起,许念初没有一刻如此害怕过一通电话的接通。 约莫过了一分钟,电话自动挂断了。 许崇明看着自动挂断的界面,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助理也敢挂我的电话,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许崇明满是污言秽语地骂了一通,继续锲而不舍地打过去。 李明本来是不想接这个疯狗的电话,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 可架不住手机疯狂震动,他按下接听键,硬邦邦地说:“什么事?” 许崇明听着电话那头没好气的声音,难得地不和他计较。 他什么也没说,将手机递给许念初,示意她说话。 见许念初无动于衷,许崇明想,这小贱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无声地做了个“妈妈”的嘴型。 “李特助,是我。” 许念初如他所愿开口。 李明听到许念初声音的一瞬间,原本还没彻底清醒的大脑像被打了一拳似的更混沌的。 “许小姐?” 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怎么会是许念初? 她明明被关在九和苑了。 李明暗道不好,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给陆景琛打电话。 “李特助,别来无恙啊。” 许崇明得意洋洋的声音顺着手机爬过来。 “你什么意思?” 李明警铃大作,脑子里凭空出现一个可怕的猜测。 不可能的,许崇明不会那么狠的,起码他们是亲父女。 许崇明什么也没说。 转身吩咐下属把许念初的嘴巴堵上,随后把摄像头对准许念初,将她满身的污垢和嘴角难以忽视的血迹都拍得清清楚楚,同时恰到好处地把将她反抗时的呜咽声录了下来。 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李特助,劳驾您登录微信看一眼。” 李明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几乎不敢点开微信了。 看到视频的瞬间,他的脑子像被惊雷劈中一样,瞬间清醒了。 第一想法就是,该怎么和陆景琛交代。 他几乎不敢想象陆景琛发现事实后会有怎样的雷霆之怒。 虽说拿不准陆景琛到底想干什么,可根据他这么多年对二人相处模式的观察,陆总心里是有许小姐的。 对待不在意的人,陆总从来不会费那么多气力和情绪。 他只知道,这个视频一旦流传到陆景琛那里,许崇明这辈子算是完了。 “你想干什么?” 许崇明等得都要不耐烦了,才等来李明的回应。 有戏有戏。 “劳驾让陆总接电话,就说我许崇明有事求他。” “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谈。” “许崇明,我提醒你,你最好及时收手,有些事,闹到陆总那里,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李明自认为自己已经很隐晦地在提点他了。 可惜许崇明根本听不进去。 “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谈,你还不够格!” 许崇明狠狠“呸”了一下,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人是不需要害怕的。 “你让陆景琛跟我说,不然,我当场杀了这个贱人!” 李明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九和苑。 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床前,漆黑的眼底隐藏着辨不明的情绪。 余下的保镖俯身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大气也不敢出。 所有人都被陆景琛骇人的气势震慑到了,许念初逃了,这个事实令所有人都心如死灰。 跪在一旁,绝望地等待陆景琛的发落。 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寂静,跪着的保镖被吓得狠狠一抖。 像催命符。 陆景琛像听不到声音一样,任凭刺耳的铃声不断在房间响起,只死死地盯着皱巴巴的床。 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没有人敢忤逆我。 等到第二次的铃声响起,陆景琛才慢条斯理地接听。 “什么事?” 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冷淡声线,李明就是觉得陆景琛的声音不一样了。 “陆总,许小姐被绑架了。” “什么?” 陆景琛看着毫无打斗痕迹的室内,气笑了。 “绑架?” “不是逃跑?” 李明心一沉,陆景琛已经发现许念初不在的事实了。 “许崇明将她绑了,我把视频传到您手机里。” “他说,想跟您谈谈。” 李明战战兢兢地说。 这个世上没有敢威胁陆景琛的人,许崇明走错路了。 “估计是上次对许氏的打压,让他走投无路了,干出这样的事。” 李明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陆景琛什么也没说,点开了刚刚传过来的视频。 许念初更狼狈了,身上多了许多之前不存在的伤口。杏眼盯着镜头,发出了深陷绝境的呜咽。 何必呢? 陆景琛看着女人狼狈的样子,原本郁结的心绪疏通了一些。 “定位许崇明的手机。” “另外,把他手机号码发给我,我亲自和他谈。” 陆景琛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突然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坐在床上,擦拭手中不存在的污垢。 挂断电话后,李明立刻吩咐手下人抓紧定位许崇明的手机,随即将许崇明的号码发给了他。 一系列事情做完,李明发觉自己早已满头大汗,抬头望了望不知何时乌云笼罩的天空,心里沉甸甸的。 九和苑。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赶到了九和苑。 为首的那个身材壮实,脸上刻着一道长长的疤痕,看样子是刀疤。 来到门口,娴熟地跪下,低头,双手抱拳,声如洪钟。 “陆总,有何吩咐?” 陆景琛看着来人,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底下跪着的人。 “陆叔,辛苦了。把这些废物带到云洞。” 一直在一旁跪着的人一听,纷纷震惊地抬头,极致的恐惧爬满了他们的脸。 “陆总饶命啊,陆总饶命啊。” 陆叔果断应了声“好”,手一挥,底下人训练有素地起身,堵住他们的嘴,干脆利落地将人押走。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让他们说出口吵人。 云洞,是专为惩罚陆氏的背叛者而建,据说进去的人,生不如死。 地下有阴曹地府,人间有炼狱。 第34章 弃子 废弃厂房里。 许崇明背着手,焦灼地在满地的灰尘中走来走去。 “怎么还没消息?” 许念初面容平静地看着男人慌乱的步伐,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里沉重的痛感几乎要把她压垮了。 陆景琛怎么可能,会救她? 杀了她才痛快。 可是妈妈怎么办?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快把许念初压垮了,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但妈妈要活着她这辈子太苦了,临到老了,为什么还要被自己连累。 许念初的眼睛痛得要命,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难以描述的漫长的等待。 对于绑架许念初,许崇明心里也没底。但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走到临头了,死马当活马医。 只能祈祷许念初对陆家还有点用。 佛祖在上,我许崇明一生追名逐利,将利益看得比命重,求您开眼,帮帮我,助我渡过难关。 此计若不成,不仅陆家不放过我,我许崇明也没脸苟活于世了。 许念初眼睁睁地看着他状似疯魔地双手合十,手指举过头顶,虔诚地祈祷。 他在求什么? 很显然。 佛祖似乎开眼了,许崇明拜完后,“叮”的一声,李明的消息发来了。 “陆总会亲自联系你。”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信息的一瞬间,许崇明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放下了,爆发出剧烈的笑声 “许念初,我没白养你这么多年啊。” 看到许崇明高兴的样子,许念初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明知是不可期待的结果,但许念初心里仍是抱有幻想。 他总不会见死不救的。 连空气中清新了几分,许崇明得到能和陆景琛谈条件的机会,未来的道路又光明了几分。 等待的时间都是格外漫长,漫长到许崇明以为陆景琛反悔了。 “铃铃铃”,手机疯狂地震动。 许崇明腾地一下坐起来,看着手机上未显示人名的陌生来电,心瞬间狂跳。 难以描述自己当时的想法,许念初只知道一切的声音,画面在她这都成了慢动作,细微的情绪和动作的变化都不放过。 “陆总?” 面对陆景琛这样的大人物,许崇明再狂妄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嗯。” 陆景琛冷淡的声线顺着手机的扬声器传到许念初耳畔,心里一颤。 被陆景琛一句不冷不热的“嗯”声一出,局面瞬间变得变动起来。 “陆总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许崇明,许念初的父亲。” “记得。许先生,你好。” 陆景琛客气的话语让许崇明瞬间有了谈判的信心。 “陆总,想必您看过视频了吧。” 许崇明战战兢兢的尾调有些许的上扬。 “看过了。” 陆氏大厦里。 陆景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中的签字笔随主人心意舞动。 怎么回事? 许崇明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崇明决定说得再直白一点,语气也变得凶狠许多。 “陆景琛,既然你看过了视频,应该也知道,许念初这个小蹄子现在捏在我手上,只要我想,她随时能消失在这个世上。” “只是听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知道陆总对小女是否有恩?” 许崇明咬咬牙,将心里的想法全说出来。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朦胧望去,只见陆景琛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不甚在意地说。 “什么!” 许崇明心里炸开了锅,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许念初听着那话,不出所料地,一直悬在自己头上的大刀终于还是干脆利落地挥了出来。 “陆总不打算救她吗?” “你们可是夫妻啊。” 许崇明近乎声嘶力竭地喊,他压根不敢相信,陆景琛的心能这么狠。 “像许念初这样的人,许先生要是能帮我处理了,也不至于脏了我的手,我还得感激你呢。” 原来他真的想让我去死。 许念初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狠心绝情的话,身体像被人狠狠剖开,只取心脏。 她很想叫许崇明不要再说了,没用的,别让她再自取其辱了。 许崇明没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还惹得一生腥。 “陆总,您当真这么心狠?” 许崇明不确定地一问再问。 “我只给你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那许念初这条命,就彻底没了。” 许崇明等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应,只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是在嘲讽他。 陆景琛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断,玩味地笑了。 手机上接收到李明发来的信息。 “陆总,位置找到了。是在西郊的一个废弃的厂房。” 随即而来的是李明的电话。 “陆总,用不用现在吩咐兄弟们去西郊把许小姐救出来?” “不急。” 陆景琛平缓地语调似清泉滑入人心,却寒冷刺骨。 “先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那许崇明会不会对许小姐动手?”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 “不听话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陆景琛丝毫没有顾忌李明的担忧,说出来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李明一腔热血被浇得透心凉。 电话突兀地挂断。 许崇明看着手机的界面,狠踹一旁的椅子。“刺啦”一声,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许念初,我没想到你这么没用啊。” “占着陆太太的身份这么多年,人家居然巴不得你死了!” 许崇明吃了瘪,狰狞的面孔张牙舞爪地怒骂许念初。 他最后的希望没了,连佛祖都不站在他这边了,自己竟然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毁于一旦,这跟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许崇明胡乱抹了抹脸,看着许念初死人一样的表情,将满腔的怒火都对准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巴掌携带着风声呼啸而下,重重地落在许念初的脸上,白净透嫩的皮肤瞬间肿成一大块。眼睛里看到的是许崇明狰狞着抬起右脚,朝着许念初的肚子狠狠一踹,强劲的力道挤压了她的五脏六腑,许念初被踢得朝半空飞去,在空中落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椅子接触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人被狠狠地砸到地上,“哐当”一声,是头颅狠狠磕到地面的声音,有一瞬间,许念初觉得世界在她眼中白花花一片,好像要到天堂了。 不,像她这样死不瞑目的人,只能下地狱。 许念初连骨髓都是疼的,强大的冲击力挤压着她的身体,血液无处可去,“噗”的一下,往地面上溅出了大面积的红色。 身体再痛,也比不得心里的痛彻心扉。 许念初任凭自己像破烂的玩具一样被摔在地上,一声不吭。 她只是一枚弃子。 第35章 黄泉相见 许崇明看着许念初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和洒了满地的鲜血,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走上前,看着许念初贴在地上的脸,蹲下去。 “我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再不济我当时也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的。” “你说,你怎么就能把陆景琛得罪得那么狠呢,人家巴不得你去死。” 许崇明拍了拍许念初红肿的脸颊,好声好气地跟她交代。 “我也知道,陆景琛如果不买我的账,不光是许氏没了,像他那样的手段,我也活不了多久。” “乖女儿,你就陪爸爸走着一遭,好吗?” 许念初被绑着的椅子翻在地上,连同她整个人也是以一个侧躺的姿势被扣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体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疼痛,极度扭曲的姿势也让她痛苦不已。 许崇明的疯话她没听进去多少,因为身上是在是太痛了。 她咽了咽唾沫,缓解一下干涩的喉咙,才干巴巴地开口。 “求求你,能不能把我放起来。” “喔!” 像才刚意识到许念初扭曲的姿势一样,许崇明恍然大悟,将她整个人随着椅子立正。 许念初的手脚已经被绑得僵硬肿胀,她压根无暇顾及。 抬眼,虚弱地看着许崇明这个疯子。 “我跟你去死,你让妈妈活下来好不好?” 光是这句话,就用尽了许念初所有的气力。 没想到许崇明一听到这话,脸瞬间冷下来,诡异一笑。 “开什么玩笑,一家三口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啊。”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跟妈妈没有关系,不是她的错,都是我不好。” 许念初一想到母亲慈爱的脸,情绪死灰复燃。 “说到底,你们母女才是一体的,我不过是个被扣帽子的倒霉男人。” 许崇明情场事业双失利,对他来说,人生已经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他看着许念初绝望的神色,心中隐隐痛快。 “今夜,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光阴,明日一早,我们一家三口黄泉路上见!” 一瞬的静默过后,是更狠厉的尖叫。 “许崇明,你疯了!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听到这话,许崇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早就不是了。从我收到那份亲子鉴定书开始,她就不是了。” “既然满殿神佛无人相助,那我们就一同到阴曹地府吧。” “许崇明!你这个疯子!” 许念初在身后尖厉大叫。 许崇明示意一旁的保镖,“你们守在门口,窗前,别让她有任何机会逃走。” 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念初看着敞开的大门缓缓关上,幽暗的房间霎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呆呆坐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江城下了一夜的雨。 就像有人把天都捅破了,大雨倾泻而下,再高大的苍天大树也经不住狂风骤雨的打击,无时无刻都高昂挺立着的枝干也不可避免地败给了大自然,乖顺地顺着雨势而下。 在这样的雨夜里,荒废许久的厂房中关押着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女人的面容隐在沉沉的黑暗中,瓢泼大雨不断捶打着窗户,发出悲鸣的怒吼。 玻璃好像要碎了。 许念初在黑暗里,透过窗户,看到了一抹绿色。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人生过成这样,为什么恨她的人那么多,爱她的人通通都要被她连累。 小时候被父亲殴打,长大后被陆景琛冷暴力。 许念初知道自己不应该怨天尤人,但在最接近人生尽头的一晚,她很难不做到怨恨别人。 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已经千疮百孔了。 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她的一生,许念初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轻易地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那个说出“跟我有什么关系”的人。 事到如今,许念初的心还是好痛。 陆景琛,这个名字,牢牢扣住了她的一生,她此生最浓烈的爱恨就系在他身上。 只是辛苦妈妈了,养了这么一个废物女儿,害了她一辈子。 许念初在这样的大雨中枯坐了一夜,什么都想了,又什么都没想。 在两人都万念俱灰的夜晚。 许崇明一下又一下地给自己灌着酒,喝得酩酊大醉。 “陆氏不会放过我的!” “陆氏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与其被人送进监狱一辈子,许崇明更愿意自己赐自己一个痛快。 可是他实在不愿这样毫无作为地离开。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这时,属下注意到了他裤兜里不断震动的手机,帮他拿出来。 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属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递过去。 用力晃动喝得正在兴头上的人,果不其然遭到了许崇明的辱骂。 “别碰我!” “许总,听一下电话。打过来好几个了。” 许崇明眯眼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数字,烦躁地想要一下按掉,没成想,错按了接听键。 一道磁性十足男性音在空间里炸开。 “许总,久仰大名。” “我可以帮你。” 许崇明以为谁在恶作剧,不为所动地笑了笑,示意属下挂断。 “等等,许总,不是只有陆景琛才能帮你,身为陆家人,我也可以。” 许崇明听着这话,一下子清醒了。 “你说什么?” 许崇明心脏狂跳,紧紧抓着手机,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许总有难,我也是才听闻,我倒是可以帮助你,就是不知道你有多少诚意了。” “你要什么,只要尽我所能,我都能给你!” 许崇明冲着电话那头的人喊道,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天知道,他已将今晚作为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那龙庭酒店602房间,我等你。” 对面的男人说完后,便挂了。 许崇明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逐渐熄灭,仍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许总,小心被骗。” 属下适时提醒他。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我怕个屁!” 许崇明拿着手机,立即驱车前往龙庭酒店。 龙庭酒店中。 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靠在椅背上,握着手机,看着窗外城市霓虹的灯光,眸光一闪。 不知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着什么,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不明的笑意。 第36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龙庭酒店。 “陆总。”一旁的秘书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旁,“许崇明到了。” “请他进来。” 得到指示的秘书训练有素地应了声“好”,转头走向门前。 许崇明已经来了有一会了,因为来得急,脸上还残留着奔波而来的汗珠。 “许总,陆总请您进来。” 许崇明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期待踏入房间。 直到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挺拔的脊背彰显着他气度不凡。 似是感应到身后有人,陆逸之举着摇晃的红酒杯转过身来。 看到面前人的一瞬间,许崇明心下一震。 怎么是他? 陆逸之,陆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孩子。老来得子,因此格外宠爱。加上人也争气,陆家一半的家业都交给他打理,算是陆景琛平分秋色。 因此,在陆老爷子没过世之前,他也算是陆氏继承人最有力的竞争者。 只是他常年在国外,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回来了?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帮我? 许崇明看着他,心下疑惑。 却见陆逸之放下酒杯,热情地招呼着许崇明。 “许总来了,快这边请。” “陆总,久仰大名啊。您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许崇明熟练地转换成商人的谄媚模式。 二人到沙发上坐下,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许崇明面上一片祥和,心里却打鼓似的,不知陆逸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逸之冷静地和许崇明寒暄,坐等他露出来意。 果不其然,许崇明见陆逸之谈天说地,就是不聊正事,心里不由得急躁起来。 “陆总,”许崇明终于忍不住,“您看,您电话里说的事……” 陆逸之像刚想起来似的恍然大悟。 “听说许兄的公司被我那不听话的侄子搞破产了是吧。” “是是是。”许崇明见有人可怜他的公司,不禁老泪纵横,满腹苦水一股脑全吐出来“本来许氏集团是没那么容易破产的,顶多只是资金周转不足,这好办嘛,我停掉一条生产线得了。” “哪里想得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仅公司破产,背上一大堆债务,我也得被送进去了。” “送进去?进哪里?” 陆逸之像没听懂一样,疑惑地反问。 “陆总,我也不怕丢人了。我偷税漏税的证据被陆景琛拿住了,估计搞垮许氏的下一步就是把我送进监狱。” “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许崇明越说越激动。 陆逸之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说,手指有规律地敲击膝盖。 “许兄,我这侄子不懂事,向来是任性妄为的,你多担当。” “是是是。” 许崇明频频点头。 陆逸之向来喜好充当笑面虎,他收敛起先前和善的神色,直入正题。 “不过呢,我帮你是有条件的。” 许崇明眼神一亮,顾不得什么条件,只知道面前人能帮他。 这可是手握陆家半壁江山的人,自己这点小事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击着许崇明,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赴汤蹈火也能帮您。” 许崇明目光坚定地朝面前人保证,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掌。 “我要许念初。” 什么? 许崇明平地起惊雷,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许念初跟他有什么关系! “您说什么?”许崇明不可置信地反问,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女跟您有过交集?” 许崇明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遍了,许念初这个妖精,别是把远在国外的陆逸之…… 见着许崇明打量自己的古怪神色,陆逸之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你在想什么?” 陆逸之冷淡的声音打醒了许崇明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脑补,暗道自己是老糊涂了。 “没什么,没什么。” “据我所知,你拿许念初威胁陆景琛?他能同意?” 陆逸之嘲讽地看着许崇明。 “是我糊涂了,糊涂了。” 许崇明不住点头。 “我的条件,只说一遍,你最好听清楚。” 专属于陆氏的威压顺着声音在小小的房间弥漫开来,饶是许崇明也知道陆逸之没有跟他开玩笑,不由得屏气凝神。 “我只给你五千万,拿着我的钱,你要做到两件事。” “第一,把许念初交给我;第二,拿着钱去美国,五年内都别回来。” 听到这话,许崇明立马不干了。 “陆总,这不行啊。” “我走了,许氏怎么办?” “许氏已经是强弩之末,从根就已经烂了,现在注资无异于砍几根树枝,有什么用?”陆逸之轻笑了一声,似在嘲讽他的无知,“不如趁着我愿意救你,拿着钱远走高飞。” “何必做那大富大贵的春秋梦。” 许崇听着这个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条件,犹豫了。 陆逸之看出了他的犹豫,给了他最后一击。 “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我就有办法让陆景琛不追究你偷税漏税的罪责。” “许兄,你真的认为你有得选吗?” 陆逸之冷冷看着他。 许崇明在陆逸之一波又一波的语言攻击下早已溃不成军。 只能答应。 陆逸之不出意外地笑了。 “许兄,识时务者为俊杰。” “明天早上六点,你带着许念初,江扬高速口见,我会为你定最早的一班飞机,拿着钱到国外,这么多钱,够你生活了。” 陆逸之三言两语间决定了所有人的去向。 等到许崇明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总。” “我那个侄子在做什么?” 陆逸之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眼里是蓬勃的野心。 “小陆总在陪顾宁小姐。” “哦?他没想救他的小情人?” “根据下面人的消息,小陆总似乎并不急着找许念初。” 秘书看着陆逸之,诚实地说。 “我这个侄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信了。这次给他点颜色瞧瞧。” 男人说完,抿了口鲜红的酒,露出古怪的笑容。 “派几个人看着许念初,一旦发现陆景琛那边有大动作,立马行动。” “千万别被许崇明那个疯子发现,他这个人…”陆逸之指了指脑袋,“精神不正常。” 今夜,江城的雨下得愈发大了,竟有种毁天灭地的气势。 第37章 有个陌生男人救了她 清晨,雨势渐小了。 空旷的厂房里绑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许念初觉得自己处在一个黑沉沉的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不时被过路的小石头绊倒,像被设定了程序,要一直一直往前走。 这样才有得活。 直到,她听到了头顶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惊恐地抬头一看,她被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狠狠击中了脆弱的头颅,脑浆崩裂。 她惊醒了。 惶惶睁开眼,看到许崇明扯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许念初被吓了一跳,她感觉阎罗王又朝自己走了一步。 要死了吗? 许念初悲哀地想。 许崇明看着她,有种奇异的好奇。 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让男人前仆后继来救她的呢?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许念初一开口,才发觉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今天不用死了,有男人来救你了。” 什么? 许念初蓦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崇明。 有人来救她了? 是谁? 是陆景琛吗? 许念初几乎不敢让自己对这个结论抱有任何幻想,她早就攒够了失望。 “乖乖听话,将来有你大富大贵的。” 许崇明说完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朝属下点头。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行云流水的,反绑着的双手并没有被解开,反而用胶带把嘴缠上了,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彻底看不清了。 许念初被人推搡着上了一辆车,一路上,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提醒她自己已经踏上未知的征途。 坐在车上,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也参透不了自己命运的走向。 只能凭借着外部因素,像一片孤舟,孤零零地在海里游荡,哪里风高浪急就往哪里飘。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了。许崇明骂骂咧咧地下车,而自己反绑着的双手终于被解开。 “看好她。” 随着车门“砰”的被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粘滞的安静。 许念初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她忍不住想拆掉脸上的黑布,碍于旁人的淫威,终究只是把手轻轻搭在车把手上。 她想出去。 突然,许念初面前的车门被打开,风声夹杂着雨水迎面扑来。 她看向车门打开的方向,清晨的亮光射进昏暗的车里,她在朦胧见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陆景琛吗? 许念初的心狂跳,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 直到手腕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扣住,许念初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是陆景琛。 她本能地想挣扎,可男人的力道比她大得多,硬生生把她拽出来。 出来的瞬间,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原本消停的雨势愈发地大,淋湿了高速上两辆背道而驰的车,也淋湿了走在路上的许念初。 “你是谁?” 迎着雨滴,许念初问面前人。 可惜话散在风中,也散在了庞杂的雨声里。 没有人回答她。 到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旁,秘书朝陆逸之点了点头,转头就走。 秘书远远地望向了路边同样停着的白色轿车,许崇明撑着伞站在雨中,激动地朝旁人说着什么。 此时的许崇明正和属下沟通到美国的安排,眼睛一尖,看到了不远处迎着雨走来的陈秘书。 “许先生,在看什么?” 许崇明看了眼面前的人,以为陆总有新的指教,急忙回话。 “陈秘书过来,是陆总有什么指示?” 见陈秘书沉默不语,许崇明心中白眼一翻。 一个打工的,敢在这里和我拿腔拿调。 “你看,人我也交出去了,像陆总这样的大人物,一诺千金,是不是也该…” 许崇明点到即止。 “在陆总确定你登上飞机后,钱自然会打给你。” “诶好好好。”许崇明连连点头。 “许总,你太太呢?” 许崇明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陈丽舒。 “你说丽舒?她过几天跟我一起走。” 许崇明支支吾吾地说。 “这样。” 陈秘书听完,了然地点点头。 “陈秘问这个做什么?” 许崇明狐疑地问道。 “没什么。” “没什么事就上车吧。” 陈秘书说完,转身就走。 “天助我也!” 另一辆车里坐着的是许崇明,破产之后的点燃的星星之火彻底燃烧了他的意志。 他没有在意自己在陆逸之面前的唯唯诺诺,也没有在意陆景琛的打压,更没有在意自己出国其实是被轰出国内。 他近乎偏执地握住属下的手,一双眼瞪得贼大。 “阿民,你信不信我能东山再起?” “到了美国,加上这笔启动资金,我许崇明何愁没有更大的发展!” “区区一个江城算什么,美国才是金融巨鳄的角逐场。” 许崇明幻想着自己到美国后的大作为,像他这样的人,年少时就是天之骄子,是金子总会发光,星辰是不会陨落的,只是一时的失败有何可惜,他许崇明大有东山再起之时。 旁人看着他,一副陷入癫狂的模样,还不时发出“嘿嘿”的痴笑声。 阿民彻底看不下去自己老板这副走火入魔的模样,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你碰我干嘛?” 许崇明幻想的金融巨鳄的美梦骤然被打破,几乎是怒不可遏。 “我知道你们都是嫉妒我,像你们这种低等的平民,一辈子也别想鲤鱼跃龙门。”许崇明张狂地看着下属,眼里是专属于他的,人上人的优越感,“你们都等着吧,到了美国,我的人生才彻底开始。” “到时候,你们都要跪着求我施舍!” 满车都是许崇明开怀的笑声,他仿佛已经踏入人生巅峰,成就全新的自己了。 “砰!” 一道骇人的响声突兀地在路上炸开,彻底压住了许崇明极致的笑声。 原本平稳行驶的白色车辆像中邪似的,不受控制地强行撞向一旁的柱子。 挤压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两种重物的相撞,必有伤得更重的一方。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路人,见证了这惨烈的一幕。 柱子在强烈的冲击力下,前后晃了晃,而后又稳稳地矗立在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仔细往下看,就能看到底下被撞得遍体鳞伤的白色轿车。 白色的烟雾在车内向外弥漫,形成了漂亮的蘑菇云。 有好奇的路人上前查看,只看到了一车昏迷的人。 格外引人注意的是坐在后排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容狰狞,嘴角的弧度却无限地扩大,笑容凝固在脸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却没有凝固,顺着额头,顺着脖子簌簌而下,鲜血将嘴唇全部染红,绽开了最妖冶的花朵。 许崇明死了。 第38章 还能活着吗 早上八点。 陆景琛已经准时到达陆氏大厦。 “还活着吗?” 陆景琛靠在椅背上,手指曲在台面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要是还活着,算她命大。”陆景琛冷冷“哼”了一声,“就把人捞出来吧。 李明站在陆景琛面前,双腿打颤,大气都不敢出。 “说话。” 陆景琛见李明迟迟不开口,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陆总,许小姐不在那里。” 李明不敢抬头。 “什么意思?” “一个小时前下面的人来报,说厂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李明脸上的汗多得几乎要滴下来。 “你们怎么做的事!” 桌面上静置的价格不菲的手表被陆景琛毫不留情地扔掉,砸到地上崩裂成一块一块。李明整个人狠狠一抖,立马跪下。 “对不起陆总。” “昨天和您谈崩了以后,许崇明就离开了厂房,当时我们的人过去看了一眼,许小姐确实还在里面。”李明浑身打颤,大脑疯狂运转,“许崇明走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家里。根据……” “根据手机位置定位,他到现在都在还在家里。” “我们就以为,以为他还没回厂房。” 李明说完这些话,狠狠闭上眼睛,这种低级的错误,他根本不敢拿到陆景琛面前说。 “这群废物!”李明心里无比后悔昨天将许念初的事情全权交给别人去办,结果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李明跪在地上,只敢盯着地面,仍感觉到空气的浓度越来越稀薄,越来越令人窒息。 “手机定位?” “呵。” 陆景琛的声音似鬼魅般缠上了李明颤抖的身躯,越绕越紧。 “陆总饶命啊,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现在就去找许小姐。” …… 陆景琛没有理会李明发出的噪音,他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摇了摇头,觉得许念初真是不听话。 难道非要将你绑在家里一辈子才好吗? 陆景琛收敛了神色,刚想开口,却被手机里突如其来的提示音打断了。 看到来人的刹那,陆景琛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是陆逸之。 只见视频里出现一辆平稳行驶的白色轿车,如果这时有当时车祸现场的路人看到这个视频,就一定能认出这是那辆被撞得体无完肤的车。 陆景琛冷静地看着车辆在高速飞速行驶,直到某一个瞬间,像中了邪一样,越开越偏,直到一头撞上柱子,现场碰撞瞬间爆发的巨大声响也顺着手机在办公室里炸开。 李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狐疑地看了眼上方面无表情的陆景琛。 随着镜头的拉进,陆景琛看清了车里的人,许崇明。 饶是知道里面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陆景琛还是没想到会是许崇明。 他死了,那许念初呢? “出去。” 李明没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仍直愣愣地杵在那里不动。 “我说出去你聋了吗?” “陆总息怒,我这就出去!” 李明反应过来后,一刻也不敢耽误,溜得比谁都快。 雨越下越大了,打在车窗上,像一只凶猛的野兽趴在窗上怒吼。 自从那个陌生的男人上车后,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许念初过快的心跳声几乎震透耳膜,没有人在这样狭小陌生的环境里能保持镇定。 许念初轻轻扯下蒙在眼上的黑布,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像惊弓之鸟,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动静都能砸破她脆弱的心。 “我该叫你侄媳妇呢,还是许小姐?” 一旁男人突兀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许念初手一抖,粗糙的黑布从他手里滑落,她缓慢转头,撞进了一双破格零零的笑眼。 那是一张对许念初而言完全陌生的脸,漆黑的瞳孔,高挺的鼻梁,优秀的五官像是上帝为他量身定做的。看着约莫三十多岁,岁月赋予了他沉淀下来的沉稳气质。 许念初看着他,警铃大作。 “什么意思?” 陆逸之偏头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陆太太,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警惕地看着自己,不禁觉得好笑,但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一点。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逸之,准确来说,你得喊我一声舅舅。” 许念初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瞪大了眼睛。 陆逸之,她当然认识。 整个陆家,如果要找出一个人能与陆景琛抗衡的话,那这个人,只能是陆逸之。 只是他常年在国外,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现在在这里?还把我从许崇明手里救出来。 他和许崇明做了什么交易? 许念初想不到,也不敢想。 对待这些心思深沉的上位者,许念初向来是能避则避,她怕自己招惹到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念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我和景琛已经离婚了。” 陆逸之了然一笑,“那还是叫你许小姐吧。” “你想干什么?” “别担心,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逸之话刚说完,陆景琛的电话就打来了,他默不作声地摁掉,朝车内后视镜里的司机对上眼神。 汽车停在路边,陆逸之朝许念初颔首,“许小姐,林叔会把你带去该去的地方的,我有事,先走了。” 许念初刚想叫住他,却听车门“砰”的一声,人已经走远了。 陆氏大厦。 陆景琛看着屏幕上被挂断的电话,默不作声,手指曲在桌面上打乱的频率却暴露了主人的内心。 陆逸之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个好舅舅,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这时,手机疯狂振动,陆逸之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陆景琛沉默盯了半晌,点下了接听键。 “景琛啊,刚刚舅舅忙没空接你的电话,你不要介意啊。” “不会的,舅舅。”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刚刚发的那个视频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陆逸之微微一笑,他果然没猜错,能哄得他这个侄子结婚的人,在他心里,肯定有几分地位的。 “没什么。你不是看不惯许崇明吗?舅舅听说了这个消息,很是气愤呢。胆敢威胁陆氏的人,你说,有必要让他活着吗?” “舅舅帮你把这个炸弹提前拆掉,免得脏了你的手。” 第39章 喜欢我送你的归国礼物吗 陆景琛顿了顿,近乎是咬牙切齿地想:“他这个舅舅,手还是伸得太长了。” 面上却不显,依旧是一副恭顺的小辈模样。 “那谢谢舅舅了。” “舅舅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通知家里一声。” 陆逸之端坐在车内,闻言微微一笑,“昨天回来的,这不是想先帮你把事情办好吗?” “晚上找个地方吃顿饭?好久没见了啊,景琛。” “当然。” 对话就此终止,陆逸之放下手机,听着偶尔传来的雷声,顺着车窗往远处看去,眼底是辨不清的情绪。 江城要变天了。 车辆仍在行驶,车内只剩下了自己和司机两个人。 任凭自己怎么问,司机就是不开口。接连四次被无视后,许念初放弃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许念初觉得这个词很好地概括了自己的一生。 陆逸之怎么知道自己被许崇明抓了,他常年在国外,这次怎么能如此巧合地,正好碰上陆景琛拒绝许崇明的提议,在所有人绝望的时候犹如伟大的救世主从天而降。 许念初从来不相信巧合,她只相信蓄谋已久。 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这些人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许念初看着车窗外越来越陌生的景色,心想:“好歹是活下来了,得想办法和许崇明取得联系,问问他到底把妈妈藏哪儿了。” 一想到母亲,许念初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就这么行驶了约莫十分钟,汽车驶向了一个她未曾来过的住宅区,环境堪称优美。 车停在一栋两层的小洋房里,后座车门被打开。 “许小姐,请。” 一位中年男人站在车门前,微躬身示意她下来。 许念初跟着男人的指引上楼,走进一间卧室。 “许小姐可以先在这里休息,待会会有吃食为您送上来。” 见男人转身要走,许念初叫住他:“现在几点了?” 自从她几天前被绑在陆景琛那里后,手机也一并丢在言可家里,只能凭借常识大致判断现在是几点。 “下午两点。” 两点了啊。 “这是哪里?你们带我来这里干嘛?” 许念初忍不住追问。 “抱歉,许小姐,无可奉告。” 男人欠了欠身,关上房门走了。 许念初看着重新紧闭的房门,失望地摇了摇头。 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她走上前,拧了拧门把手。 不出意料,上锁了。 好歹是安全了,许念初坐在柔软的大床上,紧绷的弦一松,全身上下泛着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找到机会似的,无孔不入地刺激她的神经。 一阵一阵的痛。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看着上了年纪的女人走进来,走到桌前放下了热乎的吃食和干净的衣裳,干脆利落地走了。 动作快到许念初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走了。 “诶。” 许念初慢吞吞地走上前拿了衣服去浴室。 浴室里的镜子清楚地反映女人此时狼狈的样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地方还黑黑,像被人打过一顿一样。最触目惊心的是,白色的衣服像被人红墨水甩过一样,总能找到好几处血迹。 许念初几乎是立刻就移开了视线,再看下去心底里翻涌着的负面情绪又要卷土重来了。 不能哭。 陆氏大厦。 陆景琛结束了和陆逸之的通话后,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扣扣”,敲门声响起,李明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敲门。 “进来。” “陆总,许崇明的手机定位在昨天晚上被人恶意篡改了,现在底下人正在寻找他的下落。” “不用找了,许崇明死了。” “什么!” 李明心狠狠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景琛。 “今天早上六点到七点,江扬高速,查一辆车牌号江A-SN630的车,我要车祸的真相。” “好。” 李明收敛了神色,发觉事情没有他想象地那么简单。 李明离开后,陆景琛在办公室静坐一会,而后向外拨通了电话。 “喂?陆叔,帮我查查陆逸之近期的行踪,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 “他贸然回国,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交代完所有事情后,陆景琛漆黑的双眸中翻涌着辨不清的复杂情绪。 而等许念初沐浴完,吃完午餐,已经是大概一个小时后了。 吃完饭,她觉得强烈的疲倦感几乎席卷了她全身。 之前从来没有累到需要立刻躺下休息的时刻,偏偏在吃完饭的五分钟后,她控制不住地想要睡觉。 几乎是头一沾到枕头,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 下午五点半,上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拧开。 如果此时许念初还醒着,就会发现鬼鬼祟祟到来的三人分别是司机、带领自己进房间的男人和给自己送饭的女人。 “陈姨,她应该醒不来了吧。” 男人看着许念初的睡颜,仍是放心不下。 “放心,我这次剂量专门多加了点,那顿饭吃下去,我保准她到明天早上才醒得过来。” 女人自信地冲着余下两人说。 房间里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礼盒,封口敞开,像是等待有人将它填满。 “动作快点,别让陆总等着急了。” 三人交换了神色,掀开了被子,而许念初无知无觉。 女人掀开了被子,率先架起许念初的上半身,将她拖起来,不住地冲其余两个还在犹豫的人使眼色。 “快点。” 男人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似的,抬起许念初的脚,两人缓缓走向礼盒。 许念初被抬到半空中,像个任人玩弄的洋娃娃。 七点。 陆逸之已经在云湾等候良久了。 朝着不远处站着的人一挥手,陈叔训练有素地过来。 “陈叔,东西准备好了吗?” 陆逸之冲着人耳语。 “陆总放心,都准备好了。” “下去吧。” 陆逸之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彻底放松了身心。 他真的很想知道,他这个好侄子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归国礼物会是怎样的表情。 陆逸之漫不经心地摇晃杯中如鲜血一般的红酒,笑了。 “先生,小陆总到了。” 属下急匆匆地赶来跟他汇报。 陆逸之放下酒杯,站起来的瞬间正好与推门而入的陆景琛眼神相交。 电光火石间,均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利刃一样刺眼的锋芒。 第40章 总有办法惹我生气 只一瞬间,陆逸之便藏起了眼底流露的锋芒,熟练地在脸上挂上一副和善的笑意。 “景琛来了,好久不见。” 陆景琛看着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笑着过来和他握手,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 “舅舅,好久不见。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可好?” 陆逸之笑容僵了一瞬,没有理会陆景琛的挑衅,“只能说国外的空气就是没有国内的好啊。” “来,快坐下吃饭。” 陆逸之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要说这云湾,你可比我熟悉多了。” 陆景琛端坐在位置,听到这话,优雅地举起酒杯朝虚空中敬了他一杯,没有答话。 陆逸之将陆景琛的敷衍看在眼里,松了松不自觉紧握的手,心想:“等着吧,好戏在后头。” 在经历一轮又一轮没有意义的场面话后,陆逸之朝一旁的陈叔递了个眼神。 自此,进入正题。 “景琛,这么久没见你了,舅舅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陆逸之笑着看他。 斗了这么久了,陆景琛早就看透了他这个所谓舅舅的本色,陆逸之此人最擅长的就是笑着将人吞吃入腹。像一条阴恻的蛇,躲在暗处,看准时机,时不时地扑上来反咬你一口。 这样的笑容,陆景琛自懂事以来,在他脸上看见过无数次。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陆景琛顺着他的话,应了声“好,侄子多谢舅舅了。” “来人,把礼物抬上来给陆总看看。” 陆逸之声音一响起,包厢的门立刻被人推开。 陆景琛眸光一闪,看到了个半人高的箱子,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 “景琛,亲自拆开看看。” 陆逸之的笑容越发扩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景琛,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陆景琛迎着他的眼神走向那个箱子。 “陆总,要不我来吧。” 李明急忙上前一步,提前挡住了陆景琛的去路。 陆景琛手一摆,李明还是走开了。 满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矜贵的男人身上,神色各异。 明明只是拆个礼物,紧张的气氛却在房中愈演愈烈,直至陆景琛扯下带子时,气氛被顶到了高潮。 李明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无比焦灼,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箱子里放的是炸弹。 陆景琛却显得很镇定,甚至可以称得上闲适。他将箱子顶部繁杂的蝴蝶结解开后,手指弯曲着放在了顶部的盖子上。 猛地回过头,不出所料地捕捉到了陆逸之尚未回收的目光。 “舅舅,我很期待。” 那双平日里冷漠疏离的桃花眼突兀地弯成笑眼,细细碎碎的笑意冲着陆逸之,明明温暖如春,却无端地让陆逸之觉得寒冷。 等再次回过头,陆景琛的眼神立刻冷了一下。 他没有再犹豫,干脆利落地掀开了盖子。 首先看到的是女人头顶的发旋和几根突兀立着的呆毛,陆景琛眼皮跳了跳。 许念初无知无觉地侧坐在箱子里,如果不是绵长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几乎会给人死去的错觉。 陆景琛站在箱子前,像人形扫描仪一寸一寸地扫过许念初纤长的睫毛,紧闭的双眼,小巧的鼻子和饱满的唇珠。 当然,他并没有放过女人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如果忽略脸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倒挺像一只酣睡的小猪。 陆景琛面无表情地转身,抬眸看向一旁看好戏的陆逸之,平静地反问:“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救个人罢了,景琛不喜欢?” 房间里柔和的黄色灯光一直是李明最喜欢云湾的一个地方,他常常觉得站在这样的灯光下,再纷杂的思绪也能被这灯光上独有的柔暖抚平。 可在今晚,顶着这样的光线,他觉得身上像火烧一样的难受。 但他看到陆景琛没什么反应地离开箱子后,强烈的好奇心几乎要把他淹没。于是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偷偷将自己挪到了离箱子最近的位置。 偷偷瞟了一眼。 只一眼,当即愣在当场。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箱子里蜷缩着的人分明是前几日才见过的许念初! 李明几乎不忍看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累累的伤口赤裸裸地宣告着短短几天内他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李明一寸一寸地将头挪到了无声对峙的两人身上。 “舅舅常年在国外,这次怎么这么巧,碰上了许崇明做的疯事?” 陆景琛垂眸,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能说是缘分吧。” 陆逸之笑了笑,随即牢牢盯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景琛啊,自己的女人得管好,天天让她这样乱跑多不好。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保不齐哪天人就死了。” “呵。”陆景琛偏头笑了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舅舅严重了。” 听完这话,陆逸之微笑的幅度越发扩大,“论心狠,我还是比不上景琛你的。” “这人,”陆逸之偏头看了眼一直安静放着的箱子,“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可就真的被许崇明这个疯子弄死了。” “他没那个胆子。” 话音刚落,陆景琛立马就后悔了,跟他说那么多作甚。 “景琛,还是你沉得住气啊,枉我虚长你几岁,真是惭愧。” 陆逸之看了眼手表,起身。 “景琛,人我就交给你了,好歹是结过婚的,别太心狠了。” 绕过去,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陆景琛的肩膀,从喉咙里滚出几声笑。 “你放心,人没事,底下人不懂事,给她喂了几粒安眠药,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 经过许念初身旁时,陆逸之的眼神在其身上游走了一瞬。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于是干脆利落地走了。 陆景琛体面的表情在陆逸之离开后彻底崩塌,他扭了扭脖子,朝箱子走过去。 箱子原本接收的微弱光线在陆景琛停留的刹那变得昏黑一片,陆景琛居高临下地盯着许念初安然的睡颜,心里翻腾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陆景琛无法准确地描述心底里最准确的感受,沉甸甸的,想是有什么东西堵死在里面,很想那斧头将其一把击碎。 这个女人,总有办法惹我生气。 第41章 不听话的人,就该受惩罚 “陆总,这也太过分了!” 李明看着蜷缩在逼仄空间里的许念初,愤愤不平。 “好歹也是曾经的陆太太,他怎么敢这么做,太不尊重人了。” “李明,”陆景琛压低了声音,“不该说的话别说。” “照顾好她。” 陆景琛往许念初身上轻轻掠过一眼,转身就走。 “诶,陆总,您不去看看吗?” “不听话的人,有看的必要吗?” 李明看着陆景琛毫不留恋的背影,其实是替许念初感到不值的。 陆总作为一个男人,确实已经达到了钱和权的巅峰,可作为一个爱人,实在是有点太心狠了。 李明和他人一起,轻手轻脚地把许念初扶起来,看着她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饶是跟着陆景琛见过大场面,他也不免动容。 比起天作之合顾宁,其实他更希望陆总能和许念初好好过日子。如果非得说上有什么原因,那估计是这三年来总能在不同时刻,不同场合收获到来自她的善意吧。 江城的夜晚是及其绚烂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普通人待久了总是会沉迷在这纸醉金迷的光环中。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陆逸之。 作为陆家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出生以来,受尽万千宠爱,可能是父辈太强了,仿佛是某种诅咒,自己的哥哥姐姐都像扶不起的阿斗,均是耽于享乐之辈,没有堪当大任。 所有人都以为陆逸之也是这样的,可随着他的成长,其对金融走向的敏锐程度逐渐崭露头角,在他以少胜多,以几乎不可能的价格拿下一个又一个项目后,没有人再觉得那是巧合了。 陆家出现了一个天才。 在他最意气风发的二十岁,所有人几乎默认他就是陆家未来的继承人,所有的掌声和奉承都包围着他,几乎没有人注意当时还像个小孩子的十二岁的陆景琛。 陆逸之在国外五年,韬光养晦。 而今现在坐在车里,看着江城一栋又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那些流光溢彩的大楼上都醒目地挂着“陆氏”的名字。 陆氏,代表着钱与权的巅峰。 光凭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怎么可能握得住? 灯光打在陆逸之脸上,明明灭灭,时而清晰,时而看不清。 可一直令人难以忽视的是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眼里覆满了浓稠的、几乎化不开的野心。 令人心惊。 这些年在国外,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总会响起江城媒体当初对自己的评价。 在午夜梦回之时,常常像鬼魅一样附着在耳边。 “既生瑜何生亮。” “陆家这个小儿子可惜了。” 我陆逸之生来高贵,决不是平庸之辈。 云湾。 陆景琛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去了最顶层专属的休息室。 关上门,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心绪不宁。 明明有很多事要做,可许念初死一般安详地窝在纸箱子里的场景还是无孔不入地倾入他的大脑。 他觉得,自己的情感并不被理智牵着走。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陆景琛未尝不知道陆逸之今天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试探许念初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开玩笑,就凭她这样一个三流货色,一个供人玩乐的工具罢了。 陆景琛回想起来楼下的一幕幕,真像一场闹剧啊。 他按下呼叫铃。 “陆总,有何吩咐?” “上菜。” 许念初这个人本身没什么威胁力,但实在太能折腾。现如今,还被陆逸之盯上了,决不能放她走。 像她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牢牢地拴在家里,永生囚禁。 陆景琛看着餐桌上迅速上齐的佳肴,下定决心后也不再烦闷了。 既然宁宁都发话了,许念初也该向她赎罪了。 陆景琛冷静下来想,说到底,这个孩子也是因为她才没的,胡乱说话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陆景琛想通一切后,食欲也上涨了。 城市那么大,有人岁月静好,有人兵荒马乱。 “都让开都让开!” 晚上七点半,北河路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医院里一片兵荒马乱。 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隐忍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最壮烈的人间悲歌。 所幸司机技术不错,尽最大可能将伤害降到最低。除了个别几个受伤比较严重的,其他人都只是轻微擦伤。 只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在急诊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突然冲出来一群穿着得体的男人,为首的男人带着一副银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是全场吼得最大声,面目最狰狞的一个。 李明和其他人推着担架拼命往急诊室里冲。 李明看着许念初躺在床上痛苦的神色,心急如焚。 本以为都是皮外伤,他也就没在意,打算到了别墅再直接找家庭医生上门问诊。 没成想,车开到半路,一次急刹,竟将许念初冲撞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李明顿时慌了,看着许念初迅速灰败的脸色,一刻也不敢停歇,径直去了最近的医院。 却遇到了连环车祸,医院人员爆满。 李明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许念初,心想许小姐的命可真不好。 一路狂奔。 直到操作中的红灯亮起,李明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却丝毫不敢松懈。 蹲守在CT室前的一众兄弟,面面相觑,五个人均是冷汗直流。 “李特助,这种情况,要不要赶紧跟陆总报告?” “还是别了吧。”另一个比较壮实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打断,“我觉得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跟陆总说比较好。”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李明紧紧皱着眉。 心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是瞒着陆总,一旦出了什么事,那还得了?” 李明刚想拿起手机报告陆景琛,却见医生走了出来,眉头紧皱,看着外面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眼里是浓浓的谴责。 “医生,怎么样了?” “你们都是怎么搞的?”医生指着躺在房内的许念初,“病人身上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胸前甚至有肋骨膜损伤。” “就算她不说,就没有人发现吗?” “再踩重一点,肋骨就断了!” 第42章 做我的狗 在医生的斥责声中,所有人愣在当场。 最开始没人想到有外伤,以为都是一些皮外伤。 李明不敢相信在那间厂房里许念初都经历了什么。 遥遥望去,病房内的女人一如既往安安稳稳地躺在,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 一天后。 许念初睁开眼睛,依旧是白茫茫的一切。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因为梦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视线下移,她看到了屋内的电视机、沙发还有躺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的自己。 原来不是梦。 意识到不是梦之后,上半身强烈的刺痛感朝她迎面痛击,许念初闷哼一声。 有一瞬间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屁用没用。 清醒了没多久,甚至没等到护士查房,两眼一翻,许念初又被周公拖回了梦乡。 接下来的三天,几乎都是这样的状况。 许念初觉得自己快把这辈子的睡眠都在这两天补足了。 本以为在迷迷糊糊的混沌状态,脑子里会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画面。 没想到说睡觉就睡觉,一点额外扰人的梦都没有。 许念初迷迷糊糊地想,果然身体是自己的,懂得心疼我。 一直到了第四天。 清晨,许念初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睁开双眼,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绿意以及藏在庞大绿色中生机勃勃的小鸟。 许念初感觉到自己好多了,于是掀开被子,慢吞吞地走下床,来看窗边欣赏美好的大自然。 早晨的空气真是清新。 “诶,你醒啦。” 正巧护士早上查房,发现许念初下床,能感觉到她今天的精气神好多了。 “嗯,感觉外面的景色很好看。” 许念初慢腾腾地走回来,笑着对她说。 “你等等啊,我把早餐给你拿过来。” 许念初看着样式丰富的早餐,默默打量了周边的环境,早几天醒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有这样的环境和服务,只能是陆氏名下的私人医院。 只是自己在这里躺了四天了,除了医护人员,一个人也没见到。 “真好吃。” 许念初尝了一口粥,扬着脸对护士说。 一旁的护士看着许念初吃得正香,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想到了许念初刚来的那一晚。 当时已经晚上十点了,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交接班的。 那时她和同事交接好工作,正想到休息室把衣服换了,却见院长急匆匆地赶来,很少见到严肃表情。 然后,她就看见在医院夜晚昏暗的灯光下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远远看去,身姿颀长挺拔,面容隐在黑暗中,更显出他优越的骨相。 她几乎看呆了,随即,便听到了身体里传来的“砰砰砰”的心跳声。 她听到院长叫他“陆总”。 “陆总?” 莫非是陆景琛? 心下狠狠一震,她看到陆景琛低声和院长交谈几句后,随即两人都看向后头。 她这才发现二人身后还有一个推床,床上躺着的,似乎是个女人。 陆景琛和院长交代几乎后,便离开了。 只是自己观察得仔细,她看到经过女人身旁时,陆景琛的视线微微下移,看了她一眼。 “诶,想什么呢?” 许念初的手往护士脸上挥了挥,刚刚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护士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熟练地说了声“抱歉”。 等到护士走后,偌大的病房里又空无一人了。 许念初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好了不少,不像前几天那样昏昏沉沉的老是醒不过来。 清醒也有清醒的坏处,百无聊赖之际,坐在床上,许念初总会想起这几天噩梦般的经历。 陆景琛的无情,许崇明的狠心,不知所踪的母亲还有那个从天而降企图不明的陆逸之。 所有的事情都掺杂在一起,造就了如今这个局面。 许念初不愿去想,本打算这几天就安安心心地在医院养病,没事溜达溜达,亲近亲近大自然。 可她的美好愿景还是被人破坏了。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拧开,许念初心里咯噔一下,看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两个人。 陆景琛和顾宁一起来了。 为什么两个人要一起来? 许念初脑袋空了一瞬,眼睛里只能看到顾宁紧紧挽着陆景琛,小鸟依人的姿态。 是过来炫耀的吗? 许念初可以接受和陆景琛的单独会面,也可以接受和顾宁单独见面。 只是唯独接受不了他们两个人一起来。 强烈的羞耻和痛苦几乎要毁灭她,许念初只想躲起来,躲得远远的,一辈子也不见人。 病房里,顾宁含笑着望着陆景琛,转头看见许念初毫无血色的脸和眼里茫然的痛苦,心里畅快极了。 陆景琛皱着眉头看着坐在病床上的许念初,他进病房时是从左边进来的,没有墙壁的遮挡,因此比任何人,甚至许念初本人都能提前发现彼此。 他也是最直观看到许念初原本闲适的表情从自己进来后瞬间变得灰败,连眼神都是破碎了,失去了色彩。 陆景琛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底凭空生出了说不出的烦躁。 我还没嫌你烦,自己倒先摆起谱来了。 就这么不愿意见我? 陆景琛不打算惯着许念初这个臭脾气。 “许念初,病好了吗?” 陆景琛的低沉的声音响起,居然不是伤人的话,许念初怀疑自己听错了,陆景琛会关心自己的病情? “还没死就过来给宁宁道歉。” 果然是错觉,许念初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心都凉了。 “有必要吗?你们扪心自问,这个孩子真的是我害死的吗?” 许念初几乎要气笑了,从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心理素质已经远强于其他人了。 “你说什么?” 顾宁尖厉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随后看了陆景琛一眼,又放柔了声音,“琛哥哥,她非得这么折辱我吗?” 顾宁几乎要哭出声来。 见许念初又恢复到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样,陆景琛最后一丝怜悯之心也没有了。 “许念初,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商量的吗?” “嗯?” 陆景琛的声音夹杂着怒气,许念初一看到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又生气了。 硬碰硬的后果她是知道的,可是许念初还是不想道歉。 见许念初梗着脖子沉默不语,陆景琛心中烦躁更甚。 他大踏步上前,狠狠掐住许念初的下巴,将她整个头都转过来。 “嘶”,牵扯到了许念初尚未愈合的伤口,她疼得惊呼一声。 陆景琛却好似没听见,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和许念初对视。 “许念初,从今天开始,你哪儿也不许去。” “不需要亲人,不需要朋友,不需要自由。” “只需要做我陆景琛的狗。” “每天对着我摇尾乞怜就够了。” 第43章 你疯了吗 他在说什么? 许念初被迫看着陆景琛那双冷漠的眼神,几乎回不过神来。 陆景琛并没有钳制住她太久,说完他想说的话后,手一松,许念初偏过头去,手撑在床上,几乎要坐不稳。 “道歉。” 陆景琛回到顾宁身边,散发出的气势像个久居高位的帝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倔强的模样,话语中满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自从陆景琛说完那句话后,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宁攥紧了拳头,狠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许念初那张惯会装模作样的脸。 我要毁了她。 她怎么可以是父亲的女儿,又怎么敢害死我的孩子! “凭什么?” 陆景琛见许念初一动不动地装死不说话,本欲发作,却见女人动了,那张过分消瘦的脸对着前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 “她的孩子没了,可以肆意找人算账,那我呢?” “我的孩子呢!”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他甚至还没成型,只能化作一滩血水流了出来!” 许念初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释然了,不会再痛了。 可陆景琛的态度还是狠狠地刺痛了他。 “陆景琛,”许念初的嘴角扯开一抹牵强的微笑,望向这个几乎占据自己全部生命的男人,摇了摇头,失望透顶,“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所以呢?” 陆景琛冰冷的声线自上空传来。 所以呢? 许念初看着他冷漠的表情,不可置信。 陆景琛深深地看了她一会,转身朝向顾宁,“宁宁,你先出去等我。” 许念初看着他面对顾宁时顿时放缓的声线和柔和的表情,心颤了颤。 很迅速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叶子。 “好。” 顾宁乖巧点头,关上门的瞬间看了两人一眼。 等到门关上,只剩下两个人的空气如此逼仄。 陆景琛拉了把椅子,椅子拖动的“刺啦”声刺激得许念初抖了抖。 她缓缓转头,看着陆景琛慢条斯理地坐在自己面前。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当房中只剩下他和许念初两个人的时候,一切束缚他的条条框框消失不见。 无论多可憎的面目,许念初都见过。 陆景琛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许念初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疲惫到了极致。 “再试最后一次。”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景琛,你相信我。” 同样的话语再次被自己熟练地说出口,许念初差点要笑场了。 一旦迎上陆景琛疏离的眼神,许念初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害死顾宁的孩子,那天在病房里,她是来找过我。” “和她的说辞相反的是,我并没有任何威胁和伤害的行为,反而是她…” “反而是什么?” 陆景琛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到陆景琛脸上反常的笑容,许念初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反而是什么?” 陆景琛不放过她,继续追问。 许念初浑身僵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没事,说说看,我想听。” 许念初睨了他一眼,看他认真求教的样子不甚作假。 于是很顺畅地把心底的想法一股脑全说出来。 “反而是她,对着刚刚失去孩子的人冷嘲热讽,也就是我。”许念初指了指自己,“我尚未追究她的责任,你们凭什么把杀人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许念初越说越激动,“景琛,三年过去了,你真的确定顾宁对你的心一如既往吗?” “她说什么你都信,她把罪名安在我头上,你就真的觉得是我的错。”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不清楚吗?我……” “我不清楚。” 陆景琛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许念初说得激动,根本没发觉他的脸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许念初,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我与你多费口舌。” “那只是徒劳。” “事到如今,我不过想听你一句道歉,你还在一味地污蔑顾宁。” “你从来都没变。” 许念初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动动嘴唇想解释,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陆景琛看着她,连心底里最后一丝怜悯也失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面对许念初的时候,总会变得不像自己,总能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她。 换成旁人,早能死八百回了。 陆景琛把这些归结为顾念旧情,可他分明不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 “你确实应该做我的狗,狗是最忠诚的。”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又露出他那双所熟悉的泪眼,连最后一丝烦躁也没有。 “像你这样的人,放出社会是会害人的。” 陆景琛已经下了决定了。 他站起身,向许念初宣布他所做的决定。 “宁宁没说错,是应该把你关起来,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陆景琛没有在意许念初的反抗,自顾自地说。 “但我觉得这样还不够,言传身教才是最有用的。” 陆景琛低头看了看许念初茫然的眼神,觉得这样倔强的人就应该留在自己身边,好好磋磨她的心智。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想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直到你彻底改好为止。” 陆景琛说完,点了点头,很满意自己的决定。 “你疯了!” 许念初仰头看向男人,看到他认真的表情,一阵胆寒。 “你想干嘛?” “我是个人,不是你的宠物!” “唔” 口鼻被男人捂住,她发不出声音了。 实在太吵了。 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反抗。 陆景琛近乎新奇地看着她。 被戳穿真面目后的许念初常常反常得令他感到新鲜。 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压,又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崩溃过,绝望过,可还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依旧能生机勃勃地对权威进行反抗。 她身上宁折不弯的脆弱感几乎令他着迷,明明看着很脆弱,似乎一碰就碎,可在每次分裂后还是能坚强地重组。 陆景琛忽然好奇到底是什么才能真正地令面前人心悦诚服。 第44章 够让你听话吗 在江城,乃至世界,见到陆家人,总得让几分薄面。 陆景琛几乎没遇到多少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人。 人大抵都是贱骨头。 许念初先前乖巧听话的样子并不能激起他多大的兴趣,反而是如今这副样子更让人有征服欲。 他只是想拥有一个完全由自己掌控的,顺着自己心意生长的玩具。 有什么错。 更何况,她也该为她犯下的错误赎罪。 身下的女人还在挣扎,只是挣扎的幅度实在过小,伤口牵引引发的疼痛让她不得不顾忌,所以哪怕是反抗,力度也会小一点。 陆景琛放开了捂住她口鼻的手。 有点酸了,于是将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终于逃离了陆景琛的钳制,许念初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力过猛,激得肺腑都疼。 “陆景琛,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景琛站在背光处,面容有一半都隐在暗处,看不清情绪。 但大概不是什么好心情。 许念初已经确认,自己刚刚就是上了他的套,以为对方想认真听自己倾诉,结果根本不是。只是为了抓住自己的把柄更好地拿捏自己罢了。 “我不想干什么,我陆景琛向来不喜欢强迫人,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向宁宁道歉,并且心甘情愿地栓在我身边。” 陆景琛平静地注视着她的面容,“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过来。” 病房外。 顾宁有时会凑到门前,想听一听两人在里面说些什么,可除了那一句“你疯了”,顾宁什么也没听到。 危机感从一开始的忽略不计到现在的愈演愈烈,许念初几乎要成了她的心魔。 最大的原因还是陆景琛的态度,人感受是最不会骗人的。 顾宁觉得陆景琛待自己不似从前了。 虽然还是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维护自己,但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可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对劲。 顾宁望着始终紧闭着的房门,眼里的担忧愈演愈烈。 什么事要谈那么久? 什么事非得避开自己? 顾宁的手指越攥越紧,尖利的指甲快要刺破手掌。 突然,手机猛地震动。 顾宁被吓了一跳,打开手机,发现是父亲的电话。 他这时候打来做什么? “顾宁啊,你现在和景琛在一起吗?” 顾宁看了看病房,想了想,说:“没有。” “和景琛的婚期订下来了没?” “还没有,他最近忙。” “顾宁,你到底在干什么?”父亲的声音一下子沉下来,“我没有追究你不小心流掉孩子的事,可这婚事你也该上上心。” “上面的人马上就要下来了,你想让整个顾家因为你的失误而前路尽毁吗?” 顾烈在书房里,听着顾宁含糊其辞的言语,气不打一处来。 “爸爸,你别生气。”顾宁听着电话那头父亲拔高的音调,一下子慌了,“我会尽快和景琛说的。” “不会让顾家陷入困境。” “你最好是。”顾烈冷哼一声,“总之,顾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用,你要是不行,我就换别人了。” “不!” 顾宁惊叫出声。 “我可以的,爸爸。” 顾烈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挂断了。 顾宁看着已经通话结束的手机,呼吸变得急促。 而电话那头父亲的话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要是不行,我就换别人了。 “他想换谁?” 顾宁琢磨着这句话,喃喃自语。 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许念初那张脸。 我不行,难道要换许念初吗? 爸爸知道许念初是他的女儿吗? 顾宁怔怔地看着只有两人待在一起的病房。 突然想起了那句古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许念初到底是怎么哄得琛哥哥跟她结婚的,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呢? 一旦让爸爸知道许念初也是他的女儿,真的不会放弃自己转而扶持许念初吗? 顾宁一想到这个念头,就害怕得心慌。 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怎么能再失去一切! 不能再让许念初留在琛哥哥身边了! 顾宁想都没想,径直推开了房门。 刹那间,三双眼睛目目相对。 顾宁看到陆景琛站在许念初面前,两个人离得极近,却看不清许念初的表情动作。 他们在干什么? “琛哥哥!” 叫喊声划破了整个病房,陆景琛动了,转过身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顾宁,怎么了?” 陆景琛朝她走过去。 “琛哥哥,我肚子疼。” 顾宁难忍地捂住肚子,整张脸皱成一团。 “我扶你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 ……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小心翼翼地扶着顾宁,越走越远,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 曾经她有很多次想问陆景琛到底爱不爱他,但最终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是没问出口。 原因有很多,但归根究底就一个原因。 因为害怕,害怕陆景琛的回答。 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问他到底爱不爱我这个问题了。 因为答案就在那里。 无需多问。 隔天。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同样在许念初转头看窗外的时候,陆景琛推门而入。 不一样的是,这次没有顾宁了。 “还想让我道歉吗?” 许念初偏过头,不想再看他。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一副不愿交流的倔强模样,偏头一笑,我还是太纵容她了。 “看看吧。” 陆景琛丢过去一张照片,双手抱胸,闲适地看着她的反应。 许念初最初不以为意,直到偏头看了一眼照片,立刻定住了。 照片上那个坐在绿茵地里,眉目和善的女人,分明是妈妈! 许念初的心狠狠一震,手指颤抖着拿起相片,几乎要把照片盯出花来。 陆景琛看着面前人瞬间通红的眼眶,“这样够吗?” 许念初沉浸在看见母亲的震撼中,根本没听清他说话。 等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陆景琛也不闹,“这样够吗?” “什么意思?” 许念初眉头一蹙。 “这个够让你跟顾宁道歉?” “够让你听话吗?” 第45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连你也要这样吗?” 许念初久久地盯着照片中的女人,妈妈已经好久没露出这样慵懒的笑容了。 “你也要拿妈妈威胁我吗?” 许念初喃喃自语,几乎要碎了。 “你错了。要想强迫你听话,我有一万种方法。” 陆景琛看向窗外不断在树枝上跳跃的小鸟,笑了笑,“我只是选择了一个相对体面一点的方式而已。” 许念初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她根本没得选。 “你是怎么找到妈妈的?” 提到这个,陆景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你不用管。” 陆景琛嘴上这么说着,思绪却飘回了昨天下午。 许崇明虽然死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像许念初这种连死都不怕的人,唯一能让许崇明拿捏住的软肋只能是她的母亲陈丽舒。 许崇明已经不在了,那陈丽舒去哪了? 陆景琛早在两天前就吩咐底下人去找人了。 可没想到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陆景琛想起了昨天下午送顾宁回家后接到的那通电话。 “喂?景琛啊,女人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不劳烦舅舅关心了。” 陆景琛不悦地抿了抿唇,陆逸之这个人,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规规矩矩的,可总在背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陆景琛向来不愿意和他多交流。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两天偶然得到了陈丽舒的消息,也就是许小姐的母亲。这消息给我也没用,景琛,不然给你吧。” 陆景琛闻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自从陆逸之回国,这人就像无孔不入的蚂蚁一样,闻着味就来了。 一次是巧合,连续两次的巧合他根本不信。 “舅舅这消息可真灵通啊,什么渠道能跟侄子分享一下吗?” “无非是巧合罢了。” 陆逸之并没有理会陆景琛的试探,光凭这些毫无破绽的巧合,像他这样心比天高的人,根本猜不到自己真实的目的。 还真给陆逸之说中了。 陆景琛心中有疑问,但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更何况,一个许念初而已,能对大局有什么影响。 陆景琛心有疑惑,可还是答应了。 “那谢谢舅舅了。” “这就对了嘛。景琛,打蛇打七寸的道理舅舅比你懂。” “拿捏了软肋,何愁女人不乖乖地跟你心悦诚服。” 陆逸之话里有话。 陆景琛闻言,勾唇笑了笑,心下了然,并没有戳破陆逸之真实的想法。 他还真以为许念初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一个供人取乐的玩意罢了,愿意陪她玩玩而已。 陆景琛没有否认,模棱两可地说:“舅舅说得在理。那烦请舅舅把陈丽舒的消息告知我。” “这还不容易。” 陆逸之在电话那旁哈哈大笑,两人都为达成各自的目的而开怀。 熟悉的敌对感在流动。 …… 待到思绪回笼,映入眼帘的是许念初复杂的眼神。 陆景琛一直觉得她那双圆圆的杏眼是会说话的,像小孩子一样,喜怒哀乐全都盛在眼睛里。 选择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够单纯,有种一眼能望到底的感觉。 但现在陆景琛看不透她了,也无法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纯粹的喜怒哀乐。 陆景琛想:“可能这才是真实的许念初。” “妈妈好吗?” 就像个卸下了坚硬外壳的肚子,只给人露出柔软的肚皮。 “目前看来是挺好的,接下来怎么样只取决于你。” 许念初对上陆景琛势在必得的眼神,早已溃不成军。 “景琛,你真的不爱我。”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真的的爱是舍不得伤害的。” 你连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 许念初看着他,无知无觉地,留下两行清泪。 陆景琛的心颤了颤,只一瞬之后就反应过来。 “我觉得你们女人有时候还挺可笑的。”陆景琛轻笑一声,退开一步,“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纠结这些情情爱爱的问题,有用吗?” 许念初看着他状似认真地提问,只觉得残忍。 被偏爱的人就是有恃无恐的。 “没用。” 许念初手指向上抹去了残留的泪珠,她想通了,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妈妈已经苦了半辈子,不能再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见许念初这么容易就服软,陆景琛挑眉,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先跟顾宁道歉吧,不管怎么做,让她消气。” 许念初不再看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好。” “可以让我看看妈妈吗?” 平静的语气透出些不易察觉的希翼。 已经达成目的了,陆景琛不再拖泥带水。 “陈丽舒现在在我手里,只要你能乖乖听话,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甚至能保证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每个月,我会根据你的表现,决定要不要让你去看她。” 许念初听着陆景琛说一不二的语气,深感自己的无用。 连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都捏在别人手里,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而自己只能看着别人的脸色来决定自己能不能看母亲。 我真是个废物。 “我会听话的。”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了无生机的脸,像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终于听话了。 莫名的,他有了不一般的成就感和快感。 “签个合同吧。” 陆景琛早有准备,不知从哪拿出了一纸文件。 文件轻飘飘地落到许念初身上,不痛不痒的,却仿佛有千钧重。 卖身契。 赤裸裸的三个大字深深刺痛了她。 多么简单粗暴又伤人的三个字。 在封建时代尚且搬不上台面的三个字,就这么被陆景琛活生生地砸到她的脸上,心里。 许念初甚至看都没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乙方那一栏,一笔一划地写下许念初三个字。 许念初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 她对不起对她寄予厚望的所有人。 “真爽快。你早这样多好。” 陆景琛满意地收回文件,满意地看着许念初安静的样子。 许念初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从来不看来时路,也从来也后悔她做的一切决定。 可直到现在,她捏着妈妈的照片,站在十字路口,回望来时的路,很想不顾一切地奔跑回去。 告诉那个怀春的少女,不要靠近陆景琛。 怎么说呢?她竟然后悔遇见他了。 陆景琛的话还在继续,漂浮在半空中,够也够不到。 “待会你跟我去跟宁宁道歉,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消气。” 第46章 跪着磕头向我道歉 压抑的气氛在客厅里悄悄蔓延,正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始终低着头站在门边的许念初。 陆景琛并没有挂念她尚未好全的身体,直接将她带到了顾宁所居住的高档小区。 妈妈的照片给尚未清醒的她敲了一记警钟,许念初把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 要戒掉情绪。 要戒掉情绪。 在这样反复的告诫中,她见到了顾宁。 “琛哥哥,你怎么带她来了?” 顾宁看到突然出现在家门的许念初,原本微笑的表情一僵,不太自然地看着陆景琛。 陆景琛放任许念初在门口杵着,大踏步来到了顾宁面前,牵起她的手。 “宁宁,我不是答应过要让许念初过来跟你道歉,现在她人来了。” “你想怎么出气都行,随你高兴,只要能让你消气。” 许念初听到这话,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还是小幅度地颤动。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两人的相处方式,果然,和自己和陆景琛的相处几乎是天壤之别。 原来他是可以这么温柔的。 “琛哥哥,谢谢你。” 顾宁感动得一塌糊涂,像个小女人一样直往陆景琛怀里钻,只是被不留痕迹地制止了。 “许念初,过来。” 陆景琛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声线一下子就沉了,和上一秒形成了天壤之别。 许念初压下心头的酸涩,一步一步,像上刑一样挪到客厅。 “磨磨蹭蹭做什么!你记住,以后你要伺候的不止我一个人,宁宁你也得给我恭恭敬敬地照顾着。”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像上坟一样慢腾腾地走,声调一下子就拔高了。 许念初在听到暴躁的话语后,走得更快了,来到顾宁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 “对不起。” 许念初一直以为说出这句话对她来说难如登天,她的自尊,她的底线不允许她对自己没做过的事,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低头。 其实不然,所有的原则和自尊到头来都会灰飞烟灭,不过是未到苦处。 顾宁冷眼看着许念初的一步步走进,那屈辱的表情一度令她想上去扇她几个巴掌。 做出这副死人样给谁看! 情绪在听到许念初那句细若游丝的“对不起”后到达了极点。 她垂眸,掩下了眼中的狠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情似水的善解人意。 “琛哥哥,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居然姐姐道歉了,我也不再追究了。” “但这毕竟是我们女人的事,你让我单独跟她说几句话行吗?” 顾宁尽力扩大自己和善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友善。 陆景琛听完静了一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同意了。 “宁宁,我说过,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消气就好。” 陆景琛安抚似地拍了拍顾宁的手背,擦肩而过的瞬间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留给许念初。 独自一人面对顾宁,给了许念初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能听到大门被人重重地关上,陆景琛走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和顾宁。 独自面对顾宁时,许念初总有种赝品碰上正品的窘迫感,可一旦叠加上顾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后,她对这个人几乎是讨厌的。 “继续道歉啊,直到我满意为止。” 顾宁漫不经心的语气在许念初耳朵炸开,饶是多日前已经知晓了她的真面目,许念初还是会感到不可置信。 这和在陆景琛面前的是一个人吗? “愣着干什么!还用我教你怎么道歉吗?” 许念初攥紧了拳头,看也不看她一眼,干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 顾宁看着许念初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样子,几乎要气笑了。 站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逼迫女人看她。 “许念初,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跟人道歉?” “顾宁,你现在这副样子陆景琛知道吗?”许念初直视着这个一夕变脸的女人。 她没有对不起顾宁,反而是她,一次又一次,接二连三地跑到陆景琛身边污蔑自己,现在还像个胜利者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炫耀。 我又不欠她的! “你人前柔柔弱弱,到了我这里,就趾高气扬起来了?”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裹挟着风声而来,许念初一时没站稳,被这样毫不留情的力道逼得跌倒在地上。 尚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拉扯到了,许念初的脸皱成一团。 “许念初,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差点毁了我的新生活!” 顾宁俯视着她,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就凭你,也想跟我争琛哥哥,也配入顾家? “你有什么理由恨我?” “顾宁,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害我害得还不够狠吗?” 许念初强忍着痛苦,不甘示弱。 “是啊。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就是要让琛哥哥离开你。”顾宁脸上涌动着疯狂的笑容,看着许念初痛苦的表情,“不,不只是离开你,我要让他恨你。” “如果可以,杀你了。” 许念初的瞳孔蓦地瞪大,她不明白顾宁对自己没来由的恨意。 “你做这些,就不怕有朝一日陆景琛会发现吗?” 许念初嘶哑着声音怒吼。 “你觉得他能怎么发现?凭你告诉他吗?你觉得他会信你吗?” 顾宁缓缓蹲下来,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许念初的脸,眼里是冰冷的恨意。 “别忘了,是因为我,你才能攀上陆景琛。” “就算他有朝一日发现了,到那时,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不在乎。” 顾宁不甚在意地摊开手掌,耸耸肩,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的那点把柄,以为我不知道吗?” “如果你不听话,我立刻就去跟琛哥哥说,我保证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你母亲!” “贱人!你敢威胁我!” 许念初听到她说的话,火气涌上心头,看向顾宁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愤怒。 许念初的反应正是顾宁最喜闻乐见的。 “不告诉他也可以。”顾宁上扬的音调陡然低沉下来,“你跪下磕头跟我道歉。” “我既往不咎,这事就算过去了。” 顾宁就是想看许念初跪地求饶,生不如死的样子。 “你!” 许念初听到这话,愤怒的火焰在眼里不断燃烧,两人就这样一个在下一个在上,无声地对峙着。 顾宁不担心自己会输。 她不着急。 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光阴,反正于顾宁来说只有一瞬,对许念初来说却过了好久好久。 她可以对陆景琛臣服,但却接受不了跪倒在顾宁的裙摆之下。 直到顾宁看到女人的眼神中的坚毅逐渐动摇,然后她动了。 “顾宁,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绝不会忘记。” 顾宁没空细听手下败将的获奖感言。 她静静地看着许念初双腿成跪姿,不屈的身躯缓缓弯下,“扣”,重重的磕头声响起。 顾宁身心都舒畅了。 她听到许念初那声随之而来的,动听的。 “对不起。” 第47章 戏子,做戏给谁看 顾宁刺耳的笑声在她耳边游荡。 许念初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被震得撕裂了,但现实中其实也没那么大声。 在额头着地的瞬间,她变得很讨厌自己。灵魂迫不及待地想从身体抽离,迫不及待地想向世人宣告。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么窝囊的女人不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许念初可以在陆景琛面前不顾形象地求饶,一旦把主角换成顾宁或者是其他人,该死的自尊心就会像火一样灼烧着她,让她每次低头都会痛苦。 跪地磕头时,许念初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做完全程。 而当完成这一场残忍的仪式后,灵魂像是回到了躯壳中,许念初等不及要站起来。 “等等,我说够了吗?” 顾宁冷漠地把脚抬起,踹向许念初向上抬起的肩膀,身形一个不稳,许念初又跌倒在地。 “顾宁,你别太过分了!” 许念初忍无可忍,愤怒地盯着她。 “哟,生气啦!” 顾宁手指摩挲着新做的美甲,客厅里亮白的光线打到她的眉弓上,眼底流露出由嘲弄和愤恨交融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乖乖听话,我就……” “顾小姐。” 顾宁话未说完,就被门外的传来男声打断了。 一时间,对峙着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头扭向了门口。 顾宁浑身不爽,高声喊了一句:“谁啊?” “顾小姐,是我。时间到了,陆总吩咐我将许小姐带回去。” “什么?” 顾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疑地看向许念初。 琛哥哥不是让我随便处置吗?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把人带回去? 脸色瞬间僵硬,顾宁没有管坐在地上的许念初,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条小缝,走了出去。 看向站在门外一副公事公办正经模样的保镖,矜贵地抬头。 “景琛说过,许念初留在我这里,到时候我自然会送她回去。” “抱歉,顾小姐。”保镖并未在意顾宁的说辞,不容拒绝地说:“陆总只让她在里面待二十分钟,如果您有疑问,可以亲自致电陆总。” “你!” 顾宁指着他,一个臭跑腿的也敢这样吆五喝六的! “抱歉顾小姐,这是陆总的意思。” 保镖把头压得更低。 顾宁愤愤地进门。 一看到许念初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告诉你,今天算你命好。等我嫁到陆家了,看我不折磨死你。” 顾宁附在许念初耳边恶狠狠地说。 “你干什么!” 却差点被许念初暴起的巴掌扇到脸。 “保镖!保镖!” 顾宁尖叫着大喊,成功把人引进来。 “快把她押走,她要打死我!” 顾宁捂着脸,像个真正的受害者。 冲进来的保镖显然也被这混乱的状况搞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打的好像是许小姐啊。 许念初居然是这场闹剧里最淡然的一个,她慢条斯理地起身,拍了拍身上被蹭到的灰尘,径直朝门外走去。 经过顾宁时,用几不可闻的气声说了句:“戏子。” 在顾宁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走远。 门被关上,房子里只剩下顾宁一个人。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想起了许念初临走之时说的话以及那眼神中浓浓的嘲弄。 她说什么? 戏子! 她怎么敢? 顾宁发出了刺破天际的尖叫,可惜无人在意。 此时,荒寂已久的陆氏老宅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说是老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栋庄园。 据说陆家起家之时,老祖宗便看中了这块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庄园坐落在一片广袤的山林中,主楼是一栋华丽的联排别墅,典型的欧式风格。别墅四周环绕着成片茂密的玫瑰花和香气扑鼻的花园。园内还有不少人工建造的湖泊,里头有不少锦鲤楼兰肆意地畅游。 庄园背靠大山,外有溪流,处处是鸟语花香的惬意,不失为世外桃源。 说是当时时兴欧氏建筑,老祖宗建造的这栋庄园也就成了陆家历代继承人的居住地。 而现在在里头住着的,就是陆老爷子。 陆景琛进来时,对眼前的美景并无多投去几分眼神,从小住在这里,已是司空见惯。 今日在这里,几乎聚集了所有陆氏的核心成员,归根究底只是为了庆祝陆逸之归来。 陆景琛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不知他这舅舅又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前几日,老爷子知道陆逸之擅自归国,雷霆大怒,所有人都为陆逸之捏了一把汗。 可到底是亲父子,还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再怎么生气也是能过去了。 陆景琛想:”老头子年纪大了,总归是眷恋亲情的,心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狠了。” 陆景琛一下车,便听到人群的骚动声。 “景琛来了!” 许久未见的叔叔婶婶纷纷围上来,表情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只是过于虚假了。 陆景琛冷着面容,自顾自地进了老宅,没有多余的反应。 “拽什么拽。” “舅舅回来了,这家还是他的吗?” “萱萱,说什么疯话,”陆倩狠掐了她一把,“怕死就少说几句。” 面前的少女却不以为然,嘟囔着个嘴,看着表哥的背影,“妈,你怕什么,就你胆子小。” 不出意料的,陆景琛在进门的瞬间就看到了陆逸之陪在陆老爷子左侧,逗得人开怀大笑。 敛下心中的嘲讽,陆景琛恭恭敬敬地喊:“爷爷。” “诶,景琛来啦,你说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忽视陆逸之像蛇一样粘腻的目光,陆景琛走向老爷子。 …… 与此同时,摆盘精致的食物流水似的抬上桌,陆景琛刚想入席,就见李明上前。 “人到哪了?” ”陆总,许小姐正在去御景山庄的路上。” 陆景琛点点头,“看好她,别再让她跑了。” 男人说这话时声调压低,透出些不容置喙的气场。 李明看着他,果断应了声好。 这次再让许念初跑了,自己的脑袋大概率也得交代在这了。 此时,一辆低调的车行驶在路上,车上坐着一位漂亮姑娘,只是表情凝重了些。 第48章 让我当伴娘,你疯了吗 许念初从顾宁家出来之后,就在保镖无孔不入的盯梢下,直接坐进车里。 随着车辆开动,许念初心想:“估计把我送到医院吧。” 其实许念初自己也知道,她大可不必与顾宁置气,那样做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只会加深陆景琛对她的坏印象,以后免不了要吃苦。 可是她忍不住。 仅仅只是这么简单。 许念初靠在靠背上,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脑子里已经浮现出顾宁同陆景琛声泪俱下控诉的场景了。 就这样吧,无论如何也不会更糟了。 许念初迷迷瞪瞪的,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景琛,和顾家那丫头的订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 陆家老宅里,众人按序入座,一顿饭下来,餐桌上几乎听不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陆老爷子的话打破了平静,刹那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上头的两个人。 陆景琛闻言,拿着筷子的手放下,“爷爷,最近太忙了,还没顾得上。” “工作再忙也不能这样拖延,”老爷子声音沉了沉,“那丫头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你可不能寒了顾家的心。” 陆景琛点头:“爷爷,我知道了。” 话题就这样轻飘飘地揭开了,一旁的陆逸之冷眼旁观这一切,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 许念初这一觉睡得颇不安稳,她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可一睁眼,竟然还在路上。 她起身,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象,猛地一激灵。 不对,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我们这是去哪?” 几日内多次的绑架让她对周遭陌生的一切有着异于常人的警惕。 不出所料的,没有人回应她。 许念初慌乱了一瞬,又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陆景琛的人,不会伤害我的。 随着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稀少,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逐渐占领了许念初的视线,人烟也越来越稀少。许念初隐隐觉得这路线有点熟悉。 直到司机往里一拐,许念初看到了御景山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一下子就凉了。 御景山庄,一向以隐秘着称,格外注重住户的隐私,环境自然也是顶级的。 早些年确实是不少权贵首选的住处,也因此变得炙手可热。可等到后期,由于四周只有青山环绕,娱乐设施实在匮乏,再加上位置实在偏僻,住了一段时间后,住户的流失率大大提升。 到了后来,这栋充满大自然气息的山庄,竟逐渐演变成各类权贵包养情人的住所。而御景山庄也变成一桩江城人民茶余饭后绕不开的笑料。 把我带到这来是什么意思? 羞辱我当人小三吗? 许念初嘲讽一笑,眼见着车停在一栋两层小洋房里。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许念初觉得,别人当小三可能还没自己这么大房子呢。 自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处境,能当小三就已经很抬举自己了。 许念初不愿再想,踏步进去。 “许小姐,那您进去,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 ”你们在外面打扰是吧。” 此话一出,一旁的保镖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该这么接。 看着他们认真的模样,许念初被逗笑了,摆摆手,自顾自进去了。 待人走后,其中一个保镖忍不住说:“都这地步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许念初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次她的适应能力已经很强了,没有心思到处乱看,直接上楼走进卧室。 中午没有吃饭,但她并不是很饿。 一坐到床上,肩膀处被顾宁踹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许念初想起顾宁刚刚的歇斯底里,只觉得可悲。 她不再是自己三年前惊鸿一瞥的明媚少女了,时间足以让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 可她就算变得再多,爱她的人始终爱她,相信她的人始终相信她。 许念初无奈地摇摇头,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休息,享受片刻宁静。 毕竟未来一片狼藉。 而此时陆景琛已经结束了午餐,坐上了车。 “陆总,顾先生刚刚来电询问您和顾宁小姐的订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陆景琛心里隐隐排斥这个问题,本欲搪塞过去,心里却突兀地浮现出一个人选。 “许念初到了没?” “陆总,到了。” “去御景山庄。” 李明的问题本想再问,见陆景琛没有回答的心思,就此作罢。 卧室里。 女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恬静安详,偶有微风吹过,将奶白色的轻纱吹得鼓起,飘起又落下,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许念初就是在这样美好的景象里醒来了,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 她缓缓起身,推开了玻璃门,走到阳台。 这里正是御景山庄的最深处,背靠青山,在这里,正好能看到峰峦叠翠和长在山边的大树。 确实是一个很适合散心的地方。 许念初呼吸着来自山林间的新鲜空气,看着阳光洒在山体上,铺开了漫山遍野的金黄色,不时有几只鸟儿飞来,自由自在地扑棱着翅膀。 再沉重的心情在这样的美景下也会消失不见。 陆景琛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隔着玻璃门,他看到许念初清瘦的背影印在大自然的风景中,嗅到了一丝自由的气息。 自由,不是她现在能肖想的。 陆景琛径直推开玻璃门,果不其然看到了许念初偏过头时的惊讶。 “你怎么来了?” 许念初警惕地看着面前人。 “怎么?”陆景琛发出一声轻笑,“别忘了你的身份。” 许念初并未反驳,顺从地跟着他出去了。 陆景琛自顾自地坐在靠着床的软座上,“既然你已经把合同签了,该做的事就一样不能少。” 许念初麻木地点头。 “我和顾宁要订婚了,订婚仪式就交给你来安排。” “毕竟我们许大总监要能力有能力。” 许念初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抬头,心“咚咚咚”地狂跳。 缓慢地摇头,“你和顾宁的订婚宴,为什么让我来?” 许念初没想到他会这么残忍。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场婚礼吗?正好趁这个机会,设计一场你梦中的婚礼。” “对了,”陆景琛似乎没看见许念初眼底的无助,“到时候你当伴娘吧。” “这样我会更开心。” “让我当伴娘,你疯了吗?” 第49章 玩物 饶是许念初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陆景琛无耻的要求惊到了。 让前任去参加现任的婚礼,他怎么想的。 陆景琛脸一沉,“怎么?不愿意?” 随着那一声严厉的“不愿意”,许念初彻底认清,他没有在开玩笑。 手攀附在合上的玻璃门上,许念初不忍地摇摇头,“景琛,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你明知道我对你……”说到这里,许念初偏头将欲流的泪硬生生忍回去,“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啊。” “我什么都可以做,就是可不可以别让我参与到你们的婚礼上。” 许念初一想到那个画面,心都要碎了。 她是想要戒断陆景琛的,但没有那么快,她需要时间,这样浓烈的爱恨没有足够的时间是无法稀释的。 眼睛一片模糊,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朦胧的剪影坐在床上,哪怕看不清,许念初也能感受到男人的无动于衷。 “不行。” 多么简单粗暴的两个字,彻底击碎了许念初的幻想。 她不是圣人,又怎么能做到亲手将另一个女人交付到爱人的手中。 “你准备一下,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秘书了。” 陆景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什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许念初就是再迟钝也不会什么也不懂。 私人秘书,多少暧昧荒淫的词语隐藏在这个职称之下。 “全方面陪同我的生活……” “你就是存心来羞辱我的!” 看到陆景琛促狭的笑容后,许念初明白了一切。 听到这话,陆景琛双腿交叠,手指有规律地叩击着膝盖。 “我就是来羞辱你的。” 像有一盆冷水当即哗啦倾倒在许念初身上,连手指都僵得不得屈伸。 “等我玩够了,自然会放你走。” 男人的冷漠的面容印在许念初眼中,比身体上的疼痛更残忍的是诛心之痛。 陆景琛宛如掌管万千修罗的地狱阎罗,熟练地掌握诛心之刑让许念初痛不欲生。 我就只是一个玩物而已,玩物是不配拥有自尊心和羞耻心的。 两方对峙,总得有人先败下阵来。 许念初最终答应了。 “如果我做得好的话,可以带我去看妈妈吗?” 女人巴掌大的小脸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全是惶惶的祈求之色,陆景琛的心颤了颤。 “当然。” 他听到自己说。 “明天早上准时来公司顶层报道,许总监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 许念初不假思索,只凭本能在答话。 陆景琛看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刚要出房门,又折返回来,“你暂时住在这里,当情人当成你这样的,也算是命好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景琛笑了笑,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许念初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过了许久,直到黄昏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自己身上,才回过神来。 朝外面看去,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倦鸟都归巢了。 “咕咕”,直到肚子响亮地叫了几声,许念初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前胸贴后背的饥饿。 来到厨房,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地打开冰箱,却惊讶地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地盛满了食材。 一瞬间,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许念初简单地拿了几样食材,为自己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 热气从五脏肺腑中散开,整个心都被捂热了。 酒饱饭足,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坐上放置在阳台的吊床,静静地望着沉下来的夜色。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有些刻意被忽略的思绪悄悄爬上心头。 比如,几天前许崇明那句声嘶力竭的“谁说,你是我亲生的”逐渐占据了许念初脑海。 我怎么会不是他的女儿?这个被许念初刻意忽略的事实再次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念初心中只有震惊,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对于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许念初对他的感情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打骂中消耗殆尽。 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早就认清了,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这个事实。 这个事实,她足足花了二十年才彻底了悟。 如果我不是许崇明的女儿,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上一辈人盘根错节的爱恨情仇隐隐在她面前掀开一角,许念初感觉自己应该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没发现,就像有一个入口摆在那里,却始终不得其法,进不去。 许念初想起了多年来,许崇明对妈妈并不好,不,可以说是非常不好,动辄拳打脚踢,保姆都比她待遇好。 能心甘情愿地承受这么多年的打骂,光凭爱,真的能支撑她忍受这么多年吗?在爱意之下,是否也会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愧疚? 许念初越想越觉得心惊。 在她最叛逆的少女时期,曾经对母亲这般任劳任怨的包子行为恨铁不成钢,觉得许崇明都这样过分了,为什么不离婚? 当时自己甚至连母亲都讨厌上了,认为她就是在没苦硬吃,像个离了男人不转的恋爱脑。 可直到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好像也步入了母亲的后尘。 许念初相信母亲对他是有感情的,但除感情之外,一定还有原因,让她不愿意离开这个男人。 许念初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在许崇明走投无路之时,适时地接收到这个消息。 再添一把火。 这绝对不是巧合。 夏夜的风应该是令人感到凉爽的,可许念初却莫名一阵胆寒。 她一定要揪出这个幕后黑手。 “什么!” 顾宁听到电话里陆景琛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的话,一下拔高了音调。 “顾宁,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宁颇为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琛哥哥,我们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许念初来操办?陆爷爷能同意吗?” “顾宁,”陆景琛的声音瞬间低沉,“别搬出爷爷来吓唬我。” 顾宁眼皮跳了跳,新做的指甲掐着掌心,挤出了一抹勉强的微笑。 第50章 丫鬟身,公主命 “琛哥哥,”顾宁缓和了语气,“我是觉得,许念初毕竟是你的前妻,怎么好让人家来操办婚礼,心里能好受吗?” “我可不想我的婚礼交给一个满身怨气的人去办,这样多不吉利啊。” 顾宁换了一个说辞,忐忑地等待陆景琛的答复。 “没问题的。”此话一出,顾宁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她不敢有怨气。” “宁宁,是她对不起你在先,这正是我们的人生大事,也该让她赎罪。”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接找她。” “嗯?” 陆景琛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顾宁不再争辩,勉强应了声“好”。 “好了,宁宁。你就安心等到你的婚礼,其他事情一概不用你去操办,舒舒服服地当你的新娘子。” 顾宁哪有拒绝的余地。 “宁宁,这事就先这样,公司还有事,我先挂了。” 顾宁本还有话要说,却听到陆景琛挂断的提示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留下一句干巴巴的“好”。 双手无力地垂下,顾宁心中升腾起巨大的危机感。 连结婚这么大的事,景琛都敢交给许念初去办,他真的恨她吗? 顾宁一直觉得有句话说得好,判断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外界都说,陆少冷心冷情,把唯一的柔情都献给了顾家小姐,顾宁一度被舆论冲昏了头脑。 可如今,琛哥哥打着欺辱许念初的幌子,做的尽是维护那贱人的事,现在还要让她来负责自己的婚礼! 孩子已经没了,难道这最后的一步也要付诸东流吗? 顾宁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沙发靠背上。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定要把许念初从琛哥哥身边踢走。 顾宁本想留着她,让她亲眼看看自己是怎么毁了她精心谋划的一切了。 风水竟要轮流转了! 顾宁思忖片刻,向外拨通了一个电话。 早晨七点。 该死的生物钟准点将她叫醒,许念初一起身,身上安分一晚上的伤口再次热热闹闹地站起来。 “嘶”,许念初不得已,像个手脚不便的老人一样慢慢下床。 来到镜子前,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愁容满面的人。 对于许念初来说,现阶段最要命的并不是婚礼的策划,那毕竟还有一段时间。 可一旦做陆景琛的私人秘书,就意味着自己要和前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保不齐哪天在公司就遇到了。 许念初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尴尬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离职没多久又重新回来,还是老板秘书这个尴尬的身份。 “唉。”许念初重重叹了口气,在脑子里疯狂寻找各种说辞。 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草草吃了点,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守她的保镖已经候在车旁了。 许念初觉得自己活在方方面面的监控中,她甚至疑心,房子里有没有装监控。 丫鬟身,公主命,一言一行都得有人看着。 许念初这么宽慰自己。 “许小姐,可以下来了。” 前排的司机提醒这个迟迟不下车的女人。 许念初看着这个熟悉的公司,曾几何时,能来这里上班,凭借自己的能力稳坐总监一职,一直是自己的骄傲,这至少证明,她许念初不是无用的。 进了公司,没有外头烈日的灼烧,冷气直窜脚底,许念初还是将防晒衣的拉链拉到眼睛下方。 看起来更惹人注意了。 许念初能感受到众多员工不断向她投来的目光。 管她呢,把脸捂成这样,能认出来就怪了,丢人就丢人吧。 “许总监?” 许念初正想趁着众人离她有几分距离,赶紧冲到电梯,独霸整个电梯,却听后头有人叫自己,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也能认出来? 许念初心下震惊,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停下脚步,不然不就坐实了“许总监”这个称呼。 更快地加速。 “诶诶!” 身后人见状朝前喊了几声。 许念初溜到电梯口,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松了一口气。 门上清楚地倒映出许念初此刻的狼狈模样。 许念初想起了自己刚刚的幼稚行为,像刚回过神,暗叹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许念初就是不想那么快被人认出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许念初迎头撞上李明,二人面面相觑。 不仅是许念初接受不了那么大的落差,李明同样接受不了。 “李特助,”许念初上前一步,表情还有些不自然地朝他伸出手,“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不敢当不敢当。” 李明急忙摆摆手,连他也猜不透陆总是怎么想的了,尤其是当她得知许念初要全权操办订婚宴时候。 如果李明此刻知道连伴娘都是许念初,大概要怀疑人生了。 办公室里。 陆景琛接到了来自老爷子的电话,疑惑地皱了皱眉,老爷子一般不常给他打电话的。 “爷爷,怎么了?” “景琛,你简直是胡闹!” 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陆景琛很久没见他情绪波动那么大了。 “当初你先斩后奏,娶了那个女人,我没有说什么,总归是玩玩罢了。” “这些年你也从来没带她参加过公开场合,如今婚也离了,我当你心里还有数,没想到你这么荒唐啊。” 一盆脏水就这么扣到头上,陆景琛不明就里,“爷爷,发生什么事了,还请明示。” “你是不是让那个女人掺和到你和顾宁的婚礼上去,你这么做,是寒了顾家的心哪。” “谁说的?” 陆景琛表情瞬间变得严肃,透着寒意。 “你不用管谁说的。总之,那个姓许的,别让她再掺和你和顾家的事了。” “景琛,不要让我失望。” 老爷子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果断地把电话挂断了。 “爸,别生气,景琛还年轻,一时冲动也是正常的。” 陆老爷子身边,赫然出现陆逸之的身影。 “李特助,我的工位在哪里?” 此刻许念初率先打破僵局,主动询问。 没想到此话一出,李明表情更难看了,嘴皮子在嘴上抖动,却憋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李明没有说话,却抬起手指。 许念初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前望,分明指向了最里面那个紧闭的大门。 许念初来陆氏那么久了,怎么会认不出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 那分明是陆景琛的办公室! 第51章 我不高兴了 怎么在这里? 许念初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僵硬地扭头看向已经石化的李明。 “你是不是搞错了?” “并没有,许小姐。” 李明勉强笑了笑,心里也是很不可置信。 陆景琛向来公私分明,从不将私事和公事混淆,李明看着许念初茫然的神色,思绪又飘回了昨天下午。 “李明,安排一下,许念初明天来入职。” 陆景琛匆匆赶回公司,边走边看文件,步伐仍迈得飞快。 “啊。” 李明乍一听到这个炸裂的消息,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 直到陆景琛偏头睨了他一眼,才知自己失言了。 “陆总,许小姐的工位安排在哪里?” 听到这话,陆景琛忽然笑了。 李明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奇怪,自己也没讲什么好笑的事啊。 “就安排在我办公室里。” “诶,不是,陆总。” 李明正想上前追问清楚,“砰”的一声,门已经被主人无情地关上。 …… “事情就是这样。”李明看了许念初一眼,默默地想。 “许小姐,你赶紧进去吧,晚了陆总要发火的。” 李明好心提醒她。 许念初堪堪从震惊中缓过来,心情蓦地变得沉重。 陆景琛到底想干什么? 许念初叹了口气,扬起笑脸看向李明,“李特助,以后不要叫我许小姐了,叫念初就好。” “好…念初。” 许念初听罢,走向陆景琛的办公室。 李明在身后看着许念初清瘦的背影,彻底搞不懂这两人到底要干嘛。 ……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敲门的瞬间,许念初一颗心还是会提到嗓子眼。 许念初反复敲了好几次门,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咬牙,许念初直接推开门。 办公室里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明明外面烈日炎炎,办公室里冷气却足,许念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从敲门,推门,关门到整个人靠在门上,许念初始终低着头,这几乎是她的本能反应,像个鹌鹑一样妄想逃避一切。 许念初一直在等陆景琛的声音响起,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说话。 疑惑在脑子里炸开,许念初终究忍不住抬头。 陆景琛整个人嵌在右转的椅背上,办公室的右边是一大片的落地窗,将整个江城尽收眼底。 许念初只能看到他的半个侧脸,早上的天光依旧猛烈,陆景琛整个人被团团的白光围住,许念初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能凭本能判断陆景琛此刻心情不太美妙。 一旦察觉到这个事实,原本算得上安静的办公室瞬间变得压抑,许念初独自一人面对着这座沉默的火山。 陆景琛早就听到敲门声,也早就发现她进来了,可他就是不说话。 许念初凭借仅有的三年相处判断,像这种情况,自己最好能主动上前破冰。 “景琛?” 许念初大着胆子步步上前,试探性地打量着他,直到在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 男人绷直的唇线松动,冷冷吐出两个字:“过来。” 许念初又往前挪了几步。 “我让你过来听不到吗?” 陆景琛腾地起身,掐住许念初的手把她往里拖,直到她整个人都靠在了落地窗前。 许念初惶惶地看着撑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陆景琛那张盛满寒意的脸在自己眼里无限地放大,漆黑的瞳孔如同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冷漠无情。 “你要干嘛?” 许念初睁大了双眼,身体忍不住地想往后缩,和身后的玻璃无缝地贴合在一起。 “我不高兴。” 陆景琛低下头,鼻尖在许念初锁骨处摩挲了几下。 许念初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被男人温热的气息包裹,只能对男人的话语做出简单的回应。 “不高兴…要做什么?” “唔!” 腰间一凉,一双不安分的手伸进来。 “不要,景琛,不要。” 许念初感受到男人的动作,顿时慌了,开始用力推拒。 楼下似乎堵车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响起,尖锐的鸣声哪怕是身在高层,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的动作还在继续,“啪嗒”一声,衣服被解开了。 许念初战战兢兢地往下看,已经有不少司机下车查看路况了,许念初分明看到,有好几个人托着脑袋往上张望。 “不!” 许念初瞳孔一缩,剧烈挣扎起来。 箭在弦上,陆景琛不耐地看着怀里不听话的女人。 “啧。” 干脆利落地将许念初的手腕扣在一起,向上托举,细弱的手臂被整个贴在窗前,于是更深更重地压上来。 许念初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砧板上的肉,让人为所欲为。 眼看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越来越多,巨大的耻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许念初仰头,发出一阵悲鸣。 眼泪模糊了视线,许念初看着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不知从哪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狠狠推开了他。 许念初整个人倒在地上,双手急忙笼住破碎的衣物。 “许念初,你想死?” 陆景琛骤然被推开,赤红着眼睛大吼,没有任何犹豫,将女人整个拖起来。 对上陆景琛怒火中烧的瞳孔,许念初脸上的泪流得更凶了,她虚虚握住陆景琛揪着她的掌心。 “景琛,求求你,我们去里面好不好?” 女人破碎的哀求声在陆景琛耳边炸开。 “我们去里面,你想干什么都行,好不好?” “好不好?” 许念初不住地哀求,像个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女人就是麻烦。” 在两人力量悬殊的对视中,陆景琛放开了揪着她的手,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陆景琛一脚踢开休息室的门,将许念初狠狠摔到柔软的床上。 许念初骤然从高处落下,甚至没来得及缓缓,整个人就被男人沉沉地压在身下。 终于来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了,许念初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心中反而更是悲凉。 听着衣帛撕扯的声音,许念初狠狠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感官的入侵更显刻骨铭心。 她的身体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第52章 童话里的主角和恶毒女配 许念初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像被车碾过一样,骨头都散架了。 一旁的床铺早就凉了,许念初扭头看向一旁,陆景琛早就走了。 许念初打量着这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忍不住笑。 世间之事竟如此荒唐巧合,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到这个房间,看见的一番景象竟讽刺般地在自己身上上演。 许念初心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当充气娃娃吗?” 许念初仰头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几个小时前噩梦般的经历让她闭上眼睛都历历在目,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干嘛,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景琛。 有的人的心是针做的,碰一下都会被扎得头破血流。 陆景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报表,却听见休息室的门有异响,流畅的笔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收回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许念初轻轻关上门,“现在几点了?” 陆景琛难得有好心情,瞄了眼表上的时间,“下午三点。” 许念初眼睛一下子就蹬大了,这是睡了多久。 “许秘书,如果以后还是这种工作态度,你还是趁早走吧。” 陆景琛眼睛挪都没挪,一错不错地盯着报表。 “对不起,我会改的。” 见她这样,陆景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变回结婚时那个听话的许念初了? 许念初道歉的话问完,试探性地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我妈妈?” 果然。 陆景琛彻底放下手中的报表,朝她轻仰了一下头,眉毛上挑,“来,许秘书,认清你的身份,站到这儿跟我说。” 陆景琛指了指桌对面。 许念初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早就做好了陆景琛会发火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样奇怪的态度。 慢吞吞地挪到对面,许念初看着陆景琛的脸,突然就不敢说了。 “你觉得你今天表现好吗?” 陆景琛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和几个小时前重叠了。 许念初想起来自己的激烈的反抗和陆景琛愤怒的眼神,心一下子就凉了。 可还是想问自己争取一下。 “你想做什么我都是同意的!” 陆景琛偏头一笑,看着她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这两个成语很好地诠释了许念初现在的心情。 她能感受到办公室里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许念初用余光一瞥,果然看到了陆景琛森然严肃的表情。 她不敢再赌了。 于是从容地,像从未反抗过一样低头道歉:“对不起,景琛,我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种时刻,许念初占有理智的灵魂再一次离她而去,在半空中叫嚣着,“我没有这样窝囊废的主人!” 许念初低垂着头,等待着主人最后的判决。 陆景琛似乎没想到一向很能折腾的许念初在这种时刻果断地抛弃了自己那无用的骨气,忍不住挑眉看着她。 奇怪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高兴。 高兴许念初终于能乖乖听自己的话了。 陆景琛心里暗爽,面上却不显,冰冷的语气再一次刺向对面的女人,“早这样不就好了。” 许念初觉得自己还是摔得不够彻底,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在陆景琛心里还真有位置。 陆景琛看了看时间,简单收拾桌上的文件,“你现在跟我去个地方。” 许念初哪敢不从。 迎着李明的目光,她和陆景琛一同坐进了车后排。 曾几何时,在那个冷清的别墅里,她日日盼着能和陆景琛多相处一会,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处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连对方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许念初只觉得压抑。 陆景琛闲适地靠在一旁,没有计较许念初缩到角落里,恨不得贴在车窗上的鸵鸟行为。只轻描淡写地睨了一眼,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和顾宁的聊天。 许念初趴在车窗上,透过窗外的景色,逼迫自己思考车辆驶向何方。 直到在一家装潢精致的门店内停下。 陆景琛径直下车,没有顾忌身后紧赶慢赶的两人。 未闻其人,先听其声。 许念初踏入门店的脚步在听到顾宁的一声“琛哥哥”后,生生顿住了。 顾宁亲亲热热地上前挽着陆景琛,一个转头,看到了杵在门口的许念初,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这种场合,叫她过来干嘛? 顾宁心中警铃大作,虚假的笑容挂在脸上,“景琛,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让她来?” “宁宁,试衣服多累。”陆景琛温柔地拍拍她的背,“让她来伺候你。” 顾宁满腹的理由被陆景琛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噎住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好。” 顾宁看着许念初的方向,咬牙切齿地答应了。 “过来。” 许念初远远地接受到陆景琛的眼神,百般情绪杂糅在一起,还是一步步朝这对佳人走过去。 走进店门,许念初看到屋内陈列着的一件件华丽的婚纱,血液从全身倒流回脑子,许念初觉得眼眶里的红血丝都要冒出来了。 她知道陆景琛叫她来干嘛了。 “陆少,久仰大名。” 许念初看到一个打扮时尚的外国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热情地走来。 定睛一看,竟是国际上久仰大名的沃森先生,据说他本人极为孤傲,曾有富商掷千万也未能请他出山,没想到却给顾宁设计了这么多款婚纱。 许念初环视全场,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发酸。 “顾小姐,要不要试试婚纱?” “好啊!” 顾宁欣然接受。 陆景琛没有看出许念初的失魂落魄,或许看出来了,可他不在意。 “你跟着过去伺候宁宁。” “伺候”这个词,真的有够伤人的。 许念初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与自己低落的心情不同,顾宁那边倒是热热闹闹的喜庆氛围。 七八个服务员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帮她试衣,嘴上极尽赞美之词。 许念初就这么呆呆地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看着顾宁站在聚光灯下肆意绽放的华美之色。 灯光打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最璀璨的光辉。 许念初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只配在角落里卑微地仰望主角的美好。 此刻,另一个主角也加入了。 第53章 我看着你脱 婚纱店里的灯光暖洋洋地洒在所有人脸上,将人们脸上的幸福无限地放大,营造了一种梦幻的氛围。 此刻,陆景琛穿着燕尾服,举手投足均是优雅的王者风范,就这么微笑着,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新娘。 许念初几乎要把人盯穿了。 恰逢此时,“哗啦”一声,帘子被人拉开,顾宁羞涩的表情在许念初面前无限地放大。 剪裁得体的婚纱,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而那蓬松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更衬得顾宁华美动人。 “琛哥哥。” 一掀开帘子,顾宁首先看到的就是陆景琛那张极具冲击力的容颜,禁不住脸一红。 “王子是不会甩开公主的手的。”许念初心想。 “宁宁,很美。” 陆景琛看着缓步像自己走来的新娘,长长的裙摆拖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含笑的眼睛盛着足够装下全世界的爱意,平日里淡漠疏离的眼神顷刻间消失不见,眼里只有属于他的女主角。 像童话故事里的大结局。 许念初突然看不下去了。 到底叫我来干嘛呢? 像每一个经过你们的路人一样,拍手歌颂爱情的美好吗? 许念初一错不错地看着陆景琛,很难不比较。 说到底,只是人不对。 杀人哪有诛心狠。 许念初觉得陆景琛何苦这样对自己,是为了报复自己对顾宁无须有的伤害吗? “念初,好看吗?” 正当许念初怔愣之际,顾宁突然转过身,冲着角落里的她问。 对上她的眼神,笑里藏刀,许念初多说一句都欠奉。 “哑巴了吗?” 全场人顺着陆景琛低沉的声音看向自己,带着责怪的眼神,原本热闹和谐的氛围被自己破坏了。 “很好看,顾小姐。” 许念初觉得自己变了,此刻她从容地上前,迎着陆景琛的目光,真情实感地赞美她。 幸好没有站在光下,不然脸上残留的泪痕便会无所遁形。 顾宁看着她反常的态度,顿了顿,才笑着说:“谢谢。” “宁宁,别管她了,你再多试几件,选出自己最喜欢的。” 陆景琛柔声对顾宁说。 顾宁的离开带走了一大批随着伺候的服务员,空间里突然只剩下她和陆景琛两个人了。 许念初在这样的别扭的场景下,很难维持平常心对待陆景琛。 “你也去试试婚纱。” 什么! 许念初猛地抬头看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陆景琛表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看玩笑的痕迹。 “嫁给我三年,当然不能亏待了你,你也去试。”陆景琛偏头看向她,许念初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可能不抓住?” “一定要这样吗?”许念初被他理所当然的神情刺痛了。 “还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许念初红红的眼睛瞪着他,差点被他气哭了。 “记得穿出来。” 陆景琛盯着女人拐弯走向隔壁试衣间的背影,及时补充。 此刻正好有一位服务员过来,看到许念初独自一人背影,适时地问:“陆总,那我过去帮这位小姐。” “不用,就让她自己来。” 一进试衣间,许念初就被挂在里头的婚纱掠夺了全部思绪,那样用心的设计和细致的点缀,足够让所有女人心动不已。 许念初一侧头,在对面的全身镜里窥见了自己尚未收回的介于欣赏和羡慕的目光。 镜中的女人身形消瘦,身上套着衬衣配半身裙,原本是一套干净利落的职业装,穿在她过分瘦弱的身材上,倒显得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许念初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一点,可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 顾宁似乎试纱出来了,她听到隔壁传来的一阵阵嘈杂的惊呼,不敢想象自己穿着这身婚纱过去会是多么讽刺的场景。 许念初神色一黯,正打算脱衣,试衣间的门被人有规律地扣响。 店员过来帮忙吗? 许念初不疑有他,直接把门打开了。 开门的瞬间,门外赫然出现了陆景琛的脸。 许念初的心狠狠一跳,不由分说就想把门关上。 却架不住男人一身蛮力,陆景琛硬生生将门破开,整个人钻进来。 “你干什么!” 许念初看着他,音调忍不住拔高。 陆景琛却没回答她的话,打量了一眼挂着的婚纱,“我来帮你啊。” 听到这话,许念初瞳孔一缩,不详的预感在心中愈演愈烈。 看着他,喉咙吞咽了一下,“我不需要,你出去。” 陆景琛不语,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看着许念初大大的眼睛里印满了慌张和害怕。 许念初直到被逼退至角落,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疯。 “顾宁在外面,你在这里跟我这样,她知道吗?” 许念初观察着陆景琛对此事饶有兴趣的态度,发觉他并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她没在这里。” 陆景琛又露出那种像狼一眼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眼神。 狭小的试衣间里,灯光将纠缠不清的两人照得一清二楚,而一旁静静待着的婚纱成了这等荒唐场面的见证者。 “她是你的妻子,你已经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为什么要这样和我纠缠不清!” 许念初无法忍受陆景琛这样荒唐的行为,点出了自己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这是你欠我的,”许念初最无能为力的就是陆景琛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说出最残忍的话,“看你在我面前委曲求全,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爽得快要爆炸了。” 陆景琛说罢,微微低头,在许念初近乎崩溃的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而后退开了。 翩翩一笑,像极了中世纪的欧洲绅士。 许念初听完,把头偏开,不想也不敢再看他。 陆景琛总是很擅长面无表情地把人逼疯,看着别人痛苦的样子,脸上像斩杀了无数人的侩子手一样平静。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花大力气这样折磨我?” 许念初近乎麻木地质问他,只是声音苍白无力。 “许秘书,别废话了,我看着你脱。” “反正你身上,我什么都看过了,对吗?” 第54章 求你别这么羞辱我 “你无耻!” 愤怒的低喝是许念初能做到的最强烈的表达自己怨恨的方法。 “我不想再说一遍。” 陆景琛原本还有闲情逸致观察无力困兽的挣扎,但许念初屡教不改的反抗已经把他的耐心一点点地消磨。 “你是个聪明人,得罪我的后果,我不想再重复。” 许念初狠狠盯着他的眼神在陆景琛一声声的威胁中败下阵来。 她认命了。 许念初站直身体,从锁骨处开始,逐一解下包裹住自己残破身躯的衬衣。 一副躯壳罢了,有什么值得扭扭捏捏的。 许念初穿透陆景琛落在自己身上愈发深沉的眼神,眼神投向虚空处。 她觉得自己又人魂分离了。 陆景琛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许念初的动作,她似乎变了一个人,眼神透过自己望向不知道何方。 以为不看自己脱衣的人就不是你吗?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欲盖弥彰的反应,并不打算戳穿她。 转眼间扣子已经解到了底,许念初要开始下一步时,机械般的动作一顿,她突然回过神,脱掉上衣的动作怎么也做不下去。 眼神逐渐聚焦,许念初对上了陆景琛波澜不惊的眼神,仿佛他并不是在逼迫一个女人赤裸,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玩具。 因为是死物,所以脱成什么样都不会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对上陆景琛这样的表情,许念初破罐子破摔,觉得这一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就当他是空气。 于是她毫不迟疑地将衬衣脱下。 陆景琛在片刻的光景里看到了许念初身上斑斑驳驳的痕迹。 陆景琛堪称人形检测仪,目光一寸寸地下移。 女人的锁骨、胸前以及腰窝处到处是啃咬的痕迹,可见当时场景的激烈。 除了这样,肩膀处和上半身的其他地方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的淤青,触目惊心。 许念初一根弦绷得紧紧的,却差点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破防,许念初死死地咬住下唇,告诉自己不能输。 闭上眼睛,解开拉链,裙子应声而落。 “转过身去。” 许念初仍是闭着眼睛,发誓不再看自己一眼,大脑紧急启动的应急保护措施告诉自己别睁眼。 “睁开眼睛。” 陆景琛的命令从身后传来,不曾给她留一丝活路。 许念初原本想说“不”,可害怕一张嘴,情绪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一泻千里。 “好好看看你自己。” 许念初睁眼的瞬间,最先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后陆景琛那双带着笑意的表情。 这双含笑的眼睛比任何表情都扎人。 许念初端详着自己身上大片的淤青和新染上去的暧昧红痕,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镜子里倒映出的事是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和衣冠楚楚的男人。 男人靠在墙边,垂眸看着镜中人,眼底是辨不清的情绪,而镜子中的女人,眼神飘忽不定,视线没有聚焦点,只是脸上隐忍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 陆景琛站直身体,靠近许念初,双手大力握住许念初的脸,强迫她直视镜中人。 许念初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懵了,她在镜中看到陆景琛冰冷又带着畅快的眼神。 “好好看看你自己,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身体。” 许念初感觉到陆景琛像一条阴鸷的蛇不断地攀附上自己。 “婚纱,你配穿吗?” 五雷轰顶。 大晴天的,怎么会打雷呢? 许念初一直以来堪堪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因为这句话,“啪嗒”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当头一棒,许念初猛地推开他,一直被自己压抑着,堵在喉咙里的泣声终于找到释放的出口,争先恐后地涌出。 许念初迅猛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着急忙慌地裹上属于自己的遮羞布,眼泪流得又凶又急。 “把衣服穿上,把衣服穿上就好了。” 这几乎成了她的执念,许念初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套上了衬衣,许念初一把扯过裤子。 却怎么扯都扯不动。 她颤抖着手,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给我…好吗?不要…再…羞辱我了。” 过于强烈的哭泣让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许念初什么脸面也不要了,一个劲地向陆景琛求饶。 陆景琛高高在上地看着底下涕泪横流,崩溃到极点的女人,沉默了半晌,松开了他的脚。 他达到他的目的了。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狼狈地为自己裹上遮羞布的样子,渐渐出神。 一开始发现她,是在顾宁走后几天,在一场宴会上,无意间瞥见这个和顾宁长得有五分神似的人,只一眼,陆景琛就能确定,她喜欢自己。 这么多年,他看过太多相似的眼神了,毫无新意。 晚宴过后,略施小计,成功让许念初缴械投降,整颗心都交付自己。 本想简单玩玩,腻了就踹。 直到有一天,她迫不及待地来找自己,求着自己和她结婚。调查后发现,原来是许氏面临财务危机,许崇明急着把女儿嫁给一个老头,换许氏渡过危机。 当时陆景琛看着底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人儿,微微俯身,用手指抬起她的头。 哭起来就更像了。 当时媒体沸沸扬扬地传播自己被顾宁甩了的事实,陆景琛盯着那张脸,心想:“我娶了她又如何?” …… 婚后,许念初还算乖巧懂事,称职地守着陆太太的指责,只是无趣了一些,但也过得下去。 直到顾宁回来,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景琛发现了躺在自己身旁的女人的真面目,单纯善良是可以装出来的。 陆景琛怒不可遏,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死维持住体面的人设,狼狈不已的模样,再没有了怜爱之心。 一个谎话连篇的,自私自利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陆景琛本想直接放弃她算了,可孩子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许念初总能奇迹般地,用她破碎的身体支撑起她的骨气,强撑着在自己面前维持她的面具。 陆景琛难得地,起了好奇心。 难得地,让情感完全牵着理智走。 他很好奇,究竟要怎样才能磨碎她的心智,彻底地臣服于自己。 …… 思绪渐渐回笼,陆景琛看着许念脸上汹涌的泪水。 觉得,他或许成功了大半。 第55章 千疮百孔和无动于衷 “琛哥哥呢?” 顾宁接连试了两件婚纱,出来时都没有看见陆景琛的人影。 打电话要那么久吗? 顾宁心中腹诽,环顾全场,发现许念初也不在!眼睛顿时瞪直了,她很难不多想。 找来一直侯在大厅的服务员,“有看到一个上半身穿一件粉色衬衣,下半身穿半身裙的女人吗?” 店里人来人往,按理说服务员不应该对每个人的行踪有很深刻的印象,但顾宁所说的这个人,她太有印象了。 且不论看到她进试衣间的场景,就连一开始,大家都站在新娘子旁边夸赞,就她一个人躲在角落下,暗自伤神的模样,也足够让她印象深刻了。 “小姐,我知道这个人。”服务员笃定地点点头,“她往隔壁试衣间去了。” 说罢,指了指拐弯处。 顾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哦对了,陆少也往那边去了。” “什么!”心里有个小人,在服务员说完这致命一击后,疯狂呐喊尖叫,“你快过去看呐,许念初肯定又把琛哥哥勾引过去了。” “孤男寡女的,能发生什么好事?” 心里的小人不断叫嚣着让顾宁赶过去,越快越好。 顾宁脸一沉,急切地走过去。 * 试衣间里。 陆景琛默默看完了全程,许念初从不着寸褛到将衣服完好无损地穿上。 忽略衣服上皱皱巴巴的痕迹和狼狈的双颊,倒和刚进来时没什么两样。 “陆景琛,你就这么恨我。” 许念初最强烈的情绪被泪水消耗殆尽后,扶着墙站起来,满眼疲惫地看着见证了这一场闹剧的婚纱,虚弱地问。 又一次羞辱了面前的女人,此刻陆景琛的快感竟没有上次那般强烈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并不会影响他回答:“我不恨你,我只是想驯服你,更想惩罚你。” 因为顾宁的孩子? 许念初几乎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她犹豫了,最终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说了又是一场没完没了的闹剧。 * 顾宁没有一刻觉得短短几十米的路程有那么难走,慌乱的脚步证实了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只差一个拐角,就到了。 顾宁此刻的心情有种难言的复杂。 许念初,你这个贱人! 就在这时,顾宁加速的脚步一顿,低着头,她撞上了一堵人墙。 猛地撞上去,过快的脚步令她眼冒金星,顾宁原地缓了一会。 “谁啊!” 顾宁刚想破口大骂,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陆景琛的脸。 愤怒的表情尚未收回,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陆景琛,震惊的表情又浮上来。于是在旁人看来,顾宁的表情有种诡异的狰狞。 “景琛,怎么是你?” “我不是跟你说我出去打个电话吗?打完就回来了。” 陆景琛看了看顾宁的脸,奇怪地皱了皱眉:“怎么这副表情?” 顾宁听罢,若无其事地将脸皱成一团,摸着自己的额头,娇嗔地说:“这不是把我撞狠了吗?” “没事吧,以后走路要小心些了。” 陆景琛扶着她,继续往里走。 顾宁不死心地往后看,“那里面没有人试婚纱啊。” 陆景琛闻言,前进的脚步顿了顿,“没有。” “哦哦。” 顾宁仍不死心,还想继续问,边走边看向陆景琛,“咦?我怎么没有看到许念初?” “她在前面,你没看到吗?” 陆景琛平缓的声音响起。 什么! 顾宁不可置信地转头直视前方,见许念初正好好地站在一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顾宁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 “你说什么呢?” 陆景琛疑惑地看向她。 顾宁指着许念初站着的方向,“她刚刚…不是没在这里吗?” “她被我叫到外面办事了。” 陆景琛脸色沉了沉:“宁宁,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顾宁满腹的疑问在陆景琛这句话后一泻千里,没有理由再问了。 等众人回到大厅,沃森立马迎上来,“陆少,许小姐,婚纱可有满意的?” 顾宁羞涩一笑,推拒着:“琛哥哥,你觉得我穿哪件最好看?” 陆景琛环顾了几众款式各异的婚纱,最终指了指位于最中间的一件。 “陆少真是好眼光啊。”沃森见状笑开了花,“这件婚服,确实是最衬顾小姐的。” 许念初原本一直低头站在角落里装死,听到沃森高调的赞扬后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陆景琛最终选择了哪套婚纱。 随着最中间的那套婚纱被店员挑出来,许念初看着它,眼睛像被突如其来的飞针刺了一下,狠狠地闭上眼睛。 那套被陆景琛选中的婚纱,分明是当时挂在试衣间,见证了自己被陆景琛怎样羞辱的那一套! 许念初心中滋味难言,又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 “我不恨你,我只是想驯服你,更想惩罚你。” 陆景琛话毕,成功地看到了许念初欲言又止的窝囊表情。 “想说就说,作这副死人样给谁看?” 许念初在陆景琛的厉喝下,竟有闲心想到了一句歌词。 我已经千疮百孔,你依旧无动于衷。 “我今天已经被你惩罚过两次了,”许念初原本想说让他准许自己去见母亲,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以给我手机吗?” 陆景琛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要手机干嘛?” “我想给言可打电话,她肯定很担心。” 许念初听到一声冷笑,“终于想起你那好闺蜜了。” “我建议你,好好劝劝她,再晚一点,她能把江城闹翻天了。” “你说什么?” 许念初惊讶地看向他,抓住陆景琛的手臂:“可可怎么了?” 陆景琛不耐地甩开许念初的手:“少废话!” 陆景琛发出一阵狞笑,“原本今天该是她的死期,谁让你取悦了我呢。” 陆景琛俯身拍了拍许念初怔愣的脸,“于是我决定放她一马。” “待会有人看着你和她通话,如果你敢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陆景琛起身:“我不多赘述。” 许念初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陆景琛,你别太过分了。” 第56章 他怎么回来了 “少废话!” 陆景琛看许念初那样,心中隐隐烦躁,将领带松了松,“你现在出去,走一旁的偏门,然后回到试衣间。”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别让别人看出你这副丧气样。” 许念初看着他,推开门直接走了,一句话也不想说。 回忆到这里终结。 顾宁甜蜜地看着他:“那就这件吧,听琛哥哥的!” 许念初的视线落在那件华美的婚纱上,究竟是你真的觉得顾宁穿这件衣服好看,还是单单想借这件婚纱羞辱我呢? 许念初将视线落回眼前相视而笑的两人,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顾宁穿这件婚纱,应该是真的特别光彩照人吧。 许念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婚纱店出来,坐车回到御景山庄的。 记得临走前,顾宁好像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什么,但她没注意。 等到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家门口了。 怎么就到家了? 许念初下车,对这段路程的记忆没有什么印象。 好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许念初晃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进了家门,没想到保镖也跟着走进来,电光火石间,她明白她可以和言可通话了! “嘟嘟嘟”,有了这通电话,许念初才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丝活气,冰冷的心脏开始回暖。 “喂?” 点下扬声键,言可的声音在客厅响起,许念初一颗心狂跳,顿时激动起来。 “可可,我是念初!” 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泪水哗啦啦地夺眶而出,情不自禁。 “念念!真的是你,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我在……” “咳”,咳嗽声响起,许念初话一顿,看到了保镖警告的神色。 “你在哪?” “不用管我在哪,可可,我现在很安全,没有任何危险。你好好生活,等我回来,不要再为我奔波了,也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言可听着听着,心狠狠地揪起来,怎么听着那么像遗言! “念初,你在哪?我可以帮你,你告诉我!” 言可急切地喊。 客厅里,保镖互相交换眼神,确认时间到了,准备夺过手机。 许念初看出他们的意图,紧紧地握住手机。 “言可,你听我说。”许念初的语速越来越快,“我没事,过几个月我会去找你的。在此期间,你不要去找陆家的麻烦,乖乖等我回来。” 手机一把被人夺去,许念初追随着手机的方向拼命往前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急切,“等我回来,别去招惹陆家!” “念…” 电话就此被挂断,许念初瘫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让她丧失了所有的气力。 许念初看着完成任务后离去的保镖,浑身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手握拳狠狠地砸向茶几。 “啊!” 许念初大叫,脸上强撑着的体面彻底皲裂,她等不及,只能用尖叫发泄自己的情绪。 陷在大大的沙发上,头发散乱,像个歇斯底里的泼妇。 * 此刻的顾宁正坐在婚纱店一旁的咖啡厅里,不断地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美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仍需要确认一遍。 此刻,两位女士进店,如果是许念初在场的话,一定能认出其中一位正是婚纱店里的店员。 “顾小姐,人带到了。” 店员颇为拘谨地看着这位去而复返的顾客,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顾宁微微点头:“请坐。” “想必找你来的目的,林明已经说过了。” 顾宁将手撑在桌面上:“店里有那么多人,按理说,你不该注意到闲杂人等。可为什么我问到许念初的时候,你回答得那么快。” “几乎不用思考。” 店员犹豫地看了顾宁一眼,没说话。 “没事,你大胆说,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 顾宁比了个八的手势。 有钱能使鬼推磨。 店员一股脑全说出来。 “当时您进去试纱,我刚好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陆少在跟那个许…”店员试探性地看了看听得专注的顾宁,心里一横,“许念初说话,隐约听到了婚纱,试衣间这类的词语。” 顾宁的拳头逐渐握紧。 “然后我就看到她准备去试衣间了,于是大着胆子问陆少需不需要跟过去帮忙。” “陆少说不用。” “可没过多久,我看他也离开了,就留了个心眼,偷偷跟上去,没想到撞见两人进了同一个试衣间。” “事情就是这样。” 店员说完,看到顾宁怒不可遏的狰狞表情,被吓了一跳。 顾宁摆了摆手,一旁的助理立即心领神会,将人带走了。 真的进了同一间试衣间。 琛哥哥为什么要骗我? 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顾宁脑中激荡。陆景琛毫不犹豫地否认和凭空出现在大厅里,衣服皱皱巴巴的许念初,丝丝缕缕的片段构成了一幅隐秘的春宫图。 顾宁嫉妒得发狂。 咖啡馆的氛围祥和而安宁,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香味。 “诶,不好意思啊,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有一个拿着咖啡的男人出现,一时不察,将咖啡泼到了顾宁所在的桌子上。 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没泼到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姐却如此咄咄逼人。 “你干嘛啊,眼睛长脑袋上啊!” 顾宁蛮横的语气不仅吓到了眼前人,也破坏了咖啡馆宁静的氛围,惊动了周围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帮你擦擦。” 男人抽了张纸,弯腰就想擦。 “滚开!” 哪知女人一把推开了他,脸上带着嫌恶的表情,“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东西。”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男人无缘无故被推开,脑袋懵了一瞬,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冲上去就像朝顾宁理论。 “兄弟,消消气,别跟女人置气。” 有路人及时制止,拉住了要往前冲的男人,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才是受害者,懂不懂!” 顾宁一席话又把全场的气氛炒到高潮,眼见男人即将破口大骂。 林明赶紧将人拉出去。 “小姐,算了算了,我们出去。” 出了店门,被风一吹,顾宁也猛地清醒过来,想起当时的情形,开始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 “顾小姐的脾气真是不减当年啊。” 一阵清越的男声破空而来,顾宁觉得这声音莫名有点耳熟,回头一看。 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怎么回来了? 第57章 重逢 顾宁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双手插兜,一如往常地带着促狭的笑意看着她。 时光在他身上好似没留下痕迹,闲适的姿态一如当年。 顾宁瞳孔一缩,眼里是难言的复杂情绪。 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离得不算近,不断有路人在他们之间经过。 两人自带的氛围似乎形成了独特的磁场,看不明白,也闯不进去。 “小姐?”林明看着顾宁怔愣的侧脸,偏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眼中满是疑惑,忍不住拔高了音调。 “小姐?” 顾宁整个人抖了一下,思绪被这一嗓子喊回笼了,慌了一瞬。 “我们走吧。” 顾宁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拉着林明快速转身的瞬间,眼睛还是不小心瞟到了他一错不错的眼神。 接下来的一切快得不像话,林辰看着女人明显慌乱的脚步和着急上车的动作,偏头一笑。 直到车辆消失在视野中,才自嘲地勾唇,潇洒地走进咖啡厅。 车上。 林明能明显感受到车内紧张的氛围,而这一切的源头… 林明看向了一旁努力想维持镇定,却被眼底的慌乱和惊骇出卖得一干二净的顾宁。 “他怎么回来了?” 顾宁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那场遥遥的对视,虚假得像她做的一场梦。 顾宁猛地转身看向后面的车玻璃,恰好看到了林辰走进咖啡厅的背影。 心开始狂跳,过往的经历在眼波流转。 他要回来干什么! 顾宁坐在车上,努力调节自己紊乱的气息,却发现根本无法维持气息。 决不能让琛哥哥发现他的存在,决不能毁了我只差一步之遥的新生活。 顾宁的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她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死不瞑目的女鬼。 与她的胆战心惊不同,林辰坐在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看着祖国的故土,贪恋地望着一草一木和匆匆而过的行人。 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林辰在踏上故土的一瞬间,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看着窗外,林辰突然想到了刚刚戏剧性的一幕。 顾宁惊骇的表情历历在目。 林辰轻笑,叹道:“可惜我的目标不是你。” *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还在继续。 经过昨天的闹剧,许念初觉得自己好像戒断情绪了。 大脑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许念初毫无波澜地吃完早餐,而后自然地上了一早停在门口的车。 昨天下午的歇斯底里早已不复存在。 这是来公司的第二天,许念初完全没有了前一天害怕被人认出来的尴尬。 这一切都没有所谓。 电梯门打开,许念初独自一人进了能容纳二十个人的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突然一双手插在门缝里,“诶诶诶!” 许念初听到了富有活力的青年音。 随着将要合上的电梯门再次打开,一大群人蜂拥而至,许念初瞬间被挤到了角落。 旁边是一个女人,喷了款很好闻的香水,柑橘调木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飘到她的鼻尖,在这样清冷香味的刺激下,许念初纷乱的思绪得到了些许缓解。 每上升一层,都会走掉一部分的人。不知不觉,电梯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许念初一直低着头,对周遭的一切变化似乎无动于衷。 “许总监?” 女人带着略显激动的声音说。 钟倩一进电梯就注意到了这个对她而言无比熟悉的女人,特意走到她面前,定睛一看,果然是许总监。 发现这个事实后,钟倩显得有些激动,却不敢主动上前相认,直觉许念初并不想自己在众人面前认出他。 许念初听到这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面前人正是钟倩。 惊喜只是一闪而过,许念初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顿时不自然起来。 “许总监,真的是你啊!” “你愿意回来带我们了吗?” 钟倩越说越激动。 许念初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羞耻心抓挠着她,许念初动了动嘴唇,始终开不了口,眼看着楼层快要到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许念初着急地将人一把推出去,急忙按下了关门键。 “我来这里有急事要办,就先不说了,再见。” 电梯门在钟倩疑惑的表情中彻底关上,许念初猛地松了一口气。 而被强行推走的钟倩在电梯口茫然地驻足了一会,没想明白怎么几天没见,许总监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本想回工位去,冷不丁瞥了一眼,发现电梯根本没有停下来,一直在往上升。 钟倩见状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到了顶层,终于停了下来。 眉宇间的疑惑更深了。 许念初踏入顶层,除了偶尔有一两个助理偷偷摸摸地看她几眼,很顺利地到达了办公室门口。 昨日的阴影历历在目,许念初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准备敲门。 门却从里头直接被拉开,面对面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李明压低了声音,朝许念初问了声好,让她进去了。 “迟到了五分钟,你还知道过来。” 陆景琛头也不抬地指责她。 许念初从善如流地道歉:“对不起。” 陆景琛听罢,将手里正在看的文件狠狠扬了出去,满叠的纸像落叶一样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漂浮。 ”懂不懂礼貌啊,叫我陆总!” 陆景琛今日的心情实在很不美丽,陆逸之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哄得老爷子团团转,竟然把祥泰房地产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他开发。 陆景琛看到许念初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样,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许念初被男人骤然拔高的怒喝声吓了一跳,腿立刻软了,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许念初跪倒在地上,盯着地面的瓷砖,没有说话。 眼里的害怕出卖了她表面上的平静。 “说话!” 陆景琛最讨厌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死人样。 许念初被这声吓得一震,眼泪当即淌了下来,尾调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总,…对不起。” 第58章 你身上怎么那么香 陆景琛原本正在气头上,见许念初那副恐惧的样子,火气消了大半。 “之前还挺会说的,现在我不过说了你几句,至于这样吗?” 陆景琛不觉起了怜爱之心,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许念初,“帮我把文件捡起来。” 许念初拿起随身携带的纸巾,不着痕迹地把淌下来的眼泪擦了擦。 许念初在很多时候,都特别讨厌自己的泪失禁体质,但凡心里有一点委屈,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泻千里。 许念初猛地起身,眼里顿时白花花一片,脑袋也晕晕乎乎的,站定缓了一会才算好了。 俯身一张一张捡起了散落一地的纸张。 陆景琛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站直又弓起的身影。 五分钟过去,许念初拿着整理好的文件,递给陆景琛:“陆总,都捡起来了。” 陆景琛没有伸手去接,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刚刚哭完,脸上还挂着些泪痕,纤细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过分美丽的眼睛,更显乖巧。 许念初最近瘦了许多,身材更显纤瘦,弱柳扶风之姿走起来更显美丽脆弱,柔弱无助。 “过来。” 陆景琛声音暗哑,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许念初惶惶地抬头看他,不知道眼前人为什么一瞬之间又变了态度,可也不敢不从,只能亦步亦趋地缓缓上前。 陆景琛却等不了那么久,见人还在一米开外游走,大力一扯,将人直接送入怀中。 许念初的手腕被人一拉,下一秒,直接被拉到了陆景琛身上。 人体的热量是会互相传递的,更何况陆景琛身上的衣物是上好的料子。 温热的触感传到许念初身上,她不自觉地抖了抖,很是抗拒这样亲密的互动。 陆景琛紧紧地箍住怀里的女人,之前怎么没发现许念初身上这么舒服。 “别动。” 陆景琛不悦地皱了皱眉,把人往身上贴得更紧了。 “身上怎么这么香?” 陆景琛低头逡巡,想知道香味的来源,却发现芳香四溢,处处都在。 “说,”陆景琛眸光一闪,轻而易举地将人托起。 许念初不出所料地尖叫一声,双手揽住他的脖子,陆景琛满意地一笑。 “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陆景琛促狭的笑意落入了许念初眼底,波光潋滟的眼神几乎要把人迷倒,像个古时候浪荡的公子哥。 许念初看到这样蛊惑人心的笑容,仅仅恍惚了一瞬,灵台又恢复了清明。 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勾着陆景琛的手也顺势落下来。 陆景琛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不满,强硬地挑起她的下巴,“这样的把戏,也妄想对付我?” “嗯?” 许念初看着他逐渐晦暗的眸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景琛,你不用工作吗?” 许念初知道他一向是公私分明,不会在办公室做出格的事,上次只是一个意外。 没想到陆景琛笑出声,“许秘书还真是心系集团。”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面若桃花的样子。 “与其服务集团,不如服务我。” 堂而皇之地起身,迅速踢开了休息室的门。 “景琛,不要,不要这样。” 许念初一把被他抱起,眼里满是惊慌,又怕他生气,只敢小幅度地挣扎。 殊不知,小打小闹最是怡情,陆景琛对许念初小幅度的挣扎很是满意,步伐越发加快。 “不要,不要!” 陆景琛对上许念初蓄满泪珠的双眼,水光潋滟,简直像一幅行走的美人图。 在许念初躺在床上,看着男人黑沉沉的身影逐渐将她整个人覆盖在黑暗中。 许念初浑身发抖,泪水不自觉地淌满了全脸。 原本晴好的天气化作大雨倾盆而下,房间更黑暗了。 在雨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掩盖的,雷声轰隆而下,许念初的微弱的反抗被掩盖。 甚至在自己难受到极点不由自主说出的那句:“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这种事的吗?” 也统统被掩盖。 许念初在听到雷声的那一刻甚至还有心思分心想:“这样大的雨势,这样隆隆的雷声,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吗?” “专心!” 陆景琛不满地看着许念初空洞的双眼,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许念初回过神来,却更痛苦了。 雨声越来越大了。 这样的风雨对大自然的一切生物都是一种考验。 可风雨却不是能同情大自然生物的圣人。 狂风骤雨接连而下,大地上的一切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 雨停了,陆景琛喘着粗气,看着已经昏过去的许念初,矜贵地低下头吻了她饱满的唇珠,满意地离开了。 临走之际,陆景琛将被子给她盖上,盖住了女人一身尚未消退又添新妆的红痕。 * “林先生,您看看里头这间房。”中介热情地介绍面前这位英俊的男人进门,“您别看这房子小,该有的都有,温馨着呢。您一个人住,够了!” 林辰绕着房子简单逛了一圈,检查了一下水电,修长的手指在灶台上抹过,果然蹭了一手的灰。 林辰挑了挑眉,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就这套吧。” 中介惊讶地说:“林先生,不再看看吗?这才第二套。” 林辰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不用了,就这套,也省得再折腾了。” “好嘞!” 中介眼里都放光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大方省事的雇主,可算是捡到宝了。 “林先生,那我过几天把合同给你拿过来,租一年是吧。” “对。” 林辰一边应答,一边走到窗台前,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建筑。 中介见男人看得专注,以为这房子窗外的风景也是一大卖点,好奇凑上前看,结果大失所望。 “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中介心中腹诽。 所望之处,尽是荒凉的断壁残垣,唯一能看的便是隔壁高档小区的别墅,还能望见几套别墅。 中介狐疑地看了这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明明穿着上好的料子,偏偏要住这个偏僻的小区。 也不知道有钱人都是怎么想的。 如果他有心观察,就能发现,林辰的眼神始终锁定在一处,一动也不动。 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他锁定的方向分明是高档小区里能望见的仅有的几栋别墅之一。 林辰的眼睛隐在金丝眼镜里,微微眨了眨眼,颇有些斯文败类的赶脚。 勾唇一笑,嘴巴一张一合。 “这才是我真正的目标。” 第59章 穷小子配富家女 许念初睁眼,昏暗的房间,一旁早已凉掉的床榻和像被车碾过而显得浑身酸痛的身体,都在明晃晃地告诉她。 许念初你又陷入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噩梦里了。 许念初盯着天花板看了会,这种事总归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她没有再沉溺在情绪里,干脆利落地起身。 许念初走到窗台前,猛地掀开厚重的窗帘,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天光大亮,世界已然沉睡在黑暗中了。 许念初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 窗帘掀开了,四周还是暗的。 许念初看着不知从哪飘来的,翠绿的树叶,经过雨水的冲刷,更好看了。 可那又有什么用? 许念初盯着那抹嫩绿,笑了。 脱离了枝干,拥有再鲜嫩的颜色又如何?不过是一件死物。 她知道自己本不应该如此悲观,可放眼望去,许念初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觉得自己的未来跟这片天一样,黑暗无尽头。 推开休息室的门,外头一个人都没有,陆景琛早就走了。 和外面一样,顶层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许念初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办公室,黑暗几乎要把她吞没了。 许念初顺着墙缓缓坐下,双手抱腿,将自己彻底埋进去。 她不怕黑了,她早就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啪啪啪”,有人闯了进来,把办公室的灯光全开了,哪怕许念初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眼皮上覆着的薄薄的一层光亮。 许念初抬起头,看到了李明忧心忡忡的脸。 我在期待什么? 许念初看着李明,自嘲地摇了摇头。 “李特助,你怎么来了?” 李明看着许念初整个人团成一团,不过短短几天,脸颊便迅速地凹陷,整个人的脸色甚至比被绑架时更为灰败。 他只在自己重病将死的老人身上见过衰败得如此迅速的脸色。 “念初,你没事吧。” 李明担忧地问。 “说我吗?我能有什么事?” 许念初蹲得太久,突然站起来头脑发晕,缓了一会才好。 “李特助,怎么突然过来了?你看,这大厦之中,哪还有什么人。” “我有个文件没拿,发现这里面有动静,才过来看一眼。” 许念初了然地点点头,“现在几点了?” “八点。” 这么晚了啊。 许念初心里想。 “那我先回去了。怎么没干嘛,一天就过去了。” 许念初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急不可耐地从李明身边掠过。 “诶,念初,我送你吧。” 李明见她走得急切,忙叫住她。 可一直低头往前走的人闻言也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直至电梯门打开,消失在视野中。 许念初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回到家里,许念初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去了浴室。 花洒喷在脸上,身上,许念初不断地用手揉搓着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好像这样,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不是妓女。 女人的身上已经被揉搓得通红了一大片,可她的手仍不停歇。 许念初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中。 * “宁宁,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了!” 三叔公见着顾宁,苍老的眉间都笑出了花,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得鼓鼓的大红包。 “三叔公,您这是在干嘛。” 顾烈见着叔公的动作,立马上前来制止,“要给也是婚礼上给嘛。” “也是也是。” 三叔公见状,乐呵呵地收起了自己的红包。 顾烈环顾四周,宅子里来了所有顾家的亲戚,人们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里。 为了庆祝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是—陆景琛和顾宁的订婚宴可算是订了,就在三天后。 婚宴的举行,将再一次昭告顾家在江城的龙头地位,顾烈看着各人脸上挂着的笑容,紧皱多日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许。 “该放心了吧。” 陆沁走到丈夫跟前,见他心情好转,心中也十分欢喜。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还得等事情彻底落实了我才能彻底放心。” 陆沁叹了口气,暗自祈祷事情能顺利进行,终究得偿所愿。 顾宁身边围绕着一大群几百年不见的亲戚,原本都还在观望中,待到陆家彻底放出消息,才个个马不停蹄地围上来。 开玩笑,江城未来之主的夫人,谁能攀上关系,在江城,就能横着走。 “顾宁,我就知道你从小有出息,等嫁到了陆家,可千万不能忘了你三婶我啊。” “还有我,还有我,四姨也不能忘了,往后还得靠你提携呢。” …… 顾宁被一圈又一圈的赞美阿谀声卷到了漩涡中心,斜着眼睛看向一张张谄媚的笑脸,脸上微笑的幅度更大。 不经意间,脑海中又浮现出林辰那张脸,当年的往事浮光掠影般在脑海闪过。 “穷小子配富家女,我是昏了头了才会和他搅和在一起。” “不管他回来是什么目的,只要威胁到我的利益,就不可能得逞。” 顾宁眸色一冷,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忽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仆人踮起脚,“小姐,先生叫你过去。” 顾宁听罢,突出众人的包围圈,来到书房前。 “进。” 顾宁推开门,正好和顾烈的眼神对视上。 “爸。” “嗯,坐。” 顾烈沉稳的声音传来。 顾宁自从回家之后,未曾见父亲展颜,如今可算有了交代,见父亲时的心情也没之前那般沉重了。 “宁宁,嫁到陆家,整个顾家的重担就托付给你了。”顾烈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当年你一意孤行,执意远走,顾家替了抗了多大的担子才有了你在国外的逍遥几年。” 顾宁听着父亲话里话外的意思,原本真心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僵硬。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顾宁知道,自己早就没得选了。 生在这样的家族,能嫁给一个有权有势,心里还有自己的人,已经是十足的奢望了。 偏偏顾宁成全了自己的奢望。 “爸,你说的我都知道。” 顾宁心中波澜平息,直视着父亲经年已久而略显浑浊的双眼,问出了心底里最不敢面对的疑问。 “爸,在娶我妈之前,你爱过其他的女人吗?” 第60章 他从来没爱过我 对于这个问题,顾宁很难不介怀。 顾烈眼神一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意思?” 顾宁看着父亲瞬间变换的脸色,也有点犯怵,笑着摆摆手,“爸,不是说男人结婚前都有会几个蓝颜知己,俗称白月光。” “我不就是想问问您,当年有没有这个白月光啊。” 顾宁用轻松的语气说起,企图让顾烈放松警惕。 人逢喜事精神爽,顾烈难得没有疑神疑鬼,认真思考了顾宁的问题,沉默着没说话。 顾宁一看父亲那陷入回忆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 都说孩子对伤害的记忆的印象是最深刻的,那会的事,虽然算不上伤害,但失落是有的,次数多了,也就记得久了。 小时候自己常兴高采烈地找父亲夸耀自己的新作的画,那时顾宁还小,只知道父亲每次都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敷衍自己。 后来长大才懂,父亲那时的眼神,分明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外一个人。 或许,他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顾宁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个荒谬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看着父亲再次失神的表情,她坚定不移的心忽然动摇了。 顾宁指尖轻颤,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脑海。 * 夜深了,许念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往日的一幕幕便鬼魅般地出现在脑海,她甚至开始恐惧闭上眼时的黑暗景象。 黑暗会将人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放大,许念初再一次睁开眼。 下床后,打开玻璃门,靠在阳台上,看大自然沉睡在无边的夜色下。 她往里面拿了毯子,整个人陷在躺椅上。 许念初原以为是白天睡太久的缘故,但她的精神已然十分疲惫了,却还是睡不着。 许念初静静地听着夏夜的蝉鸣,感受着晚风吹拂过耳畔,山峰在人类仅有的寿命面前,可以说是永恒不变的存在。 在这样厚重安全感的包围里,许念初连日里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终于得到抚平。 看着看着,困意渐渐袭来,许念初软倒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而在深夜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别人。 白天,林辰在看到这间房的下一秒,立刻退了酒店的房,在里头住下来了。 中介对他这样着急忙慌的态度惊呼不已,连连阻止。 “林先生,这里头多久没清扫了,脏得很。” “您稍等我明天叫人里里外外扫一遍,您再住进来。” 林辰拒绝了。 直到此刻,他仍站在窗台前,五个小时过去了,那栋别墅,没有一刻亮灯。 * 已经九月初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是带着一丝寒意的。 许念初被冷风灌了一鼻子,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打醒了。 许念初一睁眼,看到满山雾蒙蒙的景色愣了一瞬,想起来自己晚上居然直接在阳台睡了一夜。 想起这茬后,许念初突然感到身上一阵阵的痒,掀开毯子一看,脚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咬得不堪重负了。 再加上晚上自己无意识地挠,皮肤都被挠破了。 许念初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许念初认命地起身,一点一点地给自己红肿的脚背涂上药膏。 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自作孽不可活啊。” 许念初坐上车,李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 “念初,我…”李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有什么事你说吧。” “还有两天就是陆总的订婚宴了,陆总吩咐你今天直接跟我到场地看看。” 原来是这事,这么快就订婚了啊。 ”好的,我知道了。” 李明听着电话那头平静的语气,心里忍不住的担忧,“念初,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残忍,你别太…” “没事的,李特助,我真的没事。” 许念初加重了语气,强调她真的没什么情绪。 前妻给前夫策划婚礼,多么讽刺。 事到如今,许念初倒觉得这事是个契机,能短暂地逃离陆景琛,她不想再被压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了。 果然幸福是需要比较出来的。 无论之前有多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旦经历过更糟糕的,就会觉得自己之前的一切反抗就是故作矫情。 面对顾宁也好过面对他。 许念初晃神的刹那,车已然停下了。 初看这地方没什么,可一旦入了大门,却被里面的场景震得当场说不出话来,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玻璃穹顶下,高达四十米的室内瀑布哗啦啦地从空中倾泻而下,水花溅下而产生的凉意让炎炎夏日里的暑气都消散不见。 许念初突然就想起了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李白的诗句仿佛落地到了现实里。 而比室内瀑布更震撼的是,四周环绕着的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品种不一,形态各异,围绕着最中央的舞台生长。 站在舞台上,就像置身于热带雨林中,接受着来自大自然的祝福。 许念初几乎看呆了,李明挪步过来。 “这里有超过3000棵树木和十万株植物,是个当之无愧的室内花园。” 许念初将李明的话听进去了,眼神却仍停留在这鬼斧神工的精妙设计中,赞叹不已。 “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建成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许念初恋恋不舍地转头看着李明,好奇地问道。 李明看着她的眼睛,狠下心,“这是陆总为订婚宴准备的,特意叫人在一个月之内赶制出来的。” 许念初整个人恍惚了一下,不敢相信。 一个月以前,顾宁不是刚回来吗? 许念初不敢相信,当时自己正沉浸在陆景琛对自己态度温和的浓情蜜意之中,而他竟然已经悄悄为顾宁建造了这样一座梦中花园。 “原本是给顾小姐的礼物的,刚好碰上订婚宴了,陆总就准备给顾小姐一个惊喜,把订婚宴办在这里。” …… 李明后续还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可许念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光是订婚,就需要如此大费周折,许念初不敢相信,真到了婚礼那天,该是多么豪华的盛宴。 许念初偏头一笑,觉得这三年来,自己如此可笑。 以为能代替顾宁的地位,其实陆景琛早在顾宁回来后,就为她筹划了如此盛大的惊喜。 而那时,他甚至可能还没原谅顾宁的不告而别。 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已经水落石出。 真相一直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无需再辨,不必再辩。 他从来没爱过我。 第61章 长痛不如短痛 许念初看着眼前梦幻般的场景,觉得一切都像淬了毒的蛇,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毒蛇就会猛地扑上来啃食她的双眼。 许念初看得眼眶都通红。 李明看着许念初失魂落魄的样子,默默叹了一口气。 就连他这个局外人,尚且不能理解许念初和陆景琛之前的关系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更何况深陷其中的局内人的。 痛苦是无法避免的。 “念初,看开点。” 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就连李明自己也觉得他的安慰实在太苍白无力了。 “长痛不如短痛。” 许念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挣扎的人,氧气越来越稀缺,呼吸越来越短促,死亡的威胁加快脚步朝他逼近。 到了最危急的关键时刻,岸上有人朝她送来了一根无用的“救命稻草”,郑重地说。 “长痛不如短痛。” 许念初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蓦地放松了不断挣扎的手脚。 反正结局都是一死,不如少点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许念初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时候了,无谓的幻想不应该再像慢性毒药一样一步一步地吞噬掉她的心力和情绪。 好累。 许念初晃晃脑袋,强装若无其事地对李明说:“李特助,叫我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总吩咐我策划婚礼,但你看这…”她摊开手苦笑,“好像已经没有需要我策划的事了。” 李明惊异于她的情绪稳定能力之快,“当然还有些细节需要帮忙核对。” 许念初再一次让理智占领住大脑的控制权,再汹涌的情绪也被掩埋在波涛下。 谈起公式,李明向来是公事公办,既然陆总吩咐了让许念初全权策划婚礼,有些细节自然得跟她协商。 “仪式结束后的菜品安排还需要你过目。” 李明吩咐早就候在一旁的厨师上前,为许念初介绍已经初步定下来的菜单。 一遇到工作上的事,再多的杂事都被抛诸脑后,许念初沉吟片刻,“前菜的份量不要太大了。” “可以适当上些不同口味,不同品类的菜品,有的人爱吃海鲜,有的人口味清淡,有的人嗜甜…” “可以将口味相同的人安排在一起,不必每桌都上相同的菜品。” 李明在一旁连连点头,果然很周到。 “李特助,有名单吗?我看一眼。” 李明将婚宴名单递过来:“有的,许秘书。” 许念初听到这个称呼,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她翻开名单,在最上头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其实也算不上熟,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罢了。 许念初浏览下来,凭借几次应酬时察言观色得到的结果,“这几个人,都可以放在一桌,他们爱吃辣的。” 许念初继续浏览,留意到了最下方末尾的名字。 “跟哥哥的名字就差一个字,巧了。” 许念初忍不住在这个名字上多停留了一会,自然而然想起了五年前出国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哥哥。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许念初和他的感情意外地不错,只是自从五年前出国后,竟再也没有联系了。 …… 许念初尽职尽责地校正婚礼的细节,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时间过去得很快,繁琐的细节处理过后,竟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不觉得累,只觉得充实。 许念初一直是这样一个工具感很强的人,她喜欢有价值的生活。 原来只要不去想那些无谓的事,就可以感受到自由。 自由对自己来说,是需要用力渴求,竭尽全力才能得到的东西。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许念初偏头问李明。 “暂时没有了,许秘书,工作效率是真的高。” 李明发自真心地赞扬,看着许念初转头去忙别的事,觉得这样能干的女人实在不应该放任自己沉溺在爱情里。 哪怕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李明在陆景琛身边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突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李明正想大声呵斥,见来人是陆景琛,立马闭嘴。 急忙上前,“陆总,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据他所知,陆景琛现在该是在召开集团大会,怎么这时候赶来了? 李明心里一紧,以为出了什么事,“陆总,有什么事吗?” 陆景琛的脚步并没有停下,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没事。” “陆总,现在不应该是召开集团大会的时间吗?” “提前结束了。” 李明惊讶,一般这种会,能准时结束就不错了,居然还有提前结束的一天。 李明身上杞人忧天的担忧因子再度爬上心头。 一不留神,人又走远了,他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急忙跟上前。 “订婚宴安排得怎么样了?” 陆景琛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许念初的人影,脸色一沉,“人呢?” 李明立即心领神会,向一旁人疯狂使眼色。 “陆总,许秘书在外面核对订婚细节,已经把人叫过来了。” 陆景琛并没有将李明的话放在心上,“装模作样。” 没等多久,陆景琛看着从掠过花丛走过来的许念初。 不知道在磨蹭什么,许久才磨蹭到眼前。 “几个小时不见,许秘书架子大了,敢给人脸色看了。” “这么几步路,也要走这么久。” 陆景琛后面的话几乎是压着声音在说,听起来威严更甚。 许念初不知道他又在无理取闹什么,心中有腹诽,行动却像被最严苛的军队训练过一般,道歉的声音无需经过大脑的指令,依旧能从善如流地说出口,连低头的幅度都是刚刚好。 “陆总,对不起,下次会走快点的。” 陆景琛这几天,不断被她顺从的态度堵得说不出话来。 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窜动,找不到源头。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低着的后脑勺,“之前还是挺会说的,现在知道服软装死了。” 陆景琛停顿一瞬,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看来,在床上多搞几次还是很有用的。” 第62章 为什么要生气呀 陆景琛刻意压低了声线,因此这话,在场众人,只有许念初一个人才能听得到。 话入耳中的瞬间,已经僵硬的脊背像被人用重锤狠狠敲击,许念初的背控制不住地向下弯曲。 指尖轻颤,她想起了几天前历历在目的,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的时光,任由自己怎么哭喊他都不停下。 许念初知晓陆景琛的目的,他就是在利用自己对他还尚存的爱意变着法地折辱自己。 原本温热的心脏像骤然覆上寒冰一般冰冷,许念初死死咬住嘴唇,在心里祈祷。 再多说一些吧,这样的诛心话再多说一些吧,把心伤透了,我就再也不会疼了。 长痛不如短痛。 许念初知道只有不断地退一步,再退一步,才能避免更深的伤害。 “陆总,我会听话的。” 此话一出,陆景琛却觉得眼前人窝囊得不像原本的她了。 勾起的兴趣像转瞬即逝的烟火,没多久就落地。 没意思。 原本以为能遇到个有挑战性的,居然也是这样没意思。 “知道听话就好,换成别人,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配她耗。” “该知足了。” “谢谢陆总垂怜。” 换成以前,许念初压根不敢相信,听到这样折辱人的话后,自己居然能这样从容地应对。 心底跳跃着的火苗终于又熄灭了一点。 许念初近乎自毁式地想。 陆景琛眉眼见浮现出一丝不耐,连瀑布落下的水声都觉得刺耳。 “水弄那么大声干嘛,聋了啊!” 还在工作中的一群人,被这句突然起来的喝声弄得一震,纷纷看向声源的方向,可在看到人的刹那,眼睛像被烫了一样,无比默契地转开了。 雷霆之怒,殃及池鱼。 “陆总,我这就去调。” 李明惊疑不定,怀疑陆景琛被夺舍了,这几个星期来,脾气变得愈发阴晴不定,几乎一点就炸,之前的他,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李明前脚已经迈出,后脚陆景琛的话就紧追着他而来,“让她去。” 李明转头的刹那,陆景琛的眼睛已经和许念初的眼睛对视上。 陆景琛凌厉的眼神射向眼前人,许念初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转身而去。 李明一向非常擅长察言观色,因此,如果不是许念初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的内心,李明几乎要以为许念初是麻木的。 没过几分钟,水声已经调小了。 许念初这次回来的步伐明显比上次快了许多,回到原地时,脸甚至泛起粉红。 李明当然不认为仅凭这几步快走,就能让人的脸色变红,许是脸色太苍白的缘故。 当他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陆景琛又找出了新的茬子。 花朵摆放得不整齐。 李明一如既往地听到命令往前冲,却又像上次一样,连说话的声调都毫无差别。 “让她去。” 李明再次转头,这次许念初的视线甚至没有和陆景琛对视上,只是微低头,小跑去挪花。 这次挪得时间久更长了,植物和花交相映衬在一起,看着虽美观。 可真等到要挪,有些植物的叶子锋利,有些花朵的直茎带刺。 人置身其中,就像蒙着眼走在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冷不丁地就会被刺伤。 李明犹疑地看着陆景琛:“陆总,我过去…” “不需要。” 陆景琛毫无感情地回答。 偌大的室内,植物何其之多,许念初摆放着植物的位置,几乎是每摆一处,手上就会被刺伤一下。 而植物的摆放过于紧密,有些甚至需要许念初弯腰才够得到,衣料的划破声像一记警钟“刺啦”地敲响着她。 “那边也挪一下。” 许念初听到这话,遥遥地朝陆景琛对视,隔得有点远,她其实并不能很清晰地看到男人眼中的情绪。 但许念初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陆景琛站在远处,长身玉立,得体的西装完地贴合他雕塑般的身材,完全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是在凌厉。 不仅是隔得老远的许念初,就连在他旁边几米开外的人,均是冷汗直流。 何故刁难一个弱女子。 陆景琛当然能感受到周围人紧张的气氛,陆氏继承人能传递给众人的,不仅是自小在长辈身上耳濡目染后形成的气势,更有陆家自身光环带给他的威压加成。 没有人敢惹陆家人动怒。 这是江城普通人里约定俗成的铁律。 许念初不用看就知道,陆景琛此时看待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玩弄一条不听话且讨人厌的狗, 讨人厌,许念初能接受。 可是不听话呢,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说一不二了,连顶嘴都不曾。 许念初自认自己的表情管理已经达到顶级,不会泄露自己一分一毫的情绪。 没有为什么?反抗也不想,顺从也不行。 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遥遥望来的眼神,眼里是辨不清的情绪。 陆景琛不喜欢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即使从一开始,他对许念初的诉求就是这样。 但许念初被驯服得这样快,陆景琛不相信。 他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于是他更想将许念初的顺从当做一场沉默的对峙。 古时,双方对弈中,沉住气是关键。 只有一步步地逼退对方的心里防线,逼她泄露情绪,逼她露出马脚,才能观破敌人真正的目的。 如今的许念初于他而言,已经是一个不同的存在,陆景琛发现,自从自己窥破她的真面目后,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能调动自己的情绪。 他想征服她,更想占有她,就像占有一个为自己而生的蝴蝶标本。 他可以将自己一切的,不能为外人道的坏情绪通通倒在她身上。 反正许念初罪恶,反正许念初坚韧。 反正许念初都这样了还敢爱他。 情之一字,足够给陆景琛生杀予夺的权利了。 而在沉默的对视后,敌人动了,许念初走过来。 这次比第一次更慢。 当女人走到面前,陆景琛看到了一个待宰的羔羊,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只见许念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细语地开口。 “景琛,为什么要生气呀?” 女人柔媚的声音像挠痒痒,激起男人的欲火。 第63章 撒娇女人最好命 几乎在一瞬间,陆景琛觉得那股在心中不断乱窜的无名火像是突然得到了从天而降的泉水的浇灌,蓦地灭了。 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不像刚刚那样凶神恶煞的吓人。 李明站在一旁,对boss瞬间变换的神态感到惊异。 见状,他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不太恰当的想法,却又奇异般地契合此时此刻的场景。 撒娇女人最好命。 李明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叹道,果然高高在上的陆总也是凡人。 连许念初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鬼使神差的,她好像知道男人要的是什么了。 当许念初试探着朝他撒娇服软后,陆景琛的脸色果然和缓了。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应付陆景琛了。 但仍需要尝试。 “知道之前的招数没用,换路子了?”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水光盈盈的眼睛,勾唇一笑,眼神却再没有之前的狠厉,更多的是不可一世的嘲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是吗?” “嗯?” 许念初将陆景琛眼底的嘲弄和刺人的话印在心里,脑子里那根刻名为“陆景琛”的神经伸出敏锐的触角。 清楚地向自己传达,“没事,他现在并不生气”的信号。 巴普洛夫的狗是心理学和生理学领域的一个经典实验。 一开始,狗看到食物的时候会分泌唾液,而在后来的每一次实验中,巴甫洛夫在给狗食物之前,都会先摇铃再给食物。 久而久之,狗听到摇铃的声音就会自动分泌唾液。 许念初记得当时在课堂上,老师讲到这个实验的时候,特意强调了这就是条件反射的经典反应。 在特定的外界刺激下,形成的条件性反射。 思绪渐渐回笼,看着陆景琛冷漠的眼神,眼神相触的一瞬间,反射性地脱口而出:“景琛,别生气啦,我以后会听话的。” 声音要柔和,语调要上扬,表情要介于委屈和娇媚之间。 不出意料地,陆景琛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他不生气了。 许念初觉得自己就像巴普洛夫实验里的那条狗,在特定外界环境的一次又一次地刺激下,终于学会做出主人最想要的特定反应。 “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陆景琛看着嘴唇微微弯起的女人,一把扯过她的衣袖,拉着人往外走。 正好走在红毯上。 这实在无比荒唐。 陆景琛的步伐太大,许念初跟不上,几乎是踉跄着被人扯过去。 直到整个人被陆景琛塞进车内,许念初依旧反应不过来。 “这里没你事了,滚吧。” 陆景琛无情地说完这句话后,“砰”的一声,车门被重重地关上。 车子启动,许念初独自坐在车上,咂摸过味来。 结合刚刚陆景琛的种种反应,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里了。 当代有一句在年轻人之中流传许久的话,“上岸先斩意中人。” 深陷在局中的人,是无法看透迷雾的。 只有真正地放下介怀心,才拥有拨开迷雾,眺望全局的大局观。 许念初没有真正地放下介怀心,但也快了。 她一直在逼自己,戒掉情绪,戒掉情绪。 经过这一个星期发生的种种,她即使不知道陆景琛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也能大致推断出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一味的反抗和一味的顺从都不能让他舒心,自己之于陆景琛,不过是个合心意的情人。 许念初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自嘲地笑了笑。 自从看到那个梦幻般不可思议的花园,许念初对陆景琛爱自己这件事再也不心存幻想了。 说是情人,终究是抬举她了。 陆景琛喜欢自己跟他服软,但不是麻木地说“对不起”,而是鲜活的,生动地撒娇求饶。 就像一个被包养的小玩意一样。 小闹怡情。 许念初没有任何芥蒂地接受了自己的定位。 “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念初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耳畔又响起了妈妈旧时常常调笑自己时说的话。 “妈妈,我现在知道回头了,可是已经晚了。” 许念初无知无觉地对着窗外流下两行清泪。 我好想你。 * 位于江城商圈的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厅,林辰珉了一口咖啡,频频望向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忽地,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到了林辰面前。 往日里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见到林辰的一瞬间,眼眶瞬间红了。 林辰起身,见他那样,也不免动容。 “林叔,快请坐。” “林辰啊。”林叔细细描绘眼前人的轮廓,怎么看也看不够,“你怎么忍心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呢。” 分明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一开口,还是指责。 “还有你妈,走了十几年了,也不说回家看一眼。” 林辰没有反驳他的指责,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个世界上,如今能有几个对他好的,都是福气了。 待林叔将这些年的思念用变相的言语说完后,终于罢休。 “林辰啊,有什么事就跟林叔说,能帮得上的,我肯定帮。” 林叔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必然是心里有事。 林辰原本也不是个委婉的性子,顿了顿,从包里掏出一张信封,传给林叔。 “林辰,这是什么?” 林叔一边拆,一边疑惑地问道。 “您看看。”林辰并没有多说。 直到东西被逃出来,林叔才发现这厚厚的一沓居然都是照片。 抽出一张,照片里是一栋别墅,拍摄者似乎是从远处上方往下俯拍,只能看见外观,却隐隐感觉熟悉。 林叔狐疑地看了林辰一眼,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有多说,他继续往下抽一张,看到照片的瞬间,林叔心里震动了一下。 照片里是房子的正面照,别墅立在小区里,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这不是许崇明那个人渣的房子吗?” 林叔忍不住拔高了音调,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过来。 第64章 怎么是她 林叔后知后觉地压低了声音,朝一旁波澜不惊的林辰俯身而去。 “林辰啊,你拍这个做什么?不是再不和他家人往来了吗?” 林辰并没有回应林叔的话,而是示意他继续往下看,“林叔,您再抽一张。” 林叔没有再说话,直接把信封内的照片一股脑全倒出来。 里面最多的是别墅各个方向的照片,有近的,有远的,有侧面的,也有正面的。 而在这一堆散落桌子的照片中,林叔首先注意到的还是那个女人的照片,他直接把照片拿起来,端详着照片上女人笑魇如花的样子。 “怎么是她?” 林辰见他看完了所有的照片,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急切地看着林叔。 “林叔,她不见了。” “你帮我找找她。” …… 两人在一起讨论了好久,林辰将他为什么要回国以及回国后的发现如盘拖出。 连服务员经过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身旁中年男人的表情实在是过分凝重了。 * 陆景琛送走许念初后,来到了宴厅里,果然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陆总。” 见陆景琛过来,李明上前,毕恭毕敬。 一看身后,早已没有了许念初的身影。 李明偷偷打量着陆景琛,自从许念初刚刚主动朝他走过,说了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话后,陆总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明媚起来。 李明不禁在心里想:“明明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氛围,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能把陆总哄好了。” 李明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许念初在陆景琛心里就是不同的,只是不知道这不同,对念初来说,是福还是祸? 李明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续上了自己未说完的话。 “顾小姐刚刚打电话过来了,邀请您到云湾共进晚餐。” 陆景琛听罢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点点头,说“好。” 而后上前,将场地又仔仔细细地勘察了一遍。 临走之时,他通知李明:“明天不用让许念初过来了,后天早上把她带来澜悦,就作为我的秘书出席婚礼。” “澜悦?” 李明不敢相信,又追问了一遍。 旁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李明跟了陆景琛这么多年,早就清楚澜悦府邸才是他长期居住的房子,别说李明了,就连陆父,可能也没来过这里。 “嗯。” 陆景琛简短有力地应了声。 李明明白了,“好的,陆总。” 陆景琛没有再废话,闪身进了车。 “去云湾。” *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许念初打开冰箱,不出所料地,看见了满满当当的一柜子食材。 她一鼓作气拿出了许多食材,大多都是肉。 许念初今天忽然有了做饭的兴致,特别是在接到李明的电话通知她明天不用去公司之后,就像一只一直在寻觅地洞钻进去的地鼠一样,终于找到了短暂的容身之所,心情无比舒畅。 煎炸炖煮,食物在油锅里迸发出阵阵逼人的香气,配合着食物炖煮的咕嘟声,许念初在一旁“笃笃笃”地切菜,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人间烟火气。 一个小时过去,所有食物均已出锅,许念初一个一个地进行精致摆盘,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拍照,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有手机。 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得找陆景琛要个手机。 从橱柜里翻箱倒柜好久,才找到几个藏在底下的饭盒。 许念初各挖了一大勺饭,往里头夹了一大堆肉和蔬菜,逐一盖好。 走到门口,大力把门拉开。 果不其然,守在门外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保镖都被吓了一跳。 许念初硬邦邦地把饭盒放到地上,绷着脸,和那些惊讶中带着警惕的保镖对视。 “饭我多做了,都在里面的,你们自己吃。” “叫那些守在别的地方的也过来吃。” 闻言,有个直率的保镖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别的地方还有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此人才觉失言。 梗着脖子说:“哪有什么别的人,就我们三个!” 许念初差点要笑出声,“我不管你们到底有几个人。” “这里面就六个盒饭,你们要是觉得有毒,不想吃,就扔掉,别放在这碍我眼。” 许念初话说完,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潇洒地翩然转身。 来到饭桌前,独自品尝起自己做的饭。 煮的时候倒是起劲,可真等到吃了,动了几筷子后,却觉得索然无味。 一股无名的情绪蓦地在心中飞扬,来无影,却激得她不想再吃了。 情绪莫名的低落连许念初自己都说不明白原因,她最终放下筷子,来到卧室,拉开玻璃窗,眺望远处的群山,心情才算得到了一丝宁静。 许念初原以为在不用去公司报道的明天,她会开心一点,会踏实一点,可真当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甚至连电视都被拔掉网线了。 许念初百无聊赖地坐在家里,心绪容易飘远,情绪更低落了。 她总会不由自主地盘算近期发生的一切,尽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许念初甚至把家里全都打扫了一遍,可只要一空闲下来,脑子里依旧会被那些烂事侵蚀而入,像打不死的小强。 就这样,她在低落的泥潭里反复挣扎,却不断被情绪拉得更往下陷,就这样度过了今天,来到了明天。 今天是陆景琛和顾宁订婚的日子,哪怕不能上网,许念初也知道,今日的江城该有多轰动。 早晨六点,智能管家准时叫醒她,许念初在声音响起的后一秒,便睁开了双眼。 如果有人往她脸上一看,就会发现,女人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迷瞪,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清明。 是的,许念初一夜没睡。 明明没什么大事,可脑子一直很活跃,像被按下了什么按钮,从夜晚活跃到了天明。 许念初洗漱过后,发现车辆早就在门外等她了。 和先前的纯黑不同,今天的车身明显多了许多红色的装饰,让人挪不开眼。 许念初盯着一圈的红色看了一会,才问,“这是去哪里?” “许秘书,到陆总那儿,今儿可是陆总的大日子,少不了您操心。” 江城的大喜事令一向不苟言笑的保镖脸上都多了几分喜气。 “是吗?恭喜了。” 第65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知是因为早晨过于浓重的露气还是今天日子的特殊性,许念初坐在车上,总有一丝异样感爬上心头。 车辆平稳地行驶,许念初似往常一样将头朝向车窗,却在路过一栋大楼时,被从天而降的海报掠夺了全部的视线。 海报从几十米层高的大楼垂落而下,一阵微风吹过,上面相依而靠的男女身上散发的幸福感像海浪一样猛地扑到许念初脸上。 许念初的眼睛长久地停留在陆景琛的脸上,看着男人难得温柔的眉眼和顾宁眼里快溢出来的幸福感,都在明晃晃地向全世界的人宣布。 “看!我们要结婚啦。” 没有女人会不沦陷于这样的偏爱。 明明车速很快,对于海报悬挂着的那栋大楼也是一瞬而过。 可许念初依旧觉得自己看了好久,久得眼睛都发酸,火辣辣的刺眼。 而到了后面,她才发现刚才的海报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像国庆节城市道路都插满五星红旗一样,今日仅仅只是一个订婚宴,路上林立的路灯和大桥上围着的栏杆,均插满了象征着喜事的鲜艳的红色旗帜。 恰巧前方是红灯,司机停下来的时候,正巧位于一个旗帜一旁。 许念初看到了旗帜上烫金色的,相互缠绕着的“陆顾”二字。 眼睛像被烫到一样,她迅速收回眼,却在又一个抬头的瞬间,直视到前方商场大屏上滚动着的,专属于二人的婚纱照。 “Cosy蔻思广场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早晨六点,路上的行人稀少,连车辆也是寥寥无几。 商场甚至都没开门,大屏却缓缓地亮起。 这很容易给许念初一种错觉,就好像花费整个城市的人力物力铺设在道路上的结婚庆贺仿佛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人看。 空旷的大路上只有一辆黑色的车,车内的女人仰望着高楼上不断滚动的大屏,整个城市的喜气被她收入眼底,像是生怕她不知道陆景琛要结婚似的。 整个城市的人,事,物都在这一天无所不用其极地告诉她。 陆景琛和顾宁才是天生一对。 像你这样一个霸占他人幸福的小丑早就应该滚蛋了。 这时候,绿灯亮了,车辆缓缓启动。 许念初自嘲地笑了笑,她甚至都不敢回忆过去三年来自己抱有的那种可笑至极的想法。 真爱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会落到我头上。 许念初心中五味杂陈,但最浮于表面的,只有羡慕。 她是真的很羡慕顾宁,有个人可以这么用心地对待她。 哪怕事到如今,她早就认清了陆景琛从来没有爱过她这个事实。 可退一万步讲,陆景琛也是她梦寐以求多年的男人啊。 这个世界上的爱情一共也就那么多,一些人得到了,另一些人也就失去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的。 对吗? 她看着一路的鲜红色彩,几乎没怎么反应过来,车辆就稳稳地停在了一栋陌生的别墅前。 车门被人突兀地打开,许念初抬头,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李明。 “李特助?” 许念初狐疑地开口。 “许秘书,你进去吧。”李明似乎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荒诞的局面,表情有种面露难色的狰狞。 许念初哪能猜不到大早上叫自己过来干嘛,经历了这么多,心理素质早就锻炼得百毒不侵了。 她只是不明白,李明跟着陆景琛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如此富有同理心。 念及此,心中涌入了一股暖流,她向来是很感激来自他人的善意的。 “陆总在上面是吗?”许念初不等李明开口,主动地说,“需要我上去帮忙吗?” “需要的,你直接上去就行。”李明没想到许念初竟然如此冷静,急忙点点头,“陆总在上面等你了。” 说罢,颇有深意地看了许念初一眼。 许念初没有再扭扭捏捏地停留,强迫自己抛掉了脑海里所有不该有的杂念,径直往里走。 从外面看来,门只扒开了一条细缝,没有朝外泄露出一丝光亮,里面是完全的黑沉沉的一片。 “只要能把今天顺顺利利地度过,就有理由找陆景琛见妈妈了。” 许念初推开门,一闪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大门被自动上锁。 许念初整个人被浸在黑暗里,她回头,摸索着按下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被锁死了。 “搞那么吓人干嘛,大早上的也不知道开灯,有病啊!” 许念初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心里的暴躁小人在怒吼。 她贴着墙往前走,终于摸到了开关,“啪啪”几下,将存有的开关均往下按。 室内蓦地大亮,许念初不受控制地眯起眼,过了一会才拿开挡在额前的手,缓缓睁开眼。 这是一间她从来没有来过的房子,甚至连这个小区也不认识。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立在茶几上的被子和随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心下了然,这应该才是陆景琛常住的房子,真真正正属于他的空间。 可怎么把我叫过来了呢? 许念初四下打量,边看边转身。 却在眼神掠过楼梯的刹那,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梯上的陆景琛,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许念初心跳一窒,狠狠吓了一跳。 陆景琛依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没有说话。 许念初却敏锐地感觉他有点烦躁,像一头突然被人闯入领地的狮子。 两人遥遥对视,陆景琛今日的装束比起往常更为正式,也更加高雅。 一席纯黑的燕尾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而清爽的白衬衣内衬在一身纯黑的映衬下显得更为抢眼,搭配上那张雕塑般俊美的脸,宛如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英伦贵族。 “这应该是他的礼服吧。” 许念初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定位,不等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许念初主动开口:“景琛,怎么下来也不说一声?” 陆景琛眯起眼睛,不善地问:“你来干嘛?” ? 许念初突然明白他烦躁的原因,“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此话一出,陆景琛才想起来,是自己叫她来的。 陆景琛冷着脸看了许念初好一会,转身上楼,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跟着我。” 第66章 系领结 许念初跟上去,来到了陆景琛的卧室。 “知道怎么伺候人吗?” 陆景琛背对着她,声音飘到许念初耳朵里。 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伺候”这个词实在太敏感,许念初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在心里想,陆景琛应该没有那么疯。 “景琛,需要我做什么?” 许念初没有再用之前那种干巴巴的语调,强行让自己语气上扬。 也没有用那种陆景琛看来苦大仇深而自己以为已经控制得很好的表情,而是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只要心里不在意,就不难了不是吗? 许念初鼓足勇气绕到他面前,不管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当站在男人宽厚的胸膛前,她依旧不敢抬头。 陆景琛垂眼看了女人头顶的发旋,没有计较她不合时宜的沉默,“把我领结系上。” 许念初闻言,心里颤了颤,在从小到大的电视剧情节的严重影响下,她固执地认为。 系领结这种亲密意识极重的行为,非得真心相爱的两人才能完成。 可她还是踮起脚尖,将手绕过男人的脖子,而后绕过来,左右交换。 从始至终,许念初都很镇定,只是两人靠得太近,陆景琛温热的鼻息几乎都喷洒在许念初手上,脸上。 像被烫到一样,她忍不住往外缩了缩。 陆景琛将女人的反应看在眼底,看透了她镇定的表情下微颤的睫毛和颤抖的指尖。 不经意间,许念初的指尖刮过陆景琛的脖子上微凉的皮肤,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男人的眸色愈发晦暗。 许念初却无知无觉,只想着快点把领结系好,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步,她将领结一收,松了口气,正欲离开。 却在下一秒被男人揽住腰,步步退到墙边,几乎没有任何过程,陆景琛的脸在许念初眼里无限放大。 男人含住唇瓣,又凶又重地吻了上来。 许念初睁大的双眼尚未收回,一个不察,齿关也沦陷失守。 陆景琛本想浅尝辄止,可女人的唇瓣像蜜糖,越舔越上瘾,已经让他上瘾。 男人发出了满足的谓叹,他吻得很霸道,很凶,两人的舌尖不断纠缠又分开,最终还是牢牢缠绕在一起。 许念初几乎失神,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陆景琛放开了她。 许念初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在心里死守的防线几乎要崩塌了,许念初死死咬着嘴唇,却在下一秒,尝到唇前一抹湿润后,突兀地松开了牙齿。 许念初眼眶通红,快要控制不住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说难听点,新婚之夜,你怎么敢的? 许念初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待到再次转过身,陆景琛已经不在卧室里。 许念初深呼吸一口气,刚想走出房门,却撞见陆景琛走进来,她连忙避让,“陆总。” 陆景琛看着女人一副明显哭过的样子,很是不解。 不就是被亲了一下,有必要这样上纲上线的吗? 不过他依旧没计较,看在刚才很爽的份上,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间了。 “你跟我走吧。” 陆景琛开口,像施舍她一般说:“等下你就在会场上观礼就行,你也别想着跑远,随叫随到。” 陆景琛再次好心情地逼近她,满意地看着许念初眼睛里恰到好处的惶恐之色。 “这次就先不让你当伴娘了,下次婚礼一定。”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许念初蓦地松了一口气,却在听到后半句话的瞬间,心再次往下沉了沉。 天底下果然没有逃不过的惩罚。 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她乖巧地点点头,而后跟在陆景琛身后,上了他后面的一辆车。 已经是七点了,路上陆陆续续有了行人,大街上飞驰而过的婚车也引人纷纷侧目。 江城人民看着那一辆辆装饰喜庆的劳斯莱斯,低调不失奢华,就知道必然是陆家的手笔。 许念初看到不少人停在路边围着车队发出阵阵惊呼,即使她坐在车内隔音良好,也能凭借路人的张成“O”字形的嘴巴和不断朝旁人指认的动作判断出来。 他们非常震撼。 许念初迎着窗外众人艳羡的目光缓缓将视线收回。 她知道,接下来要打的,是一场硬仗。 越往前开,围观的路人就越少,可围堵在路上的记者几乎是成堆成堆地出。 许念初没见过这阵仗,不由得一惊,一个个人扛着长枪短炮,不要命地追着高速行驶的车辆,有那么一瞬间,许念初觉得摄像机发出的闪光灯几乎要把眼睛闪瞎了。 记者为了抢到陆顾婚礼的第一现场,已经拼了命了。 许念初却并没有发现陆家派人拦截记者的拍摄,默许了这种曝光行为。 许念初看着身后倒下又爬起的记者,像是看到丧尸片里的丧尸,打不死,烧不灭。 仅仅是一个订婚而已,这样高调的排场,恨不得昭告全世界陆景琛要和顾宁结婚了。 幸福是通过比较得来的,不幸福也是。 许念初本来不想比较的。 可她忍不住。 晃神的刹那,车已经稳稳停在了最终的目的地。 陆景琛一下车,无数媒体朋友的闪光灯为他亮起,饿狼扑食一样只朝向他一人。 而此刻保镖已经将人都拦截在了场地外,哪怕相距甚远,记者的访问声依旧大得能让每个人听清。 “陆总,今日订婚心情如何?” “陆总,怎么没看到顾小姐?” “陆总,能详细描述一下您和顾小姐的爱情故事吗?” …… 诸如此类的提问如雨后春笋般冒起。 陆景琛往常是最不愿意接受记者的访问的,本以为会掉头就走,他却一反常态地转过身。 冷峻的眉眼压得柔和,光是微笑的嘴角,就足够令人如沐春风。陆景琛伸出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霎时间,全场寂静,直到陆景琛再次离开,众人才反应过来,彻底沸腾,将现场的气氛烘托到极致。 许念初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景琛走进大门。 “轰隆”一声,门缓缓打开,身后无数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起,让后方的路比白昼还明亮。 许念初就这样背对着闪光灯,再次看见了惊心动魄的婚礼现场。 瀑布一泻千里的流水声和热带植物围成的世外桃源相得益彰,像是梦中的场景。 许念初迎着几十米高的瀑布,一眼就锁定了穿着婚纱的顾宁优雅转身的场景。 童话里的男女主人公两相对视,好像来到了故事的结尾。 “婚礼开始了。” 许念初在心里想。 第67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的一声,全场的灯光亮起,吊顶上无数水晶灯流光溢彩般在堂内逐一亮起,美轮美奂。 随着两对新人的入场,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许念初进门后就闪身躲在一旁,像几天前试婚纱时一样。 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她看到陆家人几乎都到场了,即使跟他们三年来只见过一面,保不齐哪个记性好的能认出她来。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中被当成人人喊打的小三。 许念初靠在墙角,隐匿于众人之外,看着顾宁穿着华美的婚纱,容颜藏在若隐若现的头纱下,转过身。 陆景琛长身玉立,像一位从天而降的王子,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他才有了动作,踏步走向属于他的新娘。 顾宁望着越走越近的男人,心忍不住怦怦而跳,伸出纤细的,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 两人双手交握的瞬间,现场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盖天花板。 不知从哪来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满全场,落在现场两对新人身上,也为他们铺满了前方的红毯路,像一片片虔诚的祝福。 花瓣不仅洒落在新人身上,也均匀地落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许念初伸手,接住了飘落到她身旁的花瓣。 鲜艳的,带着水珠的花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试图把这份喜气也传到她身上。 此刻顾宁挽着陆景琛的手,走到了最中央的舞台上,空中瀑布因他们的到来,流速都温柔了许多,原本乱开乱放的植物均朝向他们盛放出最美丽的姿态。 两对新人迎着全场的目光,相视而笑。 许念初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场景,没注意手都在颤颤地发抖。 两位男性长辈站在最前方,笑脸相迎。 站在陆景琛面前应该是陆父陆辽,她曾与他见过一面,在陆家老宅里,面对众人的指责声,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自己心机深沉,误了他宝贝儿子的前程。 而另一个,许念初将视线转到站在顾宁面前的那个男人,则显得严肃了许多,看着很面熟,在电视上经常能看到他。 许念初的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不过一瞬。 随着音乐声的变换,陆景琛和顾宁各自退开一步,将位置让给了父亲母亲。 两对亲家红光满脸地相互握手,在场的人也纷纷入座,全场的细细密密的说话声变小了许多,场面霎时变得庄严起来。 “今日是我儿景琛与顾家小女顾宁的婚礼,我在这里先预祝你们新婚快乐。” “好!” 陆辽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应了声“好”,全场的气氛再次被点燃,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待到掌声落下,顾烈接过话筒,若是有熟悉他的人,自然能发现今日他心情异常的畅快,平日里紧绷的眉眼也变得柔和。 从政多年,顾烈一接过话筒,威严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感谢诸位百忙之中莅临小女的订婚宴。顾某在政界浸润多年,在外多以厅长身份示人,而今天,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 说罢,顾烈看了顾宁一眼,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这辈子做了太多的报告,冗长的话我擅长说,在这儿却不说那么多场面话。”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顾烈的话不仅传到了顾宁的耳朵里,也传到了许念初耳中。 “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句话在许念初耳朵里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全场静了一瞬,而后掌声如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陆家和顾家两位母亲呈着订婚书上前。 纯音乐在此刻变得激昂起来,许念初强忍着扭头的冲动,逼自己将眼前的一幕幕刻印下来。 鲜红的纸张在二人面前展开,血红血红地刺痛了她。 掌心几乎要被深嵌入的指甲压出血来。 陆景琛接过母亲递来的订婚书,看着她高兴得落泪的眼眶,温柔地朝她笑了笑。 “景琛,”母亲柔和的声音传来,“订婚了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以后就是有家庭的人,妈妈为你高兴。” 听完这话的瞬间,陆景琛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游离。 订婚了就是真正的男人了? 那他的前一段婚姻里,自己就不算是个有家庭的人了吗? 陆景琛不愿把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疑问说出口,因为那样又会引发新一轮的争吵。 鬼使神差的,他转过头,像个游离在场外的人,越过众人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站在角落里的女人。 许念初被陆景琛突然投来的视线吓了一跳,急忙偏过头,不愿双眼暴露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许是自己多想了,陆景琛几乎没有停顿地越过自己,又将视线投到了台上的顾宁身上。 “痴心妄想!” 许念初自嘲地笑了。 她将全身心都浸在台上,等待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殊不知,在宴会的另一侧,同样有一双眼睛看着她,好久好久。 顾宁看着陆景琛,那张脸,无论看了多少年都是惊艳,一想到要和他共度余生,所有的胆战心惊都消失不见,顾宁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看着一纸订婚书,心里无比安定,她走过去唤他,“琛哥哥,我们把婚书签了吧。” 大门大户最是重视仪式感,签了这一纸婚书,就是向全世界宣告,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陆景琛点头,牵着女人,走到了桌前。 两人同步弯腰,一人持一张纸,分别在男方女方那一栏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陆景琛结束最后一个笔画的瞬间,才对这场订婚宴的举行有了实感。 他又迈入了另一场婚姻。 新人纷纷起身,在同一瞬间,知名主持人扬着高昂的声调,引导全场人纷纷站起来。 “我宣布,订婚仪式正式结束,恭喜二位新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现场的喜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在一浪又一浪愈发蓬勃的“恭喜恭喜”声中,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在宾客真心祝福的笑容中,许念初看着在一众欢呼声中相视而笑的陆景琛和顾宁。 终于寻觅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68章 现在有钱了,还能娶你吗 许念初荡漾多年的心终于在一场又一场的冲击中落到了她该有的位置。 她不再残存一丝的幻念了。 不再残存一丝幻念的意思就是,她彻底死心了。 顾宁刚刚离去,估计是去换衣服了。陆景琛的身后跟着陆父,穿梭在各位宾客之中,觥筹交错之际,笑意模糊了他往日里毫无温度的眼睛。 看来你是真的开心。 许念初从一旁路过的侍从旁拿了酒杯,端起来,虚虚朝半空中一举,而后一饮而尽。 “祝贤伉俪情深。” 许念初没有掩饰,直接说出了她的祝福语,只是现场的恭贺声太大了,大到淹没了许念初好不容易说出口的祝福。 她释然一笑,仰头向上抹掉了残余的最后几滴泪水。 从今以后,不求一丝真心,只求我爱的人能平安健康。 * 签完订婚书后,顾宁先到后方的休息室换件方便点的衣服。 脱离了那个热闹喧闹的场合,顾宁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过快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走了一会路,又停下来,回头望去,空中瀑布倾泻下来的水声仍声声入耳。 顾宁忍不住回味自己刚刚进入宴厅时心中受到的强烈震撼。 听陆母说起她才知道,琛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仍将她放在心头上,竟还为他设计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顾宁突然很懊恼前几天对他的怀疑,想起了刚刚躲在角落里失魂落魄的女人,真是晦气! 顾宁边走边想,就许念初这样一个早已遭人嫌弃的东西,居然也能动摇我对琛哥哥的看法。 顾宁已然知晓陆景琛对自己的用心,也就不再拘泥于陆景琛为何偏要将许念初留在自己身边。 男人嘛,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癖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顾宁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揪着陆景琛不放,总之他的心绝大部分偏向自己这边,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她没有必要牢牢抓在手里。 她想通后,连步伐都轻快了,却在拐角处,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空荡荡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顾宁抬头,看到了靠在墙壁,侧脸对着她的男人。 顾宁瞳孔一缩,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走过去,“怎么是你!” 林辰闻言转过头,脸上挂着浅浅笑意,闲适地看着面前人。 顾宁之前最欣赏的就是他这一副山崩于前仍旧面色不改的淡定模样,到了现在,乃至把时间追溯到拨回到大半年前,她始终恨极了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来干嘛!”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顾宁急不可耐地推搡着他,想将他偷偷送离这里。 林辰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反倒将她禁锢。 他脸上仍旧挂着浅淡的笑意,声音却陡然冷了几分,“顾小姐难道没看婚宴名单吗?我是光明正大被邀请来的。” 顾宁丝毫不信他故弄玄虚的虚荣心,“就凭你这么一个穷小子,也配得上被邀请来这样的场合?” 顾宁不敢招惹来更多的人,哪怕被钳制在男人身下,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林辰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轻笑一声:“原来顾小姐当初是因为我穷才狠心抛下我的。可我现在有钱了,还能娶你吗?”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你做梦!” 顾宁彻底被激怒,狠狠推开他,林辰退开一步,双手上举,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林辰,我劝你别再在这发疯,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顾宁死死地盯着他,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出去乱说,整个顾家都不会放过你。” 林辰看着女人稍微一激就歇斯底里的样子,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只是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的话。 “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订婚宴的。” “成全你。” 林辰说完这句话,并未顾及顾宁的反应,转头从另一个隐秘出口离开。 直到顾宁确定他已经离开,留在原地大口喘气,待到呼吸和缓,才看着出口的方向。 “这个疯子!” 顾宁并没有细想林辰为什么会在此刻突然出现,只当他心里不平衡,跳出来乱咬人。 她在这里耗的时间太长,再不出去怕是别人会起疑心。 “顾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顾宁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李明的脸。 李明看着顾宁反常的样子,急忙解释:“陆总看您在里面待了好久,怕您出什么事,叫我过来看看。” 顾宁虽然惊吓,但景琛此举,分明是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中还是忍不住地窃喜。 “刚刚聊天耽误时间了,你回去吧,我一会就到。” 顾宁转身走向了休息室。 而在宴厅内,许念初并没有在里面停留太久,趁着保镖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外面依然来了成堆的记者,这样热的天气,一个个的都汗流满面,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们仍旧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许念初一出门看到的就是这样大的阵仗,过分炎热的暑气,哪怕是她刚出来都有点受不住,更何况已经在烈日里晒了好几个小时的记者。 服务员已经逐一在里头上菜,众人纷纷坐到自己对应的位置,直到菜全部上齐,才发现每桌人的菜码竟然都是不一样的,霎时间惊异不已。 有人行动力迅速,已经快速走遍全场,将每桌上的菜码都看了一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声宣布。 “竟然每桌的菜都是不一样的诶。” 众人这才有所发现。 “陆总,小弟比较爱吃辣,您呢?” “巧了,我也是!” “我也爱吃辣!” 再一问桌上的其他人,不出意料的都是爱辣人士。 “我看我们这桌的菜多以清淡新鲜为主,诸位也好这口吗?” 另一桌上开始有人问。 “是啊是啊。” 不出所料得到肯定的答案。 陆景琛此刻正巧来到席下,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巴结奉承的机会。 “景琛哪,你也太有心了,还记得我们这些个老人家的口味。” 其他人纷纷附和。 陆景琛这才发现每桌的菜色都是不同的,立即唤来李明。 “陆总,这些都是许秘书安排的,她考虑到每桌客人的口味不一样。” 陆景琛听完,静了一瞬,而后环视全场,没看到许念初的身影,顿时皱起眉。 “去找找人跑哪去了?看好她,不用带到我这里。” 李明心领神会,下去找人。 此刻许念初绕过门口,想往深处无人处静静坐一会,午后的阳光很强烈,可她还是不想进去。 许念初无知无觉,神游般随处乱走,却在下一秒,被一双凭空出现的大手拉扯住。 口鼻被捂住,许念初整个人被拖走,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唔唔”的反抗声。 “别害怕,我是哥哥。” 听到这话,许念初眼睛蓦地瞪大。 第69章 许辰就是林辰 许念初没有再挣扎,任凭男人把她移动到了另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方才放开她。 迫不及待地转身,看见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五年的光阴在时光洪流中转瞬即逝,却足以让一个成长中的男人脱胎换骨。 许念初盯着许辰看了好久,才找到了几分往日的影子。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何况是龙潭虎穴中,见到了阔别五年之久的哥哥。 许念初顿时红了眼眶,觉得这一切好像做梦一样,怎么就在这时候,见到哥哥了呢?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开口的刹那,说出的却是指责的话。 “哥,你这五年就这样一走了之,国外就真的有那么好,值得你抛下一切?” “连个联系方式也不愿留下?” 许念初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语气,从五年前开始就压抑着的愤怒在此刻释放出来。 刚开始的两年,她找了好多方法,寻了好多人想得到许辰的联系方式。 她始终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会活生生地凭空消失。 依稀记得她当时跑去质问许崇明,许崇明被她惹烦了,冲着她吼。 “你就当他死了!”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那是你亲儿子啊。 许念初不可置信,仍硬着头皮问,过了许久,才得到许崇明轻飘飘的一句,“他出国了。” “出国了?” “那么多个国家,去哪个国家了?” “为什么连联系方式都不留下?” “什么时候走的?” 许念初的问题像连环炮弹一样朝许崇明扔过去,却只得到他不耐烦的一句。 “滚出去。” …… 回忆在此终结。 话说出口,许念初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许辰瞬间黯淡下来的神色,顿时有点后悔。 明明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早就想通了,哥哥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抛下一切的。 她不怪他。 许念初道歉的话刚吐到嘴边,许辰抢先在她前面开口。 “念初,对不起,当年的情况是在太复杂了,等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说给你听。” 许念初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计较了,人再次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这就够了。 “哥,你怎么在这里?” 许念初打量着许辰的装扮,嫁给陆景琛三年,对奢侈品牌也有所涉猎,她一眼就看出许辰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 兄妹俩对对方的出现都感到惊讶,在许念初开口的瞬间,他同样脱口而出。 两人的话语同步叠在一起,让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噗呲”一声,许念初看着许辰紧张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拍了拍他的肩,“哥,好不容易见面了,别这么严肃。” “你啊你,从小就是个机灵鬼。” 许念初有心缓和气氛,她想起了名单上那个酷似许辰的名字,于是借机打算调侃,“有个跟你名字很像的人在受邀名单上。” 刚想开口,许辰那一身奢华的装扮再次夺走了她的目光。 许念初蓦地瞪大了双眼,电光火石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哥,名单上的林辰,是你吗?” “是啊。” 林辰没有犹豫,坦然承认。 “我早就不是许辰了,我随母姓,我叫林辰。” 许念初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如果没记错的话,名单上那个受邀前来的林辰是代替温家来的。 “你代表的是温家?” 许念初迟疑地问,强压住心中的震惊。 “是。” 林辰早已不似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了,严肃认真的时候,在时光中磨砺的气势也隐隐显露。 温家,原本也是江城四大家族之一,随着林家逐渐落寞,温家也早在几十年前举家搬往美国发展。 原本的江城四大姓也只剩下了陆顾两姓。 但能扎根多年的大家族哪是个吃素的。 温家即使从头开始,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在国外的势力逐步扩大,敛财能力之强,连陆家都要甘拜下风。 所以才有资本在陆家继承人的订婚宴上派一个甚至不是温姓的外姓人全权代表。 世人说陆家人猖狂,在她看来,温家更胜一筹。 许念初上上下下打量着林辰,既为林辰在国外有所成就高兴,同样眼神里也充满了担忧。 据说温家人神秘,向来不爱在外界露面,行踪也一向是神出鬼没。 “哥,他们没怎么样你吧。” 许念初担忧地开口,他不想哥哥也跟自己一样,卷入权势的风波里。 像一叶孤舟,谁来了踹一脚都能改变自己的流向。 这些有钱人哪一个是吃素的。 “想什么呢,你哥是那么没用的人吗?” 林辰颇为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再怎么打哈哈,该回答的问题还是得回答。 “念初,你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陆家?” “既不是被邀请过来的,也不是服务员。”许辰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许念初脸上,逼她说实话,“哥看你好久了,你刚才一直盯着舞台的方向,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所以,你和陆景琛是什么关系?” 许念初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而后很快消失不见,但这点变化并没有逃过许辰的火眼金睛,他的心猛地往下坠。 许念初挣开他握着自己的肩膀的手,无所适从地想,自己该如何解释自己和陆景琛的关系? 两人的关系像一张张错综复杂的网,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碎片,许念初张张口,最终挑了一个最微不足道的身份。 “我是陆景琛的秘书。” “秘书?”林辰挑眉,明显不信,整个人往更里头躲了躲。 “一个小小的秘书,值得那些保镖这么大费周章地找你?” 林辰眼睛往外睨了一眼,从他的视角里,已经看到外面有两三个保镖在寻人了。 这块小小的地方尚且有那么多人,在其他地方呢,又该有多少人? 林辰不敢想。 他看着许念初随着年岁增长反而变得更加瘦弱,小小的身子板弱不禁风,仿佛一吹就倒,心一下就沉了。 连林叔也查不到踪迹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碰巧遇见,林辰看着许念初瞬间变得慌张的脸,如果不是自己碰巧遇见,还有再见到她的机会吗? 林辰不敢细想。 “你快走,快走!” 许念初听到林辰的话后,瞳孔猛地一缩,大力推搡着他,慌慌张张地催促他快走。 她已经害了妈妈和言可了,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林辰也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谈话时机,他恨自己能力不足。 只是没想到那群保镖来得这样快。 最后一个问题。 “念初,你住哪?” 许念初脸都被憋红了,始终推搡着他,就是不开口。 第70章 去婚房 “告诉我!” 林辰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控制住妹妹推拒的双手,压低声音问。 许念初依稀间好像听到了保镖的声音,急得团团转,可面前的林辰却浑然不觉危险的降临,自顾自地看她,大有自己不说实话就不走的架势。 许念初急得团团转。 “许秘书是不是在前面?” 保镖的声音近在咫尺! 许念初顿时慌了,“御景山庄D栋3号。” 随着她飞快地说出地址,林辰没有再犹豫,一闪身,敏捷地翻墙而过。 “许秘书?” 身后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许念初的心猛地一跳,心率飙升。 她对着墙的方向看了好几秒,确保林辰彻底走远,才猛地一吸鼻子,转身。 保镖看到的就是女人一副满脸通红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哭过。 “干什么!” 许念初愤怒地转身,一副伤心欲绝,为情所困的模样。 保镖面面相觑,顿时什么怀疑也没有了。 敢情是躲在这偷偷哭啊。 顿时觉得陆总小题大做,今天这样的日子,人跑远了也很正常。 “咳咳”,不知是谁咳嗽一声,有人往前迈一步。 “许秘书,你可以活动,但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不然对上头不好交代啊,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 男人嘴里吐出来的话是极富生活气息的,打工人对老板无能为力的妥协,眼神却是冰冷的。 许念初看着他走上前,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陆逸之。 他也是这样的笑面虎。 “文德,别吓着许秘书了。” 为首的王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 “许秘书,你也体谅一下我们,陆总都发话了,要不然就在休息室待着吧。” 许念初不想在这里耗下去了,她感受着比起先前弱得多的暑气,说:“送我回御景山庄吧。” “可以。” 王坚冲着后面的兄弟说:“你们把许秘书带到大厅,我去请示李特助。” 随即许念初被引导着,走到了室内。王坚也跑去找李明了。 一顿折腾下来,待许念初再次回到大厅,众人早已吃得差不多了,她没有在场,自然也没听见大家对她菜色分类做法的赞不绝口。 陆景琛已经不知所踪,李明却注意到了她,眼神交接的瞬间,许念初察觉到他想要走过来,却被突然到来的王坚绊住了脚步。 于是她没有再看向李明,而是垂下目光,像个游离在此间的局外人,把玩着手指。 “哒哒哒”,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突兀地传来,许念初尚未抬头,就看到了落在眼底的红色裙摆。 心有所感,抬头一看,果然是顾宁。 她穿着一席红色的旗袍,头发也用发簪盘起来,鲜艳的红唇衬得她整个人光彩夺目。 许念初起身,觉得这样气势才不会显得那么弱。 顾宁看她那副狼狈的模样,脸不知是晒的还是哭的,憋得通红,在心里不屑地一笑。 抬手招来了服务员,用空闲的手拿了一杯红酒,转而递给她。 “碰个杯?” 顾宁挑眉,胜利者的姿态展露无疑。 许念初大大方方地接过酒杯,本想说点吉祥话,却被顾宁抢了先。 “念初,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不会那么快订婚。” 许念初看着顾宁炫耀而略带讽刺的微笑,不以为然,这样的伎俩,可以伤她两次,却无法再伤她第三次。 “不用客气。” 许念初不知道回什么,选了个她觉得最不出错的回答。 顾宁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真是嘴比骨头硬。 “当”的一声,两人的酒杯碰撞出声,许念初仰头,一饮而尽。 顾宁冷眼看着她喝完,叫来服务员,原封不动地把满着的酒杯放回去。 矜贵地抬头,满是傲慢的神态,脸上写满了“你不配和我碰杯”,像只高傲的白天鹅。 许念初是讨厌她的,却也是羡慕她的。 羡慕她长这么大,用尽了各种下三滥的手段,辜负了人,老天还是给了她回头的机会。 这样一位天之骄子,仍在原地等他。 这样的人,有幼稚的资本,所以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尽情对他人释放自己的恶意,也因此,无论多拙劣的手段,陆景琛还是会相信她说的话。 顾宁见许念沉默不语地看着她,不怒不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也出不去。 “无所谓,反正你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宁抬起左手,硕大的婚戒在她脸上闪了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不管琛哥哥要把你在身边留多久,我不介意他在外面养女人,更何况是你这么个…”顾宁睨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说,“毫无威胁力的女人。” “别忘了,你能攀上他,也是因为我…” “我知道。” 许念初没等她说完,立即承认所有事实。 顾宁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孽,为什么非要招惹陆景琛,越陷越深,乃至于害了所有人。 根本就不该结婚的。 顾宁见她毫无反应,顿时失去了再与她掰扯的兴趣,恨恨地转身。 “这么个死气沉沉的女人,也不知道琛哥哥发了什么疯,非要把她留在身边。” 此刻顾宁看到陆景琛回到了宴厅上,立马朝他走过去,却被李明抢先了一步,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陆景琛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方向。 顾宁甜甜地打了个招呼,却发现陆景琛熟视无睹,依然望着自己的方向。 顾宁僵硬了一瞬,怀疑自己想错了,怎么会是在看许念初呢? 这么想着,陆景琛早已转移了视线,一切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许念初对顾宁的心路历程丝毫不察,直到王坚走过,她才有所察觉地站起身,看男人冲自己点了点头,一分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径直走向窗外。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念初离开时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自己。 李明见陆景琛收回视线,适时问道:“陆总,晚上去哪?” “去婚房。” 男人的话语不带丝毫犹豫,李明突然很可怜许念初。 第71章 怎么这么主动 许念初回到御景山庄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行尸走肉般走到卧室,猛地一扑,整个人陷入到松软的床上。 无数杂乱的想法脑海翻腾,许念初无知无觉,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阳光透过纱窗,轻柔地洒向房间,也洒向了埋在被子里熟睡的女人。 女人睡颜恬淡,嘴角扬起细微的幅度,许是做了美梦。 许念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和现在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她没有遇见过陆景琛,凭借着横冲直撞的勇气,成功逃脱了许崇明硬塞给她的婚姻,带着妈妈独自来到了另一个旁人找不到的城市,靠着自己的出色的能力得到了领导的赏识,成功在他乡扎根。 让妈妈也彻底摆脱了许崇明这个噩梦。 许念初沉在梦里,久久不愿醒来。 阳光落在室内的幅度逐渐变小,暑气也渐渐消散,直到夕阳西下,世界逐渐被黑色笼罩,许念初才悠悠转醒。 她一把从床上坐起,呆愣地看着昏暗的房间,惊觉已经是晚上了。 闭上眼睛,刚刚做的美梦仍历历在目。 “梦醒了。” 许念初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 “咕咕咕”,肚子见主人转醒,立马呼唤显示它的存在感。 许念初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晚上七点了,吃完饭刚刚好。 她去浴室洗了把脸,彻底清醒过来,走到楼下,却闻到了一阵饭香。 许念初走上前,先是看到了盒饭前的纸条。 “许秘书,这是订婚宴上剩的食材,陆总吩咐厨师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落款是王坚。 许念初看着和婚宴上一模一样的菜色,看不懂陆景琛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来提点我,他已经是已婚人士了,让自己不要再心存幻想? 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来羞辱我? 许念初不在意,陆景琛再做出多过分的事,她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她将菜一个一个码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一道一道地进行品尝。 和当时试菜时的口味一模一样,许念初想,“大厨的手艺就是稳定。” 她饿极了,把桌子上远胜过她饭量的菜全吃下去了。 酒饱饭足,肚子胀得很,许念初来到阳台看风景。 群山寂寥,偶有飞鸟而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人在自然面前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于是任何烦恼在它面前不过沧海一粟。 许念初想着早上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旁人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出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不管面对陆景琛有多困难,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如今只有讨好他,自己才有机会救妈妈,乃至于自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许念初在陆景琛这个局中迷失了那么久,是时候该跳出来重新审视这一切了。 消失五年突然出现的,能够代表温家的哥哥和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他亲女儿的许崇明,重新在许念初脑海活跃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把看不见摸不着的手,在身后急切地推着她往前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前方有一些对她很重要的真相等着她去发现。 许念初独自在阳台上沉思好久。 她看不透陆景琛如今对她的态度,却明确自己必须要讨好他,最好是能让他重新对自己改观。 小三不小三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突然觉得有点口渴,于是下楼喝水。 下楼梯时由于太过出神,许念初直到走到楼下才发现异样。 心跳比她更快发现,许念初抬头,看到不知何时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陆景琛。 “他怎么来了?” 许念初有一瞬间的惊讶,今天不应该去陪顾宁吗? 虽这样想着,许念初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惊讶地上前,柔柔地对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说: “景琛,你怎么来了?” 许念初知晓他喜欢自己乖巧可人的样子,没有再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而是主动走到他面前。 陆景琛岿然不动,静静地看着她靠近自己,目光沉沉。 “景琛,来多久了?为什么不叫我?” 许念初面对这样娇娆造作的自己,莫名有点犯恶心。 “刚来。” 陆景琛终于开口,他发现女人今日有点不同,但他没有细想,主动点总是好的。 许念初看着依旧和之前一般面无表情的脸,鼓足勇气,轻轻拨开了男人交叠着的双手,慢慢地有所动作。 全程陆景琛都冷眼旁观许念初的轻佻举动,任由她拿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却又略显青涩地弓身,不敢与他对视,像开了慢动作,试探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许念初穿着睡裙,布料轻薄,媚眼如丝。 整个人靠在了他身上。 陆景琛仍穿着早上订婚那套绅士的燕尾服,此刻却在另一栋房子里和另外一个女人搂搂抱抱。 宽厚的胸膛上覆着的面料柔软亲肤,许念初只觉得这一切真是荒唐至极。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嗯?” 陆景琛将人往怀里一托,许念初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男人语气中带着的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自己的作用不亚于古代给人暖床的侍妾。 “景琛,我知道错了。” “我不应该总是惹你生气。” 许念初将肩膀挺直,看着陆景琛,泫目欲泣。 陆景琛紧握住怀里的柔软,看着许念初与往常大相径庭的模样,忽地有了耐心和她交谈。 “怎么突然老实了?” 男人挑起她的下巴,一双深情的桃花眼微阖,看什么都有一种朦胧美。 许念初不言不语,大着胆子往他嘴角轻啄了一下,转瞬即分。 陆景琛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大手扣住了她的头,往自己身上按,长驱直入,又凶又狠地吻住了她。 陆景琛的吻法不同于他本人的内敛,总会凶狠得令让人踹不过气来,有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决绝。 许念初几乎要快窒息,陆景琛才放开她。 “说吧,想要什么?” 第72章 没晕过去就答应你 陆景琛轻易就洞悉了她的想法,许念初也不扭捏。 “景琛,我什么时候能去看我妈啊。” 许念初坐在他身上,一副哀求的神色,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两个人离得极近,陆景琛眸色晦暗,似乎在判断她有没有在耍花招。 “景琛,之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行不行?” “行不行?” 许念初观察着他的脸色,轻轻地摇晃他的手,连跟着身子也微微动弹。 没成想陆景琛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压住她,大声喝道:“别动!” 许念初明显被吓了一跳,又拿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神看着他。 着急忙慌的就要下来。 陆景琛却止住了她的动作,勾住她的双腿,蓦地将人整个抱起。 突然的离地让许念初发出一声惊呼,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陆景琛勾唇,露出几分带着邪性的笑容,“看你的表现。” 随即大踏步上前,抱着女人一步步走上楼梯。 “没晕过去的话,就答应你。” 许念初看着他志在必得的神情,窃喜自己的计策果然有效的同时,也为等下即将发生的事生出几分忧虑。 直到头再次沾上枕头,男人宽大的身躯覆在她身上,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景琛并没有急着动作,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许念初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能是什么日子,不就是他和顾宁订婚的日子。 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要自己对这场订婚宴发表什么看法吗? “是你和顾宁订婚的日子,我知道。”许念初半真半假地推开他,想起身,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按回去。 “我们这样,顾宁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许念初借着名义,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两人还是夫妻关系的时候,顾宁回来了,他和顾宁难舍难分。 等到他要和顾宁结婚了,却又和自己纠缠不休。 这就是所谓的“家花没有野花香”吗? 许念初很怀疑,面前的男人到底有真心吗? 面对许念初的质问,陆景琛愣了半晌,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顿时失去了兴致,烦躁地起身,没有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许念初一眼就看出了陆景琛的情绪变化。 “景琛,别走好吗?” “我说错话了。” 许念初无法放过任何一个跟他独处的机会。 整个人扑到陆景琛怀里,呜咽着说:“我只是有点难过,之前我还是你的妻子,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妄想霸占你的一生。” 许念初内心毫无波动,表情却是炉火纯青的害怕担忧,“留下来好吗?今天不就是你和顾宁订婚的日子吗?” 陆景琛没有拉开贴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心中甚至隐隐有几分窃喜,才装了几天啊,就原形毕露,还是这副爱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心情已然转好,在许念初没发现的地方,勾唇一笑。 “你忘了,今天也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男人的声音轻轻地落到许念初耳朵里,却如惊雷般炸开。 她环在男人身上的手不受控制地落下,原本平静的内心掀起了波涛巨浪。 怎么就没发现呢,今天也是自己三个月前期盼已久的结婚纪念日。 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甚至回忆起了三个月前自己是如何计划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的。 “是吗?” 许念初抬头看他,脸都笑僵了,有心人会发现,她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陆景琛却没有管这么多,继续将人往床上带。 许念初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陆景琛抬起她的手,剥落她的衣服,也将自己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 随后男人附在她耳边,低沉地笑着,“说好了,没晕过去就答应你。” 为什么要选在结婚纪念日订婚呢? 直至达到顶峰,许念初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却惊觉自己又陷入了爱的死胡同,连忙清醒过来。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她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男人没有放过她,许念初累极了,仍撑着力气环住陆景琛的脖子,盯着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和鬓边流下的薄汗。 性感极了。 “景琛…”许念初喘着粗气,媚眼如丝,“吻我。” 陆景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妖精。” 偏头与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许念初睁着双眼,清醒之至,没有一分陷在欲海中的模样。 她冷眼旁观男人着迷自己身体的样子,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 自己好似不是毫无筹码,起码这副身体对陆景琛而言,貌似还有点吸引力。 许念初自嘲地笑了笑,忽然瞥到了玻璃门外停着的一只小鸟。 发觉自己发现它后,又自由自在地飞走了。 “专心点!” 陆景琛不满她的走神,下一秒,一个动作差点害得许念初整个人晕过去。 “景琛,慢点。” 许念初轻柔的语气不间断地敲打着男人的心。 谁说笼中困兽没有属于自己的资本,许念初不再执着于男人的爱后,反而更能看清陆景琛的行为逻辑。 看着他焚于浴火的样子,许念初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牢牢抓住一点点的微弱的希望,逆风翻盘。 “只是顾宁,对不起了,有些东西,我一定要争。” 许念初忍着疼,将自己往男人怀里送。 陆景琛很难得地笑出声,很满意许念初今晚的表现。 “婊子。” 她听到陆景琛这样评价她,那又如何? 反正已经是烂泥一摊了。 …… 许念初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最后。 事后,陆景琛靠在床上,整个人发出了满足的喟叹,抚摸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很是满意。 “景琛,我算不算完成任务了?” 许念初小心翼翼地问。 “没想到,许秘书不仅业务能力了得,床上功夫也是不遑多让。” 许念初没有理会他带有侮辱性的话语,“所以可以吗?” 陆景琛反手握住女人的手,很干脆地同意了。 “可以,明天下午两点,我安排你去见她。” 许念初激动地起身,一个心跳到了嗓子眼,几欲落泪。 终于,终于…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就盼着这句话。 许念初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谢谢。” 陆景琛望着她感激涕零的眼神,没有说什么。 顺手从床头柜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擦擦脸,丑死了。” …… 两人难得的温情时光,竟是在这样破碎荒唐的日子。 许念初觉得老天应该是把她抛弃了。 第73章 这一切都是报应 许念初绞着手指,眼前是一片漆黑,她的双眼被蒙上了一层黑布。 车辆开得飞快,她的一颗心也随着这驰骋的车速而吊在半空,落也落不下。 她根本无法保持冷静,一个月过去了,她终于能见到母亲了。 许念初的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这是这几天灰暗天空中唯一为她而照下的光。 就在这样紧张不安的等待下,许念初敏锐地察觉到车子停下来了。 一颗心狂跳,她猛地坐直,扒住一旁的门把手,就想下车。 “砰”的一声,有人下车了,许念初迫不及待,也想跟着下去。 “许秘书,安心等待。”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嗓音,似乎是那名叫做文德的男子。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耳朵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许念初没有不识相地违抗他们的要求,就差一步之遥了,无论他们说什么,自己都该照做。 等待是焦灼的,特别是在离想见之人只有一墙之隔的情况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像惊弓之鸟,许念初的心一下就被震动了。 车门被拉开,外头的阳光透进来,连蒙着黑布也眼睛也多了几分朦胧的光亮。 这光亮令她开心极了。 “许秘书,请吧。” 许念初迫不及待地下车,下意识地要把脸上缠着的碍事的黑布扯掉。 一双大手覆上了她,像被烫到一样,许念初赶紧把手拿开,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嗓音。 “还不能摘。” 没有说什么,不让摘就不让摘吧。 许念初知道这是陆景琛下的指令,他就是不想让自己扔出母亲究竟被关上什么地方。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紧紧地跟着领路人,生怕跟丢,七拐八拐地走了好几个走廊,都快被绕晕了,才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 心跳比她更快发觉,连呼吸的频率都急促了几分。 在身后,有只手将她推了进去。 随后,门被人轻轻地戴上,彻底来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许念初的泪哗地留下来,即使她还没看到人,但身旁围绕的气息和味道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母亲就在眼前。 可她竟然有点近乡情怯,都怪她,才会害得妈妈被关在这里。 “念念。” 依旧是这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嗓音,许念初的手微微颤抖,摘下了蒙在脸上多时的黑布。 霎时间,天光大亮,突然强烈的光照会让人有不自觉闭眼的生理本能,可她克服了这种本能。 许念初眼前模糊一片,模糊的尽头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女人。 眼泪比声音更快地流出,连母亲的脸都没看清楚,泪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脸颊。 许念初狠狠将脸上一抹,看到了含笑着坐在床上的母亲。 “念念。” 母亲再次唤她。 许念初急忙过去,牢牢抱住她,没有之前瘦削了,肩膀上有肉了,身上也没有伤,妈妈没有被虐待。 许念初一闻到那股专属于母亲身上的芬香,就像婴儿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有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 “妈,你过得好吗?” 许念初好不容易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看着她说。 “挺好的,我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有人伺候吃有人伺候喝,闲来无事还可以晒晒太阳,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会好呢? 许念初环顾四周,家具一应俱全,看着生活条件不错的样子。 可是被关在笼中的鸟,就算笼子是黄金做的,也快乐不起来。 旁人尚且不懂这个道理,可是许念初怎么能不懂。 “妈,”她拉住妈妈皱巴巴的手,“你等等我,我肯定把你接出去。”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自由自在的地方,开开心心地过下去。” “好不好?” 许念初不敢再直视母亲慈爱的眼神,崩溃地低头。 看着女儿消瘦的身体,陈丽舒的心疼得揪成一团,再迟钝的人也能反应过来,她受了多少苦。 “念初,陆景琛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抚摸着女儿的脊背,点破了最关键的问题。 “没有没有。” 许念初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对上母亲清醒的眼神,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这些有钱人的手段啊,我了解得比你清楚。 陈丽舒看着女儿极度悲伤的脸上强挂着的虚假笑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这一切都是报应。 她将许念初紧紧抱入怀里,从许崇明收到那封信开始,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收场了。 “念初,你不用管我,能逃就逃。” 许念初听到这番话后,一下子从母亲怀里起身,“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许母轻轻地笑了一声,抚摸着许念初的头,“妈妈不是傻子。” “我能好好在这里待着,念念为我牺牲了好多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至亲之人。 “妈妈,我不是许崇明…亲生的吗?” 许念初颤抖着,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几个星期前许崇明癫狂的行为在她心里抹都抹不去。 许念初死死地盯着母亲的反应,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是。” 许念初猜想过母亲关于这个问题的许多反应与回答,却不曾想是这样干脆利落的答案。 陈丽舒褪去了过往多年里唯唯诺诺,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忧,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释然。 “妈妈,你一早就知道吗?” “不是的。”许念初看着母亲坚定的摇摇头,一副陷入回忆里的表情。 “我是在生完你三年后才发现的。” 陈丽舒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带着许念初去参加朋友的聚会,不知吃了什么,皮肤开始冒起了细细密密的红疹子。 她吓坏了,赶紧带着孩子去医院就诊。 查了好久,一个一个试过敏原,最后医生给出诊断。 “孩子是严重的花生过敏,以后不能碰一丁点的花生。” 陈丽舒当时抱着哭得震天响的许念初,“轰隆”一声,像是有一道惊雷劈过,她脑海里浮现出男人咬牙切齿却又努力控制表情,笑着安抚她的样子。 “阿舒,你要谋害亲夫啊。以后不能再让我碰花生了。” “顾烈,你花生过敏为什么还要吃!” 陈丽舒看着男人,又急又气。 “好啦好啦。” 男人的吻落在额间,也印在她的心里。 第74章 鬼使神差 陈丽舒在往后的日子,看着许念初出落得落落大方,却也长得越来越像顾烈。 那样偏执的一个人,离开了还不放过她,生生留下一个女儿,非得让她日日夜夜地看到他。 瓢泼大雨里,男人的怒吼响彻云霄,挣扎的力度之大,三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按在一起,差点奈何不了他。 陈丽舒淋着雨,走得越来越快,在躲进车里的刹那,她听到顾烈来自灵魂深处的诅咒。 “你逃不掉的!” 打了个激灵,她猛地清醒过来,看着许念初深受震动的眼神,眼神一黯,有种说不出的心痛。 “念念,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不应该逃避的。” 压抑多年的情感骤然被人揭穿,陈丽舒觉得心中压着她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下,汹涌的情绪控制不住喷薄而出。 许念初整个人顿时慌了,她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慌了神。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个意志比钢铁还坚强的女人,她可以忍受住许崇明的打骂而从不喊痛,也可以每次都站在许念初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有种柔软而不可击败的坚毅。 许念初甚至来不及安慰,母亲就自觉收掉了情绪,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望向她。 “念初,你跟妈说实话,你现在对陆景琛是什么感情?” 许念初没想到母亲会主动提起这个他,不知道怎么说,有种小时候在外跟人打架被老师叫家长的羞愧感,长大了还要别人帮着擦屁股。 “你当初要和他结婚,我没有阻止你,因为妈妈知道,只要是你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 陈丽舒望着女儿,想到了自己当初在她出嫁那天对着佛祖的祈求。 “神佛在上,愿小女许念初得遇良人,不要再像我一样。” 现在看来终是负了她的心愿。 “妈妈,我不爱他了。” 许念初说出这话,没有再犹豫。 “扣扣”,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许念初一惊,知道这是在催促她赶紧走的信号。 许母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拉住许念初的手,郑重地说。 “念念,不要去打听你的父亲是谁,也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好。” 母亲紧紧地攥住她的手,飞快地说。 “你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不要当笼中困兽,我不会拖累你,妈妈有办法,知道吗?” “找机会逃出去。” 许念初的眼睛蓦地瞪大,看着母亲像临终托孤一样的表情,心里一慌。 “妈妈,你要干什么,你别吓我。” 许念初还想继续问,门却被人猛地打开,文德已经站在了门口,脚步飞快地朝这边过来。 “不!” 许念初紧紧拽住母亲的手,不愿与她分离。 “念初,听我的话,不要再管我了,逃出去,不要再回来。” “不!” “放开我,放开我!” 许念初整个身子拔地而起,被身后人拽着一步一步地离开房间,任凭她拳打脚踢也没用。 “念初,乖!” 似乎是想安慰她,母亲追到门前,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秒,声嘶力竭地说出这句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许念初却觉得心里更苦了。 “放开我!” 已经离开房间了,保镖没有再钳制她,听她的话松开了她。 许念初牢牢盯着已经远去的房间的方向,抹掉了残留在脸上的最后一滴泪。 尚未看清室内的布局,黑布又被眼疾手快的保镖盖在她的眼睛里,许念初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中。 被人推着,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可她并不觉得害怕。 强烈的悲伤激发了她的斗志,她一定要把一切弄清楚。 了解当年的真相和接母亲离开,她通通都要做到。 许念初没有再被人推着走,而是贴着墙壁,自己一步一步地摸索前进的方向,直到整个人进入车里,汽车的轰鸣声启动。 在许念初离开之后,陈丽舒急忙掀开窗帘,期望能看到女儿的身影,可她的房间实在太靠后,除了大片大片的绿茵地,什么也看不到。 失落地回到床前,尘封多年的记忆因许念初的出现被迫破出了一个细口,争先恐后地涌出记忆的牢笼里。 坐在床前的女人在岁月的雕刻下有了苍老的痕迹,枯坐在床上,夕阳洒下,配合上她瘦削的背影,莫名有种日落西山的悲凉感。 坐了好久,太阳都落山了,夜色笼罩了大地,床上的女人突然动了,她走到桌前,桌上有现成的纸笔。 时隔多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陈丽舒知道,从来就没有逃避这一说。 儿女都是人情债。 拿着钢笔,落在半空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墨水“啪嗒”滴在纸上,晕出了一大片黑色,陈丽舒方才如梦初醒。 换了一张纸,没有再犹豫。 “顾烈,展信安。” 经年的纠缠,落到纸上只剩一句,展信安。 * 陆氏大厦,已经下班很久了,陆景琛仍在办公室办公,堆积如山的文件和陆逸之背后阴险的小动作让他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 “进。” 敲门声响起,陆景琛见人进来,看也不看,“人见到了?” “许秘书见到了,现在已经回去了,严格遵守二十分钟的探视时间。” 李明说完,办公室里只剩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陆景琛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方才抬头。 “她是什么反应?” 李明回忆下面人的汇报,“许秘书很伤心。” 陆景琛不意外地挑眉,不用想就知道她会是怎样的哭法。 视线落到桌子上吐着钱的金蟾,陆景琛想起来她昨天乖巧可人的模样。 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以后要是还是这么乖的话,就多带她去看几次。 “李明,通知许念初,人也看了,明天开始准时来上班。” 李明应了声“好”,心中却不解,这都已经订婚了,怎么还搅和在一起,他愈发看不懂陆景琛的行为了。 他不再想起那个女人,而是合上文件,直接起身,该去看看顾宁了。 陆景琛念及此,也是充满愧疚,昨夜还是自己鬼迷心窍了,扔下她一人独守婚房。 明明是应该陪她的,可脑子里却满是许念初离去时与他对视的脆弱的目光。 鬼使神差,真的是鬼使神差。 第75章 连嫖资都没有 直到驶离可能被认出的路段,许念初才被允许把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摘下来。 不出所料的,同在后座的还有那个叫文德的男人。 许念初没有力气再去管他,而是将视线投向窗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身心似乎被困在那间狭小的房子里了。 幸好,妈妈在那里很安全,也没有人虐待她。许念初知道自己不该抱有这种想法,可她竟然有点感激陆景琛,起码他给了母亲最牢靠的安全。 可母亲的话仍旧叫她无法释怀,她难以避免地想起母亲多次对她的叮嘱。 “不要试图去寻找你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不能找他,换句话说,自己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知道自己的存在吗? 那封突然出现的亲子鉴定书几乎毁了所有人的生活,究竟是谁,怎么恨我? 许念初越想越深感自身能力的不足,她现在只是一个笼中困兽,一举一动都遭人监视,想查一件什么事,几乎难如登天。 自由,我要自由。 她将车窗摇下,贴在窗外的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许念初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竟还能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关注,就连认真开车的司机的视线都透过后视镜望向她。 许念初只觉得窒息。 几乎是刚踏入家门,她就收到了李明的传话。 “许秘书,陆总让您明天准时到公司上班。” 上个屁的破班,连工资都没有,不应该这么说,许念初沉吟了一会,觉得自己的用词不太准确,连日的荒唐行径刻在她的脑海里。 连嫖资都没有。 许念初冷笑一声,有种道阻且长的无力感。 当再一次想看时间而只能跑到楼梯口才能看到的时候,许念初暗下决心,我要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没有被陆景琛监控的手机。 现代人最朴素的生活要求在她这里比登天还难。 而在得知母亲安然无恙后,许念初连吃饭都香了不少。 她一勺一勺地往自己嘴里送饭,陷入了思考,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栋别墅里,飘香四溢。 宽敞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却仅仅只有两个人用餐。 “宁宁,尝尝这个糖醋排骨。” 陆景琛夹了一筷子到顾宁碗里。 “琛哥哥,你也吃。” 两人有来有往,有种温馨的黏糊感。 俊男美女的结合,看得侯在一旁的女仆都脸上一热,悄悄地退下。 “宁宁,昨天是我不好,昨晚这么重要的日子,把你抛下了。” 顾宁听罢,笑了笑,她并不知道昨晚陆景琛去哪了,只知道昨晚陪她用完晚饭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顾宁心中有疑问,“琛哥哥昨晚是有事吗?” “对。”陆景琛面不改色地开口,“昨晚公司有事。” 顾宁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晚饭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用完了,饭后顾宁去洗了个澡,回来时看着沙发上慵懒地看着电视的男人。 一身水汽地过去,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她径直贴着男人坐下,男人身上温热的触感令刚洗完澡的她眷恋不已。 顾宁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很好,只是有一点奇怪,太过相敬如宾了。 她始终觉得,没有柏拉图式的爱情,爱是建立在性上的。 如果连身体都没有吸引力,还谈什么爱情。 “琛哥哥。”顾宁柔弱无骨地靠上去,一双手试探着在他身上摸索。 陆景琛是个正常的男人,都这么明显了,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顾宁主动到快羞臊的时候,男人终于动了,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宁的心跳得飞快,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琛哥哥。” 她的声音愈发柔媚。 眼神含情脉脉,等着陆景琛接下来的举动,而她却看到男人把她的手拿开,而后起身,宽阔的胸膛立在自己眼前。 顾宁心中有疑惑,却以为是他想主动,小脸一红。 可陆景琛接下来的举动对她而言却犹如晴天霹雳。 “宁宁,今晚就先这样吧,公司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你。” 顾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景琛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领带,一副转身欲走的模样。 “琛哥哥,别走嘛。” 顾宁之前都是用这一招挽留他的,她以为这次依旧有效。 可陆景琛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她,“陆逸之回来了,最近的小动作很多,宁宁要体谅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宁再挽留就过分了,男人在她唇边印下轻轻一吻,而后干脆利落地走了。 巨大的羞愤感席卷了她全身,顾宁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按理说不应该啊,自己都这么主动了。 是自己没有吸引力了吗? 还是,还是… 顾宁在心里否认了这个荒唐的想法,牢牢盯着无名指上的闪烁的戒指,心中稍稍安定。 估计是真的很忙。 顾宁接受了这个说法。 * 陆景琛离开后,坐在车内,柔和的纯音乐缓缓流淌,却无法抚平他心中的焦躁。 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眉心,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竟然就这样找借口仓皇出逃,这一点也不像他。 陆景琛望着窗外低沉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这一晚,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撕毁无数张纸后终于写就一页信纸的陈丽舒,静静在桌前枯坐许久,终于将信纸装进信封内,也将自己的心彻底剖开了。 许念初躺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着,而后又重走了前几晚的老路,抱着毯子来到阳台的躺椅上,听着夏夜的蝉鸣。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蝉鸣了,更多的是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这个漫长的夏天终于要过去了。 早就已经立秋了。 顾宁在陆景琛离开后,立马从沙发上撤走,又冲了一个澡。 温热的水流洒满她的全身,她整个脑子都被两个男人占据。 一个是陆景琛面无表情的脸,一个是林辰促狭的笑容。 她开始安慰自己,只要一结婚,这一切都过去了。 到时候陆景琛想和谁纠缠,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而陆景琛,这个处在风暴中心的男人,直接回到了澜悦,洗去满身的疲惫。 靠在沙发上,姿态是放松的,漆黑的眸子却始终笼着一层看不清的黑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76章 意外的出差 清晨。 许念初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随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彻底把发懵的脑子打清醒了。 一夜之间,气温骤降,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刚下楼梯,就发现客厅里的座机“铃铃铃”地疯狂震动起来。 刺破了清晨的安静,实在让人有点心慌。 许念初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念初。” “李特助?”许念初惊讶地挑眉,她没有想到会是他,“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赶紧收拾东西,跟陆总去外地出差五天。” “多备点厚衣服,接你的车三十分钟后到楼下。” “诶!” 许念初还想再问,却听到了忙音的嘟嘟声,李明早就把电话挂断了。 不会是在恶作剧吧。 许念初再度爬上楼,费劲巴拉地找出一个行李箱,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这个家,也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东西。 许念初想起了李明的叮嘱,“多带些厚衣服”。 不会是去北方吧。 于是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了一堆过冬的厚衣服,丝毫没考虑到其实就现在而言,北方也没有那么冷。 用不了多久,她就将整个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 原本对于和陆景琛出差,她是有抗拒在身上的,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时间过得很快,还剩下最后三分钟的时候,许念初已经出门了。 依旧是那几个熟悉的人守在房门外,许念初甚至疑心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班的。 没过多久,汽车的轰鸣声划破天际,这辆车她没见过,车标还是认得出,迈巴赫。 回想起来,陆景琛似乎对这个品牌情有独钟。 李明从副驾驶下来,帮着许念初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猛一抬竟然没抬起来,李明有些汕汕,“念初啊,这是带了多少东西?” “就几件衣服。” 许念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李特助,这是去哪啊,怎么还要你亲自来接?” “星海市。” 这么远,果然是北方。 许念初这样想着,毫无防备地打开车门,赫然发现车内坐着的还有一个人。 “景琛?你也来啦。” 许念初惊讶地看着眼前人,陆景琛此刻转头过来看她,一副你在说什么废话的无语样。 许念初没有在意他的表情,闪身进去。 李明拿好行李,理所当然地也坐到了副驾驶。 “你出去。” 陆景琛不冷不热地来了这么一句,李明一惊,回过头来和许念初面面相觑。 他讪笑着问:“陆总,是在说我…” “是。” 李明话没说完,就被陆景琛干脆利落的一句“是”噎回了所有的话。 于是他只能下车。 车辆缓缓启动,车内除了司机就只剩下两个人。 这样的行为实在很令人遐想,如果是在之前,许念初可能会觉得陆景琛是专门来创造二人空间的。 可如今她是想都不敢想,不会也不敢再自作多情了。 李明走后,车内彻底陷入了安静。 许念初扒着车窗,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星期前的日子。 她偷偷望向陆景琛,男人即使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仪态依然是端正的,不像别人,沾上靠背,就一副没了骨头的瘫软样子。 陆景琛即使放松,还是有气势的。 见他头一偏,许念初连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陆总,上高速了。” 一直在安静开车的司机适时出声,打破了粘滞的沉默。 “嗯。” 许念初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陆景琛专注的模样,奇迹般地,再次看到这张令人怦然心动的脸,她的心毫无波动。 许念初知道自己是该恨他的,但现在不能恨他,恨意只会阻挡她的步伐。 情绪仍旧是需要戒断的。 沉默不能在两人之中蔓延太久,太久的话,自己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就又要回去了。 于是她开口。 “景琛,怎么突然叫我陪你一起出差?” 许念初清了清嗓子,用他喜欢的柔和清透的声线说话。 等了一会,陆景琛并没有回应她,甚至连一个动作都没有,像被手机吸住了魂。 于是许念初鼓起勇气,小幅度地挪过去,试探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陆景琛像才发现有她这个人一样,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偏头看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许念初半拉着他,半撒娇地说。 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于是许念初能很清楚地看到陆景琛眼睛里的情绪波动。 “怎么?不愿意?” 男人轻轻巧巧地把问题抛给她。 许念初看着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促狭,猛地恍惚了一下,之前的三年,她费劲心思,都无法让陆景琛露出除了面无表情和愤怒以外的情绪。 就在现在,自己早已不在意的时候,终于又看到了新鲜的,属于他的情绪。 古人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用在她身上,简直讽刺至极。 “怎么会呢?” 许念初将头靠在他身上,不经意地撒娇,底色却是悲伤的。 一切都不在意之后,居然更得陆景琛欢心,许念初心中一凉。 下一秒,男人的手掐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双目相接的瞬间,陆景琛一言不发,只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她,似乎想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 许念初之前很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摸不着,握不住,有种虚无缥缈的虚妄感。 不知道下一秒,男人会突然暴起还是依旧保持平静。 可如今的许念初却管不了这么多,反正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陆景琛对视的刹那,看到女人的眉眼一弯,整个人顿时明媚起来,不禁恍惚了一瞬。 随即薄唇被轻轻覆上了一层柔软,转瞬即分,他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 许念初语气上扬,似乎在说世界上最高兴的事。 她离开了陆景琛身旁,微微偏头,笑着说:“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和琛哥哥待在一起了!” 恰逢此刻有阳光照进车内,恰到好处地把光打在女人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像梦一样。 陆景琛一把拉住她往里压,接了一个绵长又潮湿的吻。 他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第77章 梦里有变态 唇齿交缠,许念初几乎无法克制地泄出几声短促的呻吟。 受不住地想往后退,舌尖却被陆景琛紧追不舍地缠上来。 不知吻了多久,才难舍难分地离开。 两人离得极近,许念初睁着眼睛与他对视,陆景琛突然笑了一下,高挺的鼻尖恶作剧似地蹭过许念初的鼻梁。 笑着说:“跟小猫似的,还发出声音。” 几乎是立刻,许念初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鼓,“咚咚咚”地敲击着天灵盖。 她转身不敢去看男人脸上的笑意,而陆景琛也只当她是害羞了,没有在意。 许念初望着窗外的风景,竭力克制自己集中注意力,可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陆景琛望向她时满溢深情的桃花眼,和那句宠溺的,“像小猫似的发出声音”。 像个勾人的妖精,许念初只有不断地念着“阿尼陀佛”,才能逼自己抽离出来。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你不是没看过他面对顾宁时的温柔神色,区区几句话就能让你沦陷。 许念初,你贱不贱哪。 心底的小人咆哮着冲她怒吼,许念初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以后还有更多更多这样的时刻。 自己根本就不是独一无二的。 陆景琛一手撑在窗台上,闲适地侧身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看着许念初迟迟不愿转过来的背影。 觉得有趣,嘴唇仍是湿润,明晃晃地告诉众人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陆景琛盯着许念初柔软的发丝,想到了当初和她结婚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两人在床上如此合拍。 只是之前这人老是战战兢兢地放不开,生怕得罪自己似的,如今真面目败露后,倒也不装了。 陆景琛突然无比庆幸将人拐到星海市出差。 那原本只是一时兴起。 “过来。” 陆景琛没等身旁人动作,长臂一捞,把人紧紧地箍在怀里。 “别害羞。” 他朝女人耳垂边轻轻吹了口气,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耳朵瞬间烧起来。 约莫又开了十分钟,司机停下来,训练有素地告知陆景琛,“陆总,机场到了。” 许念初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全身都僵硬了。 李明早已从身后的车里下来,守在一旁。 陆景琛随即戴上墨镜,随手拿起放在车上的外套,动作迅速地将许念初整个人套在衣服里,随后把帽子往下一拉,女人的小脸彻底遮盖在宽大的帽檐下。 “不想明天上头条就老实穿上。” 陆景琛说完,长腿一迈,下了车。 许念初紧随其后,没有跟他走在一起,慢腾腾地挪到了和李明的同一战线上。 走的是VIP通道,由于距离登机时间不太久,几乎是人刚在候机厅休息室的沙发上坐稳,就看到有工作人员走来,通知他们可以登机了。 许念初起初并没注意,后来越走越觉得奇怪,怎么一共就这几个人走向登机口。 于是好奇地问李明,“李特助,这辆飞机上的人很少吗?怎么就我们几个人?” 李明奇怪地看着她,“陆总出行乘坐的从来都是私人飞机,当然只有我们几个人了。” 许念初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震住了,心想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有钱人的奢靡程度。 只是她对乘坐私人飞机有阴影,至今无法忘记自己当初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乘上那座私人飞机的。 念及她死去的孩子,许念初的心瞬间沉重起来。 有些痛,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深。 许念初来到登机口,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这并不是当初胁迫自己的那辆飞机,心稍稍安定些许,她不想噩梦重现。 进了飞机,空姐和机长训练有素地围过来,准确地来说是围在陆景琛身边。 许念初心情不算美丽,自顾自地找个位置坐下了。 过了没多久,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找个位置坐好。 许念初正好待在最后排的角落,没有人与她并排。 看了眼最前面的休息室,发现陆景琛应该是自己进去了。 她问过李明,大约要飞六个半小时。 许念初发现每个座位上都贴心地放置了一个毛毯,于是她将毛毯抽出来,虚虚地盖在肚子上。 飞机已经起飞,巨大的轰鸣声哪怕隔着隔音仓也仍能被听到。 许念初觉得这声音催眠得很,加上想到了死去的孩子,心中总隐隐地泛着些酸痛。 “睡过去吧。”许念初在心里跟自己说,“睡过去就不痛了。” 于是没过多久,她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只是没想到,才睡了没多久,就做了个噩梦。 在梦里,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许念初困极了,不以为意,嘟囔了几声,继续睡过去。 可来人不解风情,锲而不舍地要将她唤醒,许念初顿时恼了,睁开眼,刚想发火。 看到来人,顿时没了火气。 一直骚扰她睡觉的人正是陆景琛,许念初看着一张一合的嘴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只好起身,凑近些听。 “跟我去休息室。” 许念初终于听到陆景琛在说什么了,本想拒绝,看到他的表情后又不敢了。 于是唯唯诺诺地跟着人进了休息室。 几乎是第一时间,许念初就扑上了那张大床,头一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又立即沉沉睡去。 只是这觉远没有刚才在椅子上的安稳,总有双不安分的大手扣在自己身上,像个泥鳅似的,滑来滑去,实在扰人睡眠。 可许念初实在是太困了,也没多计较,没有抵抗流氓的变态行径,彻底熟睡。 而此刻的陆景琛目光沉沉地看着睡得像小猫一样安稳的许念初,无端地多了些困意,停止了不安分的手。 从背后抱着来人,合上眼睛,竟也睡过去了。 变态终于走了。 许念初睡得更香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念初手脚一搐,没来由地惊醒了,盯着前方看了好一会,才惊觉自己怎么在床上。 感觉有东西压着自己,视线缓缓下移,是一双男人的手,许念初吓得更狠了。 “动什么?” 陆景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紧贴着的胸腔几乎共振了。 许念初不敢再动。 原来那不是梦! 第78章 媒体的宠儿 许念初整个人都僵硬了,却丝毫不敢动弹。 睡着了倒没什么感觉,可一旦醒着,腰间处横着的手臂的存在感却更强烈了。 许念初整个人窝在陆景琛怀里,连男人吐出的鼻息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四周是昏暗的,室内的温度被调得刚刚好,有时还能听到空气净化器工作的嗡嗡声,总体来说是非常舒适的睡眠环境。 许念初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她盯着偶尔会被空调风吹动的窗帘,心情低落的同时,很难不怨恨陆景琛。 这样的岁月静好,曾经是她梦寐以求多年的结果,可老天偏偏与她开玩笑,在她死心后又将她之前希冀的一切通通奉上。 迟来的温存犹如砒霜,除了毒死人还是毒死人。 许念初狠狠闭上了双眼。 正当她脑海思绪翻涌之时,陆景琛动了动,似乎把发丝蹭到了许念初脖颈,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景琛。” 许念初见他醒来,主动翻身,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睡眼惺忪,眼睛里还带着些许茫然,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淡和高傲,莫名多了些亲切感。 许念初正思考着怎么开口,却感觉唇上一热,男人的气息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 许念初的眼睛蓦地睁大,没有挣扎,任凭男人在她齿关长驱直入,又纠缠在了一起。 陆景琛拿掉了盖在两人身上碍事的被子,一个翻身,许念初被他压在了身下。 看出男人的意图,她一惊,双手覆在男人的胸膛上,正想将人推开。 却见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陆景琛没在意,手已经在身下摸索。 许念初得空,赶紧说:“景琛,有人…” “管他做什么?” 陆景琛充耳不闻,再次吻住了许念初不安分的嘴。 哪知门外人发觉敲门这招没用,以为他睡过去了,直接出声,“陆总,到星海市了。” 天大的兴致也能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而消散,陆景琛起身,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不耐烦。 许念初对他的脾气最是清楚不过,急忙拉住他,“景琛,别跟他生气了。” 陆景琛黑着脸盯了她半晌,看得许念初都生怕把自己也连累进去,幸而他最终点点头,捏了捏许念初的脸,打开了房门。 “滚。” 陆景琛沉着脸,对着毫不知情的保镖吐出一个字,当即把人吓得腿一软,溜得比兔子还快。 许念初坐在床上,揉着被陆景琛捏疼的双颊,再次感慨此人的阴晴不定,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要小心。 不要得意忘形。 她在陆景琛心里屁都不是。 许念初缓缓起身,吾日三省吾身地提点自己。 门外随行的人早就准备就绪,哗哗站成一排,等待陆景琛的一声令下。 许念初出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看到众人齐刷刷的眼神,当即一惊。 哪怕不看,也知道在旁人眼里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被陆景琛包养在办公室的小情人,只是恰巧能力出众,做过研发部的总监。 许念初刻意忽略众人落在她脸上探究,玩味的眼神,走到了最角落里。 匆忙收拾了东西,跟着一起出了机舱。 一下飞机,风带着一丝凉意刮来,许念初穿着薄薄的短袖,缩了缩脖子,连忙跟上众人的步伐。 在外面的场合里,她从来不会想着走到陆景琛身边,那没有意义,只是徒增对她的伤害。 许念初缩着脖子,越走越快。 到了出口,远远地就看到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带着满脸的笑意朝这边走来。 许念初跟在后头,看着陆景琛摘下墨镜,友好地与人握手。 突然有快门声响起,记者得到了消息,蜂拥而至,陆家继承人来到星海市,市长亲自迎接,那可是大新闻。 现场顿时吵闹一片,“咔咔”声不绝于耳,许念初隐约听见那名被称为“市长”的中年男人笑着说。 “陆总,这是我们星海市的福气啊。” 陆景琛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比起来人的西装革履,他穿得稍显随意,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飘逸地压在身上,比起平日里的庄重,整个人有一种随意的松弛感,却也挡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媒体的宠儿。 一众闪光灯把陆景琛所处的地方照得亮堂,许念初看到无数路人停驻惊呼,纷纷拿起手机狂拍,这样俊美贵气的人物,生平也见不了几次。 有些人,天生就该接受众人的簇拥。 许念初在汹涌人潮的另一边看着陆景琛那边的人声鼎沸,更显得这边的寂静冷清。 刚刚在床上的温存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保镖一路护送下,陆景琛好不容易才逃脱了媒体的包围圈,坐上车。 许念初自然没有再跟陆景琛坐在一起,而是代替了李明的位置,上了后头的那辆车。 车上有几个许念初眼熟的人,多是公司各个部门的总监,自然也是认得许念初的。 一进去,空气中都粘滞着几分尴尬。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说话,许念初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能说什么呢? 说堂堂许总监辞职不干,攀上陆总成了许秘书? 这些都是各打各的人精,眼观鼻鼻观心,成功了适应了她身份的转变。 许念初只得庆幸,当初和他们交集不深,不然只会更尴尬。 只是之前三年内好不容易证明自己是有能力把握研发总监一职的,在这之后也会因为成了陆景琛养在身边的小秘书,而抹杀掉了她全部的能力。 职场是这样的,职场里的女人更是这样的。 能力不重要,成就也不重要。 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靠陆景琛才上位的。 许念初默默地缩在角落里,逐渐与前头的车背道而驰,她被载到了酒店里,至于陆景琛,大概率是被拉去接风洗尘了。 许念初报上自己的名字后,拿到了房卡,发现跟着进来的一行人不知何时不见了,大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突然有种莫名的孤独,明明来时也不是一个人啊。 许念初独自刷房卡,坐电梯上了十六层,来到最里头,进了房间。 门一关,彻底屏蔽了外界的纷扰,房间里很安静。 许念初坐在沙发上,看着连挂钟都没有的房间,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 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她之前只是痛苦,逼自己戒掉爱陆景琛的本能后,一心只想讨好他,好得到更多的自由,助力自己爱的人脱离苦海。 现如今,落在他乡,什么也通讯设备也没有,她只觉得委屈。 许念初把头埋在双手间,脊背弯曲到了极致,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第79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 偌大的房间里,女人压抑着的低泣声终于还是泄出来。 明明也没发生什么事,但她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原本还算明亮的房间渐渐暗下来,几乎都快看不见了,许念初才惊觉天已经黑了。 她看向四周,缓了缓,起身把房间里的开关打开,明亮的光线顿时铺满了整个房间。 许念初走到床边,拉开窗户,对面正对着星海市最大的办公楼。 晚上的大楼流光溢彩的,为整个城市筑造了一场炫丽的梦。 她把窗户开了条细缝,原想通风透气,却被突然袭来的冷风打了个寒颤,于是赶紧把窗户拉上。 拉开行李箱,看到自己带的衣服后,顿时傻眼了。 满箱的厚毛衣和羽绒服,许念初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收拾衣服的时候是不是脑抽了,整这么多过冬的衣服。 难怪李明说这箱子重,那能不重吗? 许念初不信,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扒拉开,想找出一件适合现在这个,秋天的季节的衣服,只需要一个薄外套就可以。 可惜翻遍了行李箱,也没有找到。 当时只顾着听李明说的多带点厚衣服,没成想才刚立秋,全国各地能冷到哪去。 更何况星海市也没有到那么北方。 许念初对自己很是无语,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冷了。 停下翻找后,顿感屋内的冷清,许念初找到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了。 五彩的屏幕一闪,整个屋内变得热闹起来。 许念初百无聊赖地看着。 狗血的电视剧,过。 动物世界,不爱看,过。 动画片,骗小孩的,过。 就这么连续过了几十个台,许念初在耐心看了几分钟纪录片后,习惯性地按下“下一个”。 耳朵比眼睛更快地听到新闻的播报声,许念初本欲习惯性地按下“过”,却在看到电视机上那张熟悉的脸后,停下了动作。 “今日下午,江城陆氏继承人莅临我市,我市市长亲自迎接…相信这一顺利会晤会更好地促进我市智慧医疗行业更上一个台阶…” 许念初的耳朵像被堵住了,根本听不清语气甜美的支持人在念什么。 在屏幕中,她不仅看到了陆景琛应酬时礼节性的微笑,在镜头的最角落,甚至还有呆呆站在那里的自己。 当局的感受远没有上帝视角看得清楚,哪怕许念初有所准备,同样被一张小小屏幕上呈现出的巨大差距镇住了。 在屏幕的角落里,几乎不可能被人察觉的角落,镜中人的落寞与无助无所遁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景琛身上,那是一张绝对被镜头偏爱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完美的骨相和惊人的高折叠度让他即使面对苛刻的镜头仍能帅得人呼吸一窒。 没有人会注意偶然闯进镜头里的瘦弱女人,也不会有人将这两人联想在一起。 许念初看着镜头,情绪复杂,但没有自卑,只是更深刻地理解了出嫁之日母亲拉着自己的手时说的话。 “念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非要勉强凑成一对的话,是会吃苦的。” 许念初回想起母亲当时复杂的眼神,终于明白了她说的话。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啊,好不容易能和陆景琛独处五天,一定要抓住男人的心。 许念初知道这个要求很难完成,可现如今,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都要走下去了。 看了眼电视上的时间,发觉已经快九点了。 许念初当机立断下楼。 “小姐姐,我是1622房间的,我们都是一起来的,只是现在我手机丢了,也不知道他们回来了没,可以帮我查查吗?” 许念初一个闪现,来到大厅前台处,寻求帮助。 “不好意思。”前台小姐摇了摇头,“客人在与否属于个人隐私。” “没事,”许念初又换了一计,跟我一起来的有一个叫陆景琛,可以帮忙查查他在哪个房间吗?” 此话一出,两个前台面面相觑,警惕地盯着她。 许念初不明所以,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没事打听陆总的信息干嘛?” 许念初一惊,怎么连个小小的前台都知道陆景琛? 看着二人充满防备的眼神,许念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试探性地问,“这是陆家的酒店?” 两个前台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许念初彻底挫败了,已经打草惊蛇了,想在陆景琛房门口蹲着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许念初来到一旁的沙发,顶着前台警惕的目光,选了个视线最开阔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下。 她敢肯定,陆景琛还没回来。 许念初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吸引一个男人,更何况是陆景琛这种她努力了三年攻略不下来的人。 只能寄希望于两人目前关系的禁忌感,凭着这股东风,借着陆景琛短暂的新鲜感,尽可能地抓住他的心。 许念初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有笨办法,要想见到陆景琛,那就只能等。 一开始,她还是很专注的,望着门口的方向,不放过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随着时钟滴答滴答地走,过去一个小时了,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许念初眼睛有点酸,低头揉了揉,于是肚子趁着她放松注意力,响亮地“咕”了一声。 许念初顿时无比尴尬,跑去前台问现在还有没有给客人提供吃的。 得到的回应是只有几种面包可以选择。 许念初也不讲究,拿了个贝果回位置上边啃边看。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小时,陆景琛还是没有回来。 许念初已然有点犯困,长途的跋涉令她的神经没有之前那样活跃,强撑着精神,看着空荡荡的大门。 …… 一记猛撞,许念初的头“啪”地一声磕到了桌面。 “嘶。” 疼痛让她立马清醒过来,许念初扶着额头,发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 心狠狠一跳,当许念初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关键时刻掉链子。 第80章 别跟我玩欲迎还拒那一套 四周静悄悄的,许念初看着空荡的大门,一个人都没有,连前台的小姐都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许念初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睡过去,已经做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准备。 她叹了口气,挪步到前台,不抱希望地问:“陆景琛回来了吗?” 许念初想着,一听到肯定的答话就立刻回房间。 等了一会,意想中的答案没有出现,而是一片沉默。 许念初疑惑地抬头,见两位前台面面相觑,一副古怪的表情。 估计是又把我当成不怀好意的人了。 许念初柔和了语气,真诚地说,“两位姐姐行行好,告诉我吧,陆总回来了吗?” “你看,我也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了,你们就…” “等我?” 熟悉的冷淡嗓音在身后炸开,许念初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变成了和前台一模一样的古怪表情。 她的心狠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身,看向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站在她身后的陆景琛。 万籁俱寂,连原本喜爱叽叽喳喳说话的前台也闭上了嘴,看向两人。 许念初猛地撞进陆景琛沉沉的眼神中,随即视线一寸一寸地下移。 他的样子还像下午那般衣冠楚楚,只是再强健的体魄,经历一个晚上的应酬后,也从微微揉皱的外套和松散的领带中透出几分疲惫。 忽的,有晚风吹来,乘着风,许念初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酒味,氤氲在夜色里。 他喝酒了。 许念初下意识的动作就想去照顾他,在她的记忆里,陆景琛不爱喝酒,甚至于讨厌喝酒。 可她厌恶这样的身体本能。 “景琛,你喝酒了。” 陆景琛挑了挑眉,本以为许念初会问他站这多久了。没想到许念初的关注点在这里,鬼使神差地嗅了嗅袖口,凑近闻才闻得到。 是有一点酒味。 “没有,碰巧染到味道了。” 夜色愈发浓重,酒店的大厅里的灯光也变得昏黄,这样温暖的颜色,很容易让过路人产生归家入住的冲动。 这也是他当时对设计这样随时间变换灯光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这样柔和的灯光,落在许念初脸上,也是无比合适。 陆景琛惊奇地扬眉,似乎第一次真正瞧见了许念初的长相。 之前只是觉得她眉眼与顾宁很是相似,如今一看,却不尽然。 在光的映衬下,女人的眼睛像被染上了潋滟的水波,平添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 陆景琛心想,“她们俩其实也没有很像。” 他再一次开口:“等我?” 许念初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头一次看懂了他眼底情绪的变化。 “嗯。”于是她用更加轻柔的语气开口,“等你好久了,也联系不上你。” 许念初顺势上前挽住他的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想你了。” 女人的眼睛澄澈一如当年,眼睛里的爱慕满得快溢出来。陆景琛看着她,隐约瞧见了眼底的红血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拖着人走了。 看着女人依偎在陆总边上的背影,两位前台看得眼睛都发直,四目相对的瞬间,不禁咋舌。 双双发出感慨,这女的,有点东西。 一进电梯口,待陆景琛刷完房卡,许念初紧接着也打算去刷。 刷卡的动作却被一双横陈在前方的手臂挡住,许念初愣了一瞬,电光火石间,整个人贴在壁上,陆景琛一双撑着墙壁,一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刷卡干什么?” 许念初心下了然,却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先回去了。” 许念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起来什么都不奢求。 陆景琛偏头一笑,很是不信,“别装作一副单纯的样子了,我还不了解你,许念初是那么无欲无求的人吗?” 陆景琛又用那样促狭的眼神看她,像极了古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公子哥,明知他无心,却还是能引得一群少女穷追猛打。 许念初心想,他还是喜欢主动的。 清粥小菜吃多了,偶尔来点野辣椒也很是不错。 许念初柔柔一笑,小手虚虚勾起陆景琛的一角,低着头不说话。 随即她听到了男人从喉咙里发出的一身低低的笑,感觉情绪很是不错的样子的。 随即大手一拦,许念初压在他的怀里往最顶层的房间里走去。 许念初见目的达成,庆幸陆景琛果然喜欢主动点的人,自己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可他看不见的角落,许念初低着头,随着男人步伐的加快,小脸皱成了一团,已经能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这频率太频繁了,许念初实在受不住。 她深知,性是如今最快的能拉近两人距离的方式,但她仍旧很抗拒。 许念初常常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青楼里的妓女,予给予求。 忍忍,只能劝自己忍忍。 房门打开,房内是一片漆黑,再踏一步仿佛就来到了地狱,事到临头,许念初反而不太敢进去了。 可陆景琛的动作比她更快,急切地拉着人往里走,几乎在门刚关上的一瞬间,急切的吻就落了下来。 两人顿时贴得严丝合缝。 许念初受不住一上来就是这样猛烈的攻击,本欲开口,却在嘴巴张开的一瞬间,舌尖被人缠进来,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 许念初的眼睛蓦地瞪大,一瞬间的窒息感激发了她的本能,用力推拒着陆景琛。 不推还好,这一推,更是激发了男人的兽性,陆景琛红了眼,更深入了。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软呢?” 陆景琛含着女人的樱桃小嘴,大手在她全身上下流连,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 似乎不满足于这样浅尝辄止的触碰,陆景琛猛地将人抱起,急切地放倒在床上。 许念初惊呼一声,猛然间瞧见了男人狼一样的眼神,顿时害怕起来。 趁着他还没压下来,急忙地开口:“景琛,今晚能不能不要,我还疼着…” 陆景琛闻言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却没停,眨眼间两人已然坦诚相对。 …… 余韵尚未过去,许念初气喘吁吁,快要晕过去的一瞬间,却听见陆景琛在耳边恶劣地说。 “妖精,别跟我玩欲迎还拒那一套。” 第81章 你是来过冬的吗 许念初朦胧中似乎还听到陆景琛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可她实在累极了,什么也没听清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早晨。 许念初在睡梦中也不安稳,总感觉自己躲在一个四处漏风的房子里,不时有冷风袭来,吹得她直打冷战。 实在冷得受不了了,许念初环抱住自己的双臂,越抱越紧,硬生生把自己给拽醒了。 猛地一激灵,许念初侧身躺着,脸正好朝着窗户。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上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清晨带着凉意的风顺着缝隙争先恐后地朝自己吹来。 许念初整张脸皱成一团,借机表达她极度的不满。 洞悉了罪魁祸首后,她本应该过去把窗关上,可她实在倦得很,昨晚高强度的运动彻底抹去了她最后一丝精力。 于是她迷瞪着眼睛,把被子往上拉,成功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自然也就忽略了这张床上不止她一个人这个事实。 陆景琛本来睡眠就浅,特别是到了早上,任何细微的一举一动都会把他唤醒。 许念初把被子往上一拉,连带着他这边的被子也跟着动弹。 这么一动,陆景琛果不其然被吵醒了。 不满地睁开眼,一偏头,就看到了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的许念初,像只要冬眠的熊。 就这一会,没了许念初的遮挡,陆景琛迎面吹上了从窗户灌过来的冷风,禁不住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裹成这样。 掀开被子,下床,把窗户关上。 星海市与江城不同,哪怕入秋了,江城依旧暑气连天,似乎不见一丝寒意。而星海市位于北方,每年的秋天总是来得特别快。 陆景琛看着下面三三两两的行人,发现他们几乎都穿上外套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天大的睡意也消散不见。 于是他直接去到卫生间洗漱。 没过多久,连衣服都换好了,整个人俨然一副焕然一新的模样。 出来一看,许念初还在睡。 其实现在也不算早了,早上九点了,只是昨天折腾得比较晚罢了。 想到昨晚,陆景琛心情不错,难得起了些孩童的玩闹心思。 缓缓走到许念初身旁,轻轻掀开她紧紧裹着的被子,手上吊着个小女生喜欢的毛绒球,一下又一下地往她脸上呼。 许念初睡着睡着,先是感觉有人扯掉了她保暖的被子,还没等寒意入侵,脸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往返地蹭自己的脸。 “嗯~”许念初蹙着眉,手凭本能往脸上抓,可那毛线玩具像成精了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根本抓不到。 许念初彻底闹了,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满地睁眼:“别碰我了!” 许念初自以为自己的话很有威胁力,没成想声线里带着的浓浓的鼻音让她的愤怒听起来毫无威慑力,像小猫往人身上挠痒痒。 许念初愤怒地睁眼,却一头撞进了陆景琛恶作剧得逞后得意的笑容里。 顿时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景琛,怎么是你?” 陆景琛起身,理所应当地说:“我醒了,你自然也不能说。” 像个小孩子一样,许念初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脑海里瞬间冒出来的评价。 很像是许念初的错觉,仅仅过了一会,陆景琛又恢复到了以往冷静沉稳的模样,刚刚的张牙舞爪仿佛是她的错觉。 服务员将早餐推进来,陆景琛早已坐在餐桌旁了,看着许念初坐在床上呆愣的模样,很是不满她这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还不去洗漱?” “这就去了。” 许念初方才如梦初醒,动作迅速地刷牙洗脸,来到餐桌上坐下。 陆景琛已经吃了一点了,许念初没有假惺惺地问自己能不能吃饭,而是试探性地拿起一个包子,见陆景琛没有什么反应,才放心地啃起来。 大抵是心里有事,许念初吃得并不踏实。 直到陆景琛放下筷子,在许念初再一次偷看他被抓包后,才问:“有什么事就说。” 此话一出,许念初才发觉自己在想事情的时候附带着看了陆景琛好几眼。 她思考时总有这个习惯。 许念初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解决当前最现实的问题。 “景琛,可以陪我去买衣服吗?” 陆景琛闻言,皱了皱眉,很是意外许念初的要求。 “什么?” 许念初重复了一遍,而后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以为这里很冷,就带了很多羽绒服和厚外套。” 陆景琛可能是第一次见识到人的迷糊属性,不解地拧起眉,“你以为你来过冬?” 一如既往的毒舌,许念初被噎了一下,才点头,搓了搓手臂,一副真的很冷的样子。 陆景琛看着她,沉吟了一瞬,说:“等下让陈秘带你去买。” 原本到这里就可以了,但许念初不满足于这样的做法。 她想再试试,试试自己当前在陆景琛心中的位置。 于是她把椅子拉进了些,撒娇似地说:“景琛,可以陪我去吗?”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选。” 陆景琛果然脸一沉,不理解她的无理取闹。 “别得寸进尺。” 换作以前,许念初可能被打压得放弃了,但现在的她并不。 许念初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一副哀求的神色。 “景琛,你陪陪我好不好?” “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 “看在昨晚的份上,可以吗?” 陆景琛本以为许念初会在自己黑了脸后偃旗息鼓,不再纠缠,没想到她却步步紧逼。 “许念初,你之前可没有这么不懂事?” 许念初听他提起之前,在心里嘲弄一笑,面上却不显。 “这样粘着你不好吗?” “陪我去吧,就一会会。”许念初摆出了一点点的手势,望向他时,眼底满是希冀和渴望。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眼神,陆景琛也不外如是。 他不明白许念初怎么短短几个月像变了个人一样,只当她是找回真面目了。 鬼使神差地,男人矜贵地,像普渡众生一样的表情,说:“好。” 第82章 别睡了,猪 许念初心里一喜,脸上的欢悦更是表达得淋漓尽致。 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眉飞色舞地朝陆景琛表达感谢。 陆景琛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仍旧淡定地品尝精心熬制的粥,看着许念初张口闭口的感谢。 心里默默地想:“今天这粥还不错。” * “别说了。” 陆景琛打断了许念初滔滔不绝的话语,却没有看她。 许念初被打断了也不恼,笑嘻嘻地闭嘴,开始默默地啃着手里的面包。 看着陆景琛面无表情的样子,心想:“还好你及时叫停,我都说累了。” 出乎意料的结果令她胃口大开,甚至专门拿了个碗,替自己盛了一碗喷香的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感受到身旁人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等她转过头去,却只看见陆景琛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 “景琛,你吃完了?” “嗯。” 陆景琛金口难开,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安静只在房里维持了一瞬,陆景琛起身,椅子拉动发出的“刺啦”声打破了安静。 “跟我去一个地方。” 陆景琛说罢,已经穿好衣服,西装革履,姣好的男模身材一下子就被衬出来了。 显得许念初一身的短袖是如此寒酸。 “怎么跟你去?”她为难地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没有衣服穿了。” “那就光着去。” 许念初震惊地抬头,却看到了陆景琛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景琛,别闹我了!” 许念初佯装羞臊地低头,饭也没心情吃了。 快速收拾完,匆匆跟人出去。 在酒店里面还好,一到了外面,微凉的冷空气裹挟而来,许念初倒吸了一口气,整个毛孔都收缩了。 面前的男人却似乎没察觉她的寒冷,自顾自地进了车内。 许念初心一凉,陆景琛果然不在意她冷不冷。 上车后,隔绝了外面凉丝丝的冷风,许念初舒服多了。 往年明明没有这么怕冷,不知今年是怎么了。 不同于之前的四座,今天来接的车是六座的商务车,两人分列而坐。 许念初独自坐在最后排,透过前方的小缝,看到了陆景琛垂下来的发丝。 车内很安静,除了拍打在窗户上的风声,剩余的只是男人看文件时翻页的沙沙声。 许念初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获得了短暂的休闲,眉宇间始终笼罩着淡淡的愁色。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等会出去要被冷死。” 车内的温度很是宜人,许念初舒服地靠着,浑身的疲惫在神经放松后悄悄爬满全身,她无知无觉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晃了晃自己的肩膀,许念初猛地惊醒,成功看到了陆景琛脸上无语的表情。 “别睡了,猪。” 许念初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车已经停下来了。 连忙起身道歉,“对不起。” 陆景琛没有说话,见她醒了,转身下了车,许念初生怕他走远,急忙跟上去。 下了车才发现四周人声鼎沸的,许念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四周大厦林立,到处是往来的年轻男女,穿着时尚。 许念初愣了愣,抬头看见了商场的招牌。 “Cosy蔻思广场欢迎您的到来。” 许念初隐隐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电光火石间回忆起来,在几天前的清晨,行驶在路上时,正是这个广场滚动的大屏。 “Cosy蔻思广场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时的一行大字仍在脑海里清楚地印出来,许念初回想起来,心情复杂。 原本她是紧紧跟在陆景琛后边的,可男人的模样实在惹眼,引了一大堆路人围观。 许念初逐渐被人群冲散,隐约中听见有好几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四处询问。 “哇塞,长那么帅,是明星吗?” 许念初被人群挤得歪七八钮,勉力看着陆景琛高挑的背影,暗骂他怎么不戴口罩,这个祸水。 男人气场太强,哪怕没带保镖,走在路上也自带一种凌厉不可靠近的疏离感,因此挨在他身旁的人并不多。 却苦了跟在陆景琛几米外的许念初,正巧和那些好奇又不敢接近的路人撞在一起,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包围圈。 眼看着陆景琛越走越远,许念初心一狠,一边大喊“让一让,让一让”,一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推拒着一旁的路人,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朝陆景琛走去。 一丝寒意都没有,许念初满头大汗,嗓子都喊哑了。 远远瞧见陆景琛进了大门,径直朝左拐。 许念初急忙上前,进了大门,紧紧盯着脚下的路,心里默念:“好,左拐!” 一记猛冲,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上。 “啊。” 许念初扶着额头,紧急刹车,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不是蠢?” 陆景琛的声音响起,许念初这才抬头,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快把人冻成冰了。 委屈地开口:“我没看到你。” “别废话了,赶紧走。” 陆景琛没有回应她的话,带着她往电梯里走。 许念初这才发现外面拥挤的人潮居然没有一个人往这边走,估计是VIP通道。 早已有人等候在电梯口,许念初观察着陆景琛不耐的脸色,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碍于有另一个人在,终究是闭嘴。 陆景琛睨了她一眼,更烦躁了。 电梯上到了六层,电梯门一打开,服务员整齐地列在电梯口两侧,训练有素地喊:“欢迎光临,陆总。” 许念初被这阵仗吓到了,陆景琛仍面不改色地走出去,随手交代了一直候在一旁的经理。 “带她去换身衣服。” 许念初看着经理连连点头,跟着陆景琛往里走,随即使了个眼色,示意一旁站着的服务员赶紧准备。 大单来了。 许念初能感觉到经理的眼神不住地往自己身上打量,却没有恶意,似乎是在判断自己的身份。 习惯性地跟在陆景琛身后慢吞吞地走,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给你买还是给我买?自己不会走上来?” 一如既往地毒舌,许念初没有再沉默,“来了来了。” 陆景琛看到她与自己并肩,才接着往前走。 经理见惯了上流社会的各种男女关系,见着一幕,眼神立马就亮了,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判断,而他从不出错。 踏入了休息间,经理端着茶水向前。 “陆总,您先请坐,衣服马上就到。” 待陆景琛坐下,他才把视线投向许念初,带着谄媚的眼神。 许念初觉得奇怪,看自己似乎用不上这样的眼神吧。 “没认错的话,这位是夫人吧。” 此话一出,许念初整个人都是石化了,当即为这个不识相的经理捏了一把汗。 她当然没有开口,何必自取其辱。 陆景琛没有开口,像没听见一样。 沉默的久了,就连傻子也能看得出氛围不对,经理的眼神当即变了,正欲开口补救。 却见陆景琛动了,抿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 第83章 认错了 “认错了。” 此话一出,经理脸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心里不住地懊恼。 “怎么就这么冲动,不再多看两眼?” 他恼怒于自己过分自信的直觉,只是当时看着两人熟稔的态度和暧昧的气场,看走眼了。 指鹿为马,这对有钱人来说可是大忌。在外面养些小情人倒是无伤大雅,搬到台面上说可就不好了。 经理的脑子疯狂转动,思考用怎样的话术才能轻轻巧巧地揭过这一茬。 许念初在陆景琛开口后,心彻底定下来了,果然是不出所料的结局。 连她尚且都不敢捅破的窗户纸,就这样被一个陌生人毫无顾忌地掀开了。 许念初不是不清楚自己在陆景琛心中的定位,但清楚和从他嘴里说出来毕竟是两回事。 多少还是伤人的。 她看着经理愁容满面的样子和陆景琛一言不发的态度,忍不住地想要替他解围。 陆景琛却在此刻又一次开口。 “这是我养的…”陆景琛突兀地转过头看着许念初。 她的心狠狠一跳,几乎能预料到接下来从男人嘴里吐出的恶毒的答案。 这是我养的一条狗。 许念初料定了陆景琛会这样说,心还是隐隐作痛,其中的羞辱意味不言而喻。 她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听。 “这是我养的小猪。” 恍惚间,许念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睁开了眼睛,想象中的大刀并没有砍下,而是变成了一颗蜜糖送到了自己眼前。 对视的刹那,许念初好像看到了男人眼睛一弯,调戏的意味霎时间从眼底泄露出来。 小猪,多么亲昵的称呼,怎么会被陆景琛说出来。 经理蓦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小情侣之前的小情趣,就知道我怎么会看走眼呢? “陆总,您可真幽默。” 听到这句话后,陆景琛转头,没有再看她。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经理热切地走过来,打断了许念初的思路。 她礼貌地颔首,“我姓许。” 经理听到这话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中腹诽,“怎么不是姓顾?”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仍热情地招呼。 “许小姐,请跟我过来试衣服。” 迎着陆景琛的目光,许念初进了试衣间,陆景琛那句暧昧的话仅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丝微小的涟漪,很快后消失不见。 已经经历过了这么多伤痛和绝望,许念初没有勇气再信任他偶尔从指缝间洒下的爱意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情绪多变的人,高兴的时候爱得要死,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 她始终要保持清醒,不管怎样,这仍然是个好征兆。 不得不承认,陆景琛出手就是大手笔,许念初走进试衣间,已经有好几排精挑细选的衣服留下来。 仔细一看,全都是耳熟能详的奢侈品牌。 天赐良机,许念初当然没有客气,连着挑选了十几套自己喜欢的,不同风格的衣服。 其实已经不用试了,可她还是挑出了几件拿去试衣间试,既然把人叫来了,还是要有点参与感。 门被打开,许念初走出来,一眼看见了在沙发上翻看资料的陆景琛。 “景琛,这件好看吗?” 许念初特意走到了男人面前,见他抬头,才稍稍后退,确保他能看清全貌,施施然转了个身。 陆景琛第一眼瞧见的是许念初身下穿着的那件浅牛仔色半裙,说是半裙,其实已经垂到脚踝了。 裙子下摆微微扬起,配上她身上那一件松垮的灰色针织衫,分明是很随意的一套搭配,整个人却有种轻盈的文静。 许念初的头发已经散下来,看着陆景琛,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和期待。 衣服一般,是人撑起来了。 陆景琛点点头,说:“可以,你定就好。” “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许念初娇嗔地扬起脸,回去了,“我自己选。” 陆景琛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觉得她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 但这没什么不好,当个讨人欢喜的小玩意也可以。 许念初没有再得寸进尺,快速地打包完剩下的衣服,两个人很快就离开了商场。 * 在车里,许念初主动问:“景琛,我们要去哪里?” “工厂。” 许念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没在车里呆多久,就到了陆景琛口中所谓的工厂。 说是工厂属实有点折煞人了,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研发中心。 具体是研发什么的,许念初并不清楚。 一下车,许念初已经看到好几个熟悉的人脸了,看起来都对自己的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讶。 许念初没有管他们,只管跟在陆景琛身后,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许念初努力当个隐形人。 站在研发中心门口的,衣着正式的好几个人,看着像是公司的核心成员。 陆景琛尚未走近,众人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纷纷快步走来。 “陆总,久仰大名啊,欢迎您。” “叫我小陈就好。” 那名自称“小陈”的人,看起来年纪颇大,估摸着也有五十多岁了,却在陆景琛这个小辈面前甘愿伏低。 “陈总,说笑了。”陆景琛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滴水不漏,“论起来,您才是长辈。” “不不不,”中年人连连摆手,“能得到陆氏的青睐,是我们亿安科技的福气。” 许念初一开始看到公司上“亿安科技”四个大字的时候,就隐隐有种熟悉感,等到这四个字从陈总口中说出来后,她才恍然大悟。 亿安科技,在医疗行业,称得上星海市的龙头企业,在这个有些偏远的北方,可以说是雄霸一方,可要真摆在陆氏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随着众人进入的身影,不明白,一个小公司而已,有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不远万里赶来。 同样不明白的不止她一个,甚至有远在江城的陆逸之。 此刻,他坐在自己偌大的办公室里,听着下属的汇报,冷笑了一声。 “这个陆景琛,项目被我抢了,就开始病急乱投医。连亿安科技那样的货色竟也能入他的眼。” 陆逸之摇了摇头,心情颇好。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姜的还是老的辣。 陆逸之转过身,盯着桌面上的资料,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祥泰房地产。 多少商人梦寐以求的项目,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自己拿下了。 陆景琛,你拿什么跟我争? 陆逸之的眼神望向前方,阴鸷而古怪。 第84章 千里马遇伯乐 即使一开始许念初并不理解陆景琛为何要选择亿安科技,而当她踏入公司研发部的那一刻开始,一切扑朔迷离的迷雾就被人为地大力抹除。 一行人跟着陈总,听着他慷慨激昂的介绍,许念初突然就明白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是她能想到了最好的描述亿安科技的词。 “您请看。”陈鹏引领众人来到了一间密闭着的实验室。 一推开门,一群围在机械面前的工程师转过头来,露出了刚刚在他们重重包围下的机器人。 “小林,你过来。”陈鹏招呼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向陆景琛介绍,“陆总,这是我们公司的核心算法工程师,小林。” “陆总好。” 大抵科研人员都有独一份的质朴,并没有像其他久浸职场的老油条一样对着陆景琛阿谀奉承,只是简单地问了个好。 “介绍一下吧。” 陆景琛掠过众人,走上前,端详起这个初具模型的机器人。 “给陆总讲讲,多说几句。” 陈鹏鼓励小林上前,公司能不能攀上陆氏就看这一场了。 许念初看着那位貌不惊人,甚至有点木讷的小林看到机器人后眼里骤然迸发出的亮光,突然就想起了自己辞职前尚未完成的项目。 “这个机器人叫小C,字母ABC的那个C。”说起机器人,他开始变得滔滔不绝,“机器人小C是为解决基层医疗资源匮乏而生的,同时这个机器人,也能上手操作,远程连接各地最顶尖的医生和技术,彻底实现远程手术。” “远程手术?”陆景琛并没有被他天花乱坠的话语所迷惑,“据我所知,国外已经有一个先例,你这个…” 陆景琛摇了摇头,“并不具有技术的独特性。”。 “有的有的!” 一提到这个,小林瞬间激动起来,“国外那个远程手术不过是个小手术,我这个是能真正应付大型的复杂手术的。” 听到这里,许念初的好奇心彻底被挑动,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这样庞大复杂的操作,背后依靠的算法是什么?”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下来,仔细找寻声音的来源,环顾全场,在最角落处找到了发声人。 许念初迎着众人疑惑又带着些许不自量力的目光,知道自己又冲动了。 一个靠人养的小情人,能把她带到这种场合就算是抬举她了,竟然还敢出声刷存在感,太没有分寸了。 许念初眼神一黯,刚想开口让他们不要管自己,继续说。 却听到陆景琛冷淡的声线响起:“回答一下问题。” 许念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景琛的背影,他甚至连个侧脸都没留给她,似乎并不在意是谁提出的问题,有价值就行。 小林并没有看到这期间的暗流涌动,清了清嗓子流畅地开口:“这个系统的运作比较复杂,我结合了当前最先进的感知算法,运动控制算法,机器学习算法,协调与协作算法等。” 许念初认真地听着小林的回答,低着头,没有再开口,这不是她配说话的场合。 “足够吗?” 却听到有个声音破空而来,许念初呆呆地抬起头,发觉原本围在自己面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自动分开一条通路,陆景琛站在前方不动,黑沉沉的眸子却投向她。 “背靠这些技术,足够吗?许秘书。” 许念初耳朵一痒,莫名地从陆景琛的话语中闻到了几分鼓励的意味,算法工程师,这也是她的老本行。 于是她摒弃了一切外界的投来的善意的或者不善的眼神,坚定地走上前。 笃定地对亿安科技的核心算法工程师说:“不够。” “这些技术的结合确实能支撑起这个复杂机器人的运作,但如果要按照贵公司的设想,这远远不够。” “想要让它更长久地运作,需要公司自行开发出更具有独特性的算法。” “这些算法的底层逻辑都太笼统了,很容易让人识破。”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眼神里霎时闪过的笃定和自信,微微扬眉,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许念初表达完自己的观点后,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正好被陆景琛挡住。 “您说得对。”陈鹏汕汕地上前打着圆场,“陆总,我们这个技术确实是不够成熟,但接下来的想法和步骤都完善得差不多了。” “如果能与贵公司合作,背靠陆氏在医疗行业的资源,将机器人进一步地完善并投入到各大医院使用。” “我相信,对我们来说,都是双赢的可能。” 陈鹏一番话说得恳切动人,同时还有对自家技术的强烈自信。 说完,全场都在等陆景琛表态,而他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陆景琛沉吟了片刻,说:“陈总,容我回去考虑考虑。” 此话一出,男人冒出的冷汗顿时止住了,喜笑颜开地应道:“好好好,陆总多考虑我们亿安科技,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接下来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场面话,直到送走了陆景琛一行人,陈鹏才松了一口气。 关注全场的员工不解,不明白陆总明明没有给出准话,老板还是一副高兴的模样。 “陈总,陆总不是没有给出准话吗?” “你懂什么?”陈鹏心情好,愿意给他这个无知的员工科普一下。 “在商场之中,谁人不知道陆景琛最是果断,不会八面玲珑地说些场面话。一件事,如果他当即拍板不行,那就怎样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可若是他没有拒绝,十有八九就是能成的。” “就算成不了,也证明我们这个项目可行啊。” 陈鹏眼底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悠然自得地回到了办公室。 而在车上,依旧除了司机,只有陆景琛和许念初两个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许念初坐在后一排,仍沉浸在刚刚那名叫小林的工程师面对自己成果的激昂演讲中。 “坐到前面来。” 陆景琛突兀地开口,许念初愣了愣,往前坐,成功与他并列。 两人对视的瞬间,陆景琛冷静的眸子看着她,没有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荤话,而是认真地注视许念初的眼睛,像是在认真征询她的意见。 “你觉得亿安科技怎么样,或者说,陆氏应该投资亿安科技吗?” 许念初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商场上的一切她并不了解,她只能凭本能判断一个技术的好与坏。 很显然,亿安科技的实力已经摆在明面上。 许念初组织了一下措辞,用一个她认为最安全的话去答。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女人的声线在车内流淌,柔软而坚定。 陆景琛看着她,笑了。 不谋而合。 第85章 无趣得很 “继续说。” 两人难得能心平气和地正经讨论与感情无关的事。 在这一瞬间,许念初仿佛已经不是那个签下协议的,屈辱地把自己卖给陆景琛的无助女人了。 看着陆景琛饶有兴趣的眼神,她难得地抛开了一切,只把自己当成陆氏集团最纯粹的员工,向老板阐述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远程手术这个点并不足以成为亿安科技最强有力的优势。” 许念初顿了顿,继续说:“亿安科技的总经理,包括工程师都把能进行高难度的远程手术作为卖点。” “但其实,他们制造的机器能深入基层才是最强有力的优势。” “像机器人手术这样高端的技术,且别说能不能稳定发挥,光是说服民众接受就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这不现实。” “但一个公司既然能研发出机器人手术这样尖端的技术,那么下放它到基层问诊岂不是手到擒来?安全性和稳定性都很有保障。” “这就很不一样。” 许念初柔和的嗓音像夏日里一股潺潺的溪流,丝丝入扣,很容易让人仔细聆听她的话。 陆景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点点头,问道,语气堪称温柔:“哪里不一样?” “中国有十几亿人口,而社会就是一个浓缩的金字塔尖,按照比例,处于最底层的人是最多的。” “如果基层能引入这个机器人,将会很大程度地改变匮乏的医疗条件,也能通过与大医院的及时沟通,降低错诊误诊的可能性!” 许念初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彻底沉浸于医疗机器人下放到基层带来的巨大改变中。 却没注意到陆景琛看向他的眼神隐隐有变化,从前隐匿在眼底的不屑与嘲弄消融不见,换上了其他的情绪。 许念初可能不知道,她讲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的时候,在发光。 “主要是,”许念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亿安科技不知道我们看重的是机器人对基础病症的优势,会以为自己所引以为傲的远程手术技术不被陆氏看中。” “收购的时候,价格也能压得更低。” “而中国好几亿人口,如果能使用这种机器,不仅响应政府对于企业的号召,也足以给陆氏带来难以想象的利益。” 陆景琛惊奇地挑眉,更惊讶了,像孩童发现了一个新的玩具,爱不释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收购,而不是投资?” 许念初看着他,抿了抿唇,“我猜的。” “哈哈哈哈。”陆景琛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克制不住地大笑出声。 眉眼顿时变得生动无比,平添了些少年意气风发的气势。 “许总监不愧是许总监,当初当个总监还是委屈你了,怎么不跟我要个副总?” 陆景琛心情极好,长手一捞,顾不得许念初的惊呼,将人从旁边的座位硬生生坐到了自己腿上。 握住女人的小脸,许念初不得不与他对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连对方吐出来的气息都清晰可闻,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松木香。 许念初撞进了陆景琛漆黑的瞳孔之上,瞧见他眉眼弯弯,眉宇间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喜色,看向许念初的眼神也没有之前的冷漠了,取而代之的是欣赏和惊奇。 垂下睫手,她知道自己成功让陆景琛对她改观了。 在陆景琛的视角下,他只看到女人微颤的睫毛和透出粉色的双颊,似乎有点害羞。 柔柔地说:“景琛不要再说笑了。” 此话一出,陆景琛心下一热,恨不得当即就要了她,顾忌着场合,只得作罢。 原以为许念初只是有点能力,不曾想,自己这一时兴起,让她跟过来一起,竟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陆景琛再度看向她,环抱着怀里的女人,说出了他的想法。 “一开始,我打算的就是收购,跟你一样,”陆景琛掐了掐许念初的脸,继续说:“看中了亿安科技的医疗机器人下放到基层展现出来的潜力。” 许念初心里一惊,甚至不清楚陆景琛是怎样选中一个相差三千多公里的城市里的企业。 目光之长远,令她瞠目结舌。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许念初实在好奇。 等了一会,没听见陆景琛的回应,疑惑地抬头,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那自然是我的本事了。” 语气中有很少对外界展露出来的得意。 许念初睁着一双星星眼,崇拜地看着他:“好厉害。” 陆景琛没有回答,但看起来心情很好。 哪怕许念初能感觉到两人之前的关系拉近了,但她没有忘记此时此刻的别扭姿势,整个人坐在陆景琛腿上,令她难受极了。 如坐针毡。 更何况车内也不止他们两个人。 许念初靠在他身上躺了一会,强烈的自尊心作祟,再一次抬头,用肢体动作表达她的意思。 却被陆景琛揽得更往里了,双臂一环,将她整个人环抱在怀里,看起来像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人。 “别动。” 许念初不再挣扎了,安稳地贴在他的胸膛上,这是两人少有的岁月静好的时刻。 车辆平稳地行驶,正好驶过一座跨江大桥,许念初看着翻腾的江水,眼前一花,鬼使神差,轻声问道:“景琛,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之前的我?” 静了一瞬,陆景琛才回答:“为什么这么问?” 许念初突然不想问下去了,这个答案不管是对现在的自己还是之前的自己而言,都是一种极致的残忍。 “没什么,”许念初用开朗的声音掩盖自己心中的酸楚,“我随便问问呢。” “如果非要比较…” 陆景琛的声音响起,许念初的心高高地悬挂起来。 “当然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陆景琛提起她的下巴,“女人还是主动点好,你之前那样,太保守了,无趣得很。” “还是现在有趣。” 许念初看着他玩味的眼神,脑瓜子嗡嗡作响,心像被一刀一刀地凌迟。 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生,最终也逃不过无趣的评价,一切的战战兢兢,一切的小心讨好,一切的顺从,通通化作了一句。 无趣得很。 许念初看懂了陆景琛眼神里透出的意味,主动勾起他的脖子,腰一挺,便将自己的唇舌送入他口中。 又是一个漫长却急切的吻。 许念初闭上眼睛,感受着男人愈发凶狠的动作,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第86章 景琛,我饿了 唇齿相依,许念初被动地承受着男人的进攻,仿佛又回到了刚被陆景琛抓回来的几天。 躯体和灵魂分离,灵魂飘在半空,冰冷地俯视着自己承欢的身躯,仿佛这样,出卖身体的人就不是她了。 许念初心里下了一场漫长的雨,浇得整颗心湿淋淋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许念初终于被应允回到自己位置上。 陆景琛看着女人未置一词的模样,只当她是害羞了。 打了一场疲乏的战,他也倦了,靠在椅背上,手撑着把手,合上了眼。 许念初坐到陆景琛身后,抽起面前的纸巾,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湿润的唇。 失魂落魄地靠在椅子上,脑海里依然是陆景琛那句“无趣得很,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 这两天的温存和前三年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许念初不否认自己的魅力,毕竟短短几天,陆景琛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好了不少,说明他是吃自己这套的。 她只是有点不能接受,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不喜欢最真实的自己。 许念初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一抹抹昂扬的绿色,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嘴牵动着皮肉往上走,眼中却是悲伤的。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地坐前后排,车辆很快停在了酒店旁。 许念初下车,却见陆景琛迟迟不动,疑惑地转身。 “你先上去,我还有个会。” 陆景琛看着她,突然掏出了房卡,“到我房间去等我。” 许念初看着那张烫金色的房卡,受宠若惊地看着他说,“好。” 而后许念初站在门口,目送这车辆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走进大门时,强烈地感受了两位前台向她投来的好奇的目光,许念初转头,礼貌地冲她们点了点头。 到了电梯口,刷房卡时,她犹豫了一瞬,还是从包里掏出了自己房间的房卡,刷上了十六层。 打开房门,其实也才下午三点,已经在路上吃过饭,许念初并不饿。 她坐在沙发上,隐约能望见对面大厦上穿梭在这个工位上的人群,思绪突然飘回了早上那位滔滔不绝讲述自己与团队得意之作的小林。 许念初突然很羡慕他们,每个人都有事可干,乐于为自己喜欢的事物拼搏,不像自己,遥遥望不见前方的路,只能摸黑前进。 许念初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在面对陆景琛时,能提起十分的注意力应对他,可若只剩下她一个人后,情绪总会跌落谷底,好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许念初将这一切归类为自己面对陆景琛时压力太大了,才会在闲下来时如此疲惫。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后,许念初突觉下午的光线太刺眼,于是她拉上窗帘,屋子顿时陷入昏暗中。 她将自己陷入柔软的床垫上,盖上被子后,不知不觉睡过去。 * 陆景琛和集团里的人开完线上会议后,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 原本晚上和亿安科技的人有个饭局,可他突然不想去了,比起饭局,他更好奇,许念初在酒店干什么。 于是理所当然地把饭局时间延后,叫上司机,返回了酒店。 理所当然地刷房卡到了顶层,打开房门一看,却发现房间一片黑暗,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往前走几步,遇到了阻碍,有塑料袋应声而落的声音。 陆景琛打开了开关,发现门口摆放着七八袋许念初早上买的衣服,可见她根本没听自己的话。 陆景琛扑了空,说不上多有期待,但对许念初一意孤行的行为仍有不满。 于是阴着一张脸,很快来到了她的房间。 陆景琛猛地把灯光打开,光亮霎时间照满了整间屋子。 果不其然,在隆起的被子里发现了女人的踪迹。 陆景琛走上前,瞧着睡得安稳的女人,本想直接掀开她的被子,最后还是绷着个脸摇了摇她。 许念初本来睡得就浅,被这么一摇,一下子从梦中醒过来。 一转身,看到了陆景琛站在她面前,不甚高兴的脸色。 顿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许念初以为他这一去,又得像昨天一样,半夜三更才回来。 “景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念初睁着惺忪的睡眼,不设防地张开双臂求抱抱。 陆景琛见她这副模样,气消了大半,可还是绷着一张脸。 “你这么快回来我好高兴啊。” “还以为你又要像昨晚一样,一点才回来呢?” 许念初撇了撇嘴,而后看着他,又一副欢喜雀跃的模样。 “谁说完要晚回的?” 陆景琛面无表情地说。 “是我不好嘛。”许念初主动抱住男人的腿,“你是不是怪我没去顶层的房间?” “我也想去的,可是那上面没有你,我想和你一起上去。” 许念初扬起脸看他,眼里满是迷恋。 陆景琛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你就这么爱我?” 他抚摸着女人细腻光滑的脸,再一次确定。 “爱啊,我一直都爱你。” 许念初真诚的眼神不似作假。 陆景琛相信了她的话,许念初没有那么好的演技。 陆景琛毫无意外她的回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凝滞的空气随着陆景琛情绪的变化又重新在屋内流动起来。 许念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手上动作却没停,拉着陆景琛坐下。 整个人抱住他,用她柔软的身躯贴近男人,她知道他喜欢这样。 陆景琛果然没有放过她,一股大力,许念初整个人直接跨坐在陆景琛身上,面对面。 她却没有看他,整个人埋在陆景琛的脖颈。 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一对再恩爱不过的情侣。 在感知到陆景琛下一步动作之前,许念初及时开口。 “景琛,我饿了。” 第87章 做一刻的爱人 许念初等了一会,没有等到陆景琛的回答,撒娇似的在他脖颈蹭了蹭,再一次重复。 “景琛,我饿了,你不饿吗?” 陆景琛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的样子,扳住许念初的肩膀使其与他面对面。 许念初不解,还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他。 陆景琛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眼底是辨不清的情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嗯?” “你之前可没有这么娇纵?” 又拿自己和以前比了。 许念初垂下眼,掩盖了自己心中的不适感继而又抬起头,认真地说。 “景琛,我爱你,一直都特别特别爱你。” 女人的声音含着点点哭腔,几乎说到陆景琛心里去了。 “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用…” 许念初狠狠闭上眼睛,假装这样背叛自己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 “我不该用那么卑劣的手段试图从顾宁身边抢走你。” “我知道错了。” 许念初不敢再看陆景琛的脸,于是环上他的脖颈,整个人侧头贴在他的肩膀上,佯装这话不是对他说的,自己只是在念台词。 “我做这一切,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以前我想不通,现在我想通了,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不管什么身份我都愿意。” 许念初话说完,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景琛睫毛一颤,仍在消化女人给出的信息,心里却是不受控制地高兴。 没有人不喜欢追逐的感觉,也没有人不喜欢被人死心塌地爱着的感觉。 尽管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许念初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可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诉尽了天大的委屈。 陆景琛的手缓缓抬起,最终落在许念初的背上。 心想:“她也算是受到惩罚了,何况还打掉了一个孩子。以后若是乖乖听话,我也就不追究了。” 于是许念初在等了很久之后,才听见男人淡声道:“好了,我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后,她的心安定下来,也落了下来。 * 坐上车时,许念初仍在兴奋地询问陆景琛要去哪吃? 可得到的只是男人神神秘秘的一句:“待会你就知道了。” 于是许念初不再说话,无聊地看着窗前,偶然间瞥到陆景琛手上的手机,暗暗发誓一定要跟他提这件事。 随着车辆越拐越深,人烟也变得稀少,有些地方的路甚至还是土路。 天色渐暗,许念初瞟了一眼陆景琛淡定自若的样子,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一如往常的反应,许念初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拐了。 没曾想,待驶过这条土路后,前方突然变得开阔起来,渐渐地也有了车辆行驶。 再开一会后,许念初望着猛地冲到自己眼前的大海,屏住呼吸,一切的谜团都解开了。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眼里亮晶晶的。 “这是星海吗?” 作为北方少见的有海的城市,星海市自然也是因面前的星海而得名。 许念初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辽阔的大海,觉得这和南方的海也差得太多了。 南方的海炙热,热辣,像个野惯了的小孩一样活泼,而北方的海则更静谧,冷冽,更像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安安稳稳地流淌。 转头,许念初看到了一家位于海边的餐馆,惊喜地问:“景琛,我们来这里吃饭吗?” “嗯。” 等车一停好,许念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下来。 腥咸的海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许念初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 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感受过纯粹的大自然气息了。 海风将陆景琛的风衣吹得啧啧作响,露出了他修长的双腿,他站在许念初的侧后方,默默地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样子。 过了一会,才说:“别看了,吃饭。” 许念初这才悻悻地往回走。 这家在海边的餐厅算不上高档,如果要比对陆景琛之前常出入的餐厅,甚至算得上简陋了。 “来了,几个人啊。”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忍不住令人侧目。 “两位。”许念初回答。 说是餐馆,其实更像个大排档,一桌一桌地在外面摆着,客人们都吃得热火朝天。 许念初寻了个角落的问题,眼神示意陆景琛行不行。 他答应了。 落座前,许念初还拿起纸巾,将桌子和凳子都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片,倒不是她自己讲究,主要是怕陆景琛会嫌弃。 哪知他却阻止了她的动作,“不用擦了,直接坐,我没那么娇气。” 许念初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擦,两人落座。 趁陆景琛看菜单,许念初打趣似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嫌弃这里呢。” 陆景琛没有抬头,仍在翻看菜单,随口说:“你不嫌弃?” “怎么会呢,像这种苍蝇小馆做出来的东西,那叫一个美味。” 陆景琛抬头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许念初的心跳霎时间停了。 哪怕陆景琛身上有再多的毛病,但帅是真的帅啊。 “我来这里吃过。” 陆景琛点好菜,把菜单交给等候一旁的服务员。 “啊?” “上次来星海市出差的时候,差不多两年前。” 许念初点头,想起来似乎好像真的有这回事。 “所以你是特意带我来吃的?” 陆景琛闻言皱了皱眉。 许念初觉得他可能在想,“这女的怎么那么不要脸。” “没有。” 许念初也没多计较,展颜一笑。 喷香的海鲜一道一道地上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 许念初看着满桌的美食和面前的男人,恍惚了一瞬,像做梦一样,她真的做到了。 两人相顾无言,都在安静地吃饭。 许念初其实是不太适应吃饭不说话的,小时候一上饭桌,小嘴就叭叭个不停。 只是陆景琛用餐时是不说话的,于是她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天色愈发地暗了,海滩上已经亮了灯,照得海面波光粼粼的。 两人都吃饱了,许念初提议到海边散步,陆景琛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并肩而立,走在沙滩上,不住有人侧目。 听着哗哗的海浪声,海风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四周是结伴同行的人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人认识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和陆景琛错综复杂的关系,在旁人眼里,他们只是一对爱侣。 也许是晚风拂乱她的发丝,连心都吹乱了,许念初看着眼前人,主动地挽上了他的臂弯,展颜一笑。 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走在辽阔的沙滩上。 许念初知道,一旦离开了星海市,自己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都在监视着自己,陆景琛也不会无所顾忌地和她待在一起。 但架不住海边的氛围实在太好了,好到令她心生幻想,也想给过去的自己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于是偏头看向望着远方的陆景琛,心想。 就做一刻的爱人。 第88章 逃到天涯海角 许念初挽着陆景琛的手臂,两个人都没说话,面朝大海,静静地看着浪潮褪去又涌上前,周而复始。 夜晚的风不疾不徐,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庞,许念初舒服得忍不住哼唧出声,情不自禁地感叹:“谢谢你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 “没出息。”陆景琛一手插着兜,平视着不断卷来又离去的波涛,说:“这算什么。” 许念初无视了他一如既往的毒舌,“就是很美啊。” 陆景琛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突然,一阵“咔嚓”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许念初转头,就看到一个摄影师背着相机,维持在刚拍完的姿势。 见两人转头,放下相机,开朗一笑,“对不住二位,我这是职业通病了,看到一些有感触的景色就忍不住拍下来。” “如果冒犯了你们,我立刻删掉。” “要不要看看我刚才拍的?” 摄影师热情地上前,向二人展示了刚刚抓拍到的照片。 许念初瞧见那小小的屏幕里出现了两个人的背影。 陆景琛长身玉立,端正的姿态望着前方,而自己却挽着他的臂弯,微微右倾,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飞扬的发丝在路灯的照耀下辉映,路灯仿佛只为两人而亮起,为他们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许念初忍不住感叹,“拍得太好了。” 摄影师闻言谦虚一笑。 “能否把照片传给我,麻烦了。” 陆景琛突然开口,许念初忍不住抬头看他,见他也在认真地看着照片,心不由得一暖。 “当然可以了。” 摄影师很乐于为俊男美女服务,许念初站在一旁,不多时就看到了陆景琛的手机里出现了那张照片。 “他要照片干什么呢,也是为了纪念吗?” 许念初忍不住想。 待到摄像师离去,与他们挥手告别后,许念初上前,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她的真实想法:“留着做什么,要纪念吗?” 陆景琛猛地暗灭了手机屏幕,“欣赏我自己。” “拍得不帅吗?” 面对他的反问,许念初整个人像被噎住一样,说不出话来,在心里默默地想:“什么时候这么自恋吗?” 于是她僵硬地点点头。 陆景琛没有再闹她,看天色越来越黑,即刻说:“回去吧,太晚了。” “好。” 从沙滩上走回去,随便来到路边的水龙头,把自己沾满沙土的脚洗净后,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辆亮着灯的迈巴赫。 两人走了一会,才算上了车。 车辆启动,许念初仍爬在车窗上使劲看早已远去的海滩。 陆景琛原本不想管他,却见她整张脸都快和玻璃黏在一起了。 忍不住出声:“别看了,坐好。” “要看以后有的是机会。” “真的还有机会吗?” 许念初调整坐姿,望着前方没有路灯的路口,全凭司机的远光灯撑着光亮。 “肯定。” 许念初听着陆景琛果断的语气,点点头说:“好吧。” 人总喜欢说将来,将来会来的,以后还有机会,似乎未来总是光明璀璨的。 殊不知,他们说的未来已经岌岌可危,即将破碎。 车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动听的音乐缓缓在车内流淌。 许念初舍不得浪费这样好的气氛,试探着开口:“景琛,可以有个小小的要求吗?” “什么要求?”陆景琛开口,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以给我一个手机吗?” 许念初满腹的草稿已经打出来的,就等着下一秒洋洋洒洒地倾吐出来。 “可以。” 哪知陆景琛头也没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许念初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一次反问:“什么?” 陆景琛放下手中的电子书,看向她,淡声道:“我说可以。” “你不怕我逃走吗?” 许念初脱口而出。 谁知男人不屑地一笑,“你逃得走吗?” 随即看向许念初,眼底情绪变换,漆黑的瞳孔黑沉沉的,望着她说:“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就到天涯海角抓你。” “抓到你之后,把你…”陆景琛顶腮,像个掌管万千修罗的恶魔,“把你丢到云洞,老实了再出来。” 许念初听得心一颤,居然要把她丢到云洞,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立刻发誓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会跑的。” 陆景琛看了她一眼,不知信没信。 “明天就把手机给你,里面的联系人只能有我一个人。” “你也别多想,给你手机,不过是方便我随叫随到罢了。” 陆景琛闲适地往椅背一靠,端起手上的电子书,认真看了起来,一副不让任何人打扰的模样。 许念初表面上害怕,心中的欣喜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当然不奢求拿到手上的手机是什么干净的,没被植入程序的手机。 黑掉一个程序罢了,能是什么难事。 事情的发展一步一步随着计划进行,许念初心里安稳多了。 “谢谢景琛!” 陆景琛听着许念初甜甜的感谢声,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亲密关系的发生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一关上房门,许念初的身体就彻底不属于自己了,她抗拒过男人的为所欲为,控诉过太过频繁的性事。 却只得到陆景琛暗哑的,喘着粗气的声音:“闭嘴。” 于是许念初彻底死心,直接将身体的掌控权通通交给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为所欲为。 接下来的两天,许念初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搬到顶层,不明白为什么陆景琛像个没有累的机器人一样,一回到房间,没说几句话就又把自己拐到床上。 像个二十几年都没开过荤的处男。 许念初生平第一次连续两天没见过太阳,白天的时候她在熟睡,夜晚又被迫做无休无止的运动。 于是她每天特别期待陆景琛出去工作,走得越远越好。 终于熬到了第五天,当许念初拖着青青紫紫的身体收拾着返程的行李,没动一下,身下传来的疼痛几乎让她站不稳。 于是她无比幽怨地看向身后的男人,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都怪你。” 许念初确信陆景琛听到了,因为下一秒,他理所当然地笑出声,没有办法地说:“我忍不住。” *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响起,许念初一坐下,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昏睡过去。 陆景琛还有点良心,让她到休息室来睡,却被许念初言辞拒绝。 这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随着飞机平稳地起飞,机内陷入了一片昏暗中,不时有鼾声响起,不止许念初,所有人都睡得安稳。 休息室里。 陆景琛安静地沉入梦中,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于是也接收不到狂轰滥炸的短信。 理所当然的,他并不知道,江城早已不似他走时那样平静了。 第89章 惊天丑闻 实在是累极了,许念初睡了好久,直到飞机颠簸的震感将她唤醒,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空姐的播报。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飞机即将降落,请做好准备。” 许念初才彻底清醒过来,习惯性地看向墙壁,才惊觉新手机已经回到她的身上。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亮屏幕,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居然真的睡了整整六个小时。 许念初看向四周的人,神色清明,低声交谈,恐怕早就醒了。 “念初,醒了啊。” 李明来后头接水,恰好遇到她醒了。 “是啊,李特助。” “别再叫我李特助了,之前你让我叫你念初,喊我却那么生分,这我可就不高兴了。” 许念初了然地点点头,自然地换了个叫法,“李明,景琛醒了吗?” “陆总早就醒了,现在在休息室办公,你可以去找他。” 李明全盘托出,连他这样迟钝的人都能看出,两人的关系变得愈发好了。 他只是个打工人,最大的愿望当然是老板不作妖,心情好,这样他的日子也好过。 许念初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到了江城,不能再那么无所顾忌了。 李明也没有强求,应了声好就离开了。 许念初没有再胡思乱想,将手机打开,仔细研究里头到底隐秘安装了哪些程序。 时间过得飞快,伴随着一阵颠簸,飞机彻底降落到地面。 许念初透过车窗看见潮湿的地方,看来是下雨了。 随着眼前闲散的众人一瞬间的站立,许念初隔得远远的,看见了陆景琛推开休息室的门出来。 于是她也没有犹豫,跟着众人排在了角落后头。 陆景琛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黑压压站成一排的人,顿了顿,很容易在一众的黑色西装中看见一抹蓝色。 瘦瘦小小的个子,几乎要被旁边人遮挡住了。 陆景琛拧了拧眉,下了机舱。 李明站在他身旁,最能体会到他的情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陆景琛的情绪为何变化得如此突然。 下机后一切如常,拿了行李后,众人顺着既定的路线走出机场。 今晚的机场静悄悄的,其他的航班早在下午就结束了。 因此在越靠近接机口时,传来的噪声也就越明显。 起初所有人都没当回事,包括陆景琛。 而在踏入接机口的下一秒,无数闪光灯蜂拥而至,媒体猛地冲上来,像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陆总,陆总!” 高亢的呼喊声响起,陆景琛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亮如白昼的闪光灯狠狠晃了一下眼睛,后退一步。 一旁训练有素的保镖早已冲上前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包围圈,中气十足的男音不断出现,“退后,退后!” 霎时间乱作了一团,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许念初愣在当场,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不明白这些媒体为什么像吃了药一样亢奋。 陆景琛堪堪用了一点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大喝一声:“安静!” 一声沉稳凌厉的男声猛地在场地炸开,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地将其他人的声音网住了。 陆景琛心里的怒火已经蓬勃欲发,显露在他人眼中,只会觉得他有点烦躁。 场面安静了一瞬,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刻说话,充当第一个被打死的出头鸟。 陆景琛一言不发地大步向前走,散发出的迫人气势却暴露了他的内心,众人都被他凌厉的气势震慑住了。 纷纷让开一条道,有些记者甚至连闪光灯都关了。 许念初心中疑惑,却也跟着人向前走,以后事情就此结束。 谁知有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了现场静谧的氛围,许念初看到一个瘦小的女人冲在前头,举着话筒大声问道:“陆总,针对下午顾小姐的事情,您是什么看法?” 陆景琛原本不想理她,却在听到顾宁的名字后生生止步,转头问道:“顾宁?” 陆景琛的反问点燃了现场的热情,松口的态度令所有媒体看到了希望,无数问题狂轰滥炸地向他砸来。 “陆总,请问您对顾小姐在美国有未婚夫这件事怎么看?” “陆总,顾小姐当年出走并非有所隐情而是另投其好,这件事您知道吗?” 许念初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宁当年离开的真相,媒体均默认是隐情,没想到隐情被以这样的方式曝光。 她不受控制地看向陆景琛的脸,男人被无数闪光灯包裹。 只有无比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茫然,而后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沉稳地摆摆手,冷静地拉过离他最近的话筒,淡声道:“所有的一切抹黑陆氏和顾氏的传闻,都是假的,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以讹传讹。 随即没有等到媒体的下一轮提问,冷漠地扫了所有人一眼,干脆利落地走了。 媒体显然不满足于这样的回应,一个一个试图突破保镖的封印,仍在大声追问。 许念初没有再犹豫,紧跟上陆景琛的步伐,上了同一辆车,自觉躲到了最后排的角落。 车辆缓缓启动,陆景琛沉着脸,后知后觉地关闭了飞行模式。 下一秒,无数消息弹起,蜂拥而至的“叮咚”声在车内响起,听得人心都揪起来。 许念初紧盯着陆景琛的一举一动,清晰地看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黑,车内的空气被压迫得几乎无法呼吸。 手机在消息界面上滑动,陆景琛看着屏幕上一张张亲密的合照,三年前那种被背叛的愤怒感又死灰复燃地在他心里燃烧。 “李明,”冷冽的声音响起,“去调查事情的真实性,还有是谁爆出这件事的,我要真相。” “还有,现在去…” 陆景琛原本想说下去,却在下一秒的余光中瞥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他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许念初,皱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许念初骤然被这样严厉的眼神问话,急忙解释,“刚刚他们都在机场拦人,我担心你,就跟着过来了。” “不然我现在就下去。” 说罢,许念初立刻站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打开车门。 “不用了。” 陆景琛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对着司机说:“先去御景山庄。” 第90章 你要害死整个顾家 一路无话,许念初再怎么没有眼力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陆景琛的霉头。 何况涉及的人还是顾宁,他心尖尖的宝贝。 许念初沉默地看着陆景琛焦躁的模样,心里想:“他会生气顾宁在国外有过未婚夫吗?” “会怪罪她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吗?” “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拉住她?” 许念初望着窗外熟悉的夜色,得出了一个最毋庸置疑的言论。 总之,是不会像抛弃我那样抛弃她的吧。 车速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御景山庄,许念初下车,甚至还没来得及告别,车辆就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哪怕还没上网,她也能感觉到整个江城宁静之下隐含的躁动不安。 像是有什么东西再也压抑不住,试图破土而出。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不会太平。 许念初转身来到家门口,往自己熟悉的地方通通走了一遍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今晚的御景山庄没有人看守。 可能是陆景琛那几日在星海市的温存令他放松了警惕,也可能是现在正焦头烂额,没有空管自己,于是也就忘了派保镖监视自己。 许念初更愿意相信后者。 现在是最佳的逃跑机会,可她没有那么愚蠢,屋外的监控仍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逮住机会就会死死地盖住她。 许念初回到客厅,迅速拿出手机研究。 作为一位合格的程序员,没有人知道她的代码能力远比自己显露出来的高超得多。 许念初没花费多少力气就找出了潜藏在手机的所有监视系统。 可找出来了又有什么用?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电脑,什么都干不成。 许念初默默在心里盘算,明天一定要想办法用公司的电脑。 与此刻的平静不同,顾家爆发出了剧烈的争吵。 “砰”地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顾宁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躲避这碎裂在地上的瓷器。 接下来是女人尖锐的叫喊声,陆沁扑上前护在女儿身边,双眼通红,“顾烈,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顾烈几乎要被这对母女气晕过去,怒不可遏地打开电视。 “自己看看,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 顾宁整个人哭得快抽过去,努力瞪大双眼,看着电视机上的屏幕,赫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陆总,针对下午顾小姐的事情,您是什么看法?” 陆景琛怎么回来了? 顾宁顾不得其他,当即起身,明明出差还有一天才能回来。 快步走到电视机前,玻璃的碎碴子似乎插进了她的脚尖,鲜红的血液从脚尖蔓延开来,在地上开出了一抹最亮丽的红色。 “宁宁,你的脚!” 母亲惊骇的声音响起,顾宁却无知无觉,盯着电视机屏幕上出现的那个人。 她看着屏幕里的人原本大步流星的脚步停下来,转头的瞬间,语气中的寒意几乎令人难以忽视,于是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顾宁?” 在这一刻,她的心跳停止了。 陆景琛怎么回来了,她原本想在他回来前解决这一切的。 电视里的喧闹更能衬托屋内的死寂,顾宁眼睁睁地看着媒体将她最想掩盖住的丑闻一捅而出,眼睁睁地看着陆景琛的脸色愈发阴沉。 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男人离开后,画面一转,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对此事的总结。 顾烈将电视机关掉,没有了纷杂的说话声,屋里的寂静几乎能逼死人。 “顾宁,你要害死整个顾家。” “顾家完了,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耳畔,是顾烈失望至极的声音,顾宁转头看向他,一向意气风发的父亲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她顿时慌了。 跪倒在父亲身下,不断地哀求,“爸,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那个男的是谁?” 顾宁抬头,望见了父亲狠厉的眼神,不由得瑟缩,“是林辰。” “他叫林辰?” “对。”顾宁点点头。 “什么背景?” “没什么背景,他在美国读大学,一直在勤工俭学,”顾宁回忆,话语也是断断续续的,“他跟他妈妈生活在一起,是离异家庭。” 说罢,还点了点头,加重了自己话中的真实性。 “只是一个穷小子?” 顾烈冷冷地哼了一声,一个字都不信。 “一个身无分文,毫无背景的穷小子,至于在事情发生八个小时内,至今隐身,只将你推至风口浪尖?” “只是一个穷小子,至于倾尽整个顾家,都查不到他分毫底细?” 顾烈看着顾宁仍是一脸茫然的模样,原本平息的火气又腾地升起。 “当年,你就为了他,远走他乡三年,留下整个顾家为你收拾烂摊子!” 顾烈狠狠地甩开了顾宁攀在椅子上的手,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顾宁整个人跌倒在地上,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一切。 那场在街上的偶遇和订婚宴上男人的突然出现,似乎让她抓住了什么线索。 于是顾宁不顾形象地攀回顾烈身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激动地说。 “我知道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肯定是他为了报复我才爆出这种事情的。” “我在订婚宴上见过他,他现在…” 顾宁诡异地偏过头,回忆:“他现在好像发达了,还说自己是被邀请过来的。” “我去找他,让他出来解释这一切。” 顾烈冷眼看着顾宁像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后欣喜若狂的样子,只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 只一句话,就足够浇灭她所有的热情,顾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随即听到顾烈宣判死刑一样的声音。 “现在所有人的态度和看法都不重要,只要陆景琛相信你就够了。” “如今他回来了,可能已经把事情查得七七八八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跟他解释,千万不要让他厌弃你。” 顾宁呆呆地抬头,看见父亲冷漠的神色。 “不然,顾家只能把你交出去了。” 悬在头上的刀终于还是砍了下来。 * 此时,许念初把手机研究透了,准备上楼洗漱。 来到阳台上,突觉雨已经停下,于是拉开玻璃门,欣赏着好久没见的美景。 当她想要离开时,一颗石子砸到玻璃门前,吸引了她的注意。 女人天生的直觉在此刻突然觉醒,许念初的心剧烈地跳动。 于是她往下看,眼睛蓦地瞪大。 整个江城都在寻找的神秘男人此刻就站在她楼下。 “哥,你怎么来了?” 第91章 你是不是病了 许念初情不自禁地开口,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往后望,生怕后面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害怕极了,疯狂地摆手,用眼神示意林辰赶紧走。 已经被练出了应激反应,许念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场景,那就是林辰下一秒就会被从天而降的陆景琛捂住口鼻,无法挣扎地再一次离开她的世界。 她已经无法再承受又一轮的失去,陆景琛的淫威在她心里浸润已久,以至于她忘记了,如今的林辰早已今非昔比了。 站在底下的林辰,看着妹妹害怕慌张的反应,有一瞬间的愤怒,所有的事情早在几天前被他调查得清清楚楚,包括那场名存实亡的婚姻。 “下来。” 林辰朝她招手,很明显地让她“下来”的口型,脸上是尽量温和的笑意。 许念初看懂了林辰的口型,心中有一瞬间的酸楚,却不敢大声说话。 “你快回去!” 一瞬过后,许念初只能看到林辰坚定地摇了摇头,看到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后,她瞪大了双眼。 只见林辰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梯子,稳稳地立在下方的草丛上,冲许念初自信一笑,像个莽撞的少年,就这么爬了上来。 “别!” 许念初根本没料到他这样惊人的举动,连忙趴到阳台上,半边身子探出来,试图接住林辰。 “不用扶。” 林辰没抬起头,却像头顶长了双眼,拒绝了许念初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 已经爬到了梯子的最高点,离阳台却仍有一米多的距离。 “哥,我帮你。” 许念初看着林辰颤颤巍巍地站直身体,担忧地伸手,想要拉住他。 林辰没有答话,电光火石间,他猛地一跃,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许念初眼睁睁看着他双手撑在阳台上,轻轻巧巧地翻身,稳稳地立在阳台上。 几乎看呆了,不合时宜地说。 “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功夫?” 林辰勾起手指,佯装愤怒地敲了敲许念初的头,说:“小看谁呢?” 被这么一敲,许念初猛地清醒过来,林辰却已经走到房内,煞有介事地参观起来。 “哥!”许念初叫出声,林辰转过身,看到的就是妹妹慌里慌张的神色,“你快走吧。” “你在怕什么?” 房间里,男人沉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 许念初没有说话,只是奇怪地看向他,用那双黑澄澄的眼睛看着他,表述的内容再清楚不过。 这还用问吗? 林辰收起了调笑的心思,快步走向她,“念初,不用担心。我检查过了,这边没有监控,也没有人监视你。” 许念初被他带着坐在沙发上,仍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像个被设定惊恐程序的机器人,忍不住地东张西望,屁股刚一坐稳,又起身,快步走向房门口,朝着黑漆漆的外围张望,谨慎地关上房门。 林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围观了全程,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可以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许念初确定好一切都是安全的,才安稳地回到了沙发上。 “我说这里有监控,有人监视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驳我?” “真的…”林辰仍然选择让许念初亲自开口,“真的有人看着你吗?” 平地起惊雷,许念初静默着没说话,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反应是多么地欲盖弥彰。 “你跟陆景琛…”林辰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开口,却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结过婚,是吗?” 许念初听罢,头微微抬起,用那种恍若隔世的眼神看着他,几不可闻地轻声开口,“你知道了。” “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许念初赶在林辰开口之前及时打断他。 “没什么关系了?” “那你现在住在这房子干嘛?” “为什么那么害怕我进来?” “最后一个问题,阿姨呢?” 林辰连环炮的问题砸向许念初,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 “你别问了,我自己能解决,不要再管我了。” 许念初的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脆弱,语气确实坚定的,眼里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林辰看了她一会,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决心戳破她的外壳。 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照片,径直递到许念初眼前。 照片里出现的熟悉身影,赫然是她的母亲。 许念初心跳停了一瞬,瞪大了眼睛,一把抓过照片,逼问道:“你怎么有这张照片?” “这是前几天拍的,阿姨现在的住所。” 林辰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许念初心里激起千涛骇浪。 她忙抓住他,不顾一切地问:“你找到妈妈了!她在哪?” 林辰只有在这时候,才能从她眼底窥见一丝活气,“我可以告诉你阿姨在哪里,但你要跟我说实话,你和陆景琛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念初一顿,近乎怯懦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再跟我装下去了,”林辰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妹妹,我理所应当帮助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许是林辰的坚定的眼神融化了她心底的不安,也许是林辰循循善诱的语气让她陷落,许念初眼眶一红,心也塌陷了。 千言万语居然只能汇成一句:“我和陆景琛早就离婚了,他用妈妈威胁我,我现在只能待在他身边,当一个随叫随到的仆人。” 话毕,许念初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她和陆景琛之前所有的爱恨到了最后,居然只能化成这一段冰冷而简短的话语。 房子坐落在山前,一直是安静而惬意的。此刻却传来了一个女人清冷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地想听下去。 卧室内,许念初迎着林辰鼓励的视线,没有细说这三年内的一切冷暴力和热脸贴冷屁股,只是简短地阐述了短短两个月内发生的一切。 许念初自认为自己的语气尚且平和,只是尾调的颤抖暴露了她内心泛起的细细麻麻的痛。 “就是这样了。” 许念初话毕,几乎不敢与林辰的眼睛对视中,里头满溢着的心疼和愤怒几乎藏都藏不住。 故作轻松地安慰他:“哥,其实没事的,陆景琛也没对我怎么样,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罢了,妈妈也被照顾得很好呢。” 林辰看着妹妹强颜欢笑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刺头模样。 “念初,你是不是病了?” 第92章 许崇明死了,你知道吗 骤然听到这样武断的结论,许念初惊异地抬头。 “怎么可能?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哥,你别多想。” 林辰看着她,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的荒唐,只是想起刚刚许念初见自己来时惶恐不安的神色,觉得这也太不像她了。 “没有没有,我想多了。” “念初,哥带你走吧。” 林辰直奔目标,看着许念初过分消瘦的身体和眼底黯淡的光,想起了当时林叔把一沓资料交给自己时的复杂神色。 只是那份资料上显示的只是许念初被陆景琛带走了,其余的根本查不出来。 直到听到她亲口诉说,林辰才将这个荒唐的故事完整。 许念初听到这句话,很难不心动,可她仍旧摇了摇头。 “哥,你根本无法和陆家对抗,哪怕…”许念初看了他一眼,“哪怕你现在背靠温家。” 劣势被点破,林辰眼神闪了闪,“这你不用管,救你和阿姨出来还是可以的。” 林辰心里想,大不了就去求那个男人,他想救人有点困难,可那个男人想要两个人,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吗? 许念初看着从天而降的希望,很难不扑上前,可她还是克制住了。 “哥,你是怎么够上温家的?” 这话里,更多的是担忧。 “说来话长,你不用管。”林辰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趁着这几天陆景琛忙着和顾家要说法,我救你和阿姨出去。” 许念初眼睛亮了亮,看着林辰的脸,突然就笑了。 “哥,别诓我了,从小到大你一逞强就是这副表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 许念初眼眶通红,这么久了,一直是一个人苦苦支撑,突然有人愿意翻墙而来,帮她一把,心里突然就委屈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正色道:“哥,不要管我了,如果可以,拜托你,把妈妈救出去,剩下的我来解决。” 林辰当然一口拒绝,“不行,两个人都要走。” 林辰抬起双手,握住许念初的肩膀,“念初,你不想逃吗?” “和我一起,我们一起走。” 许念初迎着林辰的目光,突然顿了顿,点了点头,说:“我当然想走。” “这不就结了,”林辰大手一拍,“趁着现在陆景琛为顾宁的事焦头烂额,我们走。” “我们一起走。”林辰看出了许念初的犹疑,坚定地告诉她,“不用担心连累我,陆景琛绝对不敢轻易动我,让哥帮帮你。” 眼泪在一瞬间涌出来,许念初像个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了光亮,照亮来时的路。 她颤抖着尾音说:“好。” 林辰瞬间高兴起来,眼前这个敢想敢做的人才是他的妹妹,而不是那个甘愿受困于囚牢里的人。 “哥,你别冲动。”许念初看着他摩拳擦掌的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去救人了,急忙叫停,“现在不是好时候。” 林辰正想反驳,却被许念初打断,“现在还不够乱,陆景琛也没有彻底放松对我的警惕,哪怕现在门外没有保镖,监控却不是摆设。” “现在走的话,失败的概率太大了。” 林辰显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轻松一笑,笑意吟吟地看向许念初:“你嫌现在还不够乱啊,也是,这才刚开始。” “什么?” 许念初疑惑地反问。 “没事。”林辰摆摆手,“有人巴不得把陆景琛拉下台。” 许念初听不清他嘴里在嘀嘀咕咕啥,只是告诫自己哥哥,“别冲动。” “这样吧,念初,你就在里头稳定军心,别让陆景琛把你盯得太死,我找人看着阿姨,确保她安然无恙。” “我只说,不出三个星期,你肯定能走。” “真的吗?” 许念初如今不敢相信任何的海口,没有期待就不会失落。 林辰往嘴里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示意这事要保密。 许念初没有再问,猛然间想起了一个人,“那不要去美国,许崇明在美国!” 哪知房里沉默了一瞬,随即林辰用一个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眼底有恨,有不甘,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隐晦的难过。 许念初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咯噔一下,艰难地开口:“许崇明不在美国?” “他死了。” “早就死了。” “什么!” 一道惊雷在许念初耳边炸开,恍惚间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许崇明死了,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 林辰对这个父亲的观感非常复杂,在某种程度上,他非常恨他。 无数画面在林辰眼里闪过,结果只剩下几天前收到的那张图片。 许崇明嘴角漫开的大片鲜血与他狰狞的笑容在照片中印成了血淋淋的一幕,明明是将死的瞬间,眼底却是疯狂的喜悦。 林辰无法描述这张照片给自己带来的冲击感,心底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亲人也不一定是血溶于水的。 林辰说了一个详细的时间段,许念初起初不以为意,细想起来,惊恐地发现,那正是许崇明把自己“卖”给陆逸之之后,开往机场的那条路的时候。 浑身寒毛直立,许念初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对权利的害怕。 “警察查出死因,死于刹车失灵。总之,是一场意外。” 她不清楚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但绝对是陆家人。 久居高位的人拥有这样生杀予夺的权利,很难能不让许念初心惊。 她愣在当场,久久不说话。 她以为,人死了,一切的恨和怨也会跟着消散,可她的心却更堵了。 许崇明死了,好歹是认了二十几年的父亲,她理应感到难过,可许念初心中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他死了,庆幸他再也不能作妖了。 “哦。”许念初淡定地回答,“原来是这样。” 林辰看了她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已近深夜,林辰就要回去了。 “念初,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许念初打开手机,对着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哥,现在先不要联系我,等我主动给你发信息。” 林辰了然地点点头。 “我先走了,总之你主内我主外,有事随时沟通。” “三个星期之内,我肯定把你救出来。” 林辰自信地夸下海口,许念初眸色一闪,很难不心动。 只见他再一次敏捷地翻墙而出,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许念初仍惊异于原本四肢不勤的林辰有这样的好本事。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底的火苗再一次升腾而上。 江城要变天了,许念初望着天空,默默祈祷。 乘着东风,让我走吧。 第93章 富贵险中求 许念初做了一夜的好梦,梦里的她有着潇洒自在的生活,真真正正地活出了自己。 这一夜,自从林辰走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浇透的不止有顾宁,还有陆景琛。 清晨。 许念初难得地早起,在没有任何人的通知下,来到了陆氏,径直摁上了最顶层的电梯。 所有人都知道了,曾经的许总监成了陆总的私人秘书。 风言风语自然是有,可许念初并不在意。 来到顶层,明明和往常一样安静,可许念初就是觉得气氛有种诡异的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战战兢兢的神色。 李明一见她就站了起来,忙把许念初拉到一边,小心地提醒她:“陆总心情不好,你别去触他霉头。” “可我要上班啊。”许念初无奈地摊开双手。 李明想了想,觉得也是,点了点头,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许念初回以一个苦笑,假装步履沉重地走过去敲门。 实际在心里想:“富贵险中求,陆景琛越生气,我就越能发挥价值。” “大不了就是被赶出来。” “扣扣”,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毫无疑问,并没有任何声音在欢迎她进去。 许念初觉得身后有无数条视线在盯着自己,几乎快把后背洞穿了,都在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许念初硬着头皮,轻轻推开了门。 “咔哒”一声,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关门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音。 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沓文件破空而来带来的风声将她鬓边的发丝吹起,足见主人的愤怒。 许念初心狠狠一震,赶在陆景琛开口前迅速转身,发出声音:“景琛,是我。” 哪怕在光明大作的白天,办公室里依旧是阴沉沉的。 冷气随着许念初的裤腿往上爬,不自觉地哆嗦一下。 陆景琛面向落地窗,西装革履地靠在椅背上,看不清他的神色,气场却是凌厉的。 许念初甚至觉得,若气场是有形的,衣服都能被凌厉的气势割得褴褛。 “出去。” 陆景琛冷漠的声音响起,带着隐忍的愤怒。 许念初不会出去,于是她步步向前,观察着陆景琛的反应。 终于在他的默许下,一步步挪到了他跟前。 许念初看着他绷直的脸部线条,大着胆子,让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他全部的视线。 陆景琛投向前方的视线被挡住,不耐地“啧”了一声,冰冷的怒意射向她。 许念初不自觉地咽了咽,心底其实是害怕的。 “景琛,别这样,我害怕。” 许念初开口,还是那个陆景琛喜欢的,介于委屈和娇媚之前的嗓音。 “害怕就滚出去。” 陆景琛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兀地起身,一米八八的身高挡住了落在许念初身后的光线。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黑沉沉的眸子里搅动着漩涡,似乎要将人吸进去。 于是她步步后退。 “扼!” 电光火石间,陆景琛伸出右手,扼住了许念初脆弱的脖颈。 压根没料到这样的发展,窒息的威胁令她不断拍打陆景琛的右手。 于是他放松了力道,手却依旧卡在她的脖子上。 “我都说了让你滚出去,为什么不听话。” 陆景琛垂眸看着女人狰狞的面目,在心里大喊:“都滚,都背叛我,都离开我。” “景琛,你…怎么…了?” “我…担心你,我…不走。” 突然听到了身下女人传来的话,陆景琛愣了愣,手几乎快松开了。 随即,一滴水“啪嗒”一声,突兀地滴到了他的手上,转头看过去,不知何时,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滑落。 像被烫到似的,他猛地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却被突然袭来的女人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陆景琛只听到身上的女人带着哭腔,委屈地说: “不要推开我,求你了。”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帮帮你。” 这两句话几乎打到了陆景琛心里,给了他重重一击。 身上的女人哭得是如此伤心,陆景琛不由自主地把她推起来,对上了她梨花带雨的脸。 于是轻轻用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许念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段时间的,在被陆景琛掐着脖子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想出这样一大框安慰的话劝服他。 甚至还能拥上前。 她常常觉得自己好像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在面对陆景琛的时候,自动调动出之前那个深爱着他的,不吝于热脸贴冷屁股的陆太太。 许念初觉得自己很奇怪,可她不排斥这种奇怪,起码能更好地应对陆景琛。 于是不出所料地,她看到了男人眼底的动容,感受到了他亲擦眼泪的动作。 许念初知道自己又一次攻入了他的心。 原来只需要,不畏荆棘,哪怕满身鲜血,也用力地拥抱住他就好了。 许念初看着他的眼神,听见他说:“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的,永远不会。” 许念初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乘虚而入永远是世界上最方便的捷径。 许念初拉着人,走到了沙发上。陆景琛仍旧沉默着不说话,迫人的气势却弱了许多,眼神也没有刚才那样凌厉了。 许念初拉过他的手,将头轻靠在他的肩上,安抚性意味十足,“景琛,别生气。” “你是不是很高兴,顾宁出事了?” 原先以为已经哄好的人再一次像只炸毛的猫,朝她发起攻势。 陆景琛不复刚刚的语气轻柔,冷漠地说。 许念初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又是再一轮的试探,于是起身,站到他跟前。 许念初明明是站着的,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势仍旧矮了他几分,仿佛两人生来就是不对等的。 陆景琛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已经没有刚刚的动容,又恢复到了那副疏离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要你高兴。” 许念初真挚地看着他,“我不奢求陆太太的身份,我只想要待在你身边。” “景琛,这样简单的事实,你花了三年时间仍未看清吗?” 第94章 最恨别人背叛我 女人的嗓音在办公室中回荡,真诚而坚定。 沉默着对视了半晌,许念初清楚地看到陆景琛眸色微动,下一秒,把她拉到了怀里。 跌坐的瞬间,她的心彻底落下了。 陆景琛将头抵在她头顶,许念初听见上方传来的暗哑的男声,“相信你一回。” 许念初被他箍在怀里,左右动弹不得,就这个姿势维持几分钟后,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像是受到了应激反应,许念初猛地从男人身上弹开,果不其然听到了撞击时产生的闷哼声。 她已一惊,猛地回头,看到陆景琛用手托着下巴,估计是撞狠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念初急忙道歉。 陆景琛摆摆手,语气中夹杂着冰冷的怒意,“谁?” 此话一出,门外的动静突然没了,就在陆景琛正欲不耐烦地开口后,突然有声音传过来。 “琛哥哥,我是顾宁。” 顾宁熟悉的语气带着哭腔而来,许念初心下一震,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陆景琛。 只见陆景琛抿着唇,眉宇间的褶皱陷得更深,刚消退的燥意又涌上心头。 许念初站在那里,有种无所适从的陌生感。 “你进去吧。” 陆景琛抬头看她,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 许念初一惊,快步走到休息室,当门关上的刹那,她心里想:“那我岂不是什么都能听见了?” 许念初贴在门上侧耳倾听,不多时,就听到陆景琛的那句,“进来。” 顾宁站在门外,顶着众人或好奇或窥探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恨不得冲到每个人面前,戳瞎他们的眼睛。 看什么看! 可她还是忍住了,看着紧闭的办公室,敲响了许久,才得到一句低沉的“进来”,顾宁的心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居然就和坐在沙发上的陆景琛对视上了。 她手一抖,快速关上门,怯怯地喊了声“琛哥哥。” 陆景琛当然没有回应她,看到顾宁那张脸的瞬间,脑海里全是昨晚李明收集来的详细资料。 照片上顾宁亲密的,陷入爱河的脸让他几乎怒不可遏。 办公室里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顾宁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这一步会踩中雷点,瞬间引爆陆景琛的愤怒。 顾宁没有看过陆景琛这样冷漠的眼神,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相知相许的青梅竹马,而是一个毫无交集的死人。 顾宁顿时慌了,腿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去,已经哭出声,手垂在半空中抓着远处最熟悉的陌生人。 “琛哥哥,你原谅我,这些都不是真的,我是有苦衷的。” 陆景琛心底升腾的怒火在见到顾宁时瞬间被点燃,看着那张从小朝夕相处的脸,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太过分了。” 陆景琛猛地起身,没有看向顾宁,而是转身面朝着落地窗。 “这些不是真的?” 顾宁没有看到男人的神色,只能通过他话里的语气来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对!”顾宁急切地说:“景琛,你听我解释…” 陆景琛冷笑出声,望着远处早已没有那么热烈的太阳,觉得秋天真是到了。 他眯起双眼,表情是闲适享受的,语气却寒过三九天,更显得瘆人了。 “解释什么?” “解释我看到的那些照片不是真的?” “解释根本没有那个男人的存在?都是有人陷害你?” 陆景琛原本不想用这么重的话说她,可越说,情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控制不住向外倾斜,到最后,竟呼是吼出来的。 不止顾宁,连躲在休息室内的许念初也被狠狠吓了一跳。 话毕,等办公室陷入死一样的沉默后,陆景琛才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转身看向地上沉默低泣的顾宁,头一次感到了麻烦。 “抱歉。” 陆景琛这一开口,让顾宁从绝望中抬起头,似乎看到了希望。 而许念初在听到这句“抱歉”后,猛地垂下了搭在门上的手,眼底有种不可置信的哀伤。 “原来他是会道歉的。” “琛哥哥果然心里有我。” 听到陆景琛松口后,顾宁心中的喜悦冒了出来,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尝,下一秒,又被拖入了漩涡。 陆景琛走近她,挡住了落在她身上的光线,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顾宁,你知道的,我生平最恨别人背叛我。” “我知道,我知道。” 顾宁拉着他,点头如捣蒜。 “你真的病了吗?”陆景琛凌厉的眼神直视着她,“还是这场病只是你们顾家用来拿捏我的借口?” 隐埋在最深处的秘密被揭穿,顾宁眼底有一瞬间的慌乱。 只会条件反射地说:“不是的,你不是看过病历了吗?我怎么可能骗你?” 顾宁彻底慌了,只会来回地说些咕噜话。 陆景琛偏过头,不再看她,“那个男人呢?也是假的吗?” 林辰,又是林辰。 顾宁双手攥成拳,脑海中又浮现出林辰一贯以来的促狭笑容,这个男人怎么像阴魂不散一样地出来扰乱自己的生活。 陆景琛见顾宁不说话,抬腿往前走,却被身后人拉住了。 “我…”顾宁艰难地开口,“我是跟他在一起过。” 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最拙劣的谎言,“当时他喜欢我,总爱往我身边凑,再加上当时生了那样的病。” “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才心软同意了他的追求。” 顾宁说完,陆景琛沉默着没开口,根本无法猜透男人到底相不相信她说的话。 “景琛,我当时真的只是鬼迷心窍,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我的心始终在你这边,你相信我啊。” 顾宁字字泣血,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想挽回陆景琛的心。 “先起来吧。” 陆景琛没有再停留,走到办公桌前,顾宁却因为这一句松口而欣喜若狂,忙不迭地起身。 本想再说几句蜜语,哄一哄陆景琛。 却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听到了那句冷冷的“出去。” 顾宁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不敢在这个关头招惹他。 许念初在门内听完全场,不自觉地苦笑,眼里是浓浓的嘲讽。 这么拙劣的谎言,陆景琛就这么让她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只觉得讽刺至极。 一场闹剧落幕,许念初正想走开,却一不小心碰到了门旁摆放着的花瓶。 “啪嚓”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许念初看着摔落在地上的花,脑子空白了一瞬。 只听外面传来顾宁的疾言:“谁?” 第95章 家花哪有野花香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许念初浑身僵硬了一瞬,使劲忍住才没动手扇自己一巴掌。 她不怕与顾宁对峙,只担忧这几天的讨好和筹划,会因为无心打破花瓶的小小举动而灰飞烟灭。 “陆景琛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吗?” “会认为我是故意让顾宁发现我,以此来达到分裂二人目的的吗?” 许念初懊恼地看着面前碎裂的花瓶,不敢摁下门把手,不想面对推开房门后几乎是意料得到的局面。 许念初想:“难道一切又要回到原点了吗?” * 顾宁原本是要走的,在她听到陆景琛那句不容置喙的“出去”后,可当她堪堪走到门口时,就好像是有人故意要留住她似的,“啪”地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在安静的空间炸开。 过快的心跳声“咚咚咚”地震着,已经盖过瓷器怦然坠地的响声了。 顾宁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目光直直地射向了对面紧闭着的门。 “里面居然还藏了个人!” 羞愧和愤怒快速地占据了她的脑海,顾宁的手仍搭在门把手上,看着那扇门,仿佛能隔着门,揪出躲在里头的人。 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卑微祈求和狼狈不堪的诉说都被另一个人听到了,她怒不可遏。 控制不住地疾言厉色,“谁!” 竟然没有人回应她,办公室里只有她说完话后的沉默。 顾宁缓缓将视线挪到陆景琛身上,见他已经坐在办公椅上,像个雕塑一样面无表情。 顾宁被他疏离的态度刺伤了,走上前,带着崩溃的哭腔,连琛哥哥也不喊了,“景琛,里面是谁?” “没有人,是风不小心把花瓶碰碎了。” 陆景琛看着顾宁通红的脸,淡声道。 顾宁闻言冷笑了一声,指着紧闭的房门,大吼:“你以为我相信吗?” 没有理会陆景琛站起来想阻止她的动作,顾宁大步走向了休息室,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房门打开。 “是你!” 顾宁拉开房门后,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许念初站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无辜模样。 愤怒的火焰在她的五脏六腑反复炙烤,全身上下烫得吓人。 顾宁面容狰狞,任何不相关的人见证她全场的狼狈模样都没有这么生气,为什么偏偏是许念初? 她跟林辰一样阴魂不散,天生就是来索命的! * 许念初还处在头脑风暴中,门就突兀地被人从外面拧开,风的动作更快,她还没见到外头的光亮,先被办公室里的冷风蹭了一激灵。 她眼睁睁看着顾宁原本难看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随即感觉到手臂一痛。 女人尖利的指甲掐着肉硬生生将她扯出来,许念初还来不及挣扎,整个人就暴露在明晃晃的光线中。 “景琛,她为什么在这里?” 顾宁嘴角颤抖着,指着许念初,看向陆景琛。 陆景琛站在二人的对立面,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两人的神色,将顾宁脸上的痛苦和震惊看得一清二楚,也看得见许念初低着头细微地颤抖。 不合时宜的,他想起了那部小时候经常在电视上轮番播放的爆剧,因为重播得实在太频繁,所以连他都能有几分印象。 歹徒将女主和女二绑上山崖,待男主赶到后,恶狠狠地威胁他。 “这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非常俗套的剧情。 陆景琛回过神来,觉得突然回忆起的这一幕很可笑,她们既没有生命危险,也不够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也不是那个要沦落到二者择一的男主。 顾宁见陆景琛冷着一张脸没说话,惊疑不定。 不是说好了要折磨她的吗? 不是说好了不会放过她的吗? 顾宁斜着眼看着许念初水灵灵的模样,哪有一丝被折磨的样子。 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琛哥哥真的对她动心了?” 顾宁感受着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惊悚地瞪大了双眼。 “顾宁,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她现在是我的秘书。” 顾宁听到陆景琛开口,冷哼了一声,反问道:“秘书?可以上床的那种吗?” “琛哥哥,家花真的没有野花香吗?” “你别太过分了!” 陆景琛的喝声在下一秒朝她袭来。 顾宁看着陆景琛阴沉的脸,一瞬间,明白了他的偏向。 他要护着许念初这个贱人。 “可是凭什么?” “琛哥哥从来没有对我大呼小叫过,可是今天,却为了这个女人,吼我?” 比起伤心,她更多的是愤怒。 偏头看向许念初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根本无从窥探她的心思。 我竟会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顾宁不甘地想,双眼通红,骄傲好似被磨碎了。 所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琛哥哥能转向得这么快? 在满室凝重的压抑氛围中,顾宁看着陆景琛已经明显浮现怒意的脸,手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终究还是不甘心地松开了。 现在不是好时机,她没有资格再来质问陆景琛,陆景琛甚至还没有原谅他的欺骗。 顾宁忍了又忍,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最终露出一抹笑容。 “琛哥哥,是我失态了。”顾宁整理自己已经凌乱的头发,勉强笑了一下,“我先回去了。” 顾宁在转身的瞬间,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嗯。” 顾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有挽留我。 攥紧了拳头,在经过许念初身旁时停顿了一下,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愤怒离去。 就凭你,能当我的对手? 顾宁关上了房门,看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场景,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小三。 心里腾地生出了危机感,不能再让许念初进一步了。 * 许念初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对这段争吵发表任何看法,就像一个透明人。 明明已经做好了当两人斗争的牺牲品,仍然在陆景琛跟顾宁对呛的瞬间不自觉蜷缩了指尖,哪怕不是为她。 等顾宁走后,许念初才抬起头,恰好捕捉到陆景琛转身时朝她投下的余光。 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刚刚那样凝重的氛围了,许念初却仍不知所措。 翻页的沙沙声已经传入她耳中,陆景琛自顾自地处理工作,只把她晾在一旁。 许念初摸不准他的态度,不敢再想之前那样贸然上前,只怕平白遭人厌弃。 正当她尴尬地杵在那里的时候,一直把她当透明人的陆景琛突然开口。 “哑巴了?” 第96章 忍到结婚就好了 “没有。” 许念初吓了一跳,看向陆景琛,觉得他好像变了,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 松了一口气,猜到陆景琛大概率没怪她,于是挪到桌前,隔着偌大的办公桌看着他拿着笔龙飞凤舞地签字。 许念初开口:“我不是故意打碎花瓶的,可以相信我吗?” 说罢,掀起眼皮看他,只见陆景琛看完最后一份文件,放下笔,才终于抬头。 “可以相信你吗?” 许念初听到这话,咯噔了一下,直到看清陆景琛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可以的,可以相信我。” “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 许念初举着手发誓,陆景琛突然笑了。 陆景琛没有怀疑她。 不得不承认,这一个星期来的相处,确实令他对许念初的观感好了不少。 有时候甚至在想,一直这么养着她也不错。 毕竟,她还真有让人开心的能力。 许念初面上不显,心中却极度震惊,不敢相信这样一件大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心里自然是雀跃的,陆景琛越来越信任自己了,许念初笑着扑过去飞吻,忽略了心底最深处泛出的难过。 “既然做错了事,就罚你把休息室清理干净。” 陆景琛心情明显好多了。 “遵命。” 许念初没有再打扰他工作,默默去了休息室。 陆景琛看着她乖巧的背影,女人身上的识趣是他现在最喜欢的,她没有过问自己的私事,找准自己的定位,这就足够让他宽心了。 * 顾宁回到自己家后,打开门,却发现房子是亮的。 妈妈坐在沙发上,不知等了她多久。 顾宁见到母亲的瞬间,眼泪当即淌了下来,无处释放的委屈顷刻间释放。 “妈!” 她冲过去抱住母亲。 陆沁是专程来这里等她的,她知道顾宁早上会去见陆景琛。 此刻陆沁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受了委屈,温柔地拍拍她的背,“怎么了,景琛欺负你了?” 顾宁听到这话,脑子里浮现出许念初的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又卷土重来。 她起身,再也忍受不住,将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一股脑倒出来。 “妈,她凭什么跟我抢,当初不就是靠着和我相似的那张脸上位的吗?” 顾宁说完不甘地朝母亲抱怨,随即嘴角一撇,委屈地说。 “琛哥哥凭什么向着她,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跟我生气吗?” “妈,为什么我感觉自从我回国后,琛哥哥即使还护着我,但却没有三年前的感觉了?” 顾宁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还是说出了她的感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谁知陆沁只是摇了摇头,暗笑她的天真。 “宁宁,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我都知道,顾家需要你和陆家联姻,需要陆家这个响亮的招牌来成为最强有力的后盾。” “证据我们要毁灭,钱我们也要补上。” 顾宁坐直了身子,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的母亲,心中犯怵。 陆沁的神情像在回忆,又有无能为力的释然,拍了拍女儿的肩。 “景琛要是真喜欢那个女人,留着她又何妨,只要女主人是你的就行。” “男人哪有不花心的?” 顾宁看着母亲略带哀伤的神色,心一揪,“妈,我知道。但是许念初她不一样,她是真的成为过陆太太。” “哪怕不被陆家人承认,但法律盖的章骗不了人。” “是谁都不能是她。” 顾宁说了一大通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没说出来。 许念初还是顾家人,要是爸爸发现她更有利用价值,扶持她而把我们都当成弃子,到那时该怎么办? 陆沁看着女儿,时空在一瞬间重叠了,想当初她也是这样。 “宁宁,别这么想,许念初这个人的出现或许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大概率是件好事。” “妈,你在说什么?” 顾宁皱了皱眉,压根不能理解母亲的话。 “现在景琛对你还有所怀疑,如果你借着许念初的事跟他闹,想必会更加厌弃你。” “不如我们就大大方方地接受,既为自己博得个好名声,也能让景琛对你有所愧疚。” “既然他还不想放那个女人走,那就让她留在身边,占理的总归是你。” 顾宁听着母亲的话,觉得她说得有理,可她并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陆沁看出了她的不服输,叹了口气,宽慰道:“忍忍,忍到结婚就好了。” 顾宁惨淡一笑,点点头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了。 * 养老院里。 陈丽舒早就把信写好了,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信寄出去。 这时有人扣响了房门,她转身,朝着那位年轻的女生一笑。 这个专程给自己送饭的小姑娘是前几天才刚来的,据说是之前给自己送饭的员工不小心崴了脚,才让她来顶替几天。 “陈姨,饿坏了吧。” 小姑娘很热情,看着就一副单纯乖巧的样子。 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陈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新来的员工看着她忧愁的神色,担心地问。 陈丽舒苦笑着摇了摇头,“阿姨没事,只是有一件事,堵在心里好久了,堵得我吃不好也睡不好。” 小姑娘是个热心肠的,这么一听就来劲了,“陈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肯定在所不辞。” 陈丽舒真心地笑了,开始半真半假地讲起了故事。 “年轻时候阿姨有个心上人,在一起四五年了,感情一直很好。本来以为能一直这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男方的父母却竭力反对我们在一起。”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们终究走散了。” 陈丽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痛苦,“现在走到人生尽头了,有些遗憾总归是要弥补的。我就想着找找他,给他写一封信,问候他的近况。” “可我儿子不同意我再和他联系。” “小姑娘,”陈丽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你能帮我寄一下吗?就当了却我一桩心愿。” 面对女人哀切,她哪里会不同意,立马信誓旦旦地说,”阿姨你放心,我下班就帮你寄。” 陈丽舒难掩心中激动,”谢谢你啊,小姑娘。能不能帮阿姨保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好。” 得到保证后,陈丽舒才总算放下心。 聊了一会,女孩走了,带着她全部的寄托。 陈丽舒看着她的背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目光坚定。 “念初,这一次,妈妈帮你。” 第97章 欲语泪先流 打扫完一地的碎片后,许念初看着面前真正属于自己的崭新的工位,有点受宠若惊的喜悦。 这种喜悦像从天而降的馅饼,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上天的宠儿,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令她心想事成的地步。 陆景琛没有再羞辱她,让她顶着“秘书”的名头,办公位却在老板办公室里。 而是仪式感十足的,也为她安排了一个工位。 哪怕人人都能看出她怎么上位的,但人还是需要遮羞布的,不然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许念初耳畔中响起陆景琛几分钟前对她说的那句,“给你安排了工位,直接出去找李明。” 自此,她在陆景琛心中,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羞辱的玩物了。 许念初很喜欢这个工位,也许因为它在整个楼层的最角落里,没有任何人有闲心来关注她,她可以躲在这里,悄悄地喘口气。 也许因为它离陆景琛的办公室是最远的。 桌上并没有放任何文件,所有人都默认她每天来办公室的点卯只是出于权贵之间的情趣。 所以哪怕许念初的工作能力远强于在场的人,大家有疑问,出了问题也不会问她。 许念初乐得自在,已经没有当初的拧巴了,没有人理会她更好。 迅速打开电脑,快速观察了四周,没有人注意她,很放心地敲起代码。 指尖在键盘上龙飞凤舞,一串又一串的字符从黑色的屏幕中出现,许念初专注地盯着屏幕,看着一行行代码出现又消失,像一闪而过的流星,每颗流星都带着指令出现。 三十分钟后,一向毫无动静的手机突然亮屏,一行白色的大字浮现又很快消失。 “重启成功。” 许念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了眼时间,“太久没弄了,有点生疏了啊。” 长时间的脑力活动令她疲惫,整个人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嘴角却是上扬的。 “成了!” 许念初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庆祝,终于又挣脱了一点陆景琛对她的控制了。 一分钟不到,她就醒了,凭借着当初默背的电话号码,很快发短信给了林辰。 显示短信发送成功的刹那,许念初心中感慨万千,没有人懂她的感受,就像在无人的孤岛漂泊许久的旅人,在绝望之际终于见到除她以外的活人,喜悦像正在吹起的气球,越来越鼓。 没等多久,林辰的信息就来了,“今天怎么样?陆景琛没有欺负你吧?” 许念初忍住流泪的冲动,家人的温暖是她如今最难以抵御的软肋,颤抖着手打出一行字。 “我好得很。” 林辰随即发来一个笑嘻嘻的表情包。 许念初立马合上手机,不敢再看,偏过头。 欲语泪先流。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她才再度打开手机,看到内容的刹那,许念初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日思夜想的母亲。 照片是隔着很远拍的,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看得出是偷拍的。 许念初没有忘记这是在公共场合,努力压抑着不让泪水流出,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片中人的轮廓。 林辰的短信再度发来,像是一个微小的警醒。 许念初回过神来,抽出几张纸,吸干了眼眶中残存的几滴泪珠,让自己的神态显得正常,才点开了短信。 “念初,温家人要回来了,有机会可以趁乱行动,当务之急还是要让陆景琛彻底放下对你的戒心。” 许念初看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微微瞪大了双眼,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昨晚林辰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啊,也是,才刚开始。” 林辰神秘莫测的语气在她耳畔回响,许念初喃喃自语,“温家人回来了?” 她望向窗外明媚的天色,天空湛蓝如洗,和之前几十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是那样明媚的天光。 许念初收回视线,心想:“平静才是最可怕的。” 而在此刻,那个顾烈倾尽全力也查不到的男人,生平资料却明晃晃地摆在陆景琛桌上。 空调的冷气吹得纸张微微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原本刚入秋,是不需要开风力这么足的空调的。如果在此时,有人进了办公室,也会被冷得一激灵。 陆景琛像感觉不到冷似的,主动把空调调低了几度。 男人带着金丝眼镜,眉眼冷峻,没有在意在一旁的,快要被吹飞的文件。 过了一会,才像刚想起来似的,把东西拿过来。 翻开第一页,之前在照片上被模糊处理的脸清晰地印在相片栏上,陆景琛将视线在上面停留,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随即才看向男人的生平。 奇怪的是,这名叫林辰的男人,履历似乎被有心人掩盖住了,资料上只显示他在五年前去了国外深造,读了两年研究生后,直接进了耀森集团工作。 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履历也干净漂亮,唯一的疑点就是只有这五年来的经历,人生前二十年被抹得一干二净。 只能是被刻意掩盖了。 陆景琛脸色一沉,盯着这简简单单的资料看了又看,视线无数次地扫过“林辰”“耀森集团”这几个字。 他总觉得隐隐熟悉,却不知道在哪见过。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陆景琛的思路,“进。” 李明进来,毕恭毕敬地向陆景琛汇报。 “陆总,万申集团总经理家中妻子今日生产,今晚大概率不能赴宴,特向您请示,让孙副总来可以吗?” 陆景琛没多犹豫,点点头,“谁来都一样,签个合同罢了。” “好的,我吩咐下去。” 李明交代完自己的事,轻轻合上门,走了。 陆景琛起初并没有在意,将林辰的资料放下,检查晚上要签的合同的一些关键条款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条款一行一行地列下,陆景琛看得认真,却在翻页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一顿,李明刚才的话和一个星期前重叠了。 “陆总,温家有事来不了了,特意派了一个代表过来。” “温总对此感到非常抱歉,这是他特意送来的贺礼。” 陆景琛在回忆中,听到当时的自己问道,“派了谁来?” “好像是一个叫林辰的。” 他的瞳孔蓦地瞪大。 第98章 反正是他的钱,随便花 “原来是他!” “我怎么没想到呢?” 陆景琛想起来了,当时在订婚宴上曾远远地见过这人一面,说起来,也是这人过于神出鬼没,明明是敬酒的关键时刻,人却跑没了。 霎时间,愤怒扬到了他的脸上。 耀森集团。 怪不得那么熟悉,他怎么就忘了呢,这也是温家一年前收购的子公司之一。 当时在新闻上看了一眼也就忘了,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名堂。 说起来,当年那场大火,不仅折断了林家的羽翼,连一向与林家交好的温家也受到牵连,从此举家搬往国外。 一夜之间,江城四大世家抗衡的格局就此落下帷幕,以后的人只认陆家和顾家。 当年陆景琛还小,对这些辛秘的往事并不知情,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当时一个人放学回家后家里人凝重的脸色。 后来听长辈说起才知道那一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按下呼叫铃,没过多久,李明就过来了。 “去查查他和温家是什么关系,重点查近三年的。” 李明看着资料被甩到桌面上,忙不迭地拿起,一翻开,竟是林辰的名字。 他是温家人? 李明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应了声“好”,立刻下去着手准备。 李明离开后,陆景琛再度拿起今晨本该被出版社发行的报纸,只是被他压了下来。 报纸上赫然是陆景琛下飞机时被媒体团团包围的场景,最下方还附上了顾宁和那个男人的亲密照。 陆景琛冷笑一声,将报纸甩开,报纸在空中高高扬起,最终无辜地落回了地面。 “吃饱了撑的吧,我看这些媒体为了热度是不要命了!” 陆景琛打了个电话,眉眼冷峻,说了几句话后,挂断。 几天后,人们惊讶地发现,江城最大的报社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无声无息的,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给昏昏欲睡的人们扔了一把炸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杀鸡儆猴,惩处该惩处的人后,陆景琛起身,看着底下的人群,一个显而易见的,却一直被他可以忽略的,掩埋的事实占据了陆景琛的脑海。 他的脑中已经容不下其他的念头了。 从新闻被爆出开始,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手,推着他,不断发现事情的真相。 陆景琛想起来跟温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林辰,想起了李明突如其来的汇报,温修远来不了了,林辰替他来。 陆景琛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可笑,忍不住拿手锤了锤玻璃,怎么就这么巧呢? 顾宁和林辰都是在敬酒时突然离开,突然消失不见,而自己还傻傻地让李明过去找她。 孤男寡女,久别重逢,能发生什么好事? 陆景琛越想心越冷,一切一切的巧合终将把矛头直指顾宁。 脑海里的记忆在霎时间清晰起来,陆景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精密记录的照相机,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播放订婚宴时顾宁的种种反应。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新娘子表现得很合格,一颦一笑皆娇羞动人,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呢? 陆景琛继续在记忆里描绘她的神情,哦,想起来了。 他恍然大悟,一切的不对劲都是要敬酒前,顾宁突然提出要去换衣服,这原本无可指摘,毕竟一席拖地婚纱确实不好走动。 但她离开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他不得不让李明赶过去催促她,看看顾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明回来时给出了顾宁聊天耽误了时间的理由,和谁聊天能耽误这么长时间呢? 陆景琛越想越心惊,此生他最容忍不了的就是背叛,可非要有人在他的雷区蹦跶。 顾宁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年前也爱过她,而她的一走了之宛如十几年前的噩梦重演,给了他重重一击。 陆景琛不止一次地叩问自己,究竟是太爱她了才会这样痛苦,还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再度重演才会令他遍体鳞伤。 他不知道,也不愿细想。 在他最茫然痛苦的时刻,许念初出现了,像有毒的吗啡,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却让他上瘾。 陆景琛没有再寻找答案,只是把她当做替身。 而如今,顾宁回来了,他也已经知道她当年并不是故意离开自己的,本来就应该释然,重新再爱了。 陆景琛却找不回当年的感觉了,如果问他,对顾宁还有感情吗? 答案是,有的。 可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一些让他刻意忽略的事实悄然浮出水面,陆景琛想亲眼目睹真相。 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爆出的新闻绝对不简单。 于是他转身,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沉稳,只说“好。” “两天内,给你答案。” 陆景琛挂断电话,神情却没有松懈,仍是沉沉的。 此时已经十二点了,同一楼层的同事都已经走到食堂吃饭了,许念初却不想凑这个热闹,主要是怕麻烦,容易遇到之前的下属。 哪怕公司里对她的传闻已经多如牛毛了,可她在众人的目光在还是会感到无所适从。 抬头一看,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陆景琛还没有出来。 许念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敲门。 “景琛?” 没有回应。 “景琛,你在吗?” 许念初再度敲门。 “有事?” 陆景琛看来并没有想让她进来的念头,许念初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想去公司楼下吃饭,可以吗?食堂…” “可以。” 许念初话都没说完,陆景琛就干脆利落地同意了,看起来很不想和她多说的样子。 许念初求之不得,简单告了个别就离开了。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大家都三三两两结伴去吃饭,许念初很顺利地享受到了难得的一个人的自由时光。 哪怕暗处可能还有保镖看着她。 这也无所谓。 挑了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西餐厅入住,许念初啪啪点了一堆自己爱吃的,没有考虑价格。 随即拿起手机支付。 陆景琛别的不说,在金钱这方面倒是不会亏待自己,手机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绑了一张卡在里面了,金额不知道,但估计不小。 许念初看着端上来的一盘盘精美的菜品,在心里想。 “反正是他的钱,随便花。” 第99章 再为我生个孩子 许念初难得惬意地吃了顿午饭,中途还专门把服务员叫过来,又重新点了一份,打算打包给陆景琛送过去。 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接近一点半了,再不把东西拿过去就晚了。 许念初叹了口气,趁着食物刚端上来,还热乎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顶层都是静悄悄的,许念初的出现并没有引发人们的注意。 来到办公室前,试探着轻敲了几下房门,里头寂静一片,不像有人的样子。 “估计是出去了。” 许念初想着,本欲离开。 “进。” 在此刻才听到里头的人发出的声音。 许念初轻轻推开了门,抬头就和陆景琛的视线对上,男人坐在沙发上,近乎漠然的视线见到她后才微微动了动,有了些复杂的情绪。 “你来干什么?” 许念初拎起手上的包裹,“这是我到楼下那家餐厅给你打包的。” 许念初迎着他的目光,自顾自地把食物放在桌上,一点一点地拆出来。 食物的香气瞬间溢满了办公室,陆景琛不是一个重食欲的人,闻到这香味才后知后觉有点饿了。 “这是慢烤牛肋排,我特意按照你的口味选的,我知道你喜欢七分熟,是吧。” 陆景琛没有外国人那样喜欢牛排半生不熟的习惯,一般都会要求做到七分熟。 许念初将包装盒一个一个打开,逐一向陆景琛介绍,“这是法式焗蜗牛,这是缅因州龙虾,我觉得还不错,就带给你尝尝。还有,这是…” 女人还在念念有词地介绍这桌上丰盛的一餐,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口味,几乎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自己爱吃的东西。 陆景琛没有再听她嘴唇一张一合地在说什么,而是盯着她恬淡的侧脸和熟知自己口味时向自己炫耀的得意扬扬的神色。 “咚咚咚”,这是心跳的声音,陆景琛感觉自己心中有坚硬的一部分猛地塌陷了。 陆景琛恍惚间想到了十五年前,那年自己八岁,正是上小学的年纪。 当时父亲在家中地位颇低,是个上有哥下也有弟的第三子。 他的出生,既没有让老爷子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也不曾像陆逸之那样让老爷子尝到老来得子的欢喜。 卡在不上不下的中间位置,最是尴尬。 更何况还是个没有本事的纨绔,只会纵情享乐,在外人看来,老三继承了前头大哥大姐废物草包的诅咒。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课业上,还是在人际交往中,都深刻地体现了三个字。 没能力。 在老爷子几乎要对他们失望,转而专注培养陆逸之的时候,偏偏这个最不起眼的老三生出了陆景琛这个孩子。 都说歹竹出好笋,真是一点也没错。 陆景琛的降临恰逢赶上了陆氏面临成家以来百年难遇的危机,而那时,正是其转危为安的关键节点。 江城人人都说,陆景琛是天降福星,就是用来保佑陆家昌盛隆长的。 事实上群众的眼光没错,陆景琛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天赋,偏偏行为举止上也无可指摘,像是天生就会这些礼仪,不用后天令旁人再对其加以督促。 老爷子对这个孙子很是喜爱,连对着自己的第三子也高看几分。 能生也是本事。 陆景琛回忆起当时,真是难得的好日子啊。 如果不是母亲的出轨… 陆景琛回忆及此,眸色逐渐晦暗,近乎咬牙切齿地回忆起当年那场大雨,雨水带走了他的母亲,母亲也背叛了父亲,背叛了他。 而在那之后,自己的生活也一落千丈,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景琛?你怎么了?” 沉浸在回忆中,心情难免会有波动,不忿的情绪被许念初敏锐地捕捉到。 陆景琛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许念初担忧的眼神。 心被狠狠地触动,长臂一伸,将女人整个拽了过来,牢牢地扣在自己怀里。 许念初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整个人被他扣在怀里,连发出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景琛,怎么了?” 陆景琛将下巴抵在许念初头顶,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许念初听到这话,心虚地瑟缩了一下,才闷声回答,“我不会的。” 连说谎都是脸不红心不跳。 听到女人的答话,陆景琛才满意地松开她,观察到许念初打了个冷战,才发觉空调开得是有点太低了。 刚刚不觉得冷,现在倒是有点冷。 于是起身拿了遥控,把温度调高,而后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把餐具打开,同样的,也放了一份到许念初身旁。 她几乎受宠若惊了,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吃好多了,撑得很。” 陆景琛看着她抚摸小腹的动作,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猪。 眼神微动,看着她搭在小腹上的手,鬼使神差,说了句。 “念初,再为我生个孩子吧。” 许念初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眼,如坠冰窟。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眼眶顿时就红了。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说完就偏转过去的脸,久久不能释怀。 过往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连小腹都在隐隐作痛。 她没有忘记陆景琛得知这个孩子存在后阴鸷的神情,没有忘记那场精心策划却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逃亡,没有忘记在飞机上自己的苦苦哀求,更不会忘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身上流出的血。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突然很想掰过他的脸问问他:“你还有良心吗?” 可是她不能。 突如其来的痛钻得她心窝子疼,眼泪不自觉地想淌下来,许念初死命掐住自己,才让自己维持与平常差不多的样子。 陆景琛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偏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许念初不太自然的眉眼。 顿了顿,心想:“这傻丫头不会真信了吧。” “不过你也别当真,毕竟…” “我没当真。” 许念初抢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的话,她哪里敢当真,嫌命不够长吗? 陆景琛看了她一眼,说:“你知道就好。” 第100章 温修远 饭吃完,许念初在办公室留了一会,出来已是满脸通红。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趁着同事还没苏醒,许念初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气还没喘匀,心情又无端低落起来,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孩子,也许是别的,她并不知道。 许念初突然有点累,很想快点结束这样的生活。 她突然有点茫然,压根不知道如何破局。林辰告诉自己再等三个星期就好了,三个星期后,就真的能走吗? 她不知道。 * 机场。 林辰和众多等候者一起,翘首以盼地望着出口,期望在第一眼就能发现来人。 但其实不用他刻意去看,有些人,扔到人堆里你也能一眼看见他。 以温修远的身价,大可走VIP通道,没有必要和其他人挤一个普通出口,但他向来不爱搞特殊,更何况此次回国不便张扬。 几乎在温修远的身影刚出现在出口,林辰就一眼看到。 一边跳起来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喊着“让一让”,穿越人潮去帮大少爷拿行李。 “大少爷。” 两人终于碰面,林辰便自然地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 温修远却摆摆手,说:“不用了。” “怎么能让你亲自拿呢,还是我来吧。” 林辰抢着把行李拿过去。 温修远无奈地摆摆手,冲他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大少爷了,直接叫我修远就行,说起来,我们也算亲戚了。” 林辰点头,换了称呼,“修远。” 温修远由着他推着自己的行李,自己走到前头,看着多年未见的故土,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又陌生。 林辰站在后头看着温修远一席飘逸的黑色风衣,走动时衣诀翻飞,颇有把机场当成秀场的感觉,往来的人纷纷侧目,只觉赏心悦目,更有甚者已经拿出手机在拍照了。 林辰见状,叹了口气,忙不迭赶上这位大少爷,说好的低调呢,这哪里低调了。 一把上前攥住他的手,低声说:“修远,跟我走。” 来到地下车库,才总算没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 “林辰,你不用紧张,我裹着怎么严严实实,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我都离开这么多年了。” 林辰看着他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的样子,只得认同地点点头。 “酒店给你订好了,你先在那里将就几晚,等我把房子收拾出来了,你再搬回来。” “嗯。” 温修远一错不错地看着窗外繁华的景色,颇有种怎么也看不腻的感觉。 林辰通过后视镜看他,踌躇了一会,才问:“你这次出来,温爷爷知道吗?” “知道啊。” “连我想干什么他都知道。” 温修远说罢,放松地往后一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林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和这位温家大少爷相识也不过三年。 林辰之前以为,这些权贵多少有点看不起人的毛病,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却没有那么多怪毛病,像一颗被人精心温养多年的美玉,连眉眼都是柔和的。 林辰在心里想,“念初的事求他说不定能有转机。” 想着想着心里高兴起来,更加专注地开车,没有再顾忌身后人的动静。 于是也就没发觉,商场的大屏上此刻正播报着媒体对顾烈的采访。 顾烈仍是那副沉稳的模样,面对众多媒体的包围,先是露出了一个安全感十足的微笑,接过话筒,发表他最后的致辞。 “顾家一定会鞠躬尽瘁为民服务,我顾烈也一定会让江城人民过上好日子!” 底下是一片喝彩声。 林辰开着车高速地行驶着,注意力集中,没有发觉车内的氛围不对劲。 温修远从看到大屏的那一刻开始,原本放松的整个人猛地坐直,原本柔和的眉眼也变得冷肃起来,死死地看着屏幕上装模作样的男人,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阴鸷。 哪怕车子早就已经驶离大屏许久了,温修远的头仍是扭着的,就好像不用看,男人的模样早已经深深刻在他心底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望着前方湛蓝的天空,心里想。 “顾家人,为民服务,笑话!” 温修远冷笑一声,眼底是浓浓的嘲讽。 直到车内的安静终于渗到林辰的粗神经后,他才往后视镜偷瞄一眼,发现温修远的脸绷得紧紧地,似乎碰到了什么大事。 “修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林辰忍不住开口问。 温修远在这一声突然的问话中回过神来,压下脑中纷杂的思绪,表情也变得自然,温和地说:“没什么。” 而后又放松了肩膀,头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世界在他面前只剩下零星的一条缝。 温修远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林辰,陆景琛和…” 林辰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温修远想了一会,才想起那个名字,“陆景琛和顾宁前段时间是不是刚办订婚宴?” “是啊。” 林辰不动声色地回答,一边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不知道温修远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了?” 温修远抬眸,眸色里没有平日里的温和,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分古怪的笑意,偏头一笑,好像一个纯真无暇的小孩子。 “我问问看嘛。” * 顾烈结束采访后回到家,推开家门,就看到顾宁和陆沁两人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后齐齐朝这边望。 顾烈放下手提包,没有寒暄地直入主题,“怎么样了?” 顾宁早就让母亲做好了心理建设,原本对陆景琛对她的态度还拿捏不准,直到母亲说让陆景琛收了许念初,自己就占据了道德高位后,顿时有了信心。 胸有成竹地一笑:“爸,你放心,琛哥哥没有说什么。” 顾烈看着顾宁信心满满的笑容,不由得皱了皱眉,不信陆景琛那个人精能这么轻易地原谅她。 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顾烈宁愿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放柔了声线,招呼着二人,“别坐着了,开饭吧。” 一家三口又可以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第10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顾宁已经连续两天联系不上陆景琛了。 一开始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想着可能是他忙,也可能还在气头上,不愿意见她。 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到了第二天,顾宁直接杀到办公室,却得到陆景琛今日在外出差,不见人影的消息。 不顾秘书的劝阻,在顶层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陆景琛,也没有看到许念初。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令她十分不安。 “琛哥哥是不是和许念初一起走的?” 顾宁拉着秘书,用笃定的语气问道。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只是摇摇头,并不相信。 铩羽而归,回到家后,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收到了父亲发来的语音。 “顾宁啊,既然和好了,今晚就叫景琛来家里吃饭吧。” 顾宁听到父亲嗓音的一瞬间,忍不住抖了抖,隔了好久,才用平和的语气回复。 “爸,琛哥哥今天出差了,晚上没法到家里了。” 而在办公室听下属汇报的顾烈,看到顾宁发来的信息,摆手示意他安静,转而听起了消息。 “…晚上没法到家里了。” 顾烈听完,放下手机,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你继续。” 下属又一次开始了他的汇报,却发觉顾厅长好似没有之前那样听得专注了,要不是他从政多年,早善观察人心,可能还发现不了上司的出神。 心中疑惑,没什么异样的继续汇报。 顾宁给父亲发完信息后就放下手机,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斟酌一下用词,给陆景琛发来信息。 随后盯着屏幕,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回复。 * 许念初今早收拾完一切准备上班时,推开门,就听到保镖告知她今天不用去了。 “今天不用去公司?” “嗯。” 又是那个叫文德的保镖开口,一句多余的解释都不屑于跟她说。 许念蹙看着他,常常怀疑,“这人是不是很讨厌我?” “好。” 许念初转身回去,谁平白得了一天假期不高兴啊。 回到床上,翻找通讯录,只是寥寥几个人,李明还是昨天得了陆景琛特许才同意的。 许念初想了想,给李明发了条短信,“李特助,景琛今天不在公司?” 李明的信息在下一秒就发来,许念初本来不指望他能很快回复自己的,本想把手机放下,没想到下一秒手机就响起来提示音。 把手机拿过来,她先是看到了一句简短的“是的”,紧接着李明又发来一条。 “现在不方便回信息,我先撤了。” 许念初看到这条消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陆景琛又要作什么妖,决定等他没事了再问问他,刷刷存在感。 * 李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快速地回了几条消息后,靠着后视镜,偷瞄一眼老板。 陆景琛还是平日里那副疏离淡漠的样子,哪怕昨晚签下了那么大的合同,也是喜怒不形于色。 李明早上刚到公司,就被叫到办公室,跟着陆景琛去一趟云湾。 “怎么现在去云湾?” 他想不通,但也跟着照做。 早上的云湾并没有开门,经理却在大门前等候,等到陆景琛所乘坐的车辆到达,才热情地迎上来。 “陆总。” 经理拉开车门,对着车内那个矜贵的男人致敬。 “嗯。” 陆景琛冷淡地回应了一声,下车,径直上了最顶层。 顶层早就有了等待他的人了。 推开门,李明看到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叔恭敬地候在一旁,身旁还跪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怎么连陆林都惊动了?” 李明心里一震,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没有再自作聪明地东张西望,而是乖顺地退到一边。 “陆总。” 陆林见陆景琛进来,微微弯腰,冲他一颔首。 “陆叔,不必多礼。” 陆景琛摆摆手,继而走到了最上头。 “陆总,”陆林上前一步,指着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医生,“这是为顾小姐治疗的医生。” 只见医生茫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坐在上位的陆景琛,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他心生畏惧,忍不住大声为自己求情。 “陆总,我什么也没做啊。” “医生就这心理素质?” 陆景琛把玩着椅子上的碎珠,讽刺一笑。 像是看到了什么脏污,他冷下脸,“把他白大褂扒了,别脏了我的地盘。” 一旁的保镖闻言,训练有素地上前,干脆利落地将代表他身份的白大褂剥落。 陆景琛这才满意地点头,“开始问吧。” 陆林上前,“顾小姐的诊断报告是你做的?” “顾小姐是?” “顾宁。” “少废话,别给我装傻!” 陆林踹了他一脚,见不得他畏畏缩缩逃避问题的样子。 医生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闷哼了一声,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眼神逃避,战战兢兢地看着地面,回答:“是。” 陆林和陆景琛交换了眼神,得到他的示意后才继续往下问。 “什么病?” “什么时候得的?” “什么时候治好的?” “之前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陆林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没有意外地看到医生的冷汗直流。 “诚实回答我上述所有问题,如果有一句假话,那就是欺瞒陆家,欺瞒陆家的后果你应该知道。” 随着陆林的大声警告落下,李明清楚地看到医生整个人战栗了一下,有种做贼心虚的赶脚。 “难道…”脑子疯狂运转,霎时间瞪大了眼睛,“难道一切都是假的?顾宁根本就没生病!” 随着猜测的出现,李明看着陆景琛漠然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了所有,望向医生的目光徒增了几分可怜。 “顾小姐…得的是…”医生在众人的炯炯目光下,头皮都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病毒性脑膜炎。” “哦?” 陆景琛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病毒性脑膜炎?” “听起来很严重呢。” 医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嘴唇都哆嗦,“是…是啊。” 哪知下一秒,陆景琛变了脸色,随手将桌上摆着的摆件一甩,怦然坠地,发出来“砰”的一声巨响。 医生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摆件,被狠狠吓了一跳,随即就被训练有素的保镖一左一右地制服住。 陆景琛起身,闲庭信步地走下来,灯光笼罩在他脸上,像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来到医生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说,我现在带顾宁去医院检查,能检查出那个所谓的…” 陆景琛勾唇一笑。 “病毒性脑膜炎吗?” 第102章 催命符 “陆总救我!” 医生听完这句话后,心中高悬着的大石头终于应声坠地。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陆总,我就是一个小医生,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医生看着陆景琛转身离去的身影,不断朝前扑腾,试图抓住眼前人的一部分,却被身后保镖使劲往回拉,没有挣扎的余地。 陆景琛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人惶恐不安的样子,摇了摇头。 随即开口:“我不为难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好。” “真的吗?” 医生好似不信,一双眸子藏着不安。 “我不曾失约。” 几乎在这句话说完的刹那,医生得了保证,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来。 “两个月前,顾先生找到我,就是顾厅长顾烈!” 医生怕陆景琛不明白他说的是谁,专门补充了一下。 “我知道,你继续往下说。” 陆景琛淡声道。 “大家都知道,我们医院看似是个私立医院,其实服务的都是顾家人,也算是顾家的医院了。” “他找到我,带着顾小姐,让我替她伪造一份病历,证明她生病了,这三年都是去治病…” 陆景琛听到这,一直微垂着的双眸猛地睁开,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似在嘲讽自己的无能。 “居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陆景琛往后一倒,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最终定格的画面只是那张确诊报告。 医生的声音弱了下来,特别是在被众人包围着,四周静悄悄的时刻,听力和视力都会变得格外敏锐,他意外地听到了陆景琛的冷笑声。 那不像冷笑声,更像一道催命符。 一时间整个人狠狠一抖,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又说错了,猛地伏低,头磕到了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听着都疼。 “陆总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您保我,顾家人不会放过我的!” 李明在一旁听着医生崩溃的喊声,颇为不忍地看向上位者。 陆景琛不懂又是哪里刺激了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 “不用紧张,你没说错话,继续说,我会派专人保护你,事成之后也不会亏待你。” 医生听完这话才放下心来,将头抬起,继续往下说。 “我一开始不答应,但顾先生威胁我,我不得不帮他们造了份假病历。” “每一次您来看顾小姐…”医生偷瞄了一眼陆景琛,踌躇了一下,才继续说:“她做的那些检查都是常规的体检,包括您看着她打的吊瓶,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葡萄糖或者是生理盐水而已。” “继续。” 陆景琛眼底藏着看不清的复杂情绪,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心里翻腾着许多情绪,其实说不清更多的是愤怒还是失望。 “差不多就这些了。” 医生小心翼翼地看向他,“顾小姐对您的说辞就是她的病痊愈了,来医院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走个过场?” 陆景琛喃喃自语,觉得这世界真是荒谬。 陆林在底下听着,胸口一阵起伏,忍不住说:“陆总,他们顾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婚,您千万不能结。” 陆景琛看着陆林满溢在脸上的愤怒,冲他摆摆手。 “先把这人带下去。” 陆林没有再多说,示意底下的保镖把人拖走。 房内霎时空了,李明听着医生被拖走时发出的叫喊声,哪怕走远了,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 李明和陆林看着陆景琛淡漠的神色,本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尖锐的铃声止住了声音。 陆景琛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吵得纷乱,皱着眉头拿出手机一看。 屏幕上赫然跳动着顾宁的名字。 陆景琛静静地看着这名字许久,看着它从跳动到不再跳动,听着铃声从响起到消失,然后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 李明紧张地看着陆景琛的动作,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会不会接听那个电话。 然后陆景琛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畔。 * 顾宁在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三个小时,仍没有等到陆景琛的回应后,终于决定亲自打电话给他。 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有任何被接听的迹象。 顾宁心里一慌,也有点恼,继续打! 这次没有让她等太久,陆景琛接了。 顾宁看着显示通话中的页面,表情空白了半晌,对面没有开口,于是只好自己主动开口。 “琛哥哥?” “嗯。” 对面传来了陆景琛冷淡的声音。 顾宁没有在意他的疏离,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再次主动开口。 “琛哥哥,你今天是出差了吗?” “对。” “那你晚上能回来吗?” “我想见见你。” 顾宁说完这话,紧张地抿起嘴,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在哪里?” “嗯?我在家里啊。” 顾宁疑惑地说。 “在家等着,我去找你。” “什么?” 顾宁不可置信,心底欢喜得几乎要炸开,琛哥哥要主动来找自己的了! 顾宁忙应道:“好呀好呀。” “琛哥哥,我等你。” “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呀?” 陆景琛冷静地听着电话那头顾宁藏也藏不住的欢喜,说:“一个小时。” “好,琛哥哥,我等你!” 陆景琛的心乱得要命,听着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只觉得刺耳,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顾宁兴奋极了,琛哥哥果然想通了,我就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抛下我的。 我在他心里就是最无可替代的人! 顾宁抬起头,照到了卧室一旁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脸,突然觉得不甚美观。 想着还有一个小时,于是到化妆间化妆,打算以最美的形象示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小时就快到了,顾宁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自己,满意地开怀一笑。 跑车的引擎声划破了寂静,顾宁听到声音,眼前一亮,跑到窗边看,果然看到一辆迈巴赫稳稳地停在自己家门前! 顾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着装,兴奋的小碎步跑下楼。 推开大门,司机已经站在后座,等待着为她开门。 “琛哥哥!” 顾宁跑到车前,兴奋地喊。 第103章 查查你有没有病 顾宁满怀期待地推开车门,声音比动作更先透出来。 打开门,脸上因嘴角上扬而深陷出来的小括弧却僵在了脸上,脑子空白了一瞬,看着陆景琛,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琛哥哥怎么会这样看着我?” 顾宁在心里想。 车内原本一直是比较暗的,同样,也是安静的。 陆景琛坐在车内,先是听到了破空而来的喊叫声,而后车门打开,外头的光亮透进来,成功扰了一室宁静。 陆景琛不满地扭过头,看着已经出现在面前的女人,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用眼神传达出了冰冷的嫌恶。 而后他毫不意外地看到顾宁脸上浮现出的错愕,不敢再上前,反而退了一步。 陆景琛盯着她的动作,在心里想:“这种时候我就不像你的琛哥哥了,是吗?” “宁宁,怎么不进来?” 顾宁站在一旁,惊愕之余,听到的陆景琛似往常一样的柔和声线。 顾宁抬头看他,陆景琛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微笑,表情是柔和的,语气也是柔和的,刚才那些嫌恶的表情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脸上。 顾宁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 “怎么不上来?” 陆景琛再一次催促。 顾宁放下心中疑惑,惴惴不安地上了车,被这一插曲一闹,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兴奋。 车辆平稳地行驶,两人一路无话。 顾宁好不容易才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察觉到这过分的安静,有心打破沉默。 顾宁偷瞄了陆景琛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于是主动开口,“琛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呀?” “去医院。” 陆景琛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地。 顾宁眉心一跳,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你生病了吗?” 陆景琛这才偏头看向她,很淡地笑了一下,眼神却是担忧的,“查查你有没有病?” 顾宁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手不自觉地抓着底下的真皮沙发,硬着头皮说:“我有没有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琛哥哥,我早就好啦,不然也不会回来找你。” 陆景琛看着顾宁顿时委屈起来的表情,突然很想笑,年少时那个明媚少女的脸和面前的她重叠起来。 一样地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地喊“琛哥哥”,一样的嗓音,一样的语调,时光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所以到底是谁变了呢?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陆景琛无从得知,他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飘在半空,“好没好的,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顾宁听到这话,眼睛蓦地瞪大,心里狠狠一震。 为什么要非要去医院检查?为什么揪着自己不放? 他发现了什么? 顾宁心里乱成一锅粥,无数想法冒出来又被自己掐灭。 “我知道琛哥哥是为我好,”顾宁搭上陆景琛的手,勉强地说:“但我做了这么多次检查,实在很怕疼。” 陆景琛看着她的脸揪成一团,“非要检查的话,能不能去之前的那家医院,在那检查的话,我比较心安。” 话说完后,陆景琛盯着她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不能。” 趁着顾宁再一次说话之前,又补充道:“卢森医生是病毒性脑膜炎方面的专家,好不容易等到他来江城做学术交流,我专门请他过来的,就在仁济医院。” 陆景琛着重强调了“请”字。 顾宁搭着他的手轻飘飘地落下,看着眼前人坚决的样子,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只能点头。 在察觉到陆景琛转头看其他地方时,顾宁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和父亲的对话框,打字时的手因焦急而颤抖。 千万不能让他发现真相! 顾宁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只觉得离医院越来越近,脑子疯狂转动,祈求一个最安稳的解决办法。 心跳声快得要震破耳膜,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祈祷父亲能替她摆平这件事。 急得团团转。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想法而变快或者变慢,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可车上的三十分钟对她来说却快得似眨眼一瞬间。 感觉自己刚坐上车,司机就已经停了下来。 陆景琛没有让司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而是明晃晃地停在了大门口。 顾宁隔着车窗,看着“仁济医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底的绝望快要溢出来,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心思在意他们。 可她就是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等着自己原形毕露。 “下来吧,愣着干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陆景琛已经下车,绕到自己这边,为自己打开了车门。 顾宁怔愣地看着他,内心深处发出的不安愈发明显。 开口问:”景琛,一定要检查吗?” “一定要。” 陆景琛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她的问题。 顺着人潮,来到了顶层的VIP楼层,顾宁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景琛身后,不断看向后方,搬来的救兵没有来,而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万丈深渊。 顾宁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陆景琛走在前面,听到后面没有跟来的脚步声,转头一看,顾宁与他隔着老远的距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停下来了。 两两相望。 陆景琛看得出她的抗拒,就是这样的抗拒会令他更加愤怒。 顾宁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细细密密地发着抖,直觉告诉她,一切都完了。 可她还是不敢面对。 直到远远地看见陆景琛动了,将手抬起,冲她挥了挥。 四下无人,顾宁认命地走过去,彻底绝望了。 * 顾烈接连开了两个会,嘴皮子都磨破了,一说“散会”,立马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老顾,累坏了吧。” 一旁的同事看着他那样,笑着说道。 “唉,别提了。” 顾烈摆摆手,不愿多说。 好不容易收齐东西回到办公室,才有闲心拿起手机。 屁股还没坐热,看清消息栏中的内容后,猛地站起身来。 若是有刚刚开会时的下属过来,一定会惊掉下巴,一向稳如泰山的顾厅长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刻。 “不好!” 顾烈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的时钟。 第104章 取消婚约 “扣扣”,敲门声响起,顾宁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狠狠一抖。 陆景琛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偏头看了她一眼,回以顾宁一个安抚性十足的笑容。 “别紧张。” 随后冲着门口扬声道:“进!” 随着紧闭着的门被打开,顾宁终于见到了陆景琛口中大名鼎鼎的卢森医生。 “陆总您好。” 这人操着一副蹩脚的中文,热情地上前朝着陆景琛握手。 “麻烦了。” 陆景琛冲他礼貌地一点头,绅士地将其引到顾宁面前。 “这就是顾小姐吧,”卢森观察着顾宁,点点头,“看着气色不错。” 顾宁盯着他的动作,在察觉到卢森即将上前一步时,心中摇摇欲坠的防线终于“啪”的一声被扯断。 她崩溃地转身,跑到了房间的最角落,捂着耳朵尖叫:“别过来!” 卢森被吓到了,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间反应这么大,求助般地看向陆景琛。 “陆总,这…” 陆景琛没有意外地面对顾宁的反应,只是摇摇头,像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无奈地对卢森说:“不好意思,她可能有点抗拒,您先回去吧。” 卢森了然地点点头,说:“陆总,有需要再找我。” 陆景琛点点头,将人送到了门口,在门关上的刹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没有说话,直接坐在了沙发上,默默地盯着蹲在角落里的顾宁。 盯了一会,看她没有要抬头的趋势,于是主动开口。 “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陆景琛冷淡的声音飘荡在房间里,无孔不入地侵入顾宁身上的每一处毛孔。 她最终抬头,看向陆景琛清明的双眼,所有的疑窦消失不见,彻底了悟。 眼前的男人已经知道了一切。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颓唐地靠在墙上,绝望已经将她淹没。 “琛哥哥,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陆景琛听着她可怜兮兮的反问,怒极反笑,“我是不是全都知道了?你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 随即摇摇头,“顾宁,不要再骗我了,亲口告诉我,离开的那三年,你到底是不是去治病!” 陆景琛近乎笃定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顾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冷,一直裹在自己身上的遮羞布猛地被人撕开,她终于又一次接触到了真实世界残酷的冰冷。 “不是。” 顾宁认命地开口,却仍想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体面。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琛哥哥,我是骗了你,但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 “我就是太爱你了,才会用谎言留住你,你要相信我!” 顾宁越说越激动,睁大眼睛,真诚地看着陆景琛,手捂着心口,证明自己说的没错。 陆景琛看着顾宁嘴硬的样子,冷笑一声,几乎要不认识她了。 “你自己说的话,你听得下去吗?” “顾宁,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陆景琛已经没有刚刚的疾言厉色,看着顾宁的眼睛,满是失望。 顾宁顿时慌了,她恐惧看到这样的眼神,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能被原谅了。 急忙上前,拉着陆景琛的手,原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生怕自己眼底的真诚不能他看不见。 “琛哥哥,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承认。” “但是到了国外的三年,我才发现我还是爱你,我根本就离不开你。” “一开始,在那些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过得特别快乐,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就越来越空虚,越来越不对劲,后来,我才发现,我之所以有这些症状,都是因为没有你在身边。” 顾宁近乎魔怔地说着这些话,脖子奇异地扭曲着,嘴里仍念念有词。 陆景琛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狠狠地甩开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听着女人的衣物摩擦在地面发出的“刺啦”声。 “所以,三年前你的离开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理由,是您顾大小姐觉得不开心,不好玩了,所以才走的,是吗?” 陆景琛眼神冰冷地俯视着顾宁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样子,像一条恶心的蛆。 顾宁听着陆景琛准确地洞悉了她当时出走的理由,心里一虚,说话声音更大了。 “我没有!” 陆景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满脸的不可思议。 过往的时光在他脑海里流淌,陆景琛自诩凉薄,对谁都是冷心冷情,唯独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是会比旁人多出几分真心的。 可没想到,她也是同母亲一样的货色,爱了就来,腻了就跑。 陆景琛彻底失望了。 “顾宁,你说说,做人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他蹲下去,近距离地望着顾宁慌张的眸子,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还真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玩腻了就跑?” 陆景琛拍了拍顾宁的脸,看着脸颊瞬间变得通红,眸色渐渐晦暗。 “顾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种?让我猜猜,三年后又要回来接近我,是不是钱不够花了,还是顾家有难了?” 顾宁猛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陆景琛的洞察力居然如此敏锐。 “不是这样的,琛哥哥,你…” “不要叫我琛哥哥,你配吗?” 顾宁被陆景琛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了,不敢再说话。 十几年前的噩梦再度重演,陆景琛再一次被背叛了,可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只能任由事态发展,承受着他人种下的苦果。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孩子了。 陆景琛毫无感情地垂下一眼,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也不会就此放过你。” “婚约取消,在媒体面前公开道歉,后面的,我再慢慢想。” “不要,不要。” 顾宁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绝情,“不要取消婚约,不能取消婚约!” 陆景琛没有在意她的哭喊。 “琛哥哥,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陆景琛本欲再说,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105章 怎么会要这么一个烂货 “景琛?” 陆景琛皱了皱眉,还未分辨出这声音是谁的,身下的女人比他动作更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到门边,猛地把门打开。 陆景琛眯了眯眼睛,发现来人竟然是顾烈。 谁给他通风报信的? 毋庸置疑。 陆景琛将视线投向了顾宁。 “爸爸!” 顾宁打开门,看到了熟悉的人,终于有人来帮她了,几乎喜极而泣。 顾烈看着顾宁狼狈不堪的模样,扶着她站好,“怎么搞的?” 还未等顾宁开口,就将门轻轻关上,关门前还特意往门外空荡的走廊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才放心。 转过身,看向陆景琛,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爱的笑容,主动上前伸出手,“景琛。” 陆景琛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拂了他的面子,脸色缓和了几分,“顾伯伯。” 顾烈平和地笑了,假装没看见刚刚发生的闹剧,笑着寒暄,“景琛,听说你又拿下了一个大项目,真是年轻有为啊。” “我们宁宁,”顾烈转头,招呼顾宁过来,“跟着你算是她的好福气了。” 陆景琛闻言一笑,并不想跟他玩这种装傻充愣的把戏,他向来不喜欢这些表面上的功夫,看着就令人作呕。 “伯父,您刚刚没来,怕是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哦?”顾烈一挑眉,没有点破,“怎么了?” 陆景琛冷下脸,没有打算当个尊敬长辈的孝子贤孙,直截了当地把那扇窗户纸戳破了。 “您这个好女儿,其实根本没有生病吧。”陆景琛看着顾宁心虚的样子,挑眉一笑,满是嘲讽,“不仅没有生病,还背着我在国外勾搭男人。” “我陆景琛,怎么会要这么一个…” 陆景琛将那个词在嘴巴滚了几圈,最终促狭一笑,说了出来。 “怎么会要这么一个…烂货。” “你说什么!” 顾宁听完,尖厉地喊叫起来,脸像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巴掌那样火辣辣地疼,“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顾宁!” 顾烈沉着脸,喝止了她不合时宜的叫喊,面对陆景琛时又缓和了神色,挂上了那副友善的笑脸。 “景琛啊,别生气。” 陆景琛看着顾烈千变幻化的表情,不由得叹服,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果然不一般。 顾烈眼睛一转,没有否认顾宁的过错,“是我教女无方,你别怪她,都是我不好。” “伯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陆景琛表面恭敬,心底仍是不屑一顾的。 “没有没有,当初她觉得你不好,要走,是她鬼迷心窍了。” “在国外交了个男朋友,被狠狠伤了一番才发现原来对她真正好的人只有你哪。” 陆景琛静静地听着,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全当耳旁风。 “后来她就一直到我面前哭啊,哭着说要回到琛哥哥身边,不然就活不下去了。” 顾烈转头对着顾宁说,冲她使了个眼色。 顾宁敏锐地接收到了,立马点头,“没错。” “我这个做父亲的见不得女儿这样伤心,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顾烈为难地看着陆景琛,对于他现在这个身价的人来说,能这样低头已经不易。 “景琛,你看,不然就原谅她,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顾烈说完这番话,不动声色地狠掐了顾宁一把,将她整个人都疼得尖叫起来。 倒在地上,看着陆景琛高高在上的脸,适时递上自己的情绪,“琛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不跟你说实话。” “但我爱你这件事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女人的悲泣声回响在房间里,听着动容。 陆景琛见顾宁哭得凄惨,下一秒,就看到顾烈有了动作,一向挺直的脊背竟有了要弯下来的趋势。 “我顾烈,代表小女向你说对不起了。” 堂堂顾厅长,在外头是何等呼风唤雨,众星捧月的人物,居然肯这样低头。 陆景琛心里一惊,及时扶住了他,“伯父,别这样。” 顾烈直起身,看着陆景琛吓了一跳的样子,想着:“这事能成,我这老脸豁出去也就算了。” “起来吧。” 顾烈看到陆景琛往前一步,将顾宁整个人搀扶起来,维持在脸上的愧意差点挂不住。 这小子到底还是年轻啊,架不住被长辈拿在火上烤,我都这样了,不和好也得给我和好。 顾家的面子,哪是那么容易驳的,不然这几十年不就白干了。 顾烈的心彻底放下来。 陆景琛将顾宁扶起来后,没有忽略她看向自己时深情款款的眼神,更没有忽略顾烈眼中的愧色。 只是在心中想:“我管这是谁出的主意。” “取消婚约,就这样。” 陆景琛笃定的声音响起,却在大家心中掀起了千层浪。 “你说什么?” 先是顾宁震惊的声音响起,而后是顾烈的。 “你想好!” “我想好了,顾伯伯。” 陆景琛毫不畏惧地迎上了顾烈带着威压的眼神。 “取消婚约,昭告天下,顾宁水性杨花,撒谎成性。” “你敢!” 顾烈的声音裹挟着暴怒而来,顾宁则是一瞬间软了身躯,不可置信地听着从陆景琛嘴里说出的对自己的评价。 “琛哥哥,你当真这么狠?” “我有什么不敢的?” 陆景琛不屑于再装成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好人模样,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爆发。 “你们顾家算个什么东西?” “巴巴地上赶着送个女人过来,就觉得我一定会要?” 陆景琛眼底的阴鸷藏也藏不住,特别是当他感受到顾烈由内而外升腾出的愤怒。 “在我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些没有意义的车轱辘话,演戏给谁看呢?” “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背叛,把我当猴甩后还让我当个没事人一样娶她做陆太太?”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顾烈暴喝一声,脸上青筋都勃起。 从政几十年,从来都是众星拱月的,哪里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第106章 你以为你能身由己 顾烈没想到,自己的低头竟换来这小子的得寸进尺。 陆景琛冷静地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好,很好。” 顾烈看着眼前人漠然的态度,怒气更甚,背过身去,深呼吸一口气,不想让无用的情绪坏了自己的好事。 陆景琛看着他终于转过身来,表情已经变回了之前的严丝合缝,没有泄露一丝负面情绪。 只用那双眼睛沉沉地看着自己,就像一头早已加冕最强者的国王,凛冽地盯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挑战一切的毛头小子。 只听他说了一声:“今天的话我当你没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顾烈用那种饱经沧桑的过来人的眼神望着他。 “能坐到这个位置,你以为你能身由己?” 随即拂袖而去。 “爸爸,等等我!” 顾宁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恐惧地看了陆景琛一眼,不敢再待下去,很快地跟着父亲离开。 陆景琛像个冻硬了的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才像刚咂摸出味一样,舌尖顺着上颚顶了一圈,不屑地笑了。 回想起刚刚顾烈虚张声势的话,只觉得可笑。 老了就是老了,还当自己真是当年大杀四方的顾少爷? 陆景琛没有在意他的话,走出了医院。 * 许念初得知不用上班后,美美睡了回笼觉,说是回笼觉,醒来也不过才早上九点半。 得闲就开始摆弄她的手机,突然想起昨天发生在办公室的那场闹剧,开始上网搜索“顾宁”这个关键词条。 虽然大概率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想吃瓜吃得全面一些。 谁知刚按下搜索键,加载后立马弹出一个空白的界面。 界面上熟悉的“该内容不存在。” 许念初心里早有准备,没有感到惊讶,这么大的丑闻,顾家怎么会允许它还活跃在互联网上。 但一切都是有痕迹了,许念初不死心,尽往那些犄角旮旯的角落里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翻到了一条帖子,帖子的标题是“闺蜜轶事”,点进去是一张图。 就算黑客删帖子的能力再高超,也不可能从这样模棱两可的标题中察觉出任何异常。 许念初将图片保存下来,熟练地运用“镜像,翻转”,成功看到了图片的原貌。 放大看,应该是最原始媒体的报道,但几天前发出这篇报道的媒体已经被送入看守所看押了。 许念初看着帖子上作者那一栏上写的“匿名”,只觉得悲哀。 最先具有冲击力的是顾宁穿着清凉,拦着一个男人的姿势,媚眼如丝,与平日里小白兔的样子大相径庭。 许念初放大图片,想从一团黑乎乎的马赛克中看清男人的脸。 可惜放得再大,看得再仔细,也无济于事。 没有在意,接着往下看,报道中大多是顾宁和那个陌生男人的亲密照。 照片中她笑得开怀的样子,想必那时在那段感情中很是滋润。 报道上主要写了顾宁抛弃陆景琛,反而在国外与其他男人亲密,谴责她一声不吭抛弃男友,脚踏两条船的行为。 许念初对这些东西并不敢兴趣,媒体报道的事件真真假假,就算真在国外谈恋爱了,也没什么。 正当她要关上手机的时候,不经意间瞄到了报道中最底下的一行小字,顿时将其放大。 “该男子身份未明,据有关人士透露,似乎叫林辰。” 怎么会这么巧? 许念初将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此人与哥哥同名同姓。 想到顾宁和他同在美国生活,不禁起了个荒谬的想法,却又觉得不可能。 放下手机后心里仍不太安定,还是决定发个短信给哥哥。 熟练地把手机往下一滑,瞬间进入了另一个界面,就像换了个全新的手机,完全看不出一丁点痕迹。 就像一个专门捏造的新世界。 而事实也是如此,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手机内有乾坤。就算是打电话或发短信产生了许多费用,也只会相应地加在其他正常的通话记录里面,不会让人发现一丝端倪。 大学时捣鼓这些东西,总被妈妈说特立独行,专精旁门左道。 许念初只是感慨,没想到多年后,这些旁门左道倒还帮了自己一把。 她点开林辰的联系方式,试探性地发送了一句。 “哥,你猜我发现什么了,顾宁爆出的那个新闻里,里面那个男的和你同名同姓,也叫林辰!” 发送完毕,许念初反而更紧张了,盯着屏幕看,不想错过最新消息。 应该不会这么狗血吧。 许念初等了许久,却不见林辰发来的短信,终于没了耐心,看着已经十一点了,于是决定下楼给自己做饭。 简单地炒了两道菜,快速地焖了一小份米饭,还没到十二点,饭菜全都上桌了。 许念初刚坐下吃了不到三分钟,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引擎声,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早有预感,看向了门外。 随着一声“密码正确”的提示音响起,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许念初下意识地起身,终于看清了来人。 “景琛?你怎么来了?” 陆景琛一离开医院,就让司机开到御景山庄,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突然很想见到许念初。 许念初急忙迎上前,很难得地看到了陆景琛一脸的疲惫,仔细闻,身上还有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他去了医院?”许念初在心里想。 “吃饭了吗?” 许念初看着男人不言不语的样子,开口问。 陆景琛原本不觉得饿,直到她说起,才察觉到空气中飘来的阵阵香味。 从早上开始就飘在空中的一颗心才算真正落了地,看着许念初一副柔软的居家服造型,开口:“吃饭吧。” 许念初走到桌前,看到面前简陋的两道菜,还被自己动了几筷子,一看就是已经吃过了。 偷看了陆景琛一眼,以他的洁癖和挑剔程度,肯定不乐意吃,连忙开口。 “你坐着吧,我再去炒几个菜。” 许念初刚要走开,手臂就被男人握住,陆景琛淡声道:“不用了,这样就很好了。” 第107章 糟糠之夫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反常的样子,没有再坚持,只说:“好。” 很安静的一顿饭,她自己其实没吃什么,很快盘子就空了。 许念初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不禁怀疑,自己做得有那么好吃? 一顿饭结束,陆景琛去了沙发上坐着,许念初把碗筷收拾好,放到洗碗机,来到了客厅。 陆景琛安安静静地坐着,往日里锐利的眸子没有焦距地飘在半空中。 许念初心里疑惑更深,走到他身旁,很轻地问:“早上是出差了吗?” 陆景琛像才回过神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触,紧接着缠绕在一起。 男人伸手一揽,许念初整个人便窝在他怀里。 是他最喜欢的姿势。 “你不开心吗?能不能跟我说说,说出来会好很多。” 许念初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能清晰地听到男人沉稳的心跳。 她知道在这种时刻自己只需要扮演一个可心的小玩意,让陆景琛郁结的心绪得到缓解,但她也同样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陆景琛听着她轻柔的嗓音,仿佛成为小时候听到的故事里的水手,抵挡不住海妖塞壬的蛊惑,最终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吐而出。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倾诉的欲望了,也许是因为早上刚经历了一场疲惫的交战,也许的饭足后引发的神经松懈,亦是靠在身上的女人发出声音时声带与自己心跳在某一刹那共振了。 总之这一切不能称之为巧合的巧合,让他开了口。 陆景琛搂紧了怀里的许念初,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讲故事般的音调娓娓道来。 “早上见了顾宁了,我把她带到了医院,让她去检查身体。” 许念初听到这里,很不争气地想:“难道连顾宁检查身体这样秀恩爱的情节也值得说出来吗?” 陆景琛自然不知道许念初心里所想,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果然将她的谎言戳破了,其实她根本没生病,说她病了也只是掩饰三年前为何要远赴美国的借口罢了。” 许念初听着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炸裂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惊。 顾宁生病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当时还震惊了好一段时间,而后悲哀地发现,连她抛弃陆景琛这样唯一的污点都被抹平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跟她争… 可这竟然是假的! 许念初压制住想抬起头问清楚的冲动,继续倾听陆景琛的话。 她能感受到男人今日的不对劲,似乎比往常更加放开了,就像卸下了铠甲露出了内里。 这是一个好兆头,许念初理智上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陆景琛的声音浮在空中,凭空多了些虚无缥缈的滋味。 “再加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事情的真相早就已经水落石出。” “不过就是三年前千金大小姐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意思了,去国外寻求刺激,结识了一个新男友,一段时间后觉得还是国内的…” 说到这里,陆景琛顿了顿,许念初听到他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 “‘糟糠之父’好,于是精心编造了一个谎言,诱导这个愚蠢的‘糟糠之夫’跳入陷阱。” “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陆景琛突然将许念初的脸抬起,声音听着有点悲伤,可看到他的眼神,却是极致的冷静。 这样矛盾的割裂感令她立刻清醒过来。 许念初顿时明白了,陆景琛这番饱含脆弱的倾诉也许真的有真情流露,同样也是对自己的试探。 她有点难过,真心之中掺杂的原来更多的会是利益。 陆景琛用顾宁这么一个敏感人物的落败来考察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被塑造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古人说:“富贵险中求。” 她想:“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可能会让他更多更多地信任自己。” 眼神相触,许念初想着陆景琛可能想要的反应。 首先肯定不是对顾宁行为的声讨,这样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幸灾乐祸,妄图挤掉别人来成全自己去。 当然也不能是安慰,像他这样强大的人,早就已经进化掉了脆弱。 更何况,许念初不觉得自己的安慰能起到什么切实有效的效果。 她遵从内心深处的直觉,给了他一个承诺,虽然这话说出来颇有些驴头不对马嘴的意味。 “不蠢,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会被蒙上的。” 许念初将头抬起,张开双手放在离他眼睛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处。 远远看去,想眼睛真的被蒙住一样。 “就像我爱你一样,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爱你。” 许念初说完,手就被陆景琛拿下来了,双目相接的一瞬间,看着女人诚挚的目光,他竟然觉得自己心里暖融融的。 许念初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明明刚刚还富有磁性的声音竟能在瞬间变得低哑起来。 “不会背叛我吗?” “不会。” 许念初坚定地说。 口中说出来的话已经和脑子里的想法彻底割裂了。 许念初的思绪又飘到了半空中,不合时宜地想。 如果说谎会天打雷劈,那她大概已经死了成百上千回了。 “唔!” 独属于陆景琛的雪松香铺天盖地地朝自己涌来,许念初的唇舌被掠夺。 独属于陆景琛的凶狠再一次侵袭了她的唇,客厅里发出啧啧作响的声音。 暧昧的情色在空气里流动,大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 “景琛,不要在这里,去卧室。” 许念初抬手,想阻止他猴急的动作。 “等不及了,这都多久了?” “嗯?” 陆景琛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最终消散在越陷越深的沙发里。 许念初躺在逼仄的沙发上,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果说,御景山庄里,发生的是水与火交融的极乐之境。 那么在顾宅,等待所有人的,不仅是喷薄欲出的火山,更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在每个人心里刮起一阵飓风。 第108章 嫁给陆逸之也是可以的 一路无话,空气中粘滞的沉默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坐在车上,稍不留神就会被这压抑的气氛吞吃得一干二净。 顾宁坐在车上,尚未从陆景琛可怖的嘴脸里缓过来,下一秒,又掉入父亲的冷暴力中。 她坐在后头,从侧后方都能感受到顾烈紧绷的表情,像一座几欲喷发的火山,稍不留神就会把他的愤怒扬向大地。 顾宁战战兢兢地坐在车里,绝望已经把她淹没。 想到在医院里发生的一切,她仍感到痛不欲生。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像一只失了魂的提线木偶,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 偷瞄了好几眼父亲,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顾宁茫然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忍住想哭的冲动,突然有点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凭着一时意气,被众人的吹捧冲昏了头脑,觉得连陆景琛也配不上她。 任性的,不顾家里人几次三番飞往美国劝她回来跟陆景琛道歉的忠告,跟着另一个男人的脚步,疯魔似的在异国他乡待了三年。 爱意是会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消耗殆尽的。 顾宁看着坐在前头的人,想:“父亲之前对我也没有那么冷漠的。” 就这样,车子已经停在了家门口。 顾烈面无表情地下车,仿佛车上坐着的只有他一个人。 顾宁急忙跟随父亲脚步而去,脱口而出:“爸爸!” 然而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顾宁甚至觉得父亲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还没走到家门口,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陆沁走了出来。 一看到丈夫铁青的神色和身后跟着的狼狈不堪的女儿,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烈。” 陆沁上前,想要拉住他,却被男人一把甩开,手臂没有落到实处,无力地垂了下来。 “妈!” 顾宁看到父亲的拒绝和母亲脸上的窘迫,连忙上前扶住她。 “宁宁,这是怎么了?你又惹你爸生气了?” 顾宁望着母亲哀伤的神色,一肚子的委屈藏在心里,说不出口。 “砰”的一声,是花瓶被人狠狠摔下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在场众人均被狠狠吓了一跳。 陆沁将头扭过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顾烈漆黑的眼睛,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愤怒,当即被吓了一跳。 “顾烈,你这是怎么了?” 陆沁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见两人都走进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赤红着双眼,直直看向躲在角落里的顾宁。 “当初非得出国,尽搞些千金小姐的做派,所有人,跑前跑后,跟你说,回来。” “要出国可以,起码跟人家陆景琛好好说,就这样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 “可是她听了吗!” 中年男子的声音本就洪亮,更何况顾烈正在气头上,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 此声一出,就连屋子里的摆件也跟着颤了颤。 顾宁看着父亲怒火中烧的样子,愣在当场。 人在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头脑是会有一瞬间的空白的。 耳膜似乎也被冲击到了,耳朵“嗡嗡”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陆沁显然也愣在了当场,但很快缓了过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顾烈,别这样,好好说话。” “你叫我好好说话,你知不知道,陆景琛什么都知道了,要跟你取消婚约。” “我顾烈,堂堂顾厅长,要为了她求情!” 顾烈怒目圆睁地用手指着顾宁,“腆着我这张老脸,还要被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指着鼻子羞辱!” “我受过这样的气吗?” “啊?” “怎么会这样?” 陆沁不可置信,看向顾宁的眼神也带着责备。 顾宁恍惚的心神终于在母亲责备的眼神中清醒过来,像受到重创似的,没有任何支撑地倒在了地上,就像地上那一片片碎成一瓣瓣的碎片一样,无力回天。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如果当初不要一意孤行去美国就好了,也不用为了挽回琛哥哥的心做这么多错事,撒这么多谎。” 她终于掩面痛哭。 顾烈却不买她的账,没有为女儿的悔过而有一丝一毫的愧意。 避开那些瓷器碎片,踱步到顾宁面前,义正言辞地下了他最后是判决。 “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我就不该指望你去曲线救国。” 顾宁缓缓抬头,看着父亲高高在上的冷漠神色,双手终于颓唐地落下。 在这样极端的场景下,陆沁大气也不敢出,只等到顾烈走开了,才敢到顾宁身边将人扶起来。 发泄了一通后,心底的郁结也疏散了不少。 顾烈看向窗外的大树,同样在秋日来临后不再有之前郁郁葱葱的生命了,他突然开口。 “陆家也不只会有陆景琛一个继承人,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也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陆沁不明白丈夫的意思,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顾烈转身,周身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凶煞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恻恻的,粘腻的古怪感。 顾宁屏住呼吸,直觉父亲接下来的发言会很重要。 “我的意思是,也不一定非得嫁给陆景琛,嫁给陆逸之也是可以的。” “什么!” “啪嗒”一声,在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心碎裂在地上,碎成一半一半的声音。 她和母亲同时震惊地开口,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顾烈嘴里说出。 顾宁颤抖着唇瓣,再一次看清了顾烈不似作假的神情,不可置信。 “可是陆逸之已经三十五岁了啊。” “三十五岁怎么了,正年轻。” 顾宁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崩开了,她急忙栓住父亲这荒谬的想法。 “爸爸,求你了,别这样对我!” “你们都知道陆逸之…”顾宁被抽泣声噎得快说不出话来,“他是怎样狠心的一个人,怎么能把我嫁给他?” “爸爸,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顾宁早已泪流满面,字字泣血。 顾烈却置若未闻,像魔怔了一样,只是笑着说:“宁宁,他是个好人。” “这都是你欠顾家的。” 顾烈的话坚决而不许人质疑。 第109章 我就是新闻上那个人 一向柔柔弱弱的陆沁在这种时候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挡在顾宁面前,一把将人整个托起,表情是很难得一见的坚毅。 “顾宁,你先上楼,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顾宁的手臂被母亲狠握着,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那双瘦弱的手上,与那样坚定的眼神一对视,散落的三魂七魄才算归位。 “你爸开玩笑呢,宁宁怎么能当真?” 陆沁冲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儿一笑,硬生生将她推到了楼上。 直到卧室门被关上的刹那,一直展露的笑脸猛地消散,脸绷得紧紧的。 楼下依旧是一片狼藉,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依旧停留在地上,连保姆都不敢上前来打扫。 “陈姨,你来帮忙收拾一下地上。” “好的,太太。” 趁着保姆在劳作,陆沁隔着碎裂的瓷器,走向了她的丈夫。 “我没有在开玩笑。” 顾烈仍站在窗前,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也没有说笑,顾宁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敢把她当玩物一样随意嫁人,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顾烈气笑了,终于转身,看到陆沁一副刚强的样子,“你威胁我?” “陆家,我只能接受她嫁给陆景琛。” “痴人说梦!” 顾烈不屑地嗤笑,“你以为你那宝贝女儿还能嫁给陆景琛?” 陆沁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平静地说:“你可以的,就要看你愿不愿意忍痛割爱给陆家了。” “你之所以想着把宁宁嫁到陆家,不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这一堆烂摊子吗?” “现在好了,嫁也嫁不了。” 陆沁语气中有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不管顾宁要嫁谁,你不都得跟陆家坦白你所遭遇的困境,让他们屈尊降贵地帮助你吗?” 陆沁假装没有看到男人脸上再度浮起的愤怒,继续说。 “顾烈,你这辈子,最讨厌屈居人下,偏生你手脚不干净,让人抓了把柄,这又有什么办法?” 巴掌裹挟着风声而来,陆沁躲都躲不及,下一秒,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 “说够了吗?” 耳朵里“嗡嗡”地,依稀能听见顾烈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倒了你就能好过?” 陆沁将手抚上左脸,却发现嘴角一阵湿润,抹下一看,手上是鲜红一片,打出血了。 耳朵又恢复了听力,她缓了缓,才说:“好不好过的,我不在乎,但我知道你在乎。” 脸上爬上了冰冷的,陌生的笑意。 “如果你真觉得陆逸之比陆景琛更有竞争力,那随便你。” 陆沁装了几十年的贤妻良母,在顾宁受到伤害的瞬间开始,就再也不想装了。 她冷冷睨了顾烈一眼,走了。 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连保姆都收拾完东西离开了,顾烈一个人站在窗前,重重地砸了一下面前的玻璃。 * 许念初醒来的时候,看着原本亮堂的卧室已经变得昏暗,顿时明白已经昏睡了一个下午。 看向一旁空荡荡的床铺,陆景辰早就离开了。 印象中,当时自己原本已经彻底昏过去,却被一阵尖厉的铃声吵醒。勉力睁开双眼,却只能从黏住的眼底中窥见陆景琛离去的背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念初坐直身体,盯着壁上的画,发了好一会呆。 突然想起上午发的短信还没收到回复,立马抓起手机。 点开屏幕的一瞬间,看到的是在三个小时前林辰回复短信的消息提示音。 许念初迫不及待地点开,看清短信的内容后,下一秒,手机就脱手掉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是手机砸到地上发出的不忿的悲鸣,许念初在这突如其来的响动中堪堪回神。 立马下床想去拿手机,“嘶!” 不料低估了双腿的酸痛程度,几乎是刚一触地想起身,双腿就忍不住地打战,最终不幸地跌落在地上。 许念初捶打着无力的双腿,心里将陆景琛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会有这样没轻没重的人? 缓了缓,才重新走过去捡起了手机,靠在地上再度看着手机屏幕的时候,仍是不可置信。 许念初将短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自己脑中荒谬的想法竟然成了真。 “念初,这不是巧合。” “我就是新闻上的那个人。” 许念初反反复复将短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一盆巨大的狗血。 “林辰怎么会和顾宁扯上关系呢?” 她突然想起来那场盛大的订婚宴,林辰赫然在应邀人之列,突然觉得话本里的一切都成了真。 前男友去参加前任的婚礼。 “哥,你说的是真的?” 许念初带着巨大的不真实感将短信又发送过去。 几乎要短信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她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哥哥”二字,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念初?” 在听到林辰声音的下一秒,许念初的问题好似连环炮弹一般。发射。 “你真的和顾宁在一起过?”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为什么会在一起?” “上了新闻这件事…” 许念初还要再说,却被林辰无奈地打断了。 “得得得,大小姐,问题也得一个一个问呐,你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 手机里传来的是林辰略显无奈的声音。 许念初顿了顿,换了语气正色道:“你全部说给我听,不许再瞒我了!” 消失多年的哥哥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一朝归来,却带着许多她怎么看也看不清的谜团,像一个从浓重迷雾中走出来的人,人是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可身上跟着的雾气却重得怎么抹也抹不掉。 许念初自认自己没有多大能力,想知道什么事情,旁人如果不说,就只能靠自己发现了。 “我和她是在一场晚宴上认识的…” 林辰娓娓道来,声音里有几分平日里听不到的沧桑,是很明显的回忆往昔的语气。 “那场晚宴本来是轮不到许家去的,当时我们家,在那些有钱人眼中,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 林辰说到这里,还轻轻笑了笑,轻笑声顺着手机传到了许念初耳朵里,痒痒的。 “许崇明托了好大的关系才把自己和我送进去。我一开始不想去,可实在是势单力薄,只好也跟着去了。” 第110章 往事 夕阳早已落山了,房间里是黑漆漆的一片,许念初坐在地上,看不见什么,只有耳畔边林辰的诉说充斥在脑海。 “那场晚宴奠定了我对上流社会最初的印象,富丽堂皇,纸醉金迷。” “所有人身着得体的华服,脸上挂着笑容,喜气洋洋地与众人推杯换盏。” “当时我觉得自己特别格格不入。” 林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高楼逐一亮起灯光,霎时间变得流光溢彩。 整个人浸在回忆里,双眸渐渐变得深沉。 “本想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却不知当时在想什么,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了人,手中酒杯里的酒由于晃荡,毫无意外地洒了出来。” “径直倒向了对面的女人身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即听到电话那头许念初传来的声音。 “那个女人是顾宁是吗?” “对。” 林辰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彼时的顾宁风头正盛,自己的父亲在官场上更上一个台阶,顾家的势头正盛。而自己又是陆景琛偏爱的掌中宝,一时风头无两。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去巴结她。 好在当时已经到了一处偏僻的阳台上,并没有人过来,也就引发不了骚乱。 可惜林辰当时只知道有这号人,却不知道顾宁长什么样。 彼时林辰一抬头,就看到一位娇俏的少女横眉冷对地瞪着自己。 “对不…” 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女人尖厉的指责声堵在喉咙里。 “你眼睛长哪了!不知道这里有人啊!” 林辰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表面上柔柔弱弱的人一开口是这样的得理不饶人。 但还是顺从地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裙子,我赔你吧。” 没想到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更加尖酸刻薄。 “你赔?”顾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屑地笑了,“就凭你?赔得起吗?” 那时林辰的心性还没磨砺圆滑,顾宁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敏感又自卑的少年心思。 顿时冷下脸,“我就是不小心把酒洒在你身上,没有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吧。” 林辰挺直脊背,双手抱胸。 少年人的身高如雨后春笋般疯长,很轻易地就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人。 没等顾宁再一次开口,他直截了当地说:“加个微信吧。” 顾宁几乎要被他气笑了,没有人敢这么冷冰冰地跟她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的微信,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在意你是谁,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我会把钱转给你的。” 顾宁心里有好一通火想发,可不知为何,她忍住了,仿佛被他吸引住了一样,鬼使神差地就把微信号报给他了。 “我和她就是这么认识的。” 林辰终于从往事里从抽离出来,脑海里闪回过无数画面,却还是把他们的初遇简洁地浓缩成几句话。 “后来她经常找我,却像没事找事,碰面了也说不了几句话。” “那时我就知道她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顾家小姐。” “更不敢跟她接触了。” 林辰声音逐渐低沉下来,故事由此发展到了最高潮。 许念初终于得空将房间里的灯光打开,顿时亮得有点晃眼睛,张开手往自己脸上一遮,缓了一会才适应了光亮。 她问:“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国了,出国的两年内我们还保持着联系,不过断断续续的,来回都是那些没有意义的车轱辘话。” “本以为关系就止步于此了,没想到在两年后。一出学校大门,我又遇到了她。” “不可思议。” 许念初听着林辰的轻叹,觉得他应该真的爱过。 “她来找我了,不顾家里人的劝阻。” “当时在江城,新闻满天飞,甚至远渡重洋,飘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我也知道她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于是我劝她回去,可她根本不听,还…” 他顿了顿,继续说:“还向我表白了。” 许念初盯着墙壁上的一幅画,认真地问:“你同意了?” “当然没有。” 林辰一下子就否决了,语气是果断的,然后又变得踌躇起来。 许念初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带入了当时的情景中,慢慢地替他补上接下来的话。 “可她的追求太热烈的,你根本招架不住这样明媚热忱的偏爱,最终还是同意了。” “嗯。” 林辰没有否认。 故事在这里补上了一半,许念初离开了房间,来到了阳台。 外头是一片漆黑,偶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哥,当时你快乐吗?” 许念初突然问。 林辰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对那段记忆的印象,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他当然快乐。 于是林辰诚实地回答:“快乐。” “后来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林辰皱了皱眉头,想起来那段不美好的回忆,难得文艺地说:“故事的开头总是花团锦簇的甜蜜,到了结尾,只剩下千疮百孔的伤害。” 许念初好像听到了一阵叹气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年后,顾家断了她所有的信用卡,顾宁没有了收入来源,又跟着我这个穷小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一开始她还有些存款,可这样的存款,不到一年就花光了。” “像她这样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怎么能忍受没钱的生活?” 林辰轻笑了一声,继续说:“于是我们两人不断爆发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吵到后来,终于累了。” “而那时,我也被繁重的工作压垮,得了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在住院的三天内,她没有来看我一眼。” “等到我出院,回到我们共同居住的房子里,看着空荡荡的一切,才知道她已经走了。” “不仅走了,在我住院的三天内,她出去各种各样的酒吧花天酒地,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存款。” “当然,这是后面才知道的事情。” 在那之后,再见到她,就是在那场婚礼转播里了。 许念初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听到这里,心中隐隐愤怒,“她怎么敢这样对你!” “她从来都是这样,兴起了就来招惹你,玩腻了就跑。” 林辰说起这话,语气不复刚刚的平和。 “哥,你恨她吗?” “恨。” “我恨她玩弄感情,把我当垃圾一样丢开,所以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林辰话锋一转,冷静得像个冷血的商人。 他不是圣人,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 就像他无法忘记许崇明对他的伤害一样,他同样无法释怀在顾宁离去后那段暗无天日的痛苦时光。 第111章 陆总神通广大 许念初听着林辰冷硬的声音,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想到了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里,顾宁那张被无限放大的脸和旁边被马赛克遮得严严实实的林辰。 “你和顾宁的事情,是你主动爆出来的吗?” 林辰看着外面华灯初上,听着电话那头自家妹妹的猜测,毫无征兆地笑了。 “你这个小机灵鬼。” 林辰模棱两可的话却坐实了许念初的猜测,她心里一震,突然有点不认识朝夕相处多年的哥哥了。 她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觉得顾宁伤害哥哥那样深,他这样做,其实没什么错。一方面,强烈的道德感作祟,她又觉得这样的社会性死亡对顾宁而言未免太狠了些。 “所以真的是你做的?” 许念初拔高了声调,不可置信地问。 不料林辰却摇摇头,说:“我当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准确来说,是温修远和陆逸之的手笔。” “更准确地说,是陆逸之的手笔。” 许念初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随即表情空白了一瞬,被林辰轻描淡写几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冲击到了。 那些遥不可及的人物的名字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甚至策划的行动也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念初因过分震惊而显得声线颤抖,“你说的温修远,是温家的大少爷,未来的继承人?” “是的。” 林辰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说。 他没有忽视妹妹声音中所传递出的震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些豪门之间的隐秘轻轻地掀开一点给她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念初不解。 “妹妹,”林辰很少开口叫她妹妹,“你觉得,陆景琛一旦和顾宁结婚了,对陆逸之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听到这话,许念初一直被淤堵着的那根弦终于通了,终于能畅通无阻地在脑海中遨游。 是了,陆景琛和顾宁结婚,只会让他和顾家的关系深度绑定在一起。而在将来,也会变成他登顶最高位置最强有力的助力。 毕竟林家倒了,温家又退出了角逐,能说了算的不就陆家和顾家吗? 这对他和顾烈,都是双赢的局面,唯独对仍想参与继承人之争的陆逸之是天大的打击。 也是老天在帮他,让他发现这么一桩惊天丑闻,设了这么一场局,阻止陆景琛和顾宁绑定在一起。 许念初想到下午陆景琛和自己说的那番话,觉得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那…温修远呢?他又是为什么?” 许念初实在好奇,可林辰却不愿再回答她的问题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念初,你只要记住,他们现在越乱,你就越有机会逃走。” 林辰一本正经地告诫她。 豪门间的斗争终于让她窥见了一丝端倪,却也足够吓人。 在这暗流涌动的龌龊之下,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越想越觉得心惊。 手握权利的人一旦拥有了生杀予夺的能力,是轻易不会放弃走向成功的路的。 哪怕走向巅峰的背后是无数人的牺牲,他们同样不以为然。 许念初自认自己没有多么强大的野心,手握权利不是她的梦想,她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直到这时,她才彻底明白了林辰的那句,“江城要变天了。” 许念初心有余悸,认真地点点头,才发觉电话那头的林辰看不到她的反应,才开口说:“好。” * 在江城另一家奢靡程度几乎能与云湾媲美的空中餐厅里,坐着两个几乎碰不到一起的人。 “温总,我敬你一杯。” 陆逸之率先打破沉默,热情地朝眼前人碰杯。 “陆总说笑了,论起来,我才是晚辈。” 温修远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轻轻与对面人碰杯。 温修远此人,平日里看着谦逊有礼,一副很好接近的样子。可真正接触下来,却发现这人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八面玲珑,远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好接近。 总之,不是个善茬。 陆逸之抿了一口酒,眼睛却注视着温修远,在心里暗中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温少爷进行一番评价。 “陆总消息倒是灵通,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回国了?” 陆逸之摆摆手,不甚在意,“消息不灵通的话,上次怎么能精准地知晓你偷偷回国的消息,及时将您请过来呢?” 陆逸之再次举起酒杯,冲他一扬,没有管他人,直接干了。 “陆总好魄力!” 温修远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底流转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小心思,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郑重。 上次偷偷回家,甚至连林辰都不知道,却能被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陆少爷捕捉到消息,同他联手上演了这一番好戏。 温修远至今还能回想起他当时在路上拦截自己的画面。 对面的男人有着狼一样的眼睛,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盯着他,好像笃定他会答应一样,自信地说。 “温总,我这有个消息,你看看,肯定乐意跟我合作。” 陆逸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不仅查到了林辰和顾宁的过往,甚至还知道林辰已经是温家人的事。 温修远回忆起自己当时看到那些照片的震惊与欣喜。 不管是政界亦或是商界,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行动力都是非常重要的。 温修远几乎是立刻,就看出了那些照片背后蕴含的冲击力。 他不轻易同人合作,可那次,看着陆逸之兴奋的目光,他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实在是有点等不及了。 “不过只有一个要求,”温修远耳畔中响起了当时自己坚定的声音,“林辰的相貌不能暴露,生平也要给我隐藏好。” “那是自然。” 陆逸之很干脆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正确,这张照片的确引起了轩然大波,重创了顾家。 温修远放下酒杯,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不想再绕弯子了,直入主题。 “不如我们联手,你帮我搞垮顾家,我助你一臂之力,成为陆家真正的主人。” 温修远没有再掩饰,眼中是浓浓的野心,看得陆逸之也热血沸腾起来。 “哦?”他撑起双手,目光灼灼看向温修远,“温总和顾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到了如此迫不及待的地步?” 温修远没有直面这个问题,勾唇一笑,神秘莫测地看着他。 “陆总神通广大,我和顾家有什么仇,你应该也能查到吧。“ “不然当时也不能来找我和你合作了。” 第112章 合作愉快 “哈哈哈哈哈。” 无数的想法在两人对视间达成,陆逸之大笑出声,立马热切地伸出手。 说:“温总真是聪明人呐,我就爱跟聪明人打交道。” 温修远听完只是微微一笑,同样伸出手握住,淡笑道:“合作愉快。” 陆逸之听到他嘴里说的话,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笑得更灿烂了,随即郑重地说:“合作愉快!” * 许念初挂断电话,看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可她仍久久不能回神,也许是没想到温修远会和陆逸之联手吧。 知道这么多后,她转身,看到了一侧凌乱的床铺,下午发生在这张床上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知道陆景琛即使成了陆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也仍会有许多野心勃勃的人想跟他争抢继承人的位置。 可许念初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许是陆景琛从不让她接触豪门间的明争暗斗,也许是他平日里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游刃有余了,让许念初放松警惕,觉得陆景琛身边没有什么他搞不定的人。 但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 许念初不明白陆逸之想和温修远联手促成什么事情,但这些事情于陆景琛而言,总归不是好事情。 他其实也不是万能的,顾宁的事情不就证实了这个道理吗? 陆逸之查到了陆景琛查不到的事情,联合了旁人都意想不到的合作伙伴。 许念初惊觉,陆景琛正沿着他们所设计好的路往下走。 她走到床前,将凌乱的床面整理了一下,而后走到阳台,陷入了沉思。 如果换在以前,她知道陆逸之的狼子野心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告诉陆景琛,让他提防他,不要被人带到沟里去。 可惜是现如今的她知道了这些肮脏杂事。 可她并不想告诉他这些消息。 许念初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连星星也没有出现,大地被黑暗笼罩了。 她知道自己变了。 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总归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许多武侠小说里都善于描写主角的豁达,常常会用一笑泯恩仇来表达他们的释然。 许念初不是大侠,没有那么强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愈合能力。 也无法做到真正的“一笑泯恩仇”,她很难说服自己以德报怨。 被害得那么惨,在狼窝里周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因为外来的因素而触发到了狼王的弱点,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把这些消息告诉陆景琛。 更何况,陆景琛与自己不同,许念初迎着扑面而来的晚风,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始终是有退路的,而自己,什么也没有。 许念初看着远处的山峰和高大的树木,满是嘲讽的眼睛里同样溢满了哀伤。 * 云湾。 “陆总,好久不见!” 亿安科技的陈鹏早就等候在云湾门口,见到那辆眼熟的车在大门口停下,立即热切地迎上前。 从车内缓步走下来的正是陆景琛。 “陈总,好久不见,还麻烦您亲自过来一趟。” 陆景琛微微颔首,淡笑着伸出手。 陈鹏看着陆景琛伸出的手,急忙回握:“您客气了。” “进去吧。” 陆景琛长腿一迈,率先走在了前头。 陈鹏跟在后头,看着陆景琛自信淡然的背影,遗憾地叹了口气。 过了今晚,亿安科技就不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独立企业了,而将彻底归属于陆氏。 陈鹏即使知道这是亿安科技最好的归宿,但很难不心痛。 原本想着再苦再累都要撑下去了,却没曾想在陆景琛走后,供货商突然无法供货,机器生产不出来,给不了雇主交代,资金链断裂,欠下巨额债款。 陈鹏回忆起当时灰暗的日子,都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就像是受了某种恶毒的诅咒一样,偌大的公司,竟是一刻也撑不下去。 他原想多扛几天,情势却紧急到竟是一刻也不等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来求助陆景琛,现如今,只有他有这个能力摆平这一切了。 陈鹏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了十多岁有余的青年人,只得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明亮的灯光照在众人脸上,更照亮了陆景琛高挺的眉骨,在他眼窝处投下了一片阴影。 “陈总,今天特意安排在云湾,没有安排在会议室,就是不想把场面弄得太严肃。” 陆景琛淡笑着举起酒杯,“毕竟你我也算朋友了。” 众人见状,纷纷举杯。 “陈总,我相信,亿安科技能加入陆氏,未来必将更上一层楼。” “收购之后,除了公司的所属人变化了,但管理层却不变,您还是亿安科技的管理者,同样能带领它走向更大的国际舞台。” 陈鹏听着年轻人的豪言壮语,低沉许久的一颗心也终于热血沸腾起来,“陆总,谢谢您的信任。” “为表敬意,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陈鹏端起桌前的酒,一饮而尽。 “好!” 室内的气氛被炒到高潮。 菜一道道上齐,色香味俱全,陈鹏感叹:“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啊,连端上来的菜都像一道艺术品。” 陆景琛闻言笑了笑:“陈总说笑了。” 随后拿起收购意向书放在桌上,看向陈鹏的表情不言而喻。 陈鹏看着合同上标题那几行醒目的大字—陆氏集团收购亿安科技。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有点低落。 合同上陆景琛的名字已经龙飞凤舞地签在那里了,他将合同递过去,笃定地说:“亿安科技交给陆氏,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鹏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拿起笔,一鼓作气地将自己的名字签上了。 合上文件的一瞬间,陈鹏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听到陆景琛的那句,“合作愉快。” “陆总,合作愉快!” 第113章 念初,终于熬出头了吗 合同各式一份交付到两人手上的瞬间,亿安科技算是彻底归属于陆氏了。 陈鹏有心巴结陆景琛,眼睛在四周环视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个话题。 他开口:“陆总,许秘书怎么没来?上次我对她可是印象深刻呢。” 此话一出,陈鹏立刻感觉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脸上,像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陈鹏何等敏锐,立马想通了里头的关卡,暗道不好,自己怎么蠢笨到把一个小情人拿到台面上说! 冷汗当即淌了下来,原本还算热闹的房间顿时没人说话,包括那个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陈鹏讪笑着看了一眼,见他右手握着酒杯,好似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事一样,一下一下地晃荡着杯身,像是根本没听见陈鹏说了什么。 “陆总,您这是…” 陈鹏本想生硬地转移话题,却不曾想陆景琛在这时候开口了。 “说起来,”男人的声音在房间响起,盖住了陈鹏僵硬的话语,“陆氏能收购亿安科技,陈总你可还得感谢许秘书呢。” 陆景琛放下酒杯,瞧着他,眼底有若有似无的笑意。 陈鹏看着他,顿时放下心来,心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眼前人看着分明不排斥在公众场合说起许秘书的样子。 “哦?陆总,此话怎讲?” 陈鹏适时递上话题。 陆景琛回忆起当初在星海市时许念初在车上的那番豪言。 耳畔仿佛又回忆起那句默契十足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陆景琛忍不住笑了。 “如果不是她一直说你们的好处,可能这次收购我还得考虑考虑。” 陆景琛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喜事,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心情似乎很好,还有心思开玩笑。 陈鹏听到这话,豪迈地大笑几声,举起酒杯,“那这杯酒,敬今日未到场的许秘书!” 李明在一旁观察着饭桌上两人的欢声笑语,自然没有错过提到许念初时陆景琛柔和下来的眉眼。 他忍不住地笑了,心里是为她高兴的。 “念初,终于熬出头了吗?” 陆景琛没有再将许念初放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的地位,而是大方地肯定了她在这场收购会上的作用。 看陆景琛的反应,似乎不再把许念初当成一个人微言轻的透明人,眼里也真正有了她。 李明为许念初高兴,同时又有点遗憾。 如果是在三年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陆景琛真正把她放在了心上,会不会更好? 而不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给予了她这么多伤害后,才真正发觉枕边人的好处。 李明忽然想起来这几天网上热议的话题,都市里的男男女女为情所困,很容易地发出感慨。 他们感慨,“迟到的爱还是爱吗?” 李明在眩目灯光的照耀下,突然觉得这个议题很适合他们两个人。 却又在下一秒将自己抽离了虚无的情绪,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他们的未来会怎样发展,自己同样没有干涉的权利。 一顿饭吃了许久,陆总似乎和陈鹏很投缘,等到真正散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陆总,没事吧。” 李明见陈鹏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胡言乱语地说着些疯话,忍不住担忧地看向直直坐在座位前的陆景琛,他喝得也不少。 “我没事。” 陆景琛摆摆手,双颊却已经泛起了几分粉色,看着倒是不那么冷冰冰了。 “陆总,您没有必要喝那么多酒啊。” 李明的言外之意是,陈鹏这种级别的企业家,根本不值得他喝那么多酒。 “聊得投缘,多喝点罢了。” 陆景琛难得耐心跟他解释。 李明点点头,“陆总,回去吧。还是回澜悦吗?” 陆景琛点点头,下一秒却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去御景山庄。” 李明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说:“好。” * 凌晨十一点五十分。 许念初早已躺在床上,按照往常,此刻她应该已经熟睡过去了,可今晚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觉在黑暗中变得异常灵敏,她躺在床上,无比清晰地听到了汽车行驶时发出的引擎声,且这引擎声在恰恰到了她家附近就消失了。 许念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大半夜的,这声音实在响亮,她笃定自己没听错。 于是翻身下床,走到了楼下。 “这么晚了,有谁会来呢?” 她走近大门口,按住门把手,还没发力的刹那,好似有一股力带着她,将门把手往下掰。 许念初吓了一跳,手顿时松开了,门紧接着被打开。 夜里的风逮着机会钻进来,许念初还没看到门外的情况,先被这股寒风冷得一激灵。 然后门大敞着,许念初先是看到了男人已经松开了的领结,接着往上看,看到了陆景琛的脸。 路灯没有打开,客厅里也只亮着安在地上的感应灯,只能在地上投下一小片的光亮。 于是陆景琛的脸隐在黑暗中。 都不用风吹,许念初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酒气。 酒气与几乎已经融在身上的雪松香交织,散发出了奇异的味道。 这种味道带给许念初的陌生感就像大半夜喝醉了酒跑到自己家门口的陆景琛一样,一样的令她摸不着头脑。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立马平息心底的情绪,拉起陆景琛的手腕。 “景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快进来。” 将人拉进来的同时,还将客厅灯打开了,没有调得很亮,开了一盏暖黄的灯光,柔和而不刺眼。 陆景琛任由女人拉着自己进来,看着照在客厅里昏黄的灯光,心里暖暖的,头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许念初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景琛,我帮你去煮点醒酒汤,就是我没煮过,你将就着吃。”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脸上担忧又羞愧的模样,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五官照得很柔和,看着看着,蓦地笑了。 “不用煮了,我在车上已经喝过了。” “坐。” 陆景琛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许念初坐下。 第114章 后悔和你离婚了 许念初没有说话,不用煮醒酒汤了,她当然乐得自在。 客厅里哪怕开了灯,依旧暗暗的,两人坐在沙发上,竟然没有没人开口说话。 许念初不善于适应和陆景琛待在一起时安静的氛围。 之前每次一沉默,她总想找点什么话来说,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至于显得久久见一面,还无话可说。 也许是之前养成的“陋习”,她没有办法安安静静地和陆景琛共处一室,总觉得压抑。 于是她主动开口:“晚上出去应酬了吗?” 与许念初的坐立难安不同,陆景琛却很享受这样安静的氛围,但对许念初的开口也不排斥,淡淡的“嗯”了一声。 “还是你认识的人。” 这么一说许念初便来了兴趣,转头看他,“是亿安科技的陈鹏吗?” “聪明。” 陆景琛赞赏地点点头。 “今晚过来签合同,陆氏已经把亿安科技收购了。” “这么快!” 许念初震惊地说,“陈鹏当初对公司那么宝贝,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把亿安科技卖了。” 陆景琛听清了许念初的喃喃自语,勾唇一笑,“资金链断了,撑不下去只好来找我了。”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自信的样子,不疑有他,“看来老天站在你这边。” 陆景琛似乎对她的话提起了几分兴趣,认真地看向许念初,问:“那你呢,你也站在我这边吗?” “当然!” 问了太多次类似的问题,许念初早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这个问题了。 女人的眼睛在昏暗中黑得发亮,陆景琛看到了她眼底的真诚,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看她吃痛地皱了皱眉,又放开了。 “我忽然有点后悔了。” 陆景琛的嗓音像清泉一样在客厅流淌,没有平日里的冷漠,许念初看着他雕塑般俊美的侧脸,心忽然一颤。 于是她轻轻地问:“后悔什么?” 陆景琛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盏发着光的灯上,表情是沉静的。 许念初直觉他说出口的是很重要的事,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每一秒的反应。 “后悔跟你离婚了。” 陆景琛堪称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却让许念初体会到了什么叫“震耳欲聋”。 在初中写记叙文的时候,她总是很喜欢用“震耳欲聋”这个词来形容作文里人物说的话的吓人程度。 当时虽然爱这样写,心底里却是嗤之以鼻的。 怎么就无缘无故就震耳欲聋了呢?作文里的“我”也太容易一惊一乍了吧,别人一句话就让“我”震惊得震耳欲聋了? 可回到现在,听到陆景琛那句“后悔跟你离婚了”,她的耳朵却好似被炸开了一样。 震耳欲聋。 视线中,陆景琛说完这一句话后,就偏过头来看她,一改刚刚的沉静,眉眼弯弯,那双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促狭的笑意。 看似认真地说,给人的反应却是吊儿郎当的,分不清是真心话还是恶意的捉弄。 许念初仅仅只是震惊了一瞬,却又在看到陆景琛表情的下一秒,突然变得气愤起来。 她自认自己十分愚蠢,总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许念初突然和他较劲起来,明知现在是敏感时期,可她还是提了顾宁的名字。 “那现在顾宁和我,你选谁?” 许念初没有笑,只是偏了偏头,嘴巴嘟囔起来,一副傲娇的模样,就这么看着陆景琛,管他要一个答案。 她其实不在意现在顾宁和她究竟谁重要,但就想往陆景琛的逆鳞上踩一踩。 许念初不信他是真心觉得后悔跟自己离婚的,真正后悔的人不该露出那样促狭的表情。她只有一刻的心里震动,随即又清醒过来,变得愤怒。 陆景琛就是喜欢玩这种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游戏,纯粹为了恶心自己。 那我也恶心恶心他。 许念初这样想着,已经预料到了陆景琛接下来的反应。 “当然是你。” 可是他没有生气,没有不满,好像只是在安抚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肯定地给出了他的回答。 许念初稍显惊讶地看着他正经的表情,没有感动,没有惊喜,对于他一次又一次模棱两可的看似爱自己的回答。 已经没有相信的勇气。 一切都晚了。 许念初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用手把眼睛捂住,眼泪一下就淌了下来。 在陆景琛的视角下,能看到在自己说出“当然是你”这句话后,女人用手捂住眼睛,突兀地笑出声,当手再次拿下来时,眼眶已经通红。 借着客厅里的微光,还能看清脸上挂着的莹莹泪珠。 “至于这么感动吗?” 陆景琛哭笑不得地想,心里还是暖洋洋,涌起了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他开始反思自己前几年是不是真的对她太冷心冷情了。 许念初无暇顾及他的想法,这样的泪水,可以被理解为感动,也可以理解为嘲讽。 陆景琛自顾自地将女人拥入怀中,顾宁的背叛让他倍感珍惜眼前人,于是他决定,要对许念初好一点,再好一点。 “搬来澜悦住吧。” 陆景琛突然说。 若是李明在这里,肯定要惊掉下巴。 自己的上司是他见过最注重个人空间的人,而澜悦,就是他给自己的,不肯让外人闯入的空间。 可以说,是心底给自己筑的最厚的一堵防火墙。 就连顾宁也不曾进入,可如今竟然让许念初住进去了! 许念初听到这话,也愣了一瞬,只觉得陆景琛应该是更为信任自己了,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跟他一起住。 可她却不知道澜悦与陆景琛而言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一处住所。 “好!” 语气是轻快的。 许念初离开陆景琛的怀里,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以表诚意,她起身,在男人的嘴角轻柔地落下一吻。 才鼓起勇气开口:“可以不让门口的保镖再跟着我了吗?” 许念初可怜巴巴地举起左手发誓,“我真的不会再跑了。” “不喜欢一直被人跟着。”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的表情,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只好抓着他的手臂,撒娇似的摇啊摇,希望可以征得同意。 毕竟一直以来的行为都有人盯着,对她而言,实在受限。 “我每天都跟着你,也不能去哪里呀。” 许念初说完,真诚地看着他。 “嘀嗒嘀嗒”,是时钟摆动的声音,差不多“嘀嗒”了十次后,许念初终于看到陆景琛点头。 说:“好。” 第115章 攀附的菟丝花 两人难得躺在一张床上,什么事也没干。 凌晨三点。 陆景琛很快就入睡了,许念初躺在床的一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万籁俱静之时,是最容易胡思乱想的。 早就不是夏夜了,晚上再也没有那一阵阵仿佛永不停歇的蝉鸣,也就不能将心底的烦闷怪罪在聒噪的蝉鸣声中了。 许念初再一次尝试闭上眼睛复而又睁开之时,终于翻身看向了她一直刻意忽略的身旁那个极具存在感的男人。 两人都没有开夜灯的习惯,因此男人的轮廓隐在黑暗中,从许念初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比黑夜更暧昧的是,陷在柔软大床中的两人,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黑夜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愈发清晰了她的触感。 许念初甚至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陆景琛温热的呼吸包围了。夜晚原本应该拥有秋意浓的寒冷,此刻却让她不自在到感觉燥热。 许念初狠狠闭了闭眼,像是忍受不了什么一样,快速地翻身面对着阳台。 换成以前,她大概率会兴奋得整晚睡不着,三年来每次欢爱,醒来时总是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哪有如今的同床共枕。 许念初自嘲似的笑了,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真是没错,老天就是爱捉弄自己,最想要的时候得不到,现在不要了,反而送上门来。 她不喜欢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惊喜。 侧卧在床上的角度刚好可以窥见窗台上露出的一小片天空,许念初近乎专注地盯着那一片与室内并无不同的黑暗,觉得自己真是变了,因为她现在烦闷得睡不着。 一直以为自己对于陆景琛,该是一个长情的人,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明日就要搬去澜悦了,保镖也不再跟着自己了,她并不知道搬去澜悦后生活会有怎样的新变化,但细细想来,“林辰口中的三个星期后似乎已经不再是空想了。” 总而言之,还是值得高兴的。 就这么想着想着,困意来袭,总算是睡过去了。 * 有人一夜好眠,有人睁着眼睛许久,最后也成功入睡,而有人却是一夜无眠。 “铃铃铃”,早上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顾烈睁开双眼,眼底是一片清明,一夜未睡。 他起身摁掉了闹钟,疲惫至极。 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连大脑也是昏昏沉沉的,隐隐有了头痛的趋势,可躺在床上,有根神经一直顽强地跳动,激得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昨天短短一天内,似乎发生了无数件事,但归根究底不过一件事,那就是顾宁和陆景琛彻底闹翻了。 昨日自己低头而无效的耻辱,尖锐脾气的爆发和顾宁凄厉的求饶声仍在脑海里放映,像一部坏了的录像机,不断播放又重播,大起大落的情绪似乎还在他胸膛回荡。 顾烈坐在床角,手捂在心口,闭了闭眼睛,眉心愁绪难解。 走出房门,经过顾宁房门前时,他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推开房门,果不其然,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自从她三年前的任性出走,顾烈已经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他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就好了,不至于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她身上。” 但那怎么可能呢? 他自嘲地笑笑。 走到楼下,陆沁已经坐在餐桌前了,只是还没动筷,看到他下楼的一瞬间,立刻站起身。 顾烈对她当然没有好脸色,脸当即沉下来,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冷漠地从她身边经过。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这位好夫人昨日的英勇战绩和豪言壮语。 陆沁没有意外地预料到顾烈的反应,平复了自己不忿的情绪后,最终决定还是要服软。 没办法,大权在握的人始终不是自己,在外人看来,自己是风光无限的顾家主母,但内里也不过只是一株攀附他人的菟丝花。 陆沁直到早上,才从顾宁那边回来,那实在是一个不敢再去回想的夜晚。 她现在脑子还一阵阵钻心的痛,像魔怔了一样,耳畔满是女儿崩溃的哭喊。 她抱着自己,无助地说:“妈妈,帮帮我,帮帮我!” 继而脸上是无法言喻的绝望,顾宁拉着自己的手,说:“我知道错了,我就不该任性,不该出国,可我不是故意的。” 最后是心碎的哀伤,“爸爸怎么能那么狠心,他真的要彻底放弃我了吗?” 于理而言,陆沁不得不承认,自己将女儿教养得实在失败,纵得她天不怕地不怕。 于情而言,她是一个母亲啊。 没有一个母亲,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痛苦。 陆沁看着顾烈漠然的态度,狠狠闭上眼又睁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不管怎么样,能决定这一切的终究是眼前这个男人。 这么多年了,哪怕没有感情,情分总是有的。 “顾烈,昨天是我话说重了。” 顾烈坐在餐桌前,听到这话后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计较了。 “坐下吃饭吧。” 陆沁知道他这是不计较了,但也不敢提起顾宁的事,心里叹了口气,缓几天再说吧。 顾烈眼睛里的红血丝轻易就能被看到,陆沁问:“昨晚没睡好吗?眼睛那么红?” 顾烈闻言揉了揉已经皱成一团的眉心,不耐地说:“这不得问问你那宝贝女儿?” 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僵硬起来,陆沁迟疑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开口。 顾烈烦躁地摆摆手,餐桌上的早餐也没心思吃了,简单收拾一下就走了。 陆沁久久地凝望着丈夫离开的背景,直到车开动的引擎声响起,才移开了视线。 第116章 许念初算什么东西 许念初很少见地能和陆景琛同步起床,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觉醒来连旁边的床铺都凉了。 许念初看着男人背对着自己整理着装的背影,陷入了恍惚。 陆景琛站在床边,感受到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转头。 说:“醒了?还以为你又得睡到日上三竿呢?” 许念初看着男人调笑的眼神,半是羞愤半是恼怒地说:“我才不是只会睡觉的人呢!” 陆景琛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凑近她。 许念初被突然袭来的大脸吓得一激灵,随后看到他神秘莫测的笑容,“其实你最擅长睡觉了。” 许念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陆景琛促狭的笑容后,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震惊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床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我不是!我没有!” 陆景琛笑着将枕头了抱个满怀,眼角眉梢间流露出的笑意让原本有距离感的脸瞬间变得生动万分。 像是冰封千里,寸草不生的极寒之地突然恢复了生机,在下一瞬变成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绚丽景象。许念初自认是爱美之人,却每每被陆景琛露出的陌生神情惊艳到,几乎要看呆了。 乃至于没有听清他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再回过神来,陆景琛已经结束了他的话。 许念初问:“你说什么?” “敢情没认真听?”陆景琛一挑眉,感觉自己刚刚的荤话白说了,但也没有再重复,怕眼前脸皮薄的小人儿又要跟自己闹,“下去吃饭吧。” 陆景琛伸出手。 许念初迟疑地看着那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手,竟然有种两人在谈恋爱的错觉。 她将手覆上去,接着就被一股力稳稳拉到了床下。 许念初还没反应过来,脸颊一热,竟是陆景琛覆上一个轻柔的吻。 惊讶地偏过头,却撞入了陆景琛极尽宠溺的眼神中,然后听到他说:“先去洗漱,楼下等你。” 直到陆景琛走远了,她才从刚刚梦幻般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回忆起陆景琛刚刚的行为举止,还有那双桃花眼里满溢着的深情宠溺,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走到洗漱台,望着镜子里那张脸,已经没有刚被抓回来时那样消瘦了,过分消瘦而凹陷的脸颊也变得饱满红润起来,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生气,没有之前形容枯槁的模样。 许念初在心里默默地想:“看起来像是值得被爱的样子。” 虽说陆景琛看起来越来越能接受自己的样子,可从厌恶到喜欢的这一路走来,他表现得越喜欢自己,许念初就越如履薄冰。 她清晰了自己的定位,却不知道为什么仅凭着一个月来的乖巧顺从就能让陆景琛如此快速地“迷恋”上自己。 她不敢大意,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很笃定地觉得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每次被陆景琛散发出的爱意迷惑后,许念初总得花很长时间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逢场作戏,千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他不是真的爱你,只是一时兴起,毕竟,连顾宁都能被一脚踹开。 许念初突然想起了顾宁刚回来时对着自己耀武扬威的那句,“你许念初算什么东西?” 她把水龙头打开,捧着干净的水往自己脸上一浇,彻底清醒过来。 准确来说,这句话应该是这样的,“你许念初在陆景琛眼里算什么东西?” 既然她可以被替代,那我也可以。 一颗心冷静下来,有句老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 永远有蜂拥而至的女人扑上前,你永远也成为不了最后一拍后浪。 吃完早饭后,陆景琛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巴,看着头低得几乎要埋到粥里去的许念初,轻笑了一声。 随即咳了一下,故意把声音压低,“好好吃饭。” 许念初迷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在好好吃饭啊。” 陆景琛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吃完饭把东西收拾一下,李明会把你接去澜悦。”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用带太多东西,那里都有。” “好。” 许念初乖乖点头。 “大门密码是1923。” “好。” “我不用上班吗?” 陆景琛看女人仰着头问,好笑地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你能做什么?” 许念初听到这话,低落了一瞬,又扬起眉说:“我可是许总监!” “嗯。”陆景琛点点头,“明天来公司,安排点事情给你做。” “真的吗?”许念初眼神一亮,“那说好了,我可不白干,我要发工资的。” “卡里那么多钱不够你花?” “那不一样。” 陆景琛一挑眉,“都依你。” “走了。”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陆景琛走远了。 * 顾烈走到办公层内,众人一如既往地同他打招呼,他虽笑着回应,却是始终是不自然的。 坐到办公桌前,看着又堆积如山的文件,没有再看的心思,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没过多久,一沓文件就签好了。 他久久地凝望着桌前的红木纹理,表情是凝重的,用尽了生平的门路,想要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顾家虽从政,但近几年已经没有再出一个像当年的老爷子一样直指中央的大官。 子弟越来越落寞,特别是近几年,像遭了什么报应,非得在这几年受罚一样,坏事一件接一件地来。 顾烈作为一家之主,已经算是官职最高的了,但也只能在江城说一不二,到了全国,仍有能压制他的更上一层。 不然也不至于因为一点破事被威胁至此。 他想起昨天自己在陆景琛此等小辈下的低声下气,心中愈发气愤。 陆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不入流的商户之家,乘着时代的东风爬上来了而已。 要换在几十年前,哪轮得到他们嚣张! 顾烈想着,气急败坏,忍不住狠狠朝桌上砸了一拳。 他想:“再去问问三叔公,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眉宇间愁色未解,就听到有人敲响了办公室门。 顾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进。” 助理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这是什么?” “顾厅长,”助理毕恭毕敬地将信封呈上,“这是今晨阿姨打扫卫生时,从一楼的邮箱里面找到的,落了灰,想来送来有几天了。” “抱歉,厅长。” “信?” 顾烈没有在意信已经放了几天的话,只是觉得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寄信,一楼那个废弃的邮箱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他拿起信封一看,见上头的邮票和邮戳都盖得整整齐齐,却没有透露地址,只明晃晃在上面写着:“顾烈顾厅长收。” “下去吧。” 顾烈拿过信封细细端详。 第117章 离婚后就能当自己人了 顾烈的手放在封条上,本欲拆开,却被桌前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思路,于是他将信封放下。 “你好,我是顾烈。” 电话那头是男人着急忙慌的语气,似乎是江城新修建的管道工程出了什么问题。 顾烈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说:“我现在过去。” 没有心思再查看这封信件,于是起身,随手把信纸塞到了柜子里。 * 许念初在陆景琛走后,休息了一会,才回到卧室收东西。 其实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许念初拉开衣柜,看着里头摆放得满满当当的衣服,随手拿了几件,扔到了行李箱里。 环顾四周,她悲哀地发现,其实没有几样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忽然就不想收拾了,反正按照陆景琛的秉性,澜悦里头肯定是应有尽有的。 许念初像个甩手掌柜一样,洒脱地来到楼下,等候李明的到来。 大约到了中午十点,门铃响起,她走过去,打开门。 李明即使到了御景山庄,心中仍是不可置信的,昨晚收到老板半夜一点发给自己的信息,看了好久才彻底消化这一信息。 大门被打开,李明再一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念初,行李收好了吗?” 李明进门,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以为她是搬不动太多的行李。 “行李箱在上面吧,我上去帮你拿。” 许念初及时拉住了他上楼的动作,说:“我没有行李。” “嗯?”李明已经跨到半空的脚步猛地停住,“没行李?” 许念初忽然笑了,无奈地摊开手,“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也什么都没带吗?” “再说了,下一个新家里头应该什么都有吧。” 李明一向觉得自己是有点粗神经的,对人情绪的感知能力远不如留在陆景琛身边的其他助理,此刻却能清晰地洞察到许念初脸上的强颜欢笑。 他在心里想:“这都是些什么事?这两人走的是什么路子?” 有心安慰她,说:“念初,陆总对你肯定是上心的,且不说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领了证的陆太太。而且……”,李明神神秘秘地上前,“澜悦这处房产,是他最私人的房产,连我都只进去过一次。” 李明看着许念初毫无波动的神色,恨铁不成钢,直截了当地点破:“这就代表他把你当自己人了!” 许念初看着李明夸张的神色,配合地做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内心仍是波澜不惊。 甚至还在想:“离婚后就能当自己人了?那早干嘛去了?” 就这样无债一身轻地坐上了去往澜悦的车,李明看出许念初兴致不高,也没有再说话。 哪怕已经来过一次澜悦门口了,再次将车停到这里的时候,许念初的脑子里还是冒出了一个想法。 从一个金丝笼换到另一个更大的金丝笼。 屋内的布局和她来时并无不同,比起前两个住宅,这里专属于陆景琛的生活气息更为浓郁。 借着她的福,李明从业以来第三次踏入自己老板的住宅。 和许念初一样,他对这里头也不熟悉。 只是凭着记忆指引她上楼,“念初,跟我来。” 许念初跟着上楼,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对着新环境东张西望,环境换得多了,好奇心也就消失了。 记忆中的路线逐渐重叠,许念初提起的一颗心终于随着李明在同一个楼层中拐了个弯后而落到实处。 他推开房门,说:“这是客卧,陆总交代说你就住这。” “和他的房间其实很近,”李明指了指正对面的那一间,“都在同一楼层。” 许念初点点头,心想:这样最好,她还没做好准备和陆景琛住在一个房间里。” 李明将人引进来后,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一个待着可以吧?” “当然可以。” 许念初点点头,“你回去吧。” 将李明送出去后,许念初关上大门,径直上楼。 打开衣柜,果然满满当当的全是衣服,其他的生活用品也是一应俱全,没有超出她的意料。 许念初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周围寂静的环境,惊觉已经没有人跟着她,能监控她的行为了,忽然有点雀跃。 低下头给陆景琛编辑了一条短信,“景琛,我中午去外面吃,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行不行呢?” 许念初想了想,和之前一样发了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包。 表情包还是那个表情包,心境却不一样了。 信息发送成功后,许念初不敢轻举妄动,非得等到他同意后再行动。 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才听到手机“叮”的一声,许念初解锁屏幕,看到了一句言简意赅的“好”字。 随后又跟了一句,“不要回来太晚。” 许念初已经很久没有像小孩子一样因为一次外出而雀跃了。 迅速地收拾好自己,戴上口罩,出了门。 澜悦于她而言实在太大也太陌生了,许念初走了好久,才走到外头。 许念初坐上车后,先是来到一个购物广场吃饭。 此刻正值周末,不少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手牵手来逛商场。 许念初跟在他们后头,看着一家三口的身影,眼底流露出了连她都没察觉到的羡慕之情。 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身影落到她的视线中,也印在她的脑海里,许念初的心隐隐抽痛。 失去孩子的痛像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雨,一生的潮湿伴随着她,如影随形。 许念初想,她这辈子都无法释然了。 专门挑了一家没什么小孩的店,走了进去,简单地吃了顿饭后来到了她最终的目的地。 海滨公园。 一下车,看着扑面而来的熟悉景象,她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 公园不大,对现在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破旧了,来的大多是些老人,已经没几个年轻人过来了。 许念初迫不及待地进去,近乎贪婪地看着里头的一草一木,每一处都刻满了她十几年来的印记,移步换景,皆是回忆。 最后,她来到公园的最深处,有一大块的绿色草坪围绕着一汪幽静的湖水。 第118章 思念无声 海滨公园就是由着一汪湖水而得名。 许念初盘腿坐下,初秋时节,午后仍有阳光,却不灼人。 她静静地看着阳台落在湖水上,原本不甚起眼的湖水顿时变得波光粼粼的,偶有风吹来,光随水动,浪漫极了。 许念初盯着湖面上光的流动,突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妈妈带自己来公园时,老缠着她问:“妈妈,为什么要叫海滨公园啊?我看过海,哪有这么小?” 小孩子撇撇嘴,嫌弃地看着这片小小的湖水。 记得当时母亲是这样说的,“可能叫海滨公园听起来气派一点,别人也更愿意来。” 小小的她很是勉强才接受了这个回答。 阳光洒在翠绿色的草地上,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也同样轻柔地覆在女人身上。 许念初的睫毛纤长而挺翘,光落在睫毛上,在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整个人柔和得不得了。 万籁俱寂之际,许念初在最熟悉的,最能包容她情绪的公园里,抑制不住落泪的冲动。 先是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然后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阵一阵地淌下来,将整张脸都哭花了。 等她反应过来,早已泪流满面了。 许念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是因为安逸地坐在这里,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对自己而言太奢侈了吗? 她不知道,但人是会为美景而落泪的,久违的自由的空气温柔包裹着她,她觉得舒服而自在。 许念初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因为在公园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看风景而落泪。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她一个人静静地欣赏完一场完美的日落后,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 似乎落日余晖给予了她无限的能量,她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许念初迎着路上暖黄的灯光,终于鼓起勇气。 心跳声大得像有一个壮汉大力地敲击着鼓,鼓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震破她的耳膜。 许念初捂住心口,尽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可惜无济于事。 苍天大树用它粗壮的身躯成功把许念初挡得死死的,如果没有仔细看,根本不会看出来这里还藏着个人。 许念初掐着时间,守在小区门口,等着一个人的出现。 想见言可的决定才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已经好久好久没见了,许念初很想她,很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可她不能见她,不能联系她。 以她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处境,她实在不敢再拖另一个人下水了,只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来看她。 言可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实在不能也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自己的事影响自己的前途,那样的亏欠她弥补不了。 许念初瞪着眼睛,牢牢地盯着每一个过路人,每每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心跳都会漏一拍。 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人影,许念初颇为焦急地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等待的滋味总会将人对时间的感知无限延长,只过了十分钟,许念初却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看着时间已经快指向八点了,她终于下定决心,还是先回去,不然陆景琛追究起来,以后就不会给她这么大的自由了。 许念初失落地离开,却在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比眼睛更快地认出眼前人,许念初蓦地瞪大双眼,猛地一转身,许久未见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许念初的第一反应是,“言可怎么瘦了?” 第二反应是,“是刚下班吗?怎么这么晚?” 许念初目送着好友单薄的身影穿过保安室,往小区的更深处走去。 言可一身职场打扮,提着一袋子应该是从超市买来的东西,就这么愈走愈远,直到许念初再也看不见她。 许念初盯着虚空处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都发酸,直到时间真的流逝到了她不得不回去的地步,才狠下心离开。 思念在她转身的瞬间喷薄而出,许念初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见到她了,为什么反而会更想念她。 今日公司有个项目要尽快给出方案,言可在办公桌前坐了许久,才算是能交差,来到小区门口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日子日复一日地过下去,自从言可接到许念初的电话后,就已经放弃冲陆景琛要人的行为。 一来,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斗不过陆景琛,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念初的那通电话。 言可不敢再同陆景琛做抗争,她害怕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进而影响到他对念初的态度,而她同样坚信着那通电话里许念初坚定不移的那句。 “我过几个月就去找你!” 言可听下去了,也消停了,开始学着过只有自己的日子。 只是想念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过去,而像酒窖里的酒一样,时间愈久就愈浓厚。 比如今天,她好像又产生了幻觉。 许念初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目送好友而后离去的刹那,言可也似心有所感一般猛地回过头。 时空在两人的交错中似乎重叠了。 言可像魔怔了一样,顺着刚刚来时的路又走了一次,走到了小区门前,失望地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路边昏黄的灯光,她自嘲地笑笑,暗笑自己怎么又出现幻觉了。 而后失落地离开。 思念无声,震耳欲聋。 许念初越来越觉得人是不会满足的动物,贪婪就像无底洞一样缠绕着人类的一生。 她坐在车里,将车窗摇下,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冲击着她的太阳穴。 她却像没有知觉一样,怔怔地看着城市霓虹的灯光,脑海里全是言可的背影。 回忆好像会自动给人渲染上悲情的气氛,如今回想起来,许念初竟然觉得言可的背影有一抹孤绝的意味。 怎么会呢? 她是那样阳光的一个人,这样悲情的形容词怎么能放在她身上? 许念初觉得自己很荒谬。 车上司机一直不断冲她说话,大抵不过是一些车轱辘话。 “姑娘你年纪轻轻就能住在澜悦啊?” “我开了这么多年车,能接到去澜悦的顾客,不下五个,今天算是蹭你的福了。” 然后是一些感慨,“有钱人就是好啊,姑娘你家底是真厚!” 许念初偶尔附和几句,没说什么,很想告诉他,我也只是一个借住者,过几天就要被赶出去的啦。” 就这么一路迎着江城的霓虹大厦和司机滔滔不绝的话,回到了澜悦。 第119章 巴甫洛夫的狗 来到大门口,许念初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忐忑不安地输入密码,而后打开大门,屋内一片漆黑,陆景琛似乎还没回来。 许念初长舒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些许。 客厅处的灯并不在大门口,许念初按下开关,只打开了玄关处的一盏小灯。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地上,形成一片漂亮的光晕,令整个玄关看起来温暖又祥和。 许念初不由得开始庆幸,自己最近真是运气好,九点半回来也没碰上陆景琛。 换上居家拖鞋后,她走到客厅,玄关处的灯光并不足以把客厅照亮,许念初什么也看不清。正想把嵌在墙壁上的开关打开,却猛地听到一阵响动,像是茶杯放在茶几上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几乎不可闻,但放在寂静的屋内却足够让人听清。 动作比情绪更快反应过来,许念初已经触摸到开关上的手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随后,平稳的心跳突然飞快地跳动起来,身体里那个奇怪的雷达突然启动了,很清晰地告诉她客厅里有人。 他来了。 原本轻快的空气在霎时间变得凝重起来,许念初浑身变得僵硬,一瞬间冷汗直流。 可是四周是安静的,和她刚来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许念初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毕竟那个声音真的很小。 “可能是太紧张才引起的幻听。” 许念初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明明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了,可她还是维持着一个要开灯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背对着客厅,无意识地咬着嘴唇。 后颈处热热的,就好像有一只手捏住了它不松手,愈来愈深入地往里揉捏。 许念初狠狠闭上眼睛,突然有点恨这样窝囊的,草木皆兵的自己。 就算陆景琛真的在客厅里坐着又怎么样,不过是晚回来的几个小时而已,他肯定不会大动干戈的吧。 许念初僵硬地背对着客厅,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不断地告诉自己其实没有关系的,他生气了就去哄哄他就好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心几乎快跳到了嗓子眼,许念初最终开口。 “景琛,你回来了吗?”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而艰涩,像有无数个尖利的沙砾在喉咙里滚过一样。 勇气像一个不断鼓起的气球,最终在万籁俱寂,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后彻底爆炸。 许念初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无数不好的回忆在她脑海里闪现,她真的很害怕在转过头的瞬间,陆景琛就坐在那里,用那双冷漠中夹杂着愤怒的眼睛看她。 可是逃避没用,许念初闭着眼睛,将客厅里所有的灯光“啪”地一声全部打开。 声音比转身的动作更快泄出,她颤抖着双唇,闭着眼睛先一步说出了那句,“对不起,我错了。” 天光大亮,覆在她薄薄的眼皮上,许念初能感觉到客厅里刺眼的光线。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许念初自暴自弃地想:“管他呢,要杀要剐随便!” 然后她睁开了双眼。 许多年后,许念初每每看到陆景琛卑微地站在自己面前祈求一丝爱意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一幕。因为她怎么也想不通,人怎么会草木皆兵到这种地步。 客厅里灯火通明,每一处角落都被照得亮堂堂的,没有一处黑暗。 可是客厅里没有人。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许念初很难描述自己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时是什么样的感受,总之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剧烈而放肆地大笑出声。 心里高悬着的大石头并没有放下,反而是架得更高了。 她走过去,然后把整个人大力地陷在了沙发上,垂着眼看向自己刚刚僵硬着站了好久的开关处。 有无数种情绪在心中翻涌,她辨不清现如今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也不想辨。 嘴角始终是上扬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许念初看着对面那一排已经被摁下的开关,顿时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喜剧都不如刚刚那一幕。 她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害怕成那样,仅仅是听到一阵不知从哪来的动静,甚至于这动静还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就吓得一动不敢动,活生生在那里站了十分钟。 许念初试图用滑稽的荒唐来掩盖自己心中无力的悲哀,可是她还是失败了。 在这一场荒唐的闹剧中,她彻底明白了陆景琛在自己心中留下了怎样深刻的,难以磨灭的阴影。 已经没有眼泪供她流出来了。 许念初像个旁观者那样冷静地分析自己当时的所思所想。 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没有人,却能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出现了生理反应。 说起来,仅仅是晚归而已,这甚至不能算是一件大事,可是自己害怕陆景琛的想法。 许念初承认,陆景琛说的话彻底成为现实了。 他说:“要让自己成为他的一条狗,一辈子只能顺从地跟着他,没有忤逆,不能反抗。” 许念初当时想,自己好不容易才费劲千辛万苦,给自己求得了一丝勉强的自由和称得上是在生活的每一天,她很害怕因为自己的晚归而惹得陆景琛生气,将自己一朝打回解放前。 一个月前的痛苦,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承受了。 那些不好的回忆在当时寂静且黑暗的环境像海啸一样将自己淹没,许念初觉得自己的脖子好疼,好像要被掐死了。 巴甫洛夫的狗。 许念初突然觉得这个名词很适合来形容自己,她现在就是一直草木皆兵的,有着创伤应激综合症的狗。 突然,手机噔地一声,有信息发来了。 许念初被吓了一跳,打开一看,是陆景琛发来的。 “我晚上有应酬,要晚一点回,你不用等我了。” 许念初反反复复看了这条信息许多遍才放下手机,忽地笑了,重重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没有再看那一排开关,许念初盯着顶上漂亮的吊灯,不知在想什么,只觉得伤害已经造成了,伤疤愈合得再完美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像经年的潮湿,她的世界再也不可能有阳光普照了。 第120章 她凭什么 晚上陆景琛确实很晚回来,只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许久后才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二点半了。 许念初立刻闭上眼睛装死,一副已经熟睡的样子,她没有精力去面对他了。 果然男人没有来打扰她,许念初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也只是听到了拖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她在心里想:“做生意做到他这样说一不二的地步后,也需要应酬到这么晚吗?” 陆景琛上楼,在经过许念初房间后停留了一瞬,注意到了门缝里头和外面一样的黑暗。 随即离开。 陆景琛进了卧室,卸去了一身的疲惫。 做生意做到他这份上确实没有什么应酬能把他留到凌晨,有这种权利的,唯陆老爷子一个人而已。 陆景琛揉了揉眉心,想到了晚上在餐桌上陆老爷子对他说的话。 算是闲聊,没有那么正式。 他问起了顾宁。 陆老爷子看着自己这个能力出众的外孙,满是慈爱之色,问道:“景琛,最近和顾宁怎么样了?” 陆景琛一听他问起这个问题,就明白风声还没吹到老爷子那里。 也是,顾烈那种人,就算再不要脸,又怎么敢把这桩丑事捅到老爷子那去。 陆景琛不动声色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面不改色地说:“挺好的。” 老爷子风风雨雨几十年,临老了,总喜欢追忆年轻的时光。 “虽然顾家现在是不比当年了,但底蕴还在。” “陆家钱虽然有,但权这方面,总是矮了别人一个跟头的。” 陆景琛对视上老爷子那双浑浊的双眼,听到他说:“钱权钱权,有了钱,权自然也得握在手心里。” “顾家,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是,爷爷你说得对。” 陆景琛点头,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 老爷子见他神色认真,心中自然是欣慰了几分,最后才说出他的真实目的。 “我知道,顾宁那孩子被媒体爆出了那样的事,你心里有怨是正常的。” “但景琛,你是陆家未来的继承人,”老爷子正色道,“凡事不能太任性了。” 陆景琛没有说话,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来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直到老爷子快等不及的时候,才点点头,说了声好。 此刻陆景琛人在卧室里,念及晚上的事,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老爷子说他和顾宁已经闹掰了的事实。 两人的分开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怎么向媒体交代倒是小事,怕的是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可是他不后悔。 陆景琛压根不稀罕靠什么破联姻来壮大实力的手段,他对自己能力的自信程度已经到了让他根本不屑于强逼自己跟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走入婚姻。 陆景琛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手表,一边想着该怎么跟老爷子说才能让他比较容易接受。 夜色早就降临,在房间的另一边,许念初紧绷的弦逐渐放松,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隔天,许念初很早就醒了,她走出房门时朝对面看了一眼,才下楼准备早餐。 陆景琛打开房门后就听见了楼下一阵丁零当啷的动静,走到一半,在楼梯的拐弯处看到了一个忙碌的身影。 许念初不知在蒸什么,热气腾腾的烟从蒸屉里冒出来,氤氲了她的脸。 陆景琛闻到了一股面包的香气,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许念初似若有所感,一转头,就看到了陆景琛穿着家居服,闲适地站在楼梯口的身影。 心念一动,冲人一扬手,明媚地笑着说:“景琛快来,尝尝我做的早餐!” 陆景琛的脸色罕见地柔和下来,大清早的戾气也消散不见。 走下楼,来到餐桌前时,许念初也把刚蒸好的包子端了上来。 “好烫好烫!” 她急忙把包子放下,随即把手放在耳垂上揉搓,蹦蹦跳跳地对陆景琛说,“快尝尝好不好吃,我专门六点起来做的。” “你看你平时吃的都是些西式的早餐,偶尔也得尝尝我们大中华最朴素的中式肉包。”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骄傲的样子,挑了挑眉,“那我试试。”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其中一个最圆滚滚的包子,原本对许念初的手艺没有什么太大的期待,一尝下来,竟然还不错。 “不错。” 许念初对他的回答甚是满意,也算是不枉费自己大早上专门起来了。 吃完饭,许念初见陆景琛收拾完准备去公司,她没有忘记自己今天也要上班的事实。 看着陆景琛,迟疑地问:“景琛,我…” “你跟我一起走。” “啊!” 许念初看着他不似作假的神情,默默惊讶了一下,接受了这个结果。 坐上同一辆车的刹那,许念初瞄到对面男人已经开始翻看文件的专注神情,恍惚了一下。 * 车辆驶入地下车库,顾宁在里面蹲守许久,终于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心里一紧,头朝柱子边埋得更低。 这两天她过得实在煎熬,母亲那边给不出一个准信。 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心里愈发慌乱,也就越来越焦急。 哪怕陆景琛几日前的狠心让她有点害怕,可这点害怕抵不过被他彻底放弃的绝望。 顾宁承受不住那样的后果,也不信他们之间几十年的感情会就此灰飞烟灭。 在整个江城人看来,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陆夫人了,一旦宣布两人分开,顾宁根本无法想象会有多少流言蜚语涌向自己,无法接受自己彻底被陆家放弃。 更无法接受父亲要把自己嫁给陆逸之那个老东西!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过来了,想再求求陆景琛,祈求他的回心转意。 顾宁盯着那辆车在自己面前停下,随后车门打开,陆景琛从车子的另一边下来了。 顾宁心里一激动,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就想上前。 却在这时候又听到了关门的响声,她将视线一回来。 眼睛一下瞪大了,她看见同陆景琛一起下来的,竟然还有许念初! “怎么会是她!” 顾宁双拳紧握,看着陆景琛离开的背影和许念初快走几步挽上他手臂的手,几乎要把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手臂盯穿了。 强烈的愤怒和嫉妒几乎要把顾宁烧毁了,许念初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陆景琛身边,现在甚至还和琛哥哥一起上班。 两人依偎的身影,看起来竟然像一对般配的爱侣。 顾宁被自己脑海中荒谬的想法惊呆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像个阴暗角落里爬行的蛀虫一样躲在一旁,而许念初这个靠着她上位的女人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了陆景琛身边。 她凭什么! 第121章 只能当见不得光的小三 许念初勾着陆景琛的手到了电梯口就放开了,她先行一步踏入电梯,按下前往顶层的按钮后,迎着陆景琛的炯炯目光,主动退了出来。 她低下头,主动说:“景琛,你先上去吧。” 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解释那么多的,陆景琛“嗯”了一声。 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偌大的停车场霎时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顾宁躲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全程,原想先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陆景琛乘上电梯,停车场只剩下许念初一个人待着的景象。 山中无老虎,顾宁自然就无所顾忌了。 她顾不得其他,猛地冲上前,愤怒已经把她烧毁了。 许念初原本盯着地面发呆,等着下一班电梯,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一紧,刚要转身的瞬间,一股大力袭来,自己的头发被狠狠地抓住。 “啊!” 许念初动弹不得,身体被拉扯着的头发一起,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谁?”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头发被身后人更重地往后拉扯,力气之大让她感觉自己的头皮要被人整个掀开。 在不断地后仰后,“凶手”的脸终于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彻底暴露在她的眼前。 许念初瞳孔一缩,疾言厉色地开口:“顾宁,怎么是你!” 许久未见,许念初自下而上仰望着她,顾宁的眼睛垂下,眼中的疯狂与阴鸷在许念初眼中暴露无遗,就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从前的从容和自信在她脸上消失不见。 “你放开我!” 许念初不断挣扎,拍打着顾宁。 而顾宁只是默默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狠厉地看着许念初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心中无比畅快。 许念初的手在半空中不断摸索,直到她触到了顾宁垂在胸前的一束头发,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向下拉扯。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顾宁松开了手,许念初趁机摆脱了她的钳制,头重脚轻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她后退几步,站直身体看着面前人。 顾宁不断顺着自己的头发,头皮被拉扯的痛感仍牢牢地贴在她身上。 许念初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她又要扑上来的动作,嘲讽似的开口:“顾宁,我劝你想好,刚刚你能压制我不过是因为你偷袭成功了,真要面对面打架,您顾小姐金枝玉叶的,打得过我吗?” 顾宁看着许念初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样子就来气,她狰狞着表情,“你威胁我?” “我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顾宁看着眼前人淡然的样子,恨不得撕碎了她,“许念初,从头到尾,是我小看了你。” “我没想到你竟然能那么不要脸,靠着我上位也就罢了,连离婚了都要缠着琛哥哥。” “当小三很爽是吧?” 顾宁死盯着她,一步一步上前。 “爬男人的床很得意是吧?” “不然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 顾宁阴鸷地看着许念初和往常一样的无辜神色,心中的愤怒愈演愈烈,她轻轻地靠近女人的耳畔,残忍地说:“你跟你妈都是一个货色!” “这辈子都只能当见不得光的小三!” “啪”的一声,顾宁还没来得及直视许念初的脸,就被一个裹挟着风声的巴掌猛地拍到了脸上!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片,顾宁眦目欲裂,正欲破口大骂,却被许念初通红的眼眶和扭曲的表情吸引住了。 她忽然消了火气,很奇特地盯着许念初满溢着愤怒的瞳孔,眼眶里的红不像是要哭出来的红,更像是有根尖锐的钉子牢牢地插进瞳孔里,从瞳孔四周逸散出了血一样的红色,充斥了她整个眼眶。 顾宁突兀地笑了一声,知道自己的话算是戳进她心里去了,学着许念初之前的样子,双手抱胸,嘲讽地看着她。 “你可以往我右脸上再来一巴掌。” 顾宁的神情不似作假,很认真地指着自己的右脸,挑衅似地说。 “你敢侮辱我妈妈,我杀了你都不为过。” 许念初没有上她的当,盯着她的脸,刚刚热血上头的愤怒也冷静下来,她知道顾宁就是想故意激怒她。 顾宁听完这话,很轻地笑出声,随即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她,“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应该比我清楚,实在不清楚的话,问问你那个妈。” “许念初,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以为陆景琛是真心对你好?” “故事还没走到结尾,有朝一日你再一次被扫地出门之时,我会召集所有媒体记录你的惨状的。” 顾宁阴鸷地看着她,眼里是扭曲的疯狂。 “你这个人,还是摔得不够惨。” 顾宁说完这一番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跟鞋踩在空旷的停车场,发出的“哒哒”声格外引人注目。 许念初看着她的背影,不为所动,只冲着前方高高扬声。 “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已经输了,失败的人就没有必要发表获奖感言了吧。” 顾宁听到这话,脚像生根了一样停在地上拔不起来,她使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继续往前走。 “哒哒”的声音逐渐飘远而后消失不见。 许念初站在原地,对着电梯门上的玻璃整理自己的仪容,头皮被拉扯的痛感依旧历历在目。 她很淡地笑了一声,只觉得顾宁实在找错了人,想起了她那句“再一次被扫地出门”,只觉得好笑。 许念初对如今身份的调转只觉得荒谬,明明在一个月前,顾宁还是风光无限的大小姐,丰厚的底气支撑着她高傲的头颅向下俯视自己,当初失败者是自己。 可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变成了她。 许念初不会因失败者狗急跳墙的疯言疯语而生气,只觉得他们可怜。 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无所顾忌地侮辱自己的母亲,许念初一想到顾宁对母亲的侮辱,心中始终郁气未结。 平复完自己的情绪后,电梯门缓缓打开,许念初走了进去。 女人的脸在玻璃上清晰地印出来,丝毫看不出打斗过的痕迹。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顾烈结束了管道工程的修复工作,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办公室。 第122章 顾烈,展信安 顾烈靠在椅背上,觉得自己像被诅咒了一样,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来,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一件,又会有新的事情接踵而来。 顾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顺了顺干涩的嗓子,头脑紧绷的神经蓦地放松下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打开柜子,从中把那张一日前被自己遗忘的信封抽了出来。 直觉有时候是很吓人的东西,顾烈没有忽略自己看到那封信时心中一瞬间的震动。 他没有再犹豫,干脆利落地拆开了信。 信里面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两页纸。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神蓦地一动,先是看到了最前头的那一行字。 “顾烈,展信安。” 他只看了一秒,就认出来这是谁了。 中年人大多经历了风风雨雨,加上男人有泪不轻弹的言论,和他自身工作性质的要求,顾烈早已经是喜怒不形于色。 此刻却是红了眼眶。 他不会认错这个笔迹,这是丽舒的笔迹! 顾烈的表情呈现出类似于大悲大喜的复杂模样,而他甚至还没看信中的内容! 只觉得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当初二人就是靠着一封封书信建立起关系的,而若干年后的再一次联系竟也是凭着这一纸书信。 顾烈迫不及待地查看信中内容。 “顾烈,展信安。” 陈丽舒写着一封信的神态似乎已经透过纸张印到了他眼前,他甚至能透过深浅不一的字迹判断她写这封信停顿了多久,又深思熟虑了多久。 “距离我们上一次联系,已经是很多年前,很难想象,如今你我二人,早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陈丽舒的笔迹同她的人一样温柔,顾烈似乎能听到女人温柔的嗓音萦绕在耳畔。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就有各自的新生活了。” “听闻你有一个女儿,我在新闻上看过她,很漂亮,很聪明,当然也很像你。” 顾烈看到这个还是抱着怀念往昔的心态,两人旧日的好时光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在脑海放映,可当下一刻,他将视线往下移之时,瞳孔一下就瞪大了。 “有个秘密,原本应该被我烂在肚子里的,我一直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么多年纠缠后造就的惨烈后果早让我看清了一切,我此生本不该与你再有任何联系了。” “可在一切的身份之前,高悬在我心头的,首屈一指的第一位告诉我,我首先是一位母亲。” “顾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不要怪我。” “你还有一个女儿,叫许念初,是当年我们分开之时怀上了。” 顾烈颤抖着双手,不可置信,他猛地把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信纸放到桌面上,不敢再看。 无数想法在脑海翻腾,可率先突围出来的竟是他昨天早上经过顾宁房间时突然冒出的一个荒谬的想法。 “要是我还有一个女儿就好了。” 荒谬戏言成了真,现实比他想象的更夸张。 顾烈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才消化掉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刚开始的几年,他从未刻意找过她,怕自己找到了会忍不住过去寻她。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很少再想起她了。 直到八年前过年时那场轰动全市的美轮美奂的烟花秀的开始,看着漫天飞舞的炫丽场景,很难令他不回想起当初两人也曾看过同一场壮丽的烟花秀。 他开始尝试找她,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始终一无所获。 顾烈也就放弃了。 没想到如今陈丽舒再度出现,甚至带来了他们的女儿。 顾烈再次缓缓打开那张纸。 陈丽舒的笔迹远没有结束。 “这么多年我没有打扰过你,按照你对我的了解,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来求你。” 顾烈的耳畔响起陈丽舒写这段话时颤抖的语气。 “陆景琛有个前妻,你知道吧。” 看到这里,顾烈的耳畔嗡的一声,一个荒谬的,几乎不可能成真的事实在他眼前徐徐展开,真相像一只凶狠的野兽,向他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怎么可能? 顾烈的心开始狂跳,不受控制地喃喃自语。 “那个神秘莫测的前妻就是我的女儿。” 陈丽舒的语气堪称平和,却在顾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烈突然明白自己对这个名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许念初,许念初,原来是你!” 顾烈咂摸着这三个字,情绪濒临到一定的境界后,就会突然很想笑。 陆景琛自从在三年前顾宁走后突然宣布结婚后,不仅外界对他的行为议论纷纷,连顾烈也是深受震动。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知晓他的新婚妻子叫许念初,其他的,一概不知。 顾烈也曾想办法查查这个女人是谁,但陆景琛实在把她保护得太好,再加上陆家人告知他不用忌惮这个女人,景琛不过是玩玩罢了。 顾烈这才作罢,也没有去查这个叫许念初的女人的生平。 现在想来,却是后怕。 他竟然差一点,就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了。 “丽舒,你怎么能这样瞒我啊?” 顾烈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有他和丽舒的爱情竟也能开花结果的喜悦,更多的却是心疼。 顾烈知晓她一向柔软,与人为善,不敢想象她顶着个大肚子,要怎样与这险恶的世人周旋。 陆沁若是有读心术,想必只觉得心寒,原来无心无情,一向铁血手腕的顾厅长,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顾烈细细看下去,丽舒从开始讲述自家女儿和陆景琛的往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她平淡的笔墨了。 尽管她对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没有特别清楚的了解,但行为是不会骗人的,发生了什么她均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底。 “顾烈,”陈丽舒在信中写道,“陆景琛这个畜生囚禁了我的女儿,把我关在养老院,利用我拿捏住她。” “现如今一大把年纪了,我不奢求你顾念旧情,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念初是你的女儿,你要帮帮她。” “把她救出来。” 这是陈丽舒在信中的最后一句话。 第123章 跟老公说什么谢谢 电梯缓缓打开,许念初出现在顶层时,已经和来时没有什么区别了。 刚坐下没多久,工位上的电话开始疯狂震动,许念初被吓了一跳,才接听。 电话那头是陆景琛富有磁性的嗓音,“来办公室一趟。” 许念初应了声“好。” “扣扣”,她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 许念初走了进去,“景琛,怎么了?” “叫我陆总。” 陆景琛看着面前的女人,有心开始培养她。 许念初愣了一下,很自然地转变了身份,半低着头,喊道:“陆总。” 一沓文件被抽出放到她面前。 “这是亿安科技的核心技术资料,你跟进一下。” 许念初看着文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轻声说:“让我来吗?” “不然还有谁?” 陆景琛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笑了一声。 “许秘书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啊。” 如今陆景琛看着许念初的模样,只觉得她是一颗蒙尘的珠宝,只待有心人发现,将她擦拭干净,焕发出原本最璀璨的模样。 他一直知道许念初是有能力的,之前是不屑于记住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能力,反正陆氏广纳天下人才,想再找一个代替许念初的岗位兼职易如反掌。 但最近心态不一样了,行为也就不一样了。 陆景琛想一点一点地调教许念初,让她放手去干,锻炼她的工作能力。 总之陆氏的商业版图巨大,任由她折腾。 想到这里,陆景琛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亿安科技刚被陆氏收购,陆氏需要技术人员来掌握医疗机器人的核心算法。” “这项工作,许秘书,你来,再合适不过了。” 许念初看着陆景琛不似作假的神情,心中微微触动,说:“谢谢。” 陆景琛闻言一挑眉,整个人卸下了公事公办的严肃感,换上了许念初熟悉的慵懒闲适。 他起身,走到了她面前,温热的掌心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她整张脸包裹住。 许念初的眼睛看不到了,被陆景琛的大手挡得严严实实的。 她能感觉到陆景琛弯腰往她耳边凑,于是抗拒地躲了躲。 却听到一声不满的“啧”声,立刻又不敢动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许念初听到陆景琛磁性十足的嗓音像电一般流过自己的身体。 他说:“不用谢,跟老公说什么谢谢。” 许念初先是瞪大了双眼,陆景琛能感觉到女人纤长的睫毛扫过自己掌心时那种毛茸茸的触感。 “老公”这个词像惊雷一般在许念初耳边炸开,她结婚三年,没有一次听过陆景琛主动提起这个词。 一次也没有。 现在反而能自然地对说自己说起。 许念初不觉得兴奋,只觉得恶心。 男人的调情手段放在其他的莺莺燕燕身上可能会把她们撩得满脸通红,换在许念初身上却不行。 因为她是真真切切和陆景琛踏入过婚姻的,这个称呼在婚姻里面没有,离婚了反而有了。 许念初感受着男人近在耳畔的呼吸,胃在不断地翻腾。 陆景琛见许念初没有什么反应,像木头一样僵在那里,好不容易说出口的情话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应,很是不满地捏了捏女人的脸。 许念初只感觉到脸上一痛,很快藏好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将陆景琛的手挪开。 面若桃花的羞涩模样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许念初娇嗔地说:“你干嘛,我害羞了你还要生气!” 陆景琛看她那样,更加按捺不住心底那股火,压着女人的后颈,又凶又重地吻了上来。 女人的唇间像抹了蜜一样甜,陆景琛满意地推开,喟叹一声,又想上瘾一般凑上前。 过了许久终于分开,两人额间相抵,俨然像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许念初听到陆景琛说,“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勾人呢?” 然后许念初自己说:“是你想要的吗?” “是。” 男人俊脸在许念初眼里不断放大,似乎是自己的错觉,她看到了那双桃花眼里盛满的情意绵绵。 许念初错开了脸,推拒着男人的靠近,不自然地说:“我该走了,不然别人怎么看我?” “你管他们怎么看你,你是我的女人。” 许念初闭了闭眼,不明白陆景琛今天是怎么了,老说这种让人恶心的疯话。 陆景琛见女人偏头不语,只当她是害羞了,轻笑了几声,让人回去了。 将文件交到许念初手里,“这个项目就当给你练手了,如果需要去亿安科技现场勘察的话,就直接让司机来接你。” 抛开别的不说,许念初是很感谢他的信任,亿安科技这个项目中涉及的代码程序之复杂,是每个做独立研发的工程师都想一探究竟的。 “好。” 许念初看着男人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离开办公室的瞬间,她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快步走回工位。 许念初一看时间,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用那种异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距离她进陆景琛办公室,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两人在里面干什么。 许念初想:“陆景琛向来不是最崇尚公事公办吗?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许念初没有再想,翻开文件的一瞬间,眼前一亮。 很快,整个人都浸在工作中了。 陆景琛在女人离开后,在已经到了出门要穿外套的季节里,拿起手边的遥控。 “滴”的一声,空调开始运行了,冷风不断地灌到办公室里。 * 顾烈仍沉浸在自己凭空多了一个女儿的震惊中,沿着那两张纸看了又看反复向自己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他突然有点后悔三年前为什么不再深挖一下陆景琛这个所谓新婚太太的背景,而是听信陆家人给自己吃的定心丸。 他们说:“没事,景琛还年轻,不懂事。刚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就先由着他胡来,等时机一成熟,自然会逼他和那个女的了断。” 当时顾烈信了,又加上顾宁的出走确实是自家的不对,满心愧疚下也不敢再刺激他了。 竟是生生错过了找到自己年少时的爱人和女儿的机会。 顾烈在满心懊恼之下,听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第124章 实在太不体面 沉溺中的思绪骤然被打断,顾烈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不顾形象地冲着门口吼,“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 中年男子富有穿透力的嗓音透过门传到了门外人耳中,下属被吓得整个人抖了抖,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冷汗。 悻悻地开口:“厅长,是顾小姐过来找您。” “顾宁?” 顾烈皱了皱眉头,本不想见她,碍于外人在场,语气不甚友好地说了句,“进来。” 顾宁站在外面,自然也听见了父亲不善的语气,一腔上头的热血到了这儿,已经被浇灭得差不多了。 在停车场被许念初狠狠刺激了一下,她心中便全然被愤恨冲昏头了。 孩童时期,乃至于现在,出了事,受了委屈,都是父亲帮忙解决的。 顾宁在许念初那儿听了那么多的冷言冷语和嘲讽,没有多想,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跑到父亲这儿,让他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狠狠收拾那个贱人。 顾宁满脑子都是停车场中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和许念初那句“失败的人就没有必要发表获奖感言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让司机将自己送到了顾烈身旁。 顾宁想:“肯定是许念初那个贱人在琛哥哥身边吹枕边风,让他一步一步地讨厌自己。要不然,凭自己做的事,怎么可能会让他这样绝情地抛下我?” 顾宁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恨自己做事不够干净,年轻时留下了太多了把柄,才会被逼到如今这个地步。 前往顾烈办公室的路上,她坐在车内,不小心瞥见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被玻璃上自己脸上狰狞的愤怒给惊到了,于是匆匆移开眼,不敢再看。 顾宁恍惚地想,玻璃窗上这个面容狰狞的女人不能是我吧。 我怎么会露出这么丑的表情呢? 这个像泼妇一样歇斯底里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我? 顾宁小时候曾经在各种叔叔伯伯家做客时,碰到过不少不速之客。 这些女人面容姣好,大多数她都能从她们眦目欲裂的可怖神情中看出几分姿色,每每她们到来时,各位叔叔伯伯的家中总会被搅得一团乱。 其他坐在客厅里看热闹的男人有时会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着焦头烂额的当事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说:“兄弟,管不住女人,闹笑话了啊。” 而作为小孩子,自然是不可以看到这些场面的,顾宁每每被驱赶上楼,总会偷溜下来,在一个角落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楼下的闹剧。 往往会是女人披散着头发,歇斯底里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不图钱,我不在乎你家里已经摆着一位了,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一腔真心错付,得到的只是男人嫌恶的一句,“臭娘们,快滚!” 当时离开时她问过爸爸,叔叔不是有阿姨了吗?怎么还会和另一个阿姨待在一起? 当时爸爸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你不需要管那么多,只需要知道,以后千万不能做被抛弃的那一个,属于自己的,要牢牢把握在手心。” “千万不能像门外那些女人一样,实在,太不体面了。” 顾宁二十多年来,一直牢牢记得父亲当时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那些女人的模样同样牢牢印在自己脑海里。 她很是认同父亲的看法,确实是太不体面了。 顾宁心想:“自己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女人,只有男人对她前仆后继的份,绝没有她被人弃如敝履的时刻。” 可刚刚看到自己那张充满了怨念的脸,她可悲地发现曾经的诅咒似乎成真了。 她好像变成了那个不体面的女人。 顾宁心中原本翻腾着的愤怒,更加愈发不可收拾了。 她双目赤红,下了天大的决心。 一定要除掉许念初,一定要。 迫切的渴望几乎成了执念,顾宁没有考虑时间,没有考虑场合,直奔顾烈办公室。 一定要在顾烈发现许念初是自己亲生女儿之前彻底将这个祸患铲除。 她的成长速度实在太快了,不能再让她待在景琛身边了。 顾宁来到父亲办公室门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进去,却在听到他不耐的语气后,上头的脑袋冷静了几分。 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就闯过来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可是她等不了了。 顾宁得到进门的指令后,闭了闭眼,而后鼓足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你来干什么?” 顾宁一进门,就与顾烈冷漠的眼神对视上了,不像是在看女儿的眼神。 顾宁做足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房间隔音,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她走到顾烈面前,隔着一张办公桌,两行清泪瞬间淌了下来。 “爸,我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帮我。” 顾烈看着她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非但没有心软,反而更生气了。 “让我帮你?” “事到如今,还要我怎么帮你!” “你爹我对你是够仁至义尽了,普天之下你去问问,哪个当官的当到我这份上能愿意在一个小辈面前卑躬屈膝!” 顾烈一想到当时自己对着陆景琛点头哈腰的场景,气得热血上涌,心里怎么也过不了这一关。 “顾宁,我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可你带给我什么了!” “你爹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那点破事四处求人!” 饶是顾宁做了心理准备,仍被这一通疾言厉色打得猝不及防。 她站在顾烈的正对面,几乎要站不直了,害怕地说:“爸,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顾烈听不见她声音里带着的哭腔,只觉得自己悉心培养了多年的女儿,竟能废物到此等地步,连个男人的心都笼不住。 “要不是顾家遇难,需要你联姻帮忙救济,不然你爱死哪死哪去!” 顾宁被父亲狠心的话吓得一激,不断地低头认错。 “爸,你别这么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顾宁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到了顾烈心中,他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心念一动,但很快又一激灵清醒过来。 “不,不能这样做!”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第125章 解决许念初 原本喧闹的环境在顾宁一再的认错声结束后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顾宁尚未从顾烈绝情的话语中脱离出来,再一次陷入这诡异的沉默。 她低着头,并没有看见父亲脸上的表情,被这沉默逼得愈发害怕。 顾宁突然不敢抬头,她怕自己一抬头,看见的是父亲暴戾的神色和冰冷的眼神,此刻的安静只是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来临前虚假的祥和罢了。 “不要怕,不要怕。” 顾宁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今天她就是来让父亲出气的,挺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在不断的心理暗示下,她终于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向父亲。 父亲的表情却令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她吓了一跳。 顾宁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个父亲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有愤怒,有失望,有痛惜,有哀伤…… 可是唯独没有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顾宁刚一抬头的时刻,看到的顾烈脸上还残留着几分钟前的愤怒,像是面部肌肉还没调整过来,可眼神却是震惊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希冀。 透露出诡异的古怪,活像鬼上身。 中年人的眼神早已没有年少时那般澄澈明亮,更多的是浑浊而黑暗,顾烈当然也不例外。 可顾宁却奇异般地在父亲眼中看到了一抹亮色,像是陡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能解救他于危难之中,蓦地焕发出神采。 但很快,那抹亮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能让人看得真真切切的懊恼,像是在埋怨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顾宁站在对面,冷静地看完了父亲全程的心路历程,完全,不加掩饰地通通暴露在脸上。 她控制不住地后退几步,看着父亲明明上一秒还在当前的场景下跟自己发火,却在下一刻,像被夺舍了一样,灵魂抽离到了另一个场景中。 看不见她的注视,也没在意她说出的话。 “爸!” 顾宁再一次扯着嗓子大喊,总算看到父亲浑身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爸,你刚刚怎么了?” 顾宁半是担忧半是害怕地问道。 顾烈被这一嗓子喊回神后,回想起自己刚刚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 再一次看向顾宁,积攒的怒气早就在轮番的打岔下消散不见。 他叹了口气,看向杵在对面的人,“有什么事就说吧,别给我喂什么认错的前菜了。” 顾宁听到这话,表情一僵,突然有点说不下去。 “我还不知道你,你还能真觉得自己做错了?” 父亲凌厉的眼神顺着空气射进她的内心,顾宁知道自己可以直入主题,不用再装了。 “爸,我知道自己是活该,惹出这么多事,帮不到顾家也就算了,现在却把你也连累了。” 顾宁上前几步,试探性地问出了那个折磨了她好几个日夜的问题:“您不是真心要把我嫁给陆逸之的,对吗?” 她带着殷切的期盼望向自己的父亲,活似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顾烈当然能感觉到女儿满怀希望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只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多余的话。 顾宁喜出望外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那一声别扭的“哼”已经代表了一切。 她在心里想:“我就知道爸爸是爱我的!” “爸爸,谢谢你,谢谢你!” “用不着跟我来这套。” 顾烈只是暂时性的松口,心中始终没有原谅顾宁。 “爸,我能抓住琛哥哥的心,只要你帮我解决掉一个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她才变得这么糟糕。” 顾宁看向前方,视线却没有实质性的焦距,她一想到许念初小人得志的嘴脸,瞬间气急败坏。 表情从刚刚的柔弱委屈变得狰狞起来,“就是因为她,琛哥哥才对我那么绝情的!” 顾烈看着女儿又变得愤怒的样子,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对她的能力又失望了几分。 他和陆沁只有一个孩子,原先对顾宁,他是抱有希望的,觉得这孩子的性格越长越像自己,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他悲哀地发现,她也只有性格像自己罢了。 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却还能这么蠢? 顾烈向来不喜她遇事总把过错推给旁人的行为,但说了好几遍,她也没有改正过。 于是慢慢地他也就不抱希望了。 此刻他看着顾宁激愤的模样,语气冷了几分,问道:“你想解决谁?” 顾宁见父亲主动问起,迫不及待地开口。 “解决许念初!” “嗡”的一声,在顾宁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顾烈的耳膜猛地炸开,耳边似乎响起了寺庙里寺僧敲响的钟声。 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 “阿弥陀佛。” 伦理纲常敲击着他的心。 顾宁的话没有结束,像是没察觉到父亲的异常,仍在滔滔不绝地往下说。 “爸爸,你不知道那个许念初有多可恶!” “我之前不跟你说,是觉得我一个人足够解决她了,没想到居然是我小瞧她了。” 顾宁终于发现了父亲反常的样子,忍不住停下来,“爸,你怎么了?” 五指朝顾烈脸上挥了挥,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又走神了。 “没事,你接着说。” 顾烈咳嗽两声,假装一切如常。 顾宁这才放下心来,对许念初的愤恨俨然冲昏了她的头脑,接着提问:“爸,你知道许念初是谁吗?” “谁?” 顾烈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杯身上摩挲,眼睛下垂,不经意地回答,“她是谁?” “是琛哥哥那个招人恨的前妻!你知道她…” “顾宁,说话放尊重点!” 父亲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打断了顾宁没说出口的话,她愣住了。 “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吗?” 顾烈看着女儿一副被吓到了样子,不自然地找补了一句。 “你接着说。” 顾宁显然被父亲善变的态度吓到了,思绪被打断,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顾烈叹了口气,“你就说说你是怎么小瞧她了?” 话提醒到这了,顾宁断片的记忆开始复苏。 “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因为长得像我才有本事能爬上琛哥哥的床。” 顾烈听到“爬床”这个词,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生生忍住了说话的冲动。 顾宁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第126章 伦理纲常 “后面我回来了,去到了琛哥哥的公司,顺便也去见了她。” “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呢。” 顾宁回忆起当时许念初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还是很想笑。 “说重点。” 顾烈没有兴趣听自己的女儿是怎么“欺负”自己另外一个女儿的。 顾宁正说到兴头上,没成想就这么突兀地被父亲打断了,愣了一瞬,收敛身上的气焰,接着往下说。 “重点就是她和琛哥哥离婚了,可是琛哥哥不知发了什么疯,非得把她绑在身边,说什么要替我死去的孩子惩罚她。” “让她赎罪!” “爸,你也知道的,我的孩子就是被她吓没的!” 顾宁一想到这里,心里是又急又气,忍不住朝父亲大声嚷嚷。 “要是我的孩子还在,能有那么多事?” “她就是嫉妒我!自己的孩子没了,也要拿我的孩子出气!” “你说够了没有!” 顾宁高嚷的声音尚且飘在半空中未曾落下,下一秒,顾烈突如其来的暴喝则像一道惊雷陡然劈了下来,将她的说出口的话打得七零八落。 顾宁看到父亲冰冷中夹杂着嫌恶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腿当即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 反应过来父亲似乎一直在自己说许念初不好的时候生气,顾宁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问:“爸爸,连你也要站在她那一边吗?”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脑中炸开,顾宁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说什么?” 顾烈心里有鬼,没来及抓顾宁语言中的漏洞,很快地反问过去。 “没什么。” “我是不是说过很多遍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出了什么事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父亲严厉的声音响起,顾宁这才堪堪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我让你说重点。” 顾烈再一次强调。 吃一堑长一智,顾宁已经吃了“两堑”,不敢再放肆,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 “就是,我发现琛哥哥刚开始把许念初留在身边,确实是想要惩罚她的。可是这种惩罚,到了后面,好像变味了。” “上次他出差五天,就让许念初陪了他五天。还有…” 顾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有那个新闻爆出来后,我去办公室找琛哥哥,聊到一半发现里面的休息室有人,我打开房门一看,竟然是许念初躲在里面偷听。” “我找琛哥哥理论,他也只是一味地袒护她,还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 “最后就是今天早上,”顾宁想到早上的屈辱,愤愤地说,我早早就来到了陆氏的地下车库,想着这两天大家各自冷静冷静,现在琛哥哥估计气也消了,我想找他求和。” 顾烈靠在椅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手中的水杯,表情没有愤怒,反而像在深思。 似乎没有感受到顾宁的愤怒,很平静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琛哥哥下车,本想上前找他,却没想到跟他一起下车的还有许念初!” 顾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发现父亲的异常。 “爸,你说,怎么会是她呢?” “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琛哥哥对她的态度产生这么大的转变?” “你知道吗?”顾宁转头看向父亲,声调扬得更高,像是在寻求他的认同,“就连我们的订婚宴,琛哥哥都全权交给她策划了!” “什么!” 顾烈原本只是靠在椅背上思考,闻言整个人坐直了,炯炯眼神看向顾宁。 “对啊!” 顾宁看到父亲震惊的眼神,以为他也同自己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愤怒,更有动力接着往下讲。 “当时琛哥哥还说是要惩罚她,让她伺候我,试婚纱让她来,婚礼的安排也让她来,这样想来,那狐媚子估计就是用各种手段勾得琛哥哥原谅了她!” 顾宁恨恨地说,看向父亲,希望能从他的眼神中找到认同感。 可是父亲高坐在上方,似乎又回到了刚刚抽离现场的状态,他的表情里没有愤怒,没有不耐,堪称平静。 顾宁看着父亲脸上疑惑的表情,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砰”的一声戳破了,四分五裂。 “爸,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自己在那好说歹说了一通,人却压根就没理你,不知道神游天外到哪去了。 顾宁再告诫自己要控制脾气,也有点控制不住了。 顾烈听到顾宁带着不满的语气,才算回过神来。 心里有事,答话也敷衍。 “有听有听,爸爸都听进去了。” 顾烈还没从顾宁的话检索出那个最重要的结论,没有心思再跟她掰扯。 “这样,你先回去,爸爸知道了,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真的?” 顾宁起身,狐疑地看着他。 “真的!” 顾烈肯定地点头,“你先回去吧,一直在这儿也不好,我还要工作呢。” 顾宁听出了父亲下的逐客令,还想再说。 “爸,你信我,就是许念初的存在,琛哥哥才会对我这么绝情,你一定要帮我解决她!” “我是你女儿!” 顾烈看着顾宁一再强调这个事实,看似在为自己争取权益,何尝不是为他人做袈裟。 他心想:“我女儿不只你一个。” 声音一沉,严肃地说:“先回去。” 顾宁不敢再造次,只希望父亲是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只能离开。 顾宁回去后,办公室再次陷入了安静。 安静的环境是最利于人思考的,顾烈开始在脑中一帧一帧地重演顾宁说的每一句话。 表情有隐忍的挣扎。 他再次拿起散落在桌上的信纸,从头到尾,细细品读了一遍,像是要把每一行每一列都深深刻进脑海里。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顾烈只听顾宁的一面之词,再加上信中丽舒对陆景琛的控诉,大致能拼凑出一个真相。 也能大致看出陆景琛对许念初是怎样的想法,只是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顾烈在官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早就是察言观色的个中好手,男男女女之间的那点猫腻他看一眼便知。 但这个不一样,顾烈想了想,还是拨打了陆景琛的电话。 只等了一会,电话就被接通了。 顾烈古怪地笑了笑,情绪高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喂?” 一阵疏离淡漠的声音顺着手机传到了安静的办公室里。 第127章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陆总,是我。” 陆景琛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了顾烈的电话。 一听到那声阴阳怪气的“陆总”,就知道他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 “伯父,您不该这么叫我,我是小辈。” 话音刚落,顾烈爽朗的笑声自手机那头传来,陆景琛皱了皱眉,把手机拿远了点。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景琛直入主题。 “听说你把前妻带到身边了?” 听到这话,陆景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没有说话。 顾烈很有耐心,掐着表足足在沉默里熬了一分钟,才听见对面金口一开。 “谁跟你说的?” “不用谁跟我说,我大街上碰到了。” 陆景琛显然没信顾烈的信口胡诌。 “你不也没藏着掖着吗?” 顾烈的语气不像在质问,倒像在八卦。 陆景琛不受控地冷哼了一声,说:“顾厅长这次又想为你宝贝女儿求点什么?” 顾烈没有忽略他刻意加重的“求”字,并无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挑衅。 “那倒没有。” “只是有点好奇啊,”陆景琛耳边传来顾烈带着笑意的语气,“之前不是和你那前妻断得干干净净了吗?这么又搅和在一起了?” “顾厅长这口气,还说不是为顾宁来的?” 陆景琛已经心生不悦,不想再和这个老东西废话。 “景琛可别不信,我真不是为我那女儿来的,纯粹是有点好奇罢了。” “这样吧,”顾烈在电话那头很快做了承诺,“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不打扰了。” “什么问题?” 陆景琛的语气早就不耐烦了。 “现在能不能和那个叫许念初的姑娘断了?” “抱歉,不能。” 对面干脆利落挂断的忙音让顾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通话结束的界面,才不出所料地笑了。 顾烈耳畔里一直在无限循环那句“抱歉,不能”,一个早就浮在水面的结论因为这句话让他彻底看清了。 看着窗外,无声地叹了口气。 龙生龙,凤生凤啊。 陆景琛被顾烈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扰得心烦,认定是顾宁在他面前又说了什么,才让顾烈专门拿许念初说事。 不过这无所谓,不管他们怎么做都不会改变既定的结局。 想到这里,陆景琛按下了桌前的呼叫键。 许念初匆匆吃完午饭,又一股脑扎进了代码的世界,各种简单的函数和指针以最简洁的方式连接在一起,构成了机器人的核心系统。 她早已入了迷,直觉自己能从中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耳机从吃饭前就带着了,很好地屏蔽了外界的声响,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于是没听到铃声响起,任凭它连续两次短促地响起又安静下来。 许念初专心的时候是感知不到外部环境的变化的,等到又结束了一段程序的研究,放下心神,才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感。 她摘下耳机,头从低着到平视,看到了突然闯入自己视野内的高级裁体的西装。 许念初不合时宜地想,“早上陆景琛穿的西装好像也是这种泼墨一样的黑。” 下一步,她将头微微仰高。 第一秒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眼神,而是先看到了分散在各处的办公桌上的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 许念初觉得自己要被盯穿了,头皮都发麻。 视线回到对面,她精准地让自己落入陆景琛沉静又幽深的双眸中,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手指屈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叩桌子。 在一阵阵的“扣扣”声中,许念初腾地站起身,问:“你怎么来了?” “有事可以按铃叫我?” 她指了指桌上的物件。 许念初不喜欢他高调的样子,也不喜欢活在别人异样的注视下,这样总是让她很难受。 陆景琛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颇为好笑地说:“我摁了,你听到了吗?” “嗯?什么?” 许念初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看了看桌上的耳机,和陆景琛理所当然的态度,顿时明白是自己倒打一耙了。 许念初突然有点心虚了,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戴耳机,没听见。” 按照以往的惯性,她可能会牵住他的衣角求饶。 可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许念初连碰都不敢碰他。 “是吗?” “刚刚在看文件?” 陆景琛上前一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无比自然地翻看着许念初摊在桌上的文件,边看边问:“都看懂了?” “还没看完。” 许念初颇为不自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一旦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就有种见光死的羞耻感。 她踮起脚尖,压低了声音,冲着陆景琛说:“有什么事去办公室说吧。” 陆景琛偏头看她,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先行离开。 在不明真相的他人眼里,只会觉得自己上司和许秘书是在大庭广众下大秀恩爱。 两人贴得很近,说些只有自己知道的悄悄话,然后又一同去了办公室。 种种迹象之下,已经把真相拼凑得差不多了。 众人看向许念初的目光有羡慕,有敬佩还有些许的不服。 这个前任许总监就这么抱上老板的大腿了? 实在是命好。 许念初跟在陆景琛的后头,走得飞快。 在他刚一进门的刹那,许念初没有丝毫犹豫地闪身而入。 陆景琛走到沙发前,背对着自己,许念初先是道歉。 “景琛,我不是故意没听到铃声的,对不起。” 陆景琛没有说话,在沙发上坐下了。 许念初不是很担心,目前的气氛还是很祥和的,脑子里也没有响起警报声。 她再次上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景琛看着她,眼底是辨不清的情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许念初心里一紧,正想开口,却听见他说:“中午吃的什么?” “啊?” 许念初愣了一瞬,没有想到他是问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说。 “在公司楼下吃了番茄炒鸡蛋和蒜香排骨。” “好吃吗?” 陆景琛问道。 “好…好吃啊。” 许念初不明所以。 陆景琛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有点想笑,接着问道:“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许念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可置信地说:“你找我来,就为了问这个?” 陆景琛闲适地往沙发上一靠。 “嗯。” 第128章 买狗粮给谁吃 许念初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陆景琛的神情不似作假,也只好配合他继续往下说。 “你想吃什么?” 她索性坐到陆景琛旁边。 “不知道。” 许念初顿时像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陆景琛长臂一揽,把人箍到了自己怀里,声音含着些几不可察的笑意。 “那就吃你中午吃的那些。” 许念初心想:“这么简单?” 于是果断开口,“那我给你露一手。” 许念初窝在男人怀里,听到了他顺着胸腔发出的那句,“静候佳音。” 头皮发麻,像有一股电流钻进了身体里。 “好啦,叫我来干嘛?”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有了早上待了四十分钟的前车之鉴后,许念初不敢再久留。 “没事不能找你?” 陆景琛掐着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嗯?” 许念初嗔笑着挣脱了他的钳制,眼睛弯弯,像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 “我猜你有事找我!” “聪明!” 陆景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指尖轻刮过她的鼻尖。 许念初的鼻尖瞬间浮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看着男人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 突然很佩服自己,和陆景琛的相处氛围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被自己硬生生扭转到了如今的岁月静好。 陆景琛放开了她,双臂闲适地靠在沙发上,表情却恢复到了工作时的严谨,淡声道:“文件你也看了,跟我去一趟亿安科技。” “下午吗?” “是,这次再叫你可不能再听不见了。” 许念初就知道面前人正经不过一秒,顿时羞红了脸。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许念初起身,临走时还被一双突如其来的大手掐了一把腰,于是跑得更快了。 下午在亿安科技在搬迁到江城的基地实地考察了一圈后,许念初愈发肯定医疗机器人在基层的流动将会给他们贫瘠的医疗条件带来怎样巨大的改变。 激动非常,回家路上也免不了多说了几句。 陆景琛撑着手靠在窗前,盯着许念初嘴巴一张一合,只在开头几句话里听清她说了什么,而后整个人恍惚了一瞬,看着她兴奋的面容逐渐入迷。 “咦?” 许念初见自己说了许久,眼前人也没有反应,只有那双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 于是她张开五指,冲他脸上晃了晃。 陆景琛在横在眼前的那双手垂下之时,看清了许念初嘟着嘴,用那双滴溜溜的圆眼看着他,很是不满地说:“怎么没理我?” 砸到窗前的风声在那一刻突然停止,陆景琛眼神闪烁,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明明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场景,却奇异般地触动他。 很有生命力的样子。 陆景琛坐直,整张脸很近地凑到许念初面前,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蛊惑。 “我刚刚走神了。” 许念初没想到他会认真回答自己的问题,刚刚的嗔怪也不过是刻意为之的男女之间的情趣罢了,这样的郑重反而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没事,”许念初没有看他,偏过头僵硬地说,“我知道了。” 没等她再继续往下说,陆景琛看向窗外的景象,说:“到了。” 什么到了? 许念初心中疑惑,看向窗外,发现来的正是江城最大的超市。 “怎么来超市?” 她转过头问,却发现陆景琛已经戴上了口罩,正准备把手中大大的黑框眼镜给带上。 “晚上做饭不用买食材吗?” 陆景琛带上了眼镜,看着她说。 许念初没有见过他这副打扮,平日里都是一丝不苟的商务精英模样,此刻口罩完美地将他下半张脸锋利的线条盖住了,只露出那双掩在眼镜下的精致眉眼。 将脸遮成这样,不仅没有磨灭他的帅气,反而平添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气,气质也没有之前高不可攀的样子,谪仙下凡了。 许念初在网上看过许多氛围感帅哥的照片,乍一看到真颜霸的同款氛围感妆造,不禁感叹,自己之前看的那些都不算什么。 这才是真神。 她对美的事物向来不吝啬赞美。 见陆景琛就要下去,许念初连忙拦住他,“家里不是有食材吗?不用专门下去买了。” “已经不新鲜了。” 陆景琛听也没听,干脆利落地下去了。 眼睛透过车窗看着许念初,示意她赶快下来。 许念初叹了口气,肯定他是在胡说八道,不知这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白天的来体察民情吗? “超市里的菜可能都没您家里的新鲜。” 许念初下了车,默默地想。 “快看快看!” “好帅!” 果不其然,许念初推着购物车,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陆景琛这身打扮,没了之前疏离的气场,更没有什么人望而却步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姑娘们的摄像头已经快怼到跟前了。 许念初看着眼前不断闪烁的闪光灯,很庆幸自己在临走之时往脸上套了个口罩。 不然下一秒自己这张大脸就是出现在各大社交软件上。 “快走快走!” 许念初牢牢拉住陆景琛的袖子,努力穿过众人,期间还听到有人议论。 “这小姑娘本事大啊,钓到这么个极品。” 许念初听到这话,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好不容易突破了包围圈,来到角落的一处货架旁,她靠在墙边喘气。 一抬头,却看到陆景琛姿态闲适,像个大爷一样逛起了旁边货架上的商品,一点没有不耐烦的迹象。 许念初走上前,问:“你不生气,之前不是最讨厌别人围着你吗?” 陆景琛闻言看了看许念初狼狈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就是觉得你这样还挺好玩的。” 许念初听罢,一口老血压在心里,出也出不来,想咽下去又有点不甘心。 陆景琛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随手把东西往购物车上一丢,潇洒地离开。 “走吧。” 许念初将他扔在购物车上的东西拿起来,发现那竟然是一包狗粮。 忙跑上去,冲他喊道:“你又不养狗,买狗粮给谁吃?” “给你吃。” 第129章 工作狂,我喜欢 是夜。 许念初和陆景琛躺在一张床上,仍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次倒不是因为什么千愁万结的少女心绪,而是因为陆景琛晚上难得做了个人,特许自己明天去看望母亲。 许念初悄悄偏过头,瞟了一眼已经熟睡的男人。 陆景琛这个人,向来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万事由着自己的喜好走,但睡觉时却是难得的乖乖好学生。 身体端正地面朝天花板,双臂垂顺地落在两侧,不会像她一样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睡姿。 许念初想,和他待在一起的这两晚,自己连睡觉爱踢被子的坏毛病都没有了。 不能算是没有,应该说是不敢有了。 没有再看他,她将头转向窗外。 陆景琛在澜悦的房间不像之前那个背靠山林,晚上看向窗外时还能有一整片天空和山地供自己欣赏。 许念初有点失落地看着如今这个已经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挪开了视线。 心里还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已经快两个星期没见到妈妈了,她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变得越发精神了。 已经忘记了昨晚折腾到多晚才睡着,总之早上一睁眼,看了下时间,居然才六点。 相当于没睡几个小时,但脑子已经活泛起来,睁眼的瞬间,早就没有丝毫睡意了。 许念初悄悄把被子掀开一角,一边侧身看着对面的人,一边小心翼翼地起身。 她已经很控制动作了,陆景琛却像被吵醒了一样,转身,彻底将整张脸都朝向自己这边。 许念初吓了一跳,不敢再动,看着陆景琛轻颤的睫毛,以为自己把他吵醒了,观察了好一会,见他还安安稳稳地睡着,才放下心。 一只脚已经着地,另一只脚马上紧随其后,身后突然有一股大力袭来,成功将许念初整个人都揽回了床上。 她发出一声惊呼,下一秒,听到陆景琛低哑的声音,“去哪?” 许念初维持着前仰后合的动作,整个人被男人的手臂紧紧箍着,只能就着这个僵硬的姿势动弹不得。 “景琛,我吵醒你了吗?” 许念初艰难地发出声音,喉咙早已是干涩一片。 说完后她等了一会,可四周是安静的,陆景琛像没听到一样。 许念初费了好大一股劲,才将头扭过去,却只见到他安静的睡颜。 刚刚是说梦话呢! 放下心来,她尝试着将男人的手臂抬起,费劲巴拉好久,才把那双像铁钳一样牢固的手臂抬起。 许念初短暂地获得了自由,在她双脚都触到地面的时候,床突然下陷。 陆景琛整个人坐起来,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直接将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想要逃跑的女人拖回床上。 随即躺下,头触到枕头的同时,也将惊愕中的许念初牢牢扣在怀里。 许念初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回到了床上,人已经被迫窝在了陆景琛怀里。 男人的胸膛还未触到早晨带着寒意的空气,许念初的脸贴在上面,暖呼呼的。 脑子里涌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陆景琛还真喜欢这个姿势啊。” 下一秒,她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双眸紧闭,整个人平和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次她可不会再信了。 连续两次的起身都被阻拦,许念初不是软柿子,决心也给他点颜色瞧瞧。 又静静地在床上躺了十分钟,确认人已经熟睡了之后,一个计划悄悄诞生。 眼球滴溜溜转了两圈,她大着胆子将指尖触到陆景琛唇边,微微向上拉,见他没反应,于是操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邪恶地笑了。 打开自拍,许念初脸朝屏幕,冲镜头灿烂一笑,而另一边手指也没闲着,悄悄摸到陆景琛鼻尖,将他的鼻翼往上提,做了个像极了猪八戒的嘴脸。 许念初看着男人在镜头前任自己为所欲为的模样,很是开怀,下一秒,按下拍摄键。 脸上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咔嚓”一声,手机拍下了这一瞬间许念初笑颜如花的模样,也将陆景琛突然睁开的双眸定格住。 许念初愣了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转头,果然看见陆景琛的双眼睁开,眼底哪有刚睡醒的迷蒙,分明是清醒的! 她吓了一跳,心中暗道“不好”,知道自己玩过火了。 于是转头讪笑一声,手虚虚地盖在男人眼睛上,试图催眠,“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陆景琛没见过这样会欲盖弥彰的人,忍不住笑出声,鼻尖喷洒的气息无一例外洒到许念初手上,像被烫了一下,很快将手缩回来。 毫无遮拦地对上了男人幽深的双眸。 “景琛,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早就醒了,我睡不着,想下去走走……” “唔!” 许念初脸上尚还挂着讨好的笑意,下一秒却被陆景琛钳住手腕,整个人翻身,牢牢将她压在身下。 许念初身上一沉,陆景琛已经同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睡不着了?” “嗯?” 刚醒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沙哑,配上那张惊心动魄的脸,许念初被噎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僵硬地点头。 陆景琛看着她讨好的样子,喉咙发紧,突然偏头笑了一下,再面对许念初时,眼底愈加幽深。 许念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幅度地挣动了一下,自以为警告得很明显,“你等下还得去公司开会呢!” 陆景琛不以为意,一低头,长驱直入。 唇舌交融的空隙,许念初拼命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听到陆景琛埋在自己身上,含糊地说:“等不及了。” 接下来漫长的一个小时,许念初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招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他。 在许念初颠来倒去的求饶声中,陆景琛终于放过了她。 起身,看向整个软在床上的女人,很是好心地说:“要不要休息一早上,下午再去看望母亲。” 许念初没力气说话,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伸出那双如玉的手臂,摆摆手。 陆景琛一挑眉,“还要去公司?” 许念初蒙在被子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工作狂,我喜欢。” 许念初发现陆景琛近日来很爱笑,比如此时,她又听到了男人的笑声。 只不过是嘲笑的笑。 许念初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恨不得给一个小时前作妖的自己一巴掌。 第130章 谁在这里 许念初站在和昨日同样的电梯口旁,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对上了陆景琛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于是急忙把头低下。 “可算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她拍了拍通红的双颊,心想终于是解脱了。 陆景琛今日不知发了什么疯,在车上疯话一句接着一句,大有把不把人羞死不罢休的地步。 饶是她心坚若磐石,也同样是招架不住。 许念初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数字,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 直到过了三趟电梯,她揉了揉酸痛的后腰,才不紧不慢地踏入电梯。 来到工位,今日不知怎的,往日里自己一出现,总会招惹来顶层人们齐刷刷投来的目光,今天却没有人在意她。 许念初心里有惑,但也乐得自在。 刚一坐下,李明就过来了。 “念初,陆总交代下来了,下午两点到六点,你都可以陪着你妈妈。” 许念初听到这话,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还是跟上次一样吗?” “对。” “好,我知道了。” “恭喜你。” 许念初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生活中已经很久没有值得恭喜的事了,不过今天倒是个好日子。 “谢谢!” 她真诚地冲李明笑了笑。 * 双眼再次被蒙住,黑暗笼罩了她。许念初坐在车上,心情已经不复当初的惶恐。 要不古人怎么说一回生二回熟呢? 都是血淋淋的亲身经历。 这次的路程,由于情绪的放松,许念初倒没觉得有多难熬,在听到保镖说快到了时候,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车辆稳稳地停在养老院门口,随着车门的打开,外头的风灌进来,也带来了外面明亮的光,许念初被黑布蒙着的双眼跟着触到了一丝光亮。 迫不及待地要下车,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本以为要五体投地,却被一双手稳稳地托住。 “谢谢。” “不用。” 此话一出,许念初立刻就认出来了,刚刚扶着自己是那名叫文德的保镖。 她没有细想,紧紧地跟着领路人,生怕自己走慢一步,把人跟丢了。 七拐八扭了好几个弯后,她终于停下。 随即,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许念初一颗心几乎快跳出来,妈妈就在面前了! “许小姐,六点就出来,这次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不守信用了。” 许念初听到这话,愣了一瞬,眼前蒙着的黑布应声而落,在一声门关上的响声后,她再一次重见了光明。 “念念?” 比眼睛更快适应的是耳朵,许念初尚且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轻柔的嗓音就已经拂过耳畔。 “妈妈!” 许念初适应了光明,看到了不远处站在的母亲,飞快地奔过去,将人扑了个满怀。 “最近怎么样?” “吃得好不好?” “有没有人欺负你?” 许念初的问题似连环炮砸向母亲,还没等母亲一一回应,她突然注意到了母亲微红的眼眶,顿时警铃大作。 “妈妈,你怎么哭了?” 陈丽舒听到这话,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视线躲闪,颇为不自然地说:“是你来,我太高兴了。” 许念初半信半疑地牵着母亲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见她气色如常,甚至脸色还红润了几分,才算放下心来。 “妈妈,今天可以待久一点,可以到六点呢!” 许念初像孩童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一般高兴,望向母亲的表情残存了一丝小孩子一样的童稚。 以为母亲会同自己一样高兴,却发现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似乎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视线一直飘忽不定。 “妈?” “妈!” 许念初拔高声调使劲喊了一句,母亲才像被吓了一跳一样回过神来。 “念念,怎么啦?”看着许念初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无措。 她心里一沉,整张脸都严肃了几分,牢牢抓着母亲的手,“妈,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哪有!”陈丽舒将额间的碎发拂上去,冲女儿安抚似的一笑,“你在说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别瞒我。” 经历了太多事情,许念初对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已经敏感到了有些神经质的地步。 她见母亲的视线再一次朝房间里乱瞟,立刻站起来。 “谁在这里?” 许念初冷冷地扫过四周,不曾放过一个角落,正打算一处一处仔细查看。 迈出腿的瞬间却被人拉住了。 她回头一看,“妈,我就看一眼。” 陈丽舒当然不肯,牢牢拉住女儿的手,虽然是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不用看,这里面有没有东西我比你清楚,别瞎忙活!” 许念初原本没有多大的怀疑,被母亲这一拉,怀疑当即定性成事实,房间里肯定有鬼! 脸色当即冷了下来,“让我看。” 五十多岁的人当然不会是年轻人的对手,许念初轻易就挣开了母亲的束缚,开始沿着房间里里外外地搜查起来。 陈丽舒看着女儿到处翻看的样子,狠狠闭上了眼睛,真是造化弄人,怎么什么事都赶今天来了? 她将视线落到衣柜上,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打算走过去。 而此时许念初翻看了房间里的全部,只剩衣柜了。 却听“吱呀”一声,是上了年纪的衣柜被推开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在那一刻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脑海里有无数种想法冲击着自己,她没有看衣柜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第一反应是奔向一直杵在一旁的母亲。 直到将人牢牢挡在身后,确保安全后,才将视线寸寸上移。 她首先,看到了一双腿从衣柜里踏出,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最坏的猜测终于还是成立了。 房间里有人! 许念初看到那双腿的瞬间,心里并不害怕,反而是愤怒充斥着她的头脑。 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有人不放过她,不放过她们母女? 许念初双目赤红,双手环住后方,随即猛地抬头。 终于见到了藏在衣柜里的人的真面目。 “怎么是他?” 第131章 我是你爸 许念初前不久才在订婚宴上见过这张脸,此刻就算是再不可思议也坚信自己没认错。 皱纹在岁月的催促下悄悄爬上男人的脸,许念初想起前两天听的播客里主播对顾厅长的调侃。 “顾厅长年轻时候还有点凶,看着多少有点瘆人。人到中年,五官反而柔和多了,人也看着沉稳可靠。” 许念初当时还想,还是小众的播客敢说真话啊。 脑海里浮现出顾烈的脸,觉得人家说的也算是实话。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许念初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分明和那个常年出现在电视上,颇得声望的顾宁厅长得一模一样。 “顾厅长?” 许念初警惕地开口,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身上的紧绷感似乎也感染了四周的空气,顿时连呼吸氧气时都有点逼仄的不畅。 顾烈没有说话,房间内突然一片寂静。 许念初脑子里有无数个他为什么突然来到妈妈房间的想法。 大脑疯狂转动,想来想去,无非是顾宁这两天被折磨狠了,天之骄子跌落悬崖,作为人父要找她算账来了! 擒贼先擒王,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母亲,敢情是奔着自己的软肋来的! 许念初在沉默的对视中想通了其中的关卡,一直以来被压制的不甘瞬间爆发,愤恨涌入大脑。 “顾厅长!” 女人突然爆发出的厉喝划破了寂静的空气,成功让在场人都吓了一跳。 “做人要有底线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那个宝贝女儿成了今日这副模样,是我害的吗?” “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找陆景琛去,非要把我们母女逼到绝境吗?” 许念初眦目欲裂,勉力维持着的气势已经有了崩溃的趋势,她死死地盯着顾烈。 不管是什么人,都休想拿母亲威胁自己! 顾烈好不容易从躲藏着的衣柜里走出来,尚没来得及好好端详二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女儿,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积聚在胸前父女相认的激动感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 顾烈打从知道许念初这个人的存在开始,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当然没有正眼瞧过她,只是听顾宁说起过,她是因为和自己长得像才有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资本。 现如今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从眼神交接的第一眼起,就有种奇异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一开始,他本想说点什么,却不曾想许念初的反应如此激烈,劈头盖脸地指责落下,一向能言善辩的顾厅长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许念初的应激反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勾起,整个人沉溺在过往的伤害和阴影里。 直到话音落下,对上顾烈的眼神时,才吓了一跳。 站在对面被自己一顿骂的顾厅长眼里不仅没有愤怒和耻辱,反而能从他一向疏离冷淡的双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忍与心疼。 许念初愣在原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望向他的眼睛,神色放空,想起了一些往事。 江城大部分人民都拥护顾厅长,毕竟顾厅长是真正地为人民考虑,江城自他上任以来,愈发繁荣,不仅让自己省份的经济得到腾飞,同样也带动了周边几个小城市的蓬勃发展。 可哪里会有人能做到人人喜欢呢,有少部分人总在网上发表激进言论,要求他下任。 有好事者曾经去追问原因,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一个官员能做得这么好,还有什么理由能要求人家卸任? 得到的答案一度成为江城那年最出名的笑话,也因为这个答案,顾烈在江城的威望反而更上一层楼。 那人是这样说的,“顾厅长此人实则是个笑面虎,看着一副和和气气,与民同乐的样子,但凡你认真观察他的眼睛,都会发现此人笑意从不达眼底,这一切的和蔼可亲都是他装出来的,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冷漠自私的人。” 此言一出,当即引起哄堂大笑。 众人纷纷讨论,肯定是顾烈做人做事实在是太无懈可击了,才会让人连贬低都只能用这么蹩脚的借口。 许念初当时正值叛逆期,就爱跟人对着干,看不得大家对少数人观点的嘲讽,竟将顾烈的采访一一翻了出来,观察他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 可惜当时她年纪实在太小,认不得那么多微表情下藏着的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查找真相的事就此作罢。 思绪回笼,许念初此刻对上了顾厅长的眼睛,已经不需要再像小时候一样费心研究男人眼底的情绪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是个人就能看出来,顾烈眼里充满了长辈对小辈的疼惜之情,根本没有装。 许念初眼神闪烁,对这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没有好脸色,正想开口。 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没有说话的母亲突然拉住了她,许念初刚想回头,却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旁边。 “妈?” 许念初看着母亲平静的面容,似乎早就知道房间里有人。 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人熟稔地对上视线,许念初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多余。 两人中似乎有一种古怪的气氛,说熟悉谈不上,也不足以称得上暧昧,很自然地就把旁人排除在外,眼中只有两人。 许念初当然不是傻子,心下一沉,“妈,你认识他?” 陈丽舒收回看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里带着迟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说:“认识。” 许念初看着母亲的表情,想好好问问她,可却难以忽视一旁站着的男人的炯炯目光,于是拉着母亲走到了房间的角落。 “妈,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怎么会知道你在哪?” 许念初严肃地抓着母亲的肩膀,生怕她是被人威胁了。 “念念,你别激动。” 陈丽舒安抚着她,说:“我也没想到怎么这么巧,全赶在一起了。他是刚刚才来的,就比你快了十五分钟。” 许念初听着母亲颠三倒四就是不说重点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 严厉地看着母亲,指着那个站在房间一角的男人,大声说。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是你爸。” 母亲尚未回答,许念初就听到房间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男声。 像往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湖面仅仅安静了一瞬,“砰”的一声引起轩然大波。 许念初的脑瓜子嗡嗡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觉得自己应该是外国人,不然怎么会听不懂中文。 第132章 造化弄人 “你说什么?” 许念初的表情堪称平静,仿佛顾烈说出口的只是晚上吃什么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许念初踏步走上前,还想再问,却被母亲一把拉住了。 “念念?” 陈丽舒看着女儿平静的表情,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颇为担忧地拉住了她。 许念初没有反抗地停下脚步,脑子乱得像浆糊。 “念念,”母亲皱着眉头,忧虑的表情映入她的脑海里,她拉着自己的手,说,“你听妈跟你说,你现在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妈,”许念初动了动嘴唇,总算开口,“他真的是我爸吗?” “我爸,”许念初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顾厅长?” 霎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许念初将视线一一掠过两人,最终偏过头,看向了被厚重的窗帘牢牢遮盖着的窗户,整个房间被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根本无法窥见一丝外头的秀丽风光。 快把人闷死在里面了。 这个可怕的消息几乎要把她冲垮了,许念初其实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中翻腾,最终落地,只变成一句。 造化弄人。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过后,她早对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的各种纷争有了更可怕的认识。 一直盼望着哪天自己羽翼足够丰满,能连同哥哥一起,带着妈妈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的糟粕。 什么陆家,什么顾家,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不会与自己有关,许念初仅仅只是一个爱慕陆景琛不得而后醒悟过来,远走高飞,奔向属于自己新世界的过客而已。 可时间拨回到此时此刻,一切围绕在自己身上的谜团彻底解开。 难怪会和顾宁长得那么像呢? 原来从出生开始,自己就已经落到纷争里了。 “妈妈,”许念初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原来你那个年轻时纠缠不休的人就是顾厅长啊。” 她自己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其实没有很大的好奇心,既然他早就缺席了二十多年,一直缺席下去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她倒是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的父亲是谁,这样的真相是她能承受得了的吗? 许念初盯着厚厚的窗帘,免不了笑了笑。 陈丽舒看着女儿恍惚的模样,知道她无法接受,心也跟着揪起来。 “念初,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可是你现在有…” “那你就一辈子都别告诉我啊!” 隐藏在这个真相下面最侮辱人的伤口终于因为这句话被许念初血淋淋地掀开。 许念初一直刻意忽视,可发现根本无法当它没存在。 “妈,既然打算告诉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我说呢?” “我是他的女儿,”许念初指着顾烈,看到那张和自己十足相像的脸,身心俱裂,“那我和顾宁是什么关系?” “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吗?” “我还以为这张和她几分相似的脸是个巧合,原来根本不是啊。” 许念初惨淡一笑,望着自己母亲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了。 “妈妈,你一早跟我说我和顾宁有血缘关系,我就不会那么恬不知耻地嫁给陆景琛了。” “绕来绕去,原来一直在和自己的亲妹妹竞争。” “很光荣吗?” 许念初低下头喃喃自语,突然很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了。 其实按常理来讲,自己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一开始喜欢陆景琛,也不知道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顾宁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啊,何况自己也是等到顾宁远走高飞后才与他开始建立联系。 再到后来的结婚,离婚,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走的。 要说谁对不起谁,反而是顾宁破坏了自己的婚姻。 现在她待在陆景琛身边的行为确实不算道德,毕竟他已经订婚了,但如果不是他强行留住自己,当然不会滋生那么多的问题。 许念初反复对自己说,其实你根本没错,只是命运弄人,总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说了这么多,开导了这么多,谁对谁错早已经分不清了。 她这个人,其实对血缘捆绑这一类的说法嗤之以鼻,可她得知顾宁是她的亲妹妹后,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高悬于道心上方的道德之剑,早已在她心上磨刀霍霍了多年,只等这一刻彻底刺向自己! * 许念初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的顾烈,走过去,看着他。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吗?” 顾烈窥见了许念初眼底的破碎之色,心一颤,摇了摇头,说:“我前几天才刚刚知道。” “那就好。” 幸好他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知道。 随即许念初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如今多了几分懊悔和自责。 许念初原本有点怨她,怨她为什么不早在她要和陆景琛结婚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和顾宁的关系,这样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和自己的亲妹妹抢男人。 “念初,是妈错了。” 可她看到了母亲颤颤巍巍朝自己走来的身影,脸上有祈求和受伤。 在那一瞬间,她扼杀了自己的念头,心想,何必呢? 自己当时那样的决绝,一意孤行要嫁给陆景琛,母亲又何尝没有劝过我? 她当时肯定也是想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的吧。 “妈妈,对不起,”许念初缓和了语气,“刚才是我太过分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 许念初早已疲惫至极,顾宁的事尚且搁置一旁,她看向顾烈。 没有终于找到亲生父亲的激动,只是警惕地问:“所以你来干嘛呢?” “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 顾烈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事到如今,他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你可以问问你母亲,是她写信让我来的。” 许念初看向母亲,母亲轻微地点点头。 “念初,丽舒在信里向我讲述了你的遭遇,她原本想把事情的真相烂在肚子里,无奈她实在担心你的安危,向我求救。” “而我,也是通过信中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找到了这家养老院。” 许念初听完他说的话,心微微一颤,神色复杂地看向母亲。 “你们想从陆景琛身边逃走,殊不知其实有更好的方法。” 顾烈朗朗声音响起,将母女二人的视线引回来。 顾烈看着依旧是那副威严沉稳的模样,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真理,好似没有什么能让人反驳的余地。 许念初看着他自信的模样,难得燃起了一丝希望,侧耳倾听。 “念初,你可以重新嫁给陆景琛。” 第133章 爱而不自知 心底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像一个逐渐涨大的气球,升腾到越来越高的空中,随着顾烈的话音落下,“砰”的一声在半空中爆破。 许念初看着顾烈笃定的目光,将紧握着的双拳摊开,似乎接到了自空中洒落的气球碎片。 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就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让我凭空多出了个有权有势的爹呢? 原来又是一双要把我推入火坑的毒手。 许念初没有难过,只是有点失望罢了。 然而却有人比她反应更大。 感受到一阵阻力,自己原本牵着母亲的手被松开。 “顾烈,你要不要脸!” 原本平缓流动的空气一瞬间被强大的声浪撕裂,许念初看到母亲拨开自己,朝着对面人走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陈丽舒身体颤抖,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丽舒,你别激动,”顾烈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有点过分,可他仍是不放弃,“这不一定是件坏事啊。” “念念,你听我说。” 顾烈不敢看爱人的眼睛,视线越过她,直直地看向站在一旁,神色还算平静的许念初。 “别这么叫我。” 许念初神色漠然地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别靠我太近,我会觉得恶心。” “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就好了。” 在两人相距只有一米的距离时,许念初面无表情地叫住他。 短短十几分钟,发生了太多事情,各种情绪搅和在她脑海里,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烈走近女儿,近乎神经质地看着她那张与自己几分相似的脸,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念初啊,你有没有发现,景琛对你也挺好的。” “顾烈!你要干什么?” 刚刚发泄完一通情绪后,就在站在那里没说话的陈丽舒,在听到顾烈再一次的疯话后,整个人又炸了。 顾烈话未说完,本想继续往下说,身侧却突然传来一阵疾风,紧接着一股大力朝他推搡而来,整个人被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气冲击得踉跄了几步。 然后看到丽舒双眼通红,眼里没有刚刚重逢时的情意,而是充斥着愤怒和震惊。 “顾烈,你要干什么?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把我女儿推入火坑的!” 陈丽舒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许念初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母亲瘦瘦小小的背影,狠狠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妈妈,别生气,听听他要说什么?” “好吗?” 许念初将母亲拉到身后,不忍看她动怒的表情,怕自己看了也控制不住情绪。 她和妈妈不一样,她对顾烈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他说得再过分,做得太过分,她也不会很意外。 她早就不相信人性本善了,对人没有期待,才不会太失望。 可是妈妈不同,她在养老院的层层关押下,肯定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才联系到顾烈的。 这个她早就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决定写信求救。 肯定对顾烈的到来做好了十足的期待。 只是估计要让她失望了。 她明白期待落空的滋味有多难受。 许念初看向对面男人期盼的眼神,不知道他在期盼什么,但还是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为什么说陆景琛对我也挺好的?” 顾烈开口前还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丽舒,终究敌不过心底的渴望,还是缓缓开口。 “顾宁前几天跟我说了你的事,她说你是横在她和陆景琛身边最大的阻碍,让我除掉你……” “你敢!” 好不容易安抚好的母亲又在这一刻跳出来,打断了顾烈的话。 “妈妈,冷静一下,先让他把话说完。” 许念初转身,握住母亲的肩膀,顿了一下,还是很严肃地说,“多听一点,才能有更好的判断。”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还了解他吗?” 陈丽舒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终于还是点点头。 一瞬的安静过后,在许念初漠然的眼神下,顾烈接着往下说。 “她说了好多关于你和陆景琛的事,我越听越不对劲啊。” “念初,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景琛要是对你没有感情,是不会花费那么大的心力把你留在身边的。” 许念初看着顾烈发亮的眼睛,很冷静地说:“因为他当时恨我,想要报复我。” “不不不。” 顾烈无奈地摆摆手,含笑的双眼似乎在笑她一介小辈,看不透情情爱爱。 “你不了解男人,结合顾宁和……”顾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瞥过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丽舒,“丽舒给我的信,我也大致了解了你和景琛的往事。” “孩子,就是因为他爱你,当时才会跟你结婚,说到底,陆家的门,真正踏进去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顾烈的语气铿锵有力,像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才能在已经和顾宁和好的情况下,仍把你留在身边,是不是还把你带去出差了,甚至你都在办公室上班了!” 顾烈眼中发着诡异的光,炯炯地看向许念初,好像在寻求一份认同,结果发现许念初神色冷静,仿佛自己说了这么多,没有掀起她内心的一点波澜。 顾烈没有放弃,紧接着推出了他的必杀技。 “大概是前天,我和景琛通了电话,在电话里,我问他,现在能不能和你分开?你猜他怎么说的?” 顾烈探寻的眼神看向自己,许念初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他干脆利落地说了句不能,就把电话挂了!” 顾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忍不住大笑两声,最后一记重锤落下,他给出了一个笃定的结论。 “景琛哪,就是爱而不自知。” “爱而不自知?” 许念初在顾烈这么一通连番攻势下仍然保持平静的内心终于因为这句话而有了波澜。 她不住地咂摸着这句话,轻笑了一声。 歪着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向自己的“父亲”请教。 “原来一切的伤害都能用爱而不自知这句话来抹平吗?” 第134章 爱我才伤害我 “顾厅长,”许念初看着他,加重了语气,“既然你那么了解男人,你摸着良心跟我讲,我应该嫁给他吗?” 女人清朗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我不要求你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说这件事,就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 “你觉得,一个男人在跟你结婚的三年内,无时无刻不在冷暴力你。” “在他的旧日情人回来后,开始听信她的挑拨,冤枉你,辱骂你,甚至……” 许念初突然有点说不下去,已经结痂的伤口被她再次血淋淋地撕开,里头早已凝固的血液再次自她心上喷洒而出。 她哽咽着说:“甚至残忍地杀害了你们的孩子。” “可这还不够,你好不容易签了离婚协议书,决心放手,却再次被他绑架,凭借一个莫须有的杀害顾宁腹中胎儿的理由,开始更严酷地对待你。” 许念初盯着顾烈的眼睛,巨大的悲痛袭来,心像被凌迟。 她抿着嘴,转过头,不让眼泪流下来,缓了好一会才再次看向他。 动了动嘴唇,“顾厅长,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他是爱我才这样伤害我,对吗?” 哑口无言。 顾烈这么多年的从政生涯里,早就没有了他答不出来的话了。 记者无论提出多么尖锐的问题,无论是对他多不利的问题,他都能很好地作出反应。 可是此时,他看着许念初眼中毫不掩饰的痛苦,很想说,之前他是过分了点,但是现在他已经改好了啊。 动了动嘴唇,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霎时间,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顾烈环顾四周,想再说点什么,却对上了丽舒的眼神,一时间心神俱震。 只见女人平静地看着他,走上前,看他的眼神宛如罪大恶极的犯人,冰冷又嫌恶。 顾烈看到这样的眼神,顿时慌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丽舒眼中流露出这样明显的厌恶,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陈丽舒于他而言,就像一个从旧时光走来的人,带着对年轻的顾烈的印象审视着他。 她将过去的顾烈和现在的顾烈做对比,给了他这样一个嫌恶而失望的表情。 “丽舒,别这么看着我。” 顾烈摇摇头,随着她脚步的逼近,一步步退后,在外人眼中无坚不摧的顾厅长,终究在曾经的爱人的步步紧逼下,露出了孩子般无助的表情。 “顾烈,”陈丽舒在静静听完他那一番“高谈阔论”后,终于有所反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皱着眉头,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震惊,逐渐在他一大段一大段的话中演变成了浓浓的失望。 “你之前明明没有这么堕落。” 顾烈一直给自己建造的心理防线终于在爱人轻飘飘的一句“堕落”后溃不成军,整个人突然变得极端愤怒,眼睛蓦地瞪大,扯着嗓子高喊。 “我哪里堕落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他没有看陈丽舒,只是冲着身后的墙壁大喊,“她和陆景琛就是很合适!” “你转过来。” 顾烈高声的呐喊结束后,耳畔传来了陈丽舒轻缓的嗓音,鬼使神差地,他转过身。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裹挟着凌厉的风声毫不留情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陈丽舒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颤抖着双手朝男人挥出了一巴掌。 整张脸被愤怒和绝望浸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丽舒声嘶力竭地吼出了她从刚刚就一直想问的问题,死死地盯着顾烈,试图找出岁月究竟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为什么会变得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 “你之前,不是这样自私自利,大义灭亲的人。” 陈丽舒明明比他矮,看人是需要仰头的,明明是一个弱者的姿态,可顾烈垂下眼眸,看着她那双冷漠的,厌恶的,愤怒的双眼,心里狠狠一震,巨大的恐慌感袭来。 他觉得自己被高高在上的天神进行了一段毫不留情的审判。 顾烈看着丽舒的双眼,知道在她眼中,自己一直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有抱负,做任何事情都得心应手的天之骄子。 可是时间改变了一切。 在他彻底掌权,已经不会再受到父亲的钳制后,仍然没有选择去找她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知道,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风光霁月的样子了。 权力给予了他无上的荣耀,可在这荣耀之下,同样有着砒霜一样致命的代价,他不敢再回头看。 不敢见到之前的故人,因为透过他们,会看到以前的自己。 顾烈终于承认,随着年岁增长,他越来越自卑。 此时,在陈丽舒一通连番的质问下,顾烈始终低着头,不曾开口。 陈丽舒偏过头,不想再看他,没有人知道自己有多痛,明明半个小时前还是潸然泪下的故人重逢,可在短短半个小时后,竟能变得这样面目全非。 心像被刀割一样痛,泪水早已润湿了她的眼眶,陈丽舒缓缓开口:“你走吧,我就当你从来就没来过。” “不!不!” 顾烈像被这句话勾回魂一样,一把拉住陈丽舒的手,说:“你们要帮帮我,只有你们能帮我了!” “放开我。” 陈丽舒不想听他在这装模作样地演戏,只想赶紧把这个人赶出去,见他仍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顿时不耐烦起来。 “我叫你放开我!” “放开她!” 一直站在一旁的许念初走过来,很用力地扯开顾烈的手。 谁知顾烈竟然转而抓住她的手,眼球突出,带着疯狂的阴鸷,不断地说:“念初,救救顾家,救救顾家,顾家就要完了!” 许念初原本很是愤怒,乍一对上顾烈的眼神,被他眼中极致的渴求吓到了,下一秒,就听到那句,“顾家要完了”。 顿时愣在当场。 顾烈见她不再挣扎,以为有了希望,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和盘托出。 “念初,你帮帮爸爸。” 有些事情在他心里积压了太久,像一个放在悬崖边上的大石头,不知道未来的哪个瞬间就要落下,把身在山崖下的自己砸得血肉模糊。 看着对面两人肃穆而警惕的表情,顾烈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之时,已经做好了决定。 真相太过庞杂,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他想了想,挑了个最浮于表面的事件回答。 男人的声音在逼仄的房间响起,似乎连空气都屏住心神在倾听。 “我欠了二十亿。” 第135章 就凭我 “呵。” 顾烈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向别人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想过对面两人会给予的反应,不曾想,自己这一番肺腑之言得到的居然会是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冷哼声。 他抬头,看到了自己女儿双手抱胸,皱着眉头,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我以为堂堂顾厅长,是不会编这样拙劣的瞎话的。” 许念初原本看着他艰难开口的模样,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得了的真相,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得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答案,顿时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好心把他留下来。 她看着顾烈,很无所谓地冲他一歪头。 “你们这些有钱人,不是来向信奉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事吗?区区二十亿,顾厅长应该拿得出来吧?” 许念初当然知道二十亿不是小数目,但和陆景琛在一起的三年,哪怕是她偶然窥到的财富一角,就足够令人心惊。 这些钱对从商的陆家而言,不算什么事。而对同样在江城扎根多年的顾家,哪怕是从政的,许念初就不信他们这么多年没有积累其他产业。 咬咬牙,这二十亿真能拿不出来吗? 何必在这卖惨诓骗自己。 “我没有骗你。” 顾烈看着许念初漠然的表情,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不适,自己扛了这么久的压力,好不容易想要说与外人道,却被这样无所谓地践踏。 他脸色很是难看,多年来身居高位的强烈自尊让他很不愿意低下头朝一个小辈解释,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的女儿,顾烈就更说不出口了。 可是他不得不说,于是他缓慢开口,“我说的都是实话,上头有人要搞顾家,这二十亿如果拿不出来,顾家就完了。” “原来,一直在江城盘踞多年的世家大族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廉价到区区二十亿就能拿下整个顾家了?” 顾烈就算对这个女儿有再多的愧疚,也由不得她一遍遍地往他心口上插刀子,不禁变得恼怒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 “你别太过分了。” 许念初窥见了顾烈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凶狠,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在心里想:“我不过多挑衅了几句,就把人逼得这样承受不住,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许念初不相信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亲生父亲对自己能有多深厚的感情,一切不过是有求于人,装出来的罢了。 可是她还是想不通,自己能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值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顾厅长这样低声下气。 有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有无数人在这句话上栽了跟头,可还是无法抵抗内心深处的好奇,许念初当然也不意外。 于是她缓和了神色,看着顾烈的眼神也收敛了几分,“欠了二十亿,我能帮上什么忙?” “顾厅长家大业大,人脉又广,只要你一声令下,有的是人能给你送钱。” 顾烈见她开口,以为又有了希望,一时间满脸堆笑。 原本紧绷着的脸骤然被主人扯成灿烂的模样,肌肉走向一时紊乱,倒看着有点可怖。 许念初看着他的脸,狠皱了皱眉头,便匆匆移开,心里更好奇了。 毕竟说出去谁敢信,高高在上的顾家主人也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露出这样谄媚的表情。 同样表达震惊的,还有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陈丽舒,看着顾烈对着自己女儿,状似疯魔的模样,喉咙像被卡了鱼刺一样难受,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动了动嘴唇,还是硬生生噎回去了。 “来!”顾烈热情地招呼着她,拍了拍沙发,“来这里坐。” 许念初刚一坐下,甚至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顾烈又扔了个炸弹过来。 “你当然能帮上忙了!” 中年人的双眸发亮其实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眼里明明是浑浊的,可却非要往那片污浊中透出一抹亮色,显得眼睛都不干不净的。 许念初不动声色地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德高望重的顾厅长滤镜彻底干碎了,内心很不想承认这个疯癫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她想:“其实自己也是可以没有父亲的。” 顾烈的话没说完,接着说:“只要你能嫁给陆景琛,顾家所有的危难都能解除了!” “?” 许念初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迷惑,心想这顾烈真是被刺激疯了,不仅要让我嫁给陆景琛,还要让我救顾家。 她没有恼怒,只是指着自己的这张脸,说:“就凭我?” “对的,对的!” 顾烈不断地点头,“只要能和陆氏继承人联姻,顾家和陆家就在一条船上了,到时候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许念初被他这一番疯话的刺激下,已经有了免疫力,没有再追究顾烈口中一直念念有词地让自己和陆景琛结婚。 比起这个,她更好奇,能把他逼成这样的究竟是怎样一件大事,怎样一个大人物? 换做以往,她可能没有兴趣,但现在不一样了。 许念初看出了这些大人物间暗藏在台面下的较量,她想掌握更多的信息,能把这一趟脏水搅得越乱越好。 只有乱了,才会出错,才能渡给自己一线生机。 眸光一闪,她接着问,“他们是谁?” “为什么非要我和景琛结婚?” “如果只是二十亿,你没有必要这样低声下气地和我说话,哪怕我是你的女儿。” 许念初冷静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不出所料地看到顾烈眼中的迟疑。 瞬间加重了语气,“我不是好欺负的三岁娃娃,我要听实话。” 然后又缓和了语气,“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又嫁给陆景琛一次吧。” 对峙中的两人相差二十多岁,不,不应该说是对峙,应该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女人明明面容稚嫩,在此刻却有了久居高位的年长者的气势,而在沙发另一头的中年男人,眉眼间甚至能窥见浸润多年的矜贵气势,此时却荡然无存,被压得像个鹌鹑。 顾烈吐露出这番话,本就是把最大的软肋暴露给了他人,心中乱如麻,自然也就没有平日里的敏锐,看不出许念初的反常。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赶紧开口。 “因为这钱是我贪的。” 第136章 卖女求荣 “你说什么!” 许念初尚且还未做出反应,站在旁边的陈丽舒先叫了出来。 她走到顾烈面前,那道卡在喉咙里的鱼刺终于因为这句话而骤然消失不见,一直悬在头顶的大石头终于还是猝不及防地落下,砸得她头破血流。 “你再说一遍?” 顾烈说完这话,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她这样震惊又失望的模样,内心各种情绪在剧烈地作斗争,决到最后终于决出了胜负,满腔的愤怒充斥着他。 原本已经平和下来的面容再次变得狰狞,彻底破罐子破摔。 他盯着陈丽舒通红的眼眶,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说,这钱是我贪的。” “啊!” 面前的女人像是接受不了一样,再次扬起双手,本该重重落下,却在半空中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双手抓住,顾烈猛地站起来。 最不堪的一面已经被看到,他没什么好再装下去的了,抓着陈丽舒的手,盯着她满是失望的面容,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自卑和无地自容。 “陈丽舒,你听着,我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也不用感到失望,你就当你看错人了。” 话音落下,陈丽舒一直挣扎着的手突然泄了力,强撑着挺直的肩膀也变得弯曲,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 摇了摇头,很轻地开口,“你怎么会是贪官呢?从政这么多年,你做出的成绩一直都是有目共睹的,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 许念初坐在沙发上,能清楚地看到母亲眼底的破碎和挂在脸上的两行清泪,在白日里闪着莹莹的光。 “没有人威胁我。” 顾烈激烈的情绪被女人眼中的泪水冲淡了,他在陈丽舒面前始终无法说谎。 “是我前几年鬼迷心窍,收了不少钱。” 陈丽舒见他好不容易要开口,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可又被顾烈轻飘飘的一句“收了不少钱”浇灭了。 “二十亿啊,”她甚至能不敢想象这是多么恐怖的数字,陈丽舒声音早已颤抖,“你怎么能说成是收了不少钱?” “我知道错了,可我已经遭到报应了!” “你遭到什么报应了?” 顾烈看着她常怀悲悯的眼睛,心底筑着的高墙彻底坍塌。 “上面有人要搞我,大概是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里面全都是我和各地官员和权贵往来的照片和交易记录。” “如果这封举报信被传到上面,不仅是我,整个顾家都要入狱。” 许念初听到这里,手指不住地抓着沙发,一下又一下,划出刺耳的响声,而本人却浑然不觉。 陈丽舒没有说话,只用那双平静的眸子看着他,顾烈不得不接着往下说。 “信上的人说,只要我能在四个月内拿二十亿给他,这封举报信就会彻底烂在他的手上,不会流通出去。” “那你给他不就完了?” “我给不了他!” 顾烈突然激动地大喊,眼中满是懊悔之色。 “顾家自父亲那一辈开始,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顾烈想到这里,拳头收得愈发地紧,他那些叔叔伯伯,占着家里几代从政,开始肆无忌惮地出入各种烟花场所,这也就罢了,竟也学着旁人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家已经没钱了,家底全都被败光了。” 顾烈颓唐地低下头,还在为自己开脱,“家族里没几个能扛事的,产业早就是名存实亡了,靠我那点死工资,哪里养活得了全家,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在这种节骨眼上,我不可能……再用之前的手段……” 许念初听到这话,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下。 陈丽舒没有反驳他的开脱,只是很冷静地问:“所以你想把念念嫁到陆家,就是想借陆家的嫁妆来填补你的空缺?” “哦?” “不对。” 陈丽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地看着他,眼神虽落到顾烈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之前强烈的情绪,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想不知不觉地把陆家也绑上这条贼船,这样外人看来,你们都是一体的。” “陆家想跟你们撇清关系也没办法了是吧,只能乖乖地帮你们交清这二十亿。” “有了这层关系,上面的人也会对你有所忌惮,不会再随随便便地威胁你。” “不过是损失个女儿,就能得到如此大的好处,这样划算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陈丽舒无视了顾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抢在他说话之前,冲他一笑。 清脆的掌声在房间内响起,她笑着大力拍了拍手。 “顾厅长,一箭双雕这种计谋,让你用得可是驾轻就熟啊。” “丽舒,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顾烈条件反射地就要反驳。 “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有的没的。” 许念初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切的不对劲突然就贯通了。 她想到了,顾宁也是三个月前,突然回来的。 顾烈被威胁也发生在三个月前,她突然很想问顾宁,当初她是真的因为过分思念陆景琛而回国,还是仅仅只是碍于父亲的命令,以及挽救顾家的使命? 想到这里,她望向顾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心惊胆战。 “顾烈,你不需要向我说太多,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陈丽舒像是终于看透了这个男人,二十多年的幻想彻底在此刻破灭,又像是再给他一次机会,来验证他还有没有良心。 脸上是强撑出来的冷静,她缓缓开口:“你今天之所以过来,是不是就为了说服我,让我把女儿嫁到陆家,好圆了你们两家永结同好的姻缘梦?” “只是刚好碰到念念今天来看我。” “你应该很高兴吧,顾宁失了陆景琛的心,却又凭空多出了个女儿,正讨陆景琛欢心,又正好是顾家的女儿。” “让念念嫁过去,就两全其美了,是吗?” 女人铿锵有力的声音砸到顾烈耳畔,也砸到他的心里,其实她都说中了,但他还是开口安抚。 “也不是,我看景琛这孩子也是真心喜欢念念的…” “滚!” 陈丽舒突然爆发的尖叫让顾烈的话语被迫终止,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丽舒,求求你,真的不能再拖了!” “我原来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我没有办法了啊,昨天上面的人就来催了,四个月快到了,我拿不出钱啊!” 顾烈捶胸顿足,着急地看着她。 “滚出去!我让你滚出去,听不见吗!” 第137章 惠不及子女 场面霎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女人尖锐的叫声和男人低声下气的请求交织在一起,成就了一幅最荒诞的画面。 许念初坐在沙发上,将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古时候女性地位低下,常常作为家族的牺牲品,被逼着步入婚姻。 不少父母靠着女儿挣来的姻缘过上了好日子,说难听点就是“卖女求荣”。 许念初没有想到这样无稽的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看着顾烈的眼神早已覆上寒冰,里头却没有父亲竟对自己如此残忍的失望。 只觉得他没用又窝囊。 天大的事情竟也妄想着靠一个女儿解决。 只可惜,现在不是古时候了,想把自己作为顾家的女儿嫁过去,想得美! 于是在一片嘈杂的喧闹声中开口,“别吵了!” 上头的两人霎时间安静下来,陈丽舒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而顾烈则是着急地看着她。 许念初安抚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平静地走到顾烈面前。 “为什么觉得我会嫁给他?” 对面的男人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看到他时西装革履的端庄模样,情绪的剧烈波动逼得他脸上汗水直流,很是狼狈。 许念初看到顾厅长小心翼翼地开口:“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只要你同意,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许念初挑了挑眉,没有相信他的话。 “以顾厅长的能耐,非要嫁个女儿到陆家也不是难事,无非是不想割舍最核心的利益罢了。” 许念初一眼就点破了他心中所想,这个男人就是贪婪自私,既要又要。 两家联姻说到底就是利益的交换罢了,只要好处到位了,陆景琛怎么想的,重要吗? 顾烈大可以向老爷子许诺,为陆家铺上一条通往政界的康庄大道,解决了这样一桩燃眉之急,陆老爷子当然会欣然同意联姻的请求。 只不过将来顾家会被陆家压得死死的。 许念初嘲讽地看着顾烈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心想,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人上人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大难临头,平日里悉心维系的体面终将也会荡然无存。 “你!” 顾烈心底最隐秘的想法就这样在白日里被猛地撕开,像脸皮被活剥了一样,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许念初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女人清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 “第一,我不会嫁给陆景琛,你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与我无关。” 她看着顾烈铁青的脸色,“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我没有受过顾家的一点恩惠,于情于理,我就没有理由帮你们。” 顾烈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下来。 他看着许念初那双与丽舒极为相似的双眼,不由陷入了恍惚。 来之前他做了许多背调,得知许念初三年来一直跟在陆景琛身边,即使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后,仍然乖乖地留在男人身边。 他以为,眼前的女人没什么主见的同时,应该也对景琛有点感情,不然也不能甘愿留在他身边。 明明应该是个很好拿捏的人才对啊。 顾烈看着许念初眼中的强硬和坚定,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是这么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在他思考的同时,许念初也没有停下,接着说。 “第二,你怎么就能确定,陆景琛一定会娶我?” “哦!” 还没等顾烈说话,许念初先自顾自地替他圆上这个回答,恍然大悟般地看着他说:“反正是一定要有一个女儿嫁过去的,让我嫁过去,陆景琛不会那么抗拒,条件也比较好谈,你也不用付出那么多,对吧?” 顾烈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人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深入他的心。 “念初,我承认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我是你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景琛对你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可能娶你,也不可能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你现在待在他身边,真的一点也没感受到吗?” 许念初看着顾烈眼中殷殷的期待,喉咙像硬生生吃进一个尚未咬碎的大馒头,将整个喉管都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顾烈的声音不住地在她耳畔回荡,许念初想,“她真的感受不出来陆景琛的变化吗?” 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连旁人都看出来的,她身在局中,感受只会比局外人更强烈。 可是那又如何? 她已经不相信真心了。 许念初很淡地笑了,迎着顾烈的目光,很轻地问:“在收到妈妈那封信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呢?” 她的目光偏移到别处,看起来像在喃喃自语,“你开心吗?发现我是你的女儿?” “开心的,我当然是开心的。” 顾烈的语气坚定,看起来不像在骗人。 “是吗?” “你是开心我作为你的女儿,还是开心你又有一个强有力的筹码可以帮你渡过难关?” 许念初没有期望顾烈的回答,已经她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了。 顾烈话未说出口,就听见一声清凌凌的“你走吧。” “别别!” 他顿时慌了,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如果你现在不走,”许念初举起手中的手机,“我立刻把保镖叫过来。” “顾烈,你如果还有良心,就给我走!” “你非要把事情弄到这样难堪的地步吗?” 陈丽舒开口,满脸的泪痕生生地刺痛了他的双眼,唤起了他心底最后的一丝良知。 他不甘地看着许念初坚定的眼神,拉扯了这么久,她依旧没有松口。 肯定是利益还没到位。 顾烈不相信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一切的交易失败都能归结为利益不到位。 他狠心咬咬牙,临走之时,还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念初,你再考虑考虑,我……” 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现在走,保镖都没在外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许念初冷冷地盯着他,表面上的平静已经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 房门被人悄悄关上,那个男人终于离开了。 逼仄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许念初终于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她刚想回头,却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瞳孔一缩,猛地回过头。 母亲安详地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妈!” 第138章 要蒙上眼睛吗 许念初顿时慌了,忙扑到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妈妈,你怎么了?别吓我。” 母亲没有反应,仍是那副安详的模样,就像是…… 许念初不敢想那个词,一想到那个词,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凌迟一样痛苦。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面对刚刚那样激烈的对峙,她都很坚强地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看着毫无反应的母亲,哭得涕泪横流。 “对对,我去找医生,去找医生!” 像个慌不择路的末路人,她将母亲轻轻放好,急忙起身,脚步凌乱地奔向门口。 “念……” 许念初慌乱的步伐突然停下,好像听到母亲呼喊自己的声音了,心一下子提起来,惊喜地回头望,却见来人依旧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是自己的错觉。 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手已经拧住了门把手,却在下一秒无比清晰地听到了那声来自母亲的呼喊。 “念念。” 许念初确信自己没听错,慌不择路地奔向母亲,在看到她睁开的双眼的一瞬间,一直被自己压着的情绪终于涌出。 嘴角一撇,一直努力忍着的泪水瞬间决堤而出,脸已经皱成了一团。 她蹲下,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像断了线的珍珠,没有任何间断地滚落下来。 喜极而泣清晰地从她的眼中传达出来。 “念念不哭,”陈丽舒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颤巍巍地抬起手,就要帮她把眼泪擦掉。 “妈妈,你别动,我去叫医生!” 许念初作势就要走。 “不要,念念!” 陈丽舒艰难地拉住她,现在这种时候,不能再打草惊蛇了,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妈妈只是有点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陈丽舒作势就要起来,许念初连忙扶住她,问:“真的吗?” “真的,念念,把我扶到床上吧。”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六点。 一旁的保镖在五点五十分的时候就已经来到门口等候,附耳去听里头的动静,却发现静悄悄的。 “你傻啊,你能听到就怪了,这门隔音的。” 另一个站在一旁的保镖很是无语地看着同伴。 “噢噢好吧。” 他挠挠头,没有多余的动作,待在一旁站好。 “已经六点了,要不要敲门?” “也行吧。” 正准备敲门的刹那,门却突然从里头打开了。 一时间两人都紧盯着来人,只见许小姐从里头走出来,很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 “要蒙上眼睛吗?” “要的。” 保镖没想到她今天如此配合,一时间倒有点不知怎么下手。 只觉得她进去了一趟,整个人气质都沉郁了,神色虽然如常,但就是感觉不一样,同她对视上的瞬间,只觉得无与伦比的悲伤扑面而来。 许念初说完话后转身,关上门的瞬间朝里头看了一眼,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沙发前,站在那里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冲自己一挥手,嘴里说着什么。 许念初辨认了一下口型,是,“念念,再见。” 母亲光站在那里,就给予了自己无限的温暖和温柔。 许念初鼻子一酸,已经肿起来的眼睛又再一次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急忙撇过头,将门关上,强忍着情绪。 黑布再一次蒙上了她的眼睛,黑暗笼罩着她,扶着别人的手臂,走出了这间养老院。 直到回到车里,才被允许摘下黑布,光明又回到了她身边。 其实天色已经有点暗了,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太阳都要下山了,只剩残余的落日余晖笼罩着大地。 车辆平稳地在路上行驶,许念初近乎痴迷地看着窗外的落日,觉得这个下午怎么会这么漫长。 母亲不断的对不起一直萦绕在她耳畔,像一记晨钟,一遍一遍地让她清醒过来。 母亲说:“念念,妈妈对不起你,我以为顾烈那个浑蛋是能帮你的,毕竟你是他的女儿,可是没想到他现在变成了这样,我没想到……” 许念初突然很懊悔刚刚对母亲一瞬间的怨恨。 她太明白这种期待落空的感觉了。 母亲在顾烈走后,反反复复地控诉着他不堪的行径,颠来倒去都在说几句话。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以及对许念初的歉疚。 许念初压住心里的不适,靠在床边,用了此生最大的诚意来安抚妈妈千疮百孔的心,念了二十多年,羁绊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会在往后的光阴中长成这般不堪的模样,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 许念初好不容易才将母亲的心情调整过来,反反复复地向她承诺,自己会没事的,甚至为了让她安心,还搬出了已经回国的林辰。 哥哥会帮我的。 母亲这才不再责怪自己。 许念初的脑子里全是刚刚在养老院的一切,盯着窗外发呆,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随着周遭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她知道,这里离澜悦越来越近了,心里无端烦躁起来。 她很不想应付可能出现在房子里的陆景琛,这个名字一个小时前在顾烈的口中出现了无数次,尽管这是顾烈自己遭下的罪孽,可她还是会忍不住地责怪陆景琛。 为什么偏要将自己扯入这个深渊里? 可是车速不会因此变慢,时间也不会随着她的意愿而延长,许念初还没准备好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房子门口。 甚至连车门都不需要她亲自拉开,已经有保镖把门打开了。 许念初下车,看着装潢华贵的大门,难得起了退缩情绪。 “许小姐,该进去了。” 周遭的人,事,物都在有意识地催促她赶紧踏入那扇大门,背后始终有一把强有力的推手,逼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叮”的一声,门咔嗒一声被打开,许念初很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点,活跃一点,可是她没有办法,情绪始终很低落,连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容都做不到。 大门被缓缓打开,许念初一抬头,看到了陆景琛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背影,宽肩窄腰,如青松挺拔。 似有所感,他转过头来,两人遥遥相望,许念初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能感受到男人极具穿透力的眼神锁定自己,将自己牢牢包裹起来。 第139章 亲一个 客厅里明亮的光线倾泻下来,让许念初很难装作看不见陆景琛的样子。 她想:“有点沉默了。” 可她心里乱得很,好像没办法给陆景琛应该有的回应。 沉默弥漫在空气里,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许念初动了动嘴唇,还是杵在原地没说话,却看到陆景琛正步步向自己走来。 男人身上独有的松木香随着他的移动离自己越来越近,密不透风地把她包裹起来。 许念初低下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几乎与自己脚尖对着脚尖的男士拖鞋。 “怎么低着头?” 陆景琛磁性十足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许念初恍惚了一瞬,明明只是离开了一个下午而已,却感觉已经很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 于是她抬起头,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要命,费劲吞咽了一下,说出口的话沙哑低沉得不似女声,“没有。” 陆景琛直直地盯着她:“声音怎么哑了?” 许念初看着他的眼睛,很快移开了视线,“喉咙干干的,所以就有点哑。” “抬头。” 是惯常的命令式语气,许念初刚把头抬起,就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她的下巴,被迫仰起头,更深地望向了那幽深的眸子。 陆景琛看着她,手却不安分,从她的下巴处移开,紧接着碾上了她有点苍白的嘴唇,很轻柔地揉搓着。 许念初觉得嘴唇痒痒的,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很是受不了这样的触碰,忍不住地闪躲。 “别动。” 陆景琛没有放过她,直到看见苍白的唇色变得红润起来,才作罢。 手指触摸着女人的轮廓,沿着她挺翘的鼻梁一路向上,来到那双水汪汪的圆眼上。 陆景琛想起来一句话,“对视是人类不带情绪的精神接吻。” 此刻他看着许念初的眼睛,觉得这话有歧义。 怎么会不带情绪呢? 陆景琛觉得惊奇,之前怎么没发现许念初长得如此合他心意? “眼睛怎么肿了?” 陆景琛早就发现她眼眶微红,眼周很明显地肿了一圈。 许念初听到这话,退开一步,脸上没有了陆景琛的触碰,她闭了闭眼睛,手指摸到眼睛,发现确实是有点肿。 许念初心神仍是恍惚的,洞察力已经没有之前敏锐了,也就注意不到陆景琛突然放轻的语气。 “见到妈妈不开心?” “当然开心了。” 许念初看向他,毫不犹豫地说。 玄关处的视线没有客厅里明亮,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男人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许念初话毕,很清晰地看到陆景琛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很浅地笑了一下。 一双桃花眼褪去了平日里的疏离冷淡,看起来竟然有一丝深情。 许念初在恍惚中听见他说:“开心的话,以后就不要哭成这样了。” “你好好表现,我把她接出来,让你每天都能看到她。” 眼前突然模糊一片,原本清晰的画面在眼中闪动,许念初很难相信这样的话会从陆景琛口中说出,本就复杂的思绪更加乱成一团麻。 “感动哭了?” 这话一出,许念初揉了揉眼睛,果然湿润一片,难怪视线突然模糊了。 她晃了晃脑袋,还没说话,却见男人上前一步,伸手扣紧了她的后颈,在下一步动作开始之前,说:“那亲一个,就当是报答我了。” 许念初一直混沌的脑子随着男人气息的强势入侵而被迫变得清明。 她睁开了双眼,只能看到陆景琛高挺的眉骨,眼球随着每一次的深入都会小幅度地转动一下。 许念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舌尖就鬼使神差地主动触碰男人的。 在下一秒,陆景琛的气息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在这场漫长而湿润的吻结束之后,许念初坐在饭桌上,已经不复之前苍白的脸色,双颊变得红润润的。 陆景琛很满意地看着她身上沾满了自己的气息,就像盖印上了自己所有物的印章。 他这么多年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弱肉强食,想要什么就一直要去争取,一定要做到足够优秀才能把想要的东西牢牢把握在手里。 小时候他以为,一直以来陪伴自己的母亲会一辈子都陪着自己,不会离开,可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却还是离开了。 于是他很讨厌失控的感觉,失去控制就代表存在变数。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又将头埋得低低的,像只小猪一样闷声干饭,可爱得紧。 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许念初饿极了,没有在意陆景琛的触碰,她早就习惯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小动作了。 殊不知,习以为常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男人。 陆景琛面上不显,心情却是极好的。 许念初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他不需要拼尽全力就能得到的人,完完全全的归属感让他很满足,感觉心里那块自小时候就缺失的安全感被女人奇迹般地填补了。 “慢点吃。” 许念初听见他说。 * 夜深了。 陆景琛今夜可能是心疼她下午刚去见了母亲,只在沙发上温存了一会就放她走了。 窗没关紧,于是不时有风吹来,将窗帘吹得扬起又落下。 许念初盯着窗帘发呆,已经压下去的情绪再度爬上心头,拦都拦不住。 她想到下午荒诞的一幕幕,仍是不可置信。 抓起一旁的手机,打开搜索栏,输入顾烈两个字。 弹出来的大多是他出席活动的照片,其他的更多的是动态的采访视频。 许念初随即找了一个采访视频点进去,没想到正是顾宁和陆景琛订婚宴的后一天。 彼时的顾烈意气风发,听到作者问的“对即将成婚的两位新人有何祝福”时,眼角眉梢的喜气更是收也收不住,哪里是今日这般狼狈的模样。 许念初想起下午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祈求帮助的男人,又看了看视频里的人,依旧有浓浓的割裂感。 她怎么也想不到,顾烈竟然就是母亲口中那个情到浓时被迫分开的男人,这样大撒狗血的情节就这样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不打算认顾烈这个父亲,就算没有顾宁这个人的存在,也不会影响她的决定,不为别的,就为他三番五次提出的那句和陆景琛结婚。 有这样连亲生骨肉都能往火坑里推的父亲,是她的孽。 许念初看着头顶上黑漆漆一片的天花板,并不觉得顾烈会就此放弃。 一件事情尚未解决,又有更多的事情接踵而来。 她认为老天爷存心不让她好过。 第140章 那我算什么 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再次来到了顶层。 许念初看着顾宁被李明拦在电梯外的憋屈表情,匆匆移过眼,埋头盯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认真,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容丝毫没有进到自己脑子里。 顾宁已经连续三天早上十点准时出现在陆氏集团顶层了。 每一次都是无一例外,出了顶层的电梯就被李明拦下,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这位大小姐进去。 许念初这两天甚至还有闲心对着焦头烂额的李明表达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关心”。 也只收获了他无奈的叹息。 顾宁没有撒泼,每次被拦住之后总会交给李明一些东西,有一天是小小的,看着像信件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天是一整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今天的? 许念初低着头,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匆匆一瞥,那东西,看着像饭盒。 她觉得自己并不在意这一点小插曲,只是偶尔在放松的间隙,总是会浮现出顾宁站在顶层的场景和陆景琛办公室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没有出来看她一眼。 许念初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意他们的事,毕竟自己的情绪只服务于陆景琛,他不会喜欢自己过多干涉他的私事。 但又觉得顾宁和他的关系与自己将来的处境息息相关。 陆景琛没有拒绝顾宁来到集团的行为,只是不让她见他而已,东西却还是照收不误。 许念初揣测他的心意,认为陆景琛虽然话说得那么狠,却也不会真的和顾宁做个了断。 现在应该是在气头上,等到他气消了,两个人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的。 想到这里,她抬头,正好撞见了顾宁即将离开的画面。 在女人转身的刹那,她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转头,眼睛像安了瞄准器一样,直直地望向自己所在的地方。 许念初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在那一刻与她心灵相通,感受到了顾宁眼中的不善。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许念初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她想:“拥有同一个父亲又如何,她依旧变不成享尽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李明送走了顾宁,提着她拿来的东西熟练地进了陆景琛的房间。 许念初看到这一幕,情绪忽然很低落,她认为自己要抓紧时间了。 顾宁不是自己,不能拿陆景琛对待自己的行径套在她身上。 许念初想:“如果他们和好了,那我算什么呢?”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格外地难受。 “应该要搬走吧。”许念初想:“顾宁回来了,像我这样的替代品,还有什么价值?” “等到那时候,有情人终成眷属。法律,道德,伦理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一个缠着有夫之妇的,人人唾弃的小三。” “没有人会关心我是不是自愿的,所有的辱骂声都会随着顾宁一同涌向我。” 许念初自认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可一旦碰到有关陆景琛的事,她就会把最糟糕的情况套在自己身上。 可是没用,因为现实远比你能想象的,更加可怕。 许念初想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手脚已然冰冷,她不想再下一次地狱,不想再把自己陷入那样无能为力的悲剧中。 她决定加快步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等到陆景琛和顾宁和好之后,一切都完了。 就这么想着,时间过得飞快,等许念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 这几天想必陆景琛已经过了新鲜劲,没有再动不动把自己叫过去,她就像陆氏集团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员工一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午饭也没有一起吃了,仿佛前几个星期的上头只是魔怔了,如今冷静下来,自然就不会这么不管不顾了。 许念初等了会,看了看时间,决定去她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吃饭。 在她下楼的同一时刻,李明正拿着一封文件找陆景琛签字。 自家老板神色如常地将文件简单浏览,等待的间隙,他不小心瞄到了顾宁送来的东西正孤零零地放在角落里,包括前两天一并送来的信和礼物。 李明想起两天前顾宁刚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该不该拦着她,又不敢得罪。 只得把人晾在门外,进去请示陆景琛。 陆景琛听到这话的时候眉头一皱,直截了当地说:“让她走。” “别再让她踏入陆氏一步。” 正当李明得到指令,准备离开之时,却又被陆景琛叫住了。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欲言又止,最终很不自然地问:“她是什么反应?” “谁?” 李明不明所以,脱口而出。 “没什么,让她走吧。” 陆景琛摆摆手,李明已经离开,却又折返回来,手上拿着一封信。 “陆总,这是顾小姐托我交给你的。” 陆景琛不耐地抬头,看到信封的一瞬间,思索了一下,说:“放在这里。” “她明天要是再来,出了顶层的电梯口就拦着她,别让她进来。” 李明疑惑地看着老板突然松口,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不仅当时不明白,三天后再度站在办公室里,看着角落那处被随意放置的礼物,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陆景琛低头看着文件,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夹着钢笔,漫不经心地问:“许念初在哪?” 李明想了一会,“应该是去楼下吃饭了。” “等她回来,叫她来我办公室。” “好的。” * 许念初人已经到了楼下,店员笑着说:“还是那几样吗?” “对。” 许念初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每次来吃都是那几样,店员早已熟悉了。 许念初自己就是一个在哪家店碰到什么好吃的,就会一直来这家店,一直点这几样,直到吃腻了为止的人。 到目前为止,这家店她还没有吃腻。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许念初一边吃,一边放空。 一放空,就又会想到早上的场景。 没有人喜欢一直当被放弃的那一个,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能把她压死。 许念初不打算再陪两人玩这种无聊的过家家游戏了。 饭吃完,她本该直接上楼,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心里有股强烈的念头跟自己说,不想上去,不要上去。 看了眼时间,她调转了脚步,转头朝西餐厅旁边的小路上走去,穿过这条小路,能看到一座美丽的公园。 许念初决定去公园那里放放空。 没有保镖的监视给了她能力范围内最大的自由,一想到不用去到顶层,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小路尽头,狭窄的路口延伸出前方美丽的风景,于是她加快了脚步。 脚步迈出路口的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拉力袭来,许念初没有防备,生生被拽走了。 第141章 你他妈有病吧 熟悉的拉扯感扑面而来,许念初在拉力的冲击下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之前噩梦般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放映。 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救…”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双大手死死地捂住,快不能呼吸。 等到她收回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已经从一个胡同被拽到另一个胡同了。 天旋地转,直到彻底站稳,已经过了好一会了。 许念初头晕得厉害,刚刚吃的东西在胃里翻腾,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顾厅长。” 眼前尚是模糊一片,耳朵却比之前更加灵敏,齐刷刷的“顾厅长”,像一记即将引爆的炸弹投入她的心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许念初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清明,她抬头,看到顾烈自胡同的另一头缓缓朝自己走来。 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只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愤怒过。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想尽所有的脏话都无法发泄此刻的怒火。 “顾烈,你他妈有病吧!” 许念初怒斥着他,要不是被保镖拦着,早都已经冲出去了。 “放开她。” 此时顾烈已经走到她跟前,又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许念初的情绪来得太快,挤压在脑子里,头是针扎般的疼。 眼睛因过分的充血而变得赤红,她盯着顾烈,朝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眼前的男人却露出了一副不知道那她怎么办的苦恼模样,仿佛许念初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不听话的人。 “念初,爸爸想跟你谈谈。” “别这么叫我!” 许念初捂住耳朵尖叫一声,这样的称呼放在顾烈的口中,只会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好好好,我不这么叫你,小点声。” 顾烈一边妥协,一边看着四周有没有人,冲保镖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分散到四周查看。 许念初整个人靠在墙上,过高的情绪阈值使她累极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如果你是想说结婚那件事,拜托你找顾宁,她可能性比我更大。” 顾烈看到她的样子,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说:“你太小看你自己了。” 许念初扯了扯嘴角。 “我是高看了还是小看了都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你再用这样的手段纠缠我,我就报警。” 许念初放完狠话,看到顾烈平静的脸,突然明白自己的威胁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用处。 无力地闭了闭眼,睁开时已是满目清明。 “如果不介意鱼死网破,我会把一切都捅出来。” 许念初眼神发了狠,死盯着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是最在乎名声吗?” “这些我都不在乎!” 顾烈听到这些话,本来是应该生气的,即将说出口的怒斥在看到许念初那双像极了丽舒的眼睛后,所有的愤怒就此缴械投降。 他突然就舍不得说重话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退开一步,在女儿警惕的目光下,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男人的脊背从来不为无关的人而弯,顾烈纵横官场多年,也挑起顾家重担多年,早就成长为一个为家族而活的人。 他其实不认为自己有错,许念初的出现,是上天的垂怜,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线生机,他的做法不仅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仁慈。 不然他也不必在这里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直接拿捏住她最重要的人,一切的反抗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这是丽舒的女儿。 顾烈自认自己在官场多年,早就算不得什么好人了,可心里仍有一片净土给了那个年少时最爱的女人。 他舍不得伤害,所以他鞠躬,表达自己的抱歉。 “对不起。” 许念初剧烈的情绪波动中,眼睁睁地看着顾烈退后一步,朝自己鞠了一躬,心中满是震惊。 顾烈道歉完,抬头的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能找顾宁。” “景琛的性子,想必你比我清楚,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对一个人失望,无论怎么说怎么做就不会回头的。” 顾烈叹了口气,眼神中有恨铁不成钢的不满。 “当时在医院里,情况你不了解,我却在场,景琛他是……” “彻底放弃顾宁了。” 许念初听到顾烈坚定的语气,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无力感,想说:“其实你才是小看自己女儿了吧,顾宁连着三天来陆氏,陆景琛要是真不喜欢她,会直接把人赶出去,不会任凭她出入陆氏,还收她的礼物。” 在许念初充满不信任的眼神中,顾烈接着说:“你那天说得对,我当然有能力把她嫁入陆家,可是没有感情的人硬凑在一起,只会让景琛更加心生厌恶。” 顾烈作为男人,当然知道如果硬逼着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婚后不会出现日久生情这样的童话故事,只会愈发地相看两相厌。 “你不明白担起一个家族的背后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顾烈舍不得对她动粗,于是只好将心里话和盘托出,希望能得到…… 希望能得到什么他也不清楚,但应该是清楚的,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顾烈的声音在午后难得的和煦阳光中响起,许念初难得在八面玲珑的顾厅长眼中看到了真诚二字。 “顾家传承了六代人,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好不容易交到我手里,我怎么能将祖祖辈辈辛苦挣来的基业毁于一旦?” “我承认,收受贿赂是我鬼迷心窍,但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把整个家族都拖累了。” “所以呢?” 许念初清冽的声音响起,“所以只要解决这一个大事就好了,嫁顾宁和嫁我有什么区别,您老就狠狠心,送给陆家一些切实的利益,又怎么了?” “非要为难我吗?” “不一样的,念初。” “哪里不一样?” 许念初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厉。 “景琛和你有感情,以后顾家万一真出事了,不会在第一时间想着离婚,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才是长久之计。” 许念初几乎要气笑了,怎么会有人把自私自利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是不是搞错了,陆景琛压根不爱我,你与其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去帮帮你的宝贝女儿,她已经连续三天来陆氏了。” 顾烈闻言,疑惑地看向她,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 第142章 你们是要和好了吗 “陆景琛虽然不见她,但没有阻止她过来,甚至还收了她的礼物放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里。” “而不是随手扔掉。” “顾厅长,这样的行为代表着什么,你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吧?” 许念初已经不想再给自己的生活雪上加霜了,她听出了顾烈的弦外之音,那就是靠顾宁攀上陆景琛已经没希望,于是就转头来找自己这个更容易上手的人。 眼前这个男人的恶心程度已经到了令她看一眼都作呕的程度。 既然他觉得顾宁没希望,那我就给他一点希望。 “真的假的?” 顾烈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但自己这几天确实没去管顾宁在干嘛。 “你自诩了解陆景琛,但你是不是也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陆景琛那样的人,如果真的放弃了顾宁,是不会让她踏入陆氏哪怕一步的,更不会收他的东西。” “这就足够表明,他们之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你与其在这里劝一个已经被放弃过的人,不如去发掘顾宁那只潜力股,不是吗?” “你以为他真的对我上心吗?我请求你,好好去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比我在这里跟你解释一万遍都有用!” 许念初特意夸大了陆景琛这几天对顾宁的态度,同时表达自己的强硬态度,引导他主动判断,选择最优解。 别再来纠缠自己了,赶紧转移顾烈的注意力。 许念初说完,顾烈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有无数种手段可以逼迫我嫁给陆景琛,但我也把话撂在这了,我许念初,不是之前那个好拿捏的人了。” “有些事你做得出来,我更豁得出去。” “真的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吗?” 许念初将自己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脑子有点充血,但还是紧盯着顾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刚烈。 胡同外是那座美丽的公园,已经有不少人经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顾烈长久地凝视着她,最终眼神一黯,败下阵来。 许念初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获得了短暂性的胜利。 “没想到是个硬骨头。” “念初,如果你一开始就养在我身边,我就不必如此发愁了。” * 这是顾烈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许念初看着顾烈带着保镖走远的背影,腿一软,整个人当即坐倒在地上。 心中并没有胜利的喜悦,现在男人只是短暂地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顾烈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了,他被所谓上头的人压迫得变得偏执起来。 找不到其他解决方法,只知道嫁女儿,赶紧和陆家捆绑在一起,让其他人想动顾家时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行。 又不想让出自己最核心的利益,只能找个他认为陆景琛能接受的,进行联姻,不然又得花费好大一番力气。 刚好许念初就是那个他认为陆景琛能接受的。 许念初能明白顾烈的逻辑,却不想配合他,当然也并不觉得自己是那个陆景琛能接受的结婚对象。 他太高估自己了。 又怕顾烈真的发现顾宁这条路行不通,转而又找向自己。 于是她仰头,望着辽阔无垠的天空,对自己说,快跑快跑,不能再拖了。 身上被覆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阳光,好像借着老天爷在告诉她,一切还来得及,一切还有希望。 * 许念初和顾烈在胡同了耽误了半个小时,但她还是去公园调整了半小时后,才上了顶层。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李明走过来,对自己说:“陆总找你。” 许念初刚应付完一个,又来一个。 所幸对付陆景琛,现在已经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了。 “扣扣”敲门声响起,许念初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那声“进”。 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在办公时间和陆景琛有过多的交集了。 此刻许念初看着他的模样,心情复杂。 因为知道了顾家急不可耐地想要攀上陆家的底层原因,现在看到他,竟然有些心虚,但却没有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 “站着干什么?把桌子上的东西拿过来。” 陆景琛低头看着文件,没有抬头。 许念初将视线落到沙发前的桌上,发现是一个盒饭。 起初不以为然,后面拿起它,却发现越看越眼熟,好像刚刚在哪里见过。 仔细看了一眼,许念初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这分明是顾宁交给李明的那个饭盒! 冰凉的手柄顿时变得有些烫手起来。 许念初想:“我就知道东西都被他收得好好的。”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前几日的信件和礼物,应该是被细心收藏起来了。 许念初神色如常地把饭盒拿到桌子上,站在一旁,“拿来了。” “嗯。” 陆景琛这才放下文件,看着她说,“打开吧。” 许念初顿了顿,将三层的饭盒打开了。 虽然有点冷了,但饭香味还是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许念初在陆景琛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将分成三层的饭盒一一放在桌上,然后后退一步。 看着陆景琛,说:“可以吃了。” 陆景琛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只说:“你尝尝。” ? 许念初被这句话砸懵了,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坚决不会去吃。 只用那双清亮的眼睛提醒他,“顾宁拿来的。” 像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陆景琛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她,然后说:“所以呢?” 许念初更懵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所以呢?所以她吃这个东西不合适啊。 陆景琛见她又不说话了,皱了皱眉,不再绕弯子,直击主题。 “顾宁这几天过来,你什么想法?” 许念初低着头看地上的瓷砖,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想法,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应该由她来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了一瞬,她抬起头,问:“你们是要和好了吗?” 第143章 可以放我走吗 陆景琛放下手中的笔,望着女人的眼睛,说:“你觉得呢?” 说完这句话后,他顺利地看到了许念初不知所措的神色,皱着眉头,似乎要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陆景琛起了坏心思,邪恶地追加了一句:“我们和好了你该怎么办呢?” 许念初听到这话,所有的不确定都确定了。 心想,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吗? 那他人还挺好的,至少知道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要被抛弃了。 陆景琛原本是不会让顾宁踏入陆氏一步的。 可他那时候又忽然有个想法。 想看看顾宁连续几天和自己有联系,许念初会有什么反应。 或者应该说,她会吃醋吗? 可是女人接连几天的沉默让他有点心急,这才想把人叫过来,直截了当地试探她。 此刻看着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却又有点舍不得了。 甚至能想象,若是叫许念初此刻抬头,肯定又是一双水汪汪的泪眼。 算了,不招她了。 陆景琛在心里跟自己说,反正许念初对自己的心意已经是不需要试探的了。 免得又把这个小哭包气哭了。 陆景琛正打算放软语气,叫她别难过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许念初开口。 女人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带着些不确定的希冀。 陆景琛听见她说:“你和顾宁和好了,可以放我走吗?” 陆景琛一开始没敢信她说了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怕自己莫名生气会把她吓得什么也不敢说,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说什么呢?没听清。” 许念初这才抬头,没有自己预想的眼眶通红,眼底也没有难过,甚至还有点期待。 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说:“可以吗?” 陆景琛于是在这一刻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 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女人那双明亮的双眸,开始变得愤怒。 * 许念初在听到陆景琛那句“我们和好了你怎么办”后,鬼使神差地,没过脑子地说出来了那句“可以放我走吗?” 一开始,她发现陆景琛好像并没有生气,心中期待更甚。 直到她抬头,再一次对着男人的眼睛,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后,清晰地看到陆景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许念初心下一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原本宽敞的房间在这一刻变得逼仄起来,许念初看着陆景琛那双愈发幽深的眼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狼一样凶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许念初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被狠狠撕扯的感觉。 张张口,想说什么,可对上陆景琛黑沉沉的双眼后,却只剩下了害怕,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念初脸上的镇定瞬间变得荡然无存,慌张和惶恐爬上了她的脸,像受不住男人迫人的气势一般,连连后退。 直到肩膀触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景…” “琛”字还未说出口,陆景琛已经起身,无限地逼近她。 一股大力狠掐着她的下巴,逼迫着许念初仰起头,直视他。 许念初感受到了陆景琛绷直的面部线条下隐藏着的锋利。 “你在怕我?” “为什么?” 男人冰冷的声音落到她的耳朵上,许念初看着他冰冷中夹杂着愤怒的双眸,一切不堪的记忆随着这样的动作齐齐朝她涌来。 许念初很怕看到陆景琛这样的眼神,一看到这样的眼神,不仅脖子上隐隐作痛,肚子更是痛得厉害。 肚子就像被人用锤子一下一下地砸,仿佛又有一条小生命随着外界的干预而无力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许念初甚至能感受到有血液顺着腿缝往下流。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视线开始逐渐模糊,看不清陆景琛可怕的眼神了。 可她还是很害怕。 * “啪嗒啪嗒”,女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一颗一颗,不间断地向外滚落。 一下又一下地砸到了陆景琛的手背上,掷地有声。 陆景琛愣了一下,满腔的愤怒被浇灭了大半,他看着许念初破碎的双眸,仿佛盛满了这世上所有的哀伤。 突然就把手松开了。 “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陆景琛仍绷着一张脸,脸色却比刚刚柔和多了。 “我不就问了你两个问题?” 许念初下巴上受的力消失不见,顿时低下头,然后就听到了陆景琛凶巴巴的几句话。 眼泪还是不住地流淌。 自然也就没看到男人递过来的纸巾。 陆景琛见她不愿抬头,脚底下又悄悄湿了一大片,就知道她还在哭。 气彻底消了,他第一次知道女人的眼泪对他来说这么有用。 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顾及许念初的抗拒,握住了她的肩膀。 缓缓抬起她的头,轻声说:“不要哭了。” 手上拿着纸巾,一下又一下地擦着她淌满全脸的眼泪。 * 许念初自顾自地沉浸在过往陆景琛对自己的恶劣行径中,以为噩梦又要重演,却突然听见男人的那声“别哭了”,随即是他帮自己擦干净脸上的泪珠。 许念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妥协了。 却还是不言不语,直到情绪彻底平复下去,眼睛看东西变得清晰起来。 两人对视半晌,许念初看到陆景琛眼中的无奈与责怪,陆景琛则看到了许念初眼中的委屈。 心里想:“她在委屈什么?该委屈的是我好吧。” “为什么要走?” 见女人情绪平复,陆景琛再次问出那个最令他火大的问题。 许念初见他不再生气了,被害怕占据的脑子也开始缓缓转动。 她在心里悲哀地想:“你都和顾宁在一起了,为什么不放我走呢?” 说出口的话却不是这样的。 “你说那句话的意思难道不就是赶我走吗?” 陆景琛眼见着女人瞬间变得委屈的神色。 “你和顾宁和好了,当然不需要我了。我已经随你心意说要离开了,可你为什么还要生气?” “居然还凶我!” 许念初越说声调越高,带着委屈的控诉。 “你以为我问你那些问题,是想让你离开?” 陆景琛没想到她是这么思考自己问出的问题的,忍不住再确认一下。 “不然呢!” 许念初扬着脸,愤怒的样子成功取悦了陆景琛。 “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怎么这么笨,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陆景琛轻轻地掐着女人的脸,把她的脸变得胖乎乎的。 第144章 天涯海角我也要抓到你 许念初的脸被他揪着,看着陆景琛亲昵的举动,很容易在假意中掺杂一丝真情。 她将真实目的暴露在愤愤不平的语气中。 “那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许念初娇嗔地拨开男人放在脸上的手,“我就是笨,压根不明白你的意思,还要被你凶!” 陆景琛看着女人气急败坏的模样,竟也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你怎么听不懂呢?” 陆景琛难得无力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不会再和顾宁在一起了。” “说这些话,做这些事,都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 陆景琛看着女人怔愣的模样,忍不住偏过头去吻她的嘴角。 一触即分,却颇有些不满足的意味。 * 许念初虽然从陆景琛说的那句“自己怎么听不懂他说话”开始就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想到他能这样诚实地和盘托出。 她想:“他想要我什么反应呢?” 难道是想让我吃醋吗? 吃醋,这么亲密的行为,可以由我做出来吗? 许念初甚至还在想,陆景琛会不会也在过去的某时某刻跟顾宁保证过,他不会再和许念初在一起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可男人越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越容易让她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遭遇。 为什么之前能对自己那么心狠,现在却能变得那么温柔? 虽然知道这其中不乏有自己的努力,可许念初还是觉得割裂和害怕。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其实并不会让人因这颗甜蜜的枣而忘记之前的巴掌的反而,枣越甜,之前添上身上的伤就会变得越痛。 许念初感受到陆景琛的气息朝自己逼近,随即轻轻地吻上了自己的嘴角,一触即分。 就像对待一个珍贵的宝物。 “好了,我不会再用这种方式试探你了,顾宁从明天开始就不会再过来了。” “满意了吧。” 陆景琛看着她,觉得自己对许念初真的是格外开恩。 可他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女人开怀的“谢主隆恩”,突然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 一直呆呆愣愣的许念初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很灿烂地冲他一笑,主动勾上他的脖子,羞涩地说:“谢谢景琛。” 这才是他想要的反馈,陆景琛眉头一松,可到底是个记仇的人,没有忘记许念初刚刚说的想离开自己的话。 当即绷着脸,警告她,“这辈子,你要是敢离开我,天涯海角我也要抓到你。” 两人离得极近,于是许念初能很容易地观察到他半开玩笑语气的背后藏着的警告,眼神闪躲了一下。 嘴上很自然地回答:“我不会的。” 却和心底里最深处的呐喊叠加在一起,“我会的。” “我会的。” “我一定会的。” * 陆景琛很满意她的回答,低着头看她,眼神早已变味。 “中午没吃饭。” 许念初在一起迟钝,也能从他眼中浓浓的情欲中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于是低下头,有些话,只有不看他的眼睛,才能说出口。 “那我帮你。” 耳边传来男人的愉悦的笑声,许念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哑的男音自她耳畔炸开。 “你是该帮我,就当弥补刚刚的错误。” “啊!” 许念初整个人被他猛地抬头,突如其来的失重令她抱紧了男人。 陆景琛轻轻松松地扛起她,甚至还有闲心往上颠了点,害得许念初羞红了脸。 一脚踹开休息室的门,许念初被人轻柔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陆景琛撑着双臂,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困在自己双臂间的女人。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床头边亮着一抹莹莹的灯光。 好巧不巧,恰好将男人的眼睛照得波光粼粼的好看。 许念初躺在床上,看着陆景琛脸上露出的些许迷恋,心中空洞许久的一块地方忽地被填满了。 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顾烈几天前郑重其事的话。 “景琛哪,是爱而不自知。” “其实他也对你挺好的。” 许念初的脸隐在黑暗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她在心里对一年前的自己说:“看吧,你还是很有魅力的,连陆景琛这样的男人都拿下了,以后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所以不要再难过了。”。 而此刻,陆景琛的手在她身上流连忘返,虽然看不清,却比看得清清楚楚更令他惊叹,忍不住赞叹道:“真漂亮。” “漂亮的话,喜欢我吗?” 许念初没有避讳他对自己身体的赞美,反将一军。 陆景琛顿了一瞬,眸子蓦地变得幽深,说:“心动不如行动。” …… 许念初早已大汗漓漓,切实地感受到了他说的所谓“心动不如行动”。 男人的双眸发亮,手臂搭在自己身上,低哑地说了句:“好喜欢你。” 随即开始了又一轮凶猛的进攻。 许念初像一叶扁舟在海里浮浮沉沉,思绪逐渐放空。 *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念初依旧昏睡过去,醒来时房内只有那盏亮着的床头灯为自己照明。 这次已经没有前几次的自我厌弃了。 她偏头看着散发着暖黄色光线的床头灯,在心里想:“自己前几次明明还是排斥做这种事的,现在竟然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可以说,开始有一点点享受。” 果然人是最能适应的生物。 承受着皮肤传来的疼痛,许念初忽然不明白自己是因为习惯了才不觉得痛苦,还是因为自己已身入局,其实已经被同化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可靠的理由能解释她做这种事为什么不再感到厌恶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早就腐烂了,早就不属于自己了,身体和意识成功抽离。 不管身体被别人这么践踏,意识只要保持洁白无瑕就够了。 这样想的话,也没什么事情是无法接受的了。 食色性也。 许念初艰难起身,从地上拿起了自己的衣服,把手机掏出来,已经下午六点了。 许念初拖着一身暧昧的痕迹,陆景琛的气味像腌入味了一样浸在她身上,时时刻刻能闻到,更像是在警醒她。 许念初看了一眼门外,毫不犹豫地点开和林辰的对话框。 “哥,明天有空吗?想跟你聊聊。” 第145章 体力为什么这么差 林辰很快回复了信息。 “好,时间你定,我都可以。” 许念初看着信息,随即按灭了屏幕。 四周很安静,她将自己扔在地上的其他衣服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拧下了门把手。 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是刻意在听,几乎是察觉不到声响的。 许念初转身出了休息室,能看到陆景琛的侧脸浸在桌前亮白的灯光下,垂着双眸,很认真地在看文件。 许念初站在门边,很安静地看着他。 不可否认,陆景琛这个人虽然畜生,但能作为江城万千少女年年票选的,最想一夜情的对象的榜首。 除了完美的皮相之外,同样有着不可忽视的魅力。 有一句许念初一直很认同的话。 这个世界属于有天赋的人,也属于认真的人,更属于那些在有天赋的领域认真钻研的人。 才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放心地让陆老爷子让他掌管陆氏几乎五分之四的产业,这样一个冉冉升起的商业奇才,靠的当然不止是所谓的天赋。 抛开一切不谈,许念初一向慕强,当然会被他吸引。 “在看什么?” 陆景琛突然的开口令她吓了一跳。 “景琛,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 许念初走过去。 “我又不是聋了,当然知道。” 陆景琛看完最后一份文件,才抬头,“饿了吗?” “你忙完了吗?” “嗯。” 陆景琛起身回应她,很自然地把一直绷紧的领带松了松。 擦身的瞬间牵起了许念初的手,“走,吃饭去。” 一切都流畅得不可思议,像偶像剧里排练了千百遍才能磨出的梦幻画面。 许念初被男人的手带着往前走,仰头就能看到他挺拔的后脑勺。 她的目光落到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男人的手掌宽大,能很轻易地把自己的包裹起来。 许念初跟在后面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可她就是就这这么一个姿势,跟着陆景琛走出了办公室。 陆景琛近在咫尺的后脑勺,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因为在三年内的很多次,她都是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亦步亦趋地向前走。 不需要牵手,就能很甜蜜地走下去。 出了办公室的门,陆景琛也察觉到了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低声道:“往前走几步。” 许念初几乎要被这样温馨的画面蛊惑了,各种声音,画面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她。 你们俩就是一对陷入热恋的爱侣。 耳畔再一次响起顾烈的那句郑重其事的话。 “景琛现在对你挺好的,他是对你有感情的。” 许念初不是傻子,她当然能感觉到。 不管真心是否瞬息万变,但起码此刻的好是真的。 许念初被陆景琛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只在乎当下的情感是否真实,却不在乎未来。 也不是不在乎未来,只是这么多年的风波,她悟了一个道理,无需筹划未来,无需期待未来,因为结局都那样。 再热烈的爱都会走向殊途同归的结局。 只怪当时太单纯,把最热烈的爱都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期待值太高了,才会这样遍体鳞伤。 所以,换作其他不在乎的男人,许念初或许能放下芥蒂,甚至能和他当个简简单单的炮友。 当陆景琛不一样,她和陆景琛,没有和平共处这一选项。 要么爱得热烈,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而许念初从他和顾宁的那场订婚宴上,甚至是更早,早在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就已经选好他们之间的结局了。 更何况,对她来说,迟到的爱已经不是爱。 * 晚上,两人再一次躺在一张床上,陆景琛没动她,只是附在耳边,一遍一遍地警告她:“要是敢逃走就死定了。” 许念初则是一直窝在男人怀里,不住地点头答应。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嘛。” 陆景琛侧躺着,低头看着女人的后脑勺,他有时候总会对许念初无意间露出的小女儿情态感到受用。 “知道了就好。” 许念初虽然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不甚在意他的话。 现在看起来强烈的占有欲只是因为新鲜劲还没过去,等到没感觉了,巴不得自己离开。 这样的话,她当真了才是真的蠢。 夜深人静。 许念初将陆景琛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拉开,摸出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屏幕上的灯光照亮了许念初的眼睛,是清醒的,没有一丝睡意的。 她飞快地打了一行字,随即把手机放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在陆景琛身边睡觉始终让她感到很有压力。 在许念初闭上眼睛的瞬间,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能看到林辰发来的“好的。” * 次日清晨。 许念初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向陆景琛表达了自己要休息一天的强烈要求,并表示下午会去超市给他买食材,晚上做大餐。 陆景琛看着躺在床上赖赖唧唧的女人,直接拉着她的手,将人整个拉了起来。 “休息可以,先陪我吃早餐。” …… 楼梯里传来两人的声音。 “我想回去睡觉。” “陪我吃完早餐。” 紧接着沉默了一会,随即听到了啧啧作响的声音。 “不要了,我不行了。” 女人喘着粗气。 “你的体力为什么会这么差?” “那还不是怪你昨天太凶了!” 沉默了一瞬。 “是你太弱了。” 许念初听到这话,忍不住拿拳头砸了一下男人的胸膛。 煞有介事地说:“我今天虽然不去公司,但是工资还要发给我。” 陆景琛闻言,挑了挑眉,向来只有资本家剥削平民的道理,倒还没有平民骑到资本家头上的先例。 “就这一点小钱,你还不愿意?” 许念初夸张地挑高眉毛,一脸心痛地看着他。 “行行行,今天给你记三倍工资。” 陆景琛最终妥协。 “芜湖!万岁!” “晚上给你做好吃的,我下午去超市。” “用不用给你配司机?” “不用了,我不想太高调。” 许念初连忙拒绝。 好不容易送走了陆景琛,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跑到楼上,拿到了睡醒后一直没来得及看的手机。 熟练地点开隐藏页面,屏幕上是林辰凌晨两点发来的信息。 许念初想了想,约他下午三点见面,不能太早出门。 第146章 不觉得我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下午两点半,许念初穿戴整齐,从上至下,拍了一张只有自己的鞋和一部分裤腿露出来的照片。 点开陆景琛的聊天框,将照片发送过去,顺便配文:在家太无聊了,出去喝下午茶了。 然后发了个美滋滋的表情。 站在原地静静等了一分钟,陆景琛果然没有信息发过来,许念初毫不意外。 走了几步,上了她一早就在打车软件上预约好的车。 多日被监视的经验能让她断定,陆景琛没有派人监视她。 许念初很放心地上了车,到了目的地后,林辰还没有过来,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她随意地点了一杯拿铁,很快就做好送上来了。 照例找了个角度,拍出了一张既能将咖啡拍进来,也不会暴露自己的所在的位置的好照片。 拍完后把照片给陆景琛发过去,配文:开始享受啦! 许念初之所以要报备,就是想让陆景琛对自己放心,了解她的行踪,从而减少他暗中派保镖监视自己的几率。 这次他倒是回得很快,只有简短的一句“嗯”,很符合他一向一言千金的设定。 许念初没有再回复,看了看时间,林辰应该快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许念初往窗外一望,恰好对上了林辰朝里头张望的视线。 乍然一对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念初,好久不见了。” 林辰进门,不知抽了什么疯,很是官方地朝她伸出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你正常点!” 许念初懒得陪他演戏,打掉了哥哥伸出来的手,示意他坐下。 “我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小到大,还没习惯吗你?” 中国人大抵是有遇到天大的事都得先寒暄缓和气氛的习惯,也可能范围没有那么广,不是中国人有,只是许念初和林辰有这个习惯罢了。 随意的两句调笑成功让气氛活跃起来,许念初笑着看向林辰,感叹道:“哥,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但是念初,”林辰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你变了很多。” “之前,你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哥说,现在自己遇到这么多事,竟然一句也不愿向别人开口了。” 气氛蓦地沉重起来。 “哥,别怪我,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许念初低下头,摩挲着杯身,“不敢拖你们下水。” “那现在叫我过来,是舍得拖我下水了?” 许念初抬头,看到林辰挑了挑眉,很轻快地说。 沉重的心情没有因为对面人轻松的语气而被影响,许念初抿了抿唇,总算开口:“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你哥我这辈子就是让你来使唤的。” 许念初被林辰的自我调侃逗笑了,低落的情绪也轻快了不少。 昨天给林辰发短信,确实有一时冲动的成分在,其实心里仍是沉重的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虽然已经和林辰取得了联系,也同意了他的帮助,但许念初私心是不想和他绑定得太深入,大部分的事还是想靠自己解决,想着能不连累别人就不连累别人。 但顾烈的事在某一程度上改变了她的看法,随着事情越堆越多,她要解决的已经远不止陆景琛一个人了。 牵扯得越广,她就越发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才冲动给林辰发了短信。 “哥哥,”许念初其实很少叫他哥哥,大多是直呼其名,“你不怕我连累你吗?” “就像我把妈妈连累了一样。” 许念初怯懦地开口,眼底满是不自信。 看到妹妹变成了这样,林辰心疼又愤怒,没说什么太多的话,只说:“你这算什么连累,我早知道陆景琛这么对你,早提着刀冲到陆氏门前把他碎尸万段。” “要不是你拦着我,现在大概率已经入狱了,哪里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跟你探讨连不连累的问题。” “念初,其实我该感谢你拦着我。” 林辰很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眼底是满溢出来的心疼。 许念初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又要出来。 她忙偏过头,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再次回头,神色勉强算得上如常。 “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要我帮忙的,现在说,好吗?” 许念初听着林辰充满安全感的语气,觉得老天待自己也不是那么狠心的,起码有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肯这样无私地帮助她。 许念初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下,最先说出,“哥,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宛如一记惊雷在耳畔炸开,林辰眼神闪了闪,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不是许崇明的亲生女儿。” “妈妈在嫁给许崇明之前,曾经有一个……”许念初几乎不想说出那个词语,感觉跟玷污了母亲一样,“曾经有一个爱人。” “他们那时很相爱,可是男方的家人不同意,母亲出于对他前程的考虑,同样也不想让他为难,主动离开了他。” “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母亲无缝衔接地嫁给了许崇明,结婚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 “正常来说,腹中的孩子,理所当然会是许崇明的,母亲也是这样认为的。” 许念初笑了一下,只叹世事无常,人生真就荒谬一词可言。 “直到我三岁那年,花生过敏……” 许念初迎头对上林辰快要拧成一股绳的眉头,很无奈地笑了,摊开手,说:“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念初陷入了回忆,“很早就知道了,得有一个月了。”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林辰的语气显得有点着急。 “哥,我当时跟你说有什么用?我又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母亲不想说,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那你现在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 许念初看着林辰严肃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出真相,又想着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必要再矫情下去。 女人轻柔的嗓音围绕在仅两人可听的范围里,林辰凝神倾听的同时,也对上了许念初的目光。 不由得更疑惑了,心里想:“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没等他思索完,就听见许念初说:“哥,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第147章 这个畜生 在过去的三年内,即使林辰再孤陋寡闻,不问世事,因为顾宁的缘故,也听说了陆景辰在她走后没多久就娶妻了。 但是和顾宁说起过这件事,女人很是得意。 “你没听媒体说吗?他是为了气我才结婚的。” 骄傲地仰起头,一副看老娘多有魅力,还不快点珍惜我的样子。 林辰当时以为两人是和平分手,没想到陆景琛闹出了这一出。 这男的,都分手了,还觊觎我女朋友干什么? 顿时就有点不满了。 顾宁看出了他的不开心,哄了许久才把人哄好。 林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种时刻,盯着许念初乌黑发亮的眼睛,脑海里会凭空跳出这么个念头。 他一甩脑袋,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可能呢? “像谁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林辰用调侃的语气缓解自己不自然的神情,同时也想缓解这突然变得诡异的气氛。 许念初却不买他的帐,依旧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这样看不出来的话,那这样呢?” 女人冷静地开口,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随后将手抬起,手掌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她的上半张脸。 林辰见她这样,心下一沉,直到许念初只剩下下半张脸露在外面的时候,突然就有点不敢看她了。 “哥,这样就像了。” 林辰很少有这样胆怯的时刻,真相已经摆在他面前,而他只需要把盖在真相上面的那条布掀开就行了,可他竟然不敢面对。 许念初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开始催促。 “哥,告诉我,把眼睛挡住之后,我像谁?” “我知道你一早就知道答案了。” 林琛最终还是抬起头直视她。 林辰心想:“我怎么会忘记这张脸呢?” “哪怕是把他丢到人堆里,要他找出人群中千万张脸,哪张长得最像她,自己同样能毫不费力地找出来。” 顾宁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现如今看着许念初那张肖似顾宁的下半张脸,林辰突然很怨恨自己如此强大的认人能力。 他早就知道自家妹妹和顾宁长相神似。 一开始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直到和顾宁接触多了,开始谈恋爱了,总是会在某个角度,某个瞬间的说话语气,透过她,看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妹妹。 真相的一半已经被揭开,刚刚的回忆突然在此刻续上。 那时候顾宁把自己哄好之后,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林辰,你知道吗?” “我听我妈妈说,陆景琛新娶的女人长得跟我特别像。” 长得特别像,长得特别像…… 两年前顾宁在出租屋中的话此刻正中眉心,像魔咒一样不断在脑海回响。 林辰瞬间恍惚了,看着许念初脸上再无遮挡,横陈在眼上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下来了。 颓唐地低下头,像是终于接受了真相,喃喃道:“像顾宁。” 许念初将林辰的震惊和茫然看在眼里,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确定。 “哥,我是顾烈的女儿。” 一记惊雷自脑中劈下。 “也就是说,我和顾宁是一个父亲。” 又一记更猛烈的雷劈下,加上一道要闪瞎人的闪电,不仅是林辰的头脑被炸成了一片废墟,连眼睛也跟着闭上了,似乎是要躲避强光刺激。 可这光天化日的,哪有强光。 许念初眼睁睁地看着林辰眼睛闭上复而又睁开,不变的是他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表情。 “怎么会呢?” “念初,怎么会呢?” “你怎么会和顾家扯上关系呢?” 许念初没有回应他的自言自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消化这个消息,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不过只是因为她已经彻底接受这个事实才能这样平静罢了。 许念初盯着林辰久久缓不过来的样子,只得一声叹息。 有些事,局外人尚且都如此震惊,更何况当时作为局中人的自己呢? “念初,你没事吧。” 林辰消化完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看向一脸平静的许念初,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站在她的角度想,突然多了个有权有势的父亲,不会是她想要的结果。 于她而言,肯定是件坏事。 这就意味着,她的身份一旦被公开,想要彻底和这些人划清界限,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林辰忽然很心疼自家妹妹。 许念初想过林辰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他可能会问,是谁告诉你的?顾烈又是怎么知道的?母亲为什么瞒着自己不说?顾宁知道吗? 却没有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自己好不好? 许念初心里一暖,面上却不显,很坦然地说:“当然没事了。” 林辰接着追问,“是顾烈来找你了吗?” 许念初叹了一口气,不愿回应当时的情形,于是忽略了大部分的争吵,只把简单的过程告诉了林辰。 却没想到他竟气愤地一拍桌子,“这个畜生!” 扬高的语气引得咖啡厅其他人都往这边张望。 “先生,请小声一点。” 服务员寻得动静,立马过来劝告。 “不好意思啊。” 许念初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待服务员走后,才对正在气头上的林辰说:“哥,你放心,我不会嫁的。” “当然不能嫁了!” 林辰这次刻意把声线压低,却很难掩眼神中的愤怒。 “念初,你放心,他要是再敢来骚扰你,你打电话给我。去你丫的,看老子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许念初看林辰越说越上头的样子,赶紧制止住他。 “哥,你别冲动,我找你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而林辰显然还在气头上。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比许崇明还畜生的人呢?不,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俩的恶心程度怎么能如出一辙,我本来以为,中华上下五千年能出许崇明这么一个极品也就算了,这么一出还出两个!” “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人!” 许念初看着林辰不停不停地骂顾烈,也没阻止他,反而听得挺爽的,也算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全说出来了,也算是帮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等到男人彻底骂不动了,才适时把水给人家递上,顺便接过话匣,将偏离的画风拉回来。 “哥,这些不是重点,我有一样东西,你听一下。” 林辰心里堵着的一口气还没顺下来,就被对面神神秘秘的许念出递过来一个耳机,示意他带上。 向来迟钝的直觉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脸一下子就绷紧了。 第148章 恶魔与救世主 耳机里最开始传来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林辰发现了不对劲,抬眼看了许念初,只见她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才将心神专注在耳机传来的动静里。 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而后,顺着耳机爬进耳畔的,是一个仿佛来自远方的叹息。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叹息声。 在叹息过后,林辰成功地听到了音频中传出的动静。 依旧是那个低沉的中年男音,只是显得很没精神,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 然后听到他说:“我欠了二十亿。” 整个人蓦地顿了一下。 谁欠了二十亿? 林辰下意识触摸耳机按键,使声音停了下来,抬眼去看许念初。 许念初却没有像他所想的一样看着他,而是望向一旁,透过玻璃看向外边的景色,就好似并不在意耳机里的内容,也不在意林辰按了暂停键使耳机骤然失声这个动作。 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妹妹愈发清瘦的下颌线。 林辰就在这样的画面里,按下了开始键。 “呵。” 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这个声音他当然很熟悉,正是眼前人。 林辰仅凭这一个语气词,就能断定这个音频里的主角之一就是许念初。 那另一个男人呢? 该不会是顾烈吧? 心中陡然有了猜测,林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整个人都坐得端正起来。 接着往下听。 “我以为堂堂顾厅长,是不会编这样拙劣的瞎话的。” 音频里是许念初不屑的声音,可就是这句话,让林辰确定了欠了二十亿的是顾烈! 接下来是耳机里播放出的全是许念初与顾烈的对峙,女人一直在不断的强势对话中逼得他开口说真相。 而顺着耳机爬向耳畔的那个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而声调变得高昂的男声则吵得林辰眉头紧皱,完全颠覆了以往大众对他的认知。 顾厅长本该是沉稳的,运筹帷幄的,而不是像个泼妇一样歇斯底里。 印象中顾宁是跟自己说过几次她的父亲的,每次都是带着一副畏惧又崇拜的语气,仿佛是在说起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顾厅长当然是无限风光的。 当然是那个泰山崩于前仍能振臂高呼为民服务的高官形象的。 许念初对时政涉猎不深,对顾烈的身份也只停留在厅长这一层面和在新闻中经常看到的熟悉面孔。 她当然不知道,厅长这个职务的含金量有多大。 许念初可以不了解,但林辰却了解。 所以才会对耳机里传来的那个高昂又谄媚的声音感到那么不适。 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才舍得让这么多年苦心建造的威望折碎成一块一块,舍得放下所有的自尊和吹捧,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刚刚相认的女儿。 明明是女儿凭空多了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该感恩上苍才对吧。 林辰对顾厅长面子比天大的认知是从顾宁为数不多的几次闲聊中得出的。 所以他才会那么惊讶。 想通了这一层,林辰越发觉得这里头不对劲。 心揪成了一团,全部的心神已经集中在音频上,也就没有心思在意许念初的表现了。 …… 在一场鸡飞狗跳的对峙过后,顾烈最终败下阵来,一瞬的沉默过后,他终于开口,罪行也因此被录音机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因为这钱是我贪的。” 林辰的眼睛蓦地瞪大,即使早有准备,仍然感到不可思议,不自觉攥紧的拳头尚且没来得及松开,下一秒,一个尖厉的,带着怒气的女声刺破了他的耳膜。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强大的音浪实在令他的耳朵感到不适,林辰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这个尖锐的女声是谁,就先把耳机拿开了些许。 皱着眉头,在这一刻看到了许念初,她似乎没感觉到耳机里传来的刺耳的噪音,仍是那样平静地听着里头发生的对话,就好像不是事件当事人一样漠然。 林辰看到她那个样子,心颤了颤,再度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凝神细听,他才猛地惊觉,那个刚刚令他感到无比难受的女声,不就是陈阿姨吗? 林辰越听越觉得心惊,始终无法想象,这样的一段长长的对话,该是在怎样的情境下发生的。 陈阿姨怀揣着巨大的期待见昔日的爱人,期望能让他伸出援手,哪怕不是帮她自己,是帮自己的女儿也好啊。 结果发现,等来的不是普度众生的救世主,而是推她下地狱的恶魔! 林辰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自己的情绪随着对话中不同视角的推进,时而气愤,时而难过,时而不甘,整个人分裂成一块一块的。 录音其实挺长的,但在林辰看来,确是很短很短,在他情绪最上头的时刻突然戛然而止。 衣料摩擦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出现,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彻底恢复了安静。 林辰保持着低头倾听的姿势,过了好一会,才缓慢地把耳机摘下,抬眸看向了早就坐在对面静静看了他许久的许念初。 * 科技真是个好东西,竟然真的能将当时的场景,语气还原得惟妙惟肖。 许念初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回到当初那样震惊愤怒的情绪里了,可当顾烈的声音出来,就好像又把她拉到了当时的场景了。 如今的她,还是不能做到完全的释然,情绪还是会随着当时的场景而波动,只是极力压抑着,所以在别人看起来,她神色平静,甚至称得上是漠然。 许念初陷入恍惚中,再回过神来,录音早已结束,林辰正抬眸看向她。 “哥,”许念初开口,却觉得喉咙发紧,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说话声音骤然放轻,“不知道顾烈收受贿赂的事对你有没有用,但我总觉得是该让你知道的。” “你是该让我知道,不然,这么大的事,又要自己扛吗?” 林辰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责备。 许念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她可以在旁人误会,欺辱她的时候牙尖嘴利地同人对簿公堂,却总会在面对亲人名为爱的责备下变得哑口无言。 第149章 回头路 有好多话想说出口,可到了嘴边,齿关却像被水泥糊住了一样,一句话也漏不出来。 最终迎着林辰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颓唐一笑。 “哥,别怪我了。” 林辰一看她那样,心一下就软了,开始反思自己究竟在干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跟妹妹生气。 “哥没怪你,哥跟你道歉…” 林辰支支吾吾的,嘴突然就变笨了,颠来倒去地没说清楚。 “好了好了。” 许念初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看着牙尖嘴利的林辰被自己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后,瞬间消散不见。 林辰扶着咖啡杯,想到自己的反应,不禁觉得好笑。 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就此舒畅起来,许念初看了看时间,知道不能再待多久了。 定了定心神,直入主题,“哥,我能做什么吗?” “或者说,”许念初顿了顿,接着说:“温总那里,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林辰心一沉,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提到温修远,郑重其事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哥,只有我们俩,你就别跟我装了,你能耐有多大,我还能不知道吗?”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愿意了,你哥我也不差好吗?” 许念初看到林辰不认同的神情,立马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当然了,能当我的哥哥,本事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林辰的脸色果然因为她这句话缓和了。 “不过,说正经的,”许念初正色道,“哥,凭你一个人想帮我怕是有心无力,背后指点的人肯定是温总吧。” 林辰看着许念初笃定的神情,眉心跳了跳,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 原本是不打算让他们两人直接接触的,毕竟很多事情,自己出面总好过让她出来引人注目。 许念初牵扯到的人和事已经够多了,有些事,能不扯到她身上就别扯到她身上了。 林辰眼神闪烁了一下,果断否认,“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怎么不信任我呢?” “别装了,你这个表情,我才更加不信你了。” 许念初一眼就看破了藏在林辰面具下的心虚。 “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永恒的利益的才是最稳固的。” “如果仅仅只靠你一个人去求温修远,他也许愿意帮你,但却不一定会尽心尽力。” 许念初一想到失败后可能带来的结果,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带妈妈和我离开这件事,不可以失败,你明白吗?” 许念初的语气坚定,一下一下地砸到林辰的心上。 “只有真正切实可行的利益才能让他愿意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 许念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莫名其妙突发善心的大好人。 “所以,林辰…” 许念初早就做好了决定,没有再喊他为“哥哥”,而是以一个官方的姿态认真地建议他。 “所以,林辰,告诉我,温修远需要什么?”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咖啡厅里人来人往,其实并不安静,有许许多多的人坐在这里,同老友或者同事谈天说笑,林辰的视线不时总会同他们对视上。 视线里不是只有许念初一个人的。 但此刻,他却看着她果决的眼神,久久移不开眼。 心里早就筑造好的高墙在这样坚定的眼神中轰然倒塌。 林辰眼神闪烁,说:“你说得对。” “如果只是靠我们之间的那点交情,确实没办法让他百分百答应把事情办好。” 许念初见他松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温修远此时回国的目标只是顾家,他只想搞垮顾家。” “顾家?” 许念初闻言惊异地挑了挑眉,“没听说过两家有什么恩怨啊?” “更何况,温家不是早就搬去国外了?” “你说得对。” 林辰点点头,“他们两家具体有什么过节我也不太清楚,大少爷没怎么跟我说起过。” “但自从他回国以来,就一直在调查顾家,采取了不少行动。” 林辰回忆起温修远自回国以来就一直神神秘秘的,得益于他对顾家的仇恨,林辰也常常关注顾家的动向。 唯一能确定的是,自从温修远回来后,顾家确实受到了不少打击。 林辰一开始没觉得顾家遭了多大的打击,可乍一听完录音,就什么都明了了。 确实是足够大的打击,不然顾烈也不会那么急着要赶紧找个女儿嫁到陆家。 只是不知道顾烈的贪污的事情和温修远有没有关系? 林辰想,大概率是没关系的,根据音频里的描述,威胁的事都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了。 如果大少爷知道这件事,该很高兴吧。 这么一想,林辰脸上浮现了喜色,抬头看向许念初。 “念初,你算是误打误撞摸到关键证据了。” “什么?” 许念初一怔,似乎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 “把这些东西拿到温修远面前,他肯定会帮你的!” “真的吗?” “真的,他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就是顾家,现在顾烈主动承认了他收受贿赂的事实,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击垮顾家的证据吗?” 林辰突然激动起来的语调引得她的心也开始泛起波澜。 许念初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瞬间很感激自己当时鬼使神差的录音,竟然把顾烈那么大的事情全记录下来。 “哥,你带我去见他吧,我亲自跟他谈。” “不行!” 林辰立刻否决了许念初的提议,“这些事情都不用你出面,陆景琛虽然已经对你放下了戒心,但肯定还没彻底信任你。” “念初,毕竟你现在人还在他那里,万一被陆景琛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不好了。” “嗯。” 许念初了然地点点头。 “那先这样吧,你把录音传给我,我拿着这东西,亲自找温修远谈。” “好。” 许念初按下发送键,成功把录音传给了林辰。 就在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暴起一声惊雷,在场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发出惊呼,看向外面。 许念初整个人被吓得抖了抖,看向窗外,眼睁睁地看着在那声雷声落下后,天空似乎也开始发灰了。 心情随着突然暗下来的天色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念初,准备好了吗?” 林辰整个人随着这一声突然落下的雷声,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瞬间变得沉稳严肃起来。 许念初看着他的漆黑的瞳孔,原本有些惶惶然的心蓦地变得安定下来。 “一旦我把这个东西交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150章 祝我们成功 “你可能需要做一些……”林辰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比较好,“会违背你为人处世准则的事情,这样也可以接受吗?” “可以的,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许念初笑了,脸部线条瞬间变得舒展,就像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鸟儿。 “好,那祝我们成功!” 林辰说完这句话,突然变得热血起来,霎时间年轻了十几岁,变成了中学时代那个动不动就发中二病的热血少年。 “祝我们成功。” 心起了波澜,久违的积极向上的情绪终于回归自己的心里,许念初看着林辰的眼睛,很坚定地说。 一定会成功的。 * 和林辰聊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许念初着急地赶往超市,太晚回去容易惹陆景琛起疑。 所幸天公作美,打雷后也只是让天色变暗了,并没有要下雨的征兆。 一猛子扎进食材区,早就想好了晚上要做什么,没有在超市里浪费太多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选食材,转身去付款。 刚走出超市大门,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大雨倾盆而下。 许念初刚想迈出的步子顿时收了回来,恰恰好躲过了落在地面上豆大的雨点。 顿时蒙了,提着一大袋食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的。 许念初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终于不让雨水溅到。 透过厚重的雨幕,能听到周围嘈杂的尖叫声。 人们大多没想到这雨下得这么突然,一个个把手上拿着的包遮盖在头顶,就这么大喊大叫地跑到商场里面。 “怎么搞的?下这么大雨,我根本没带伞!” 四周是淋成落汤鸡的人们齐刷刷的抱怨声。 许念初躲在角落里,很是赞同他们的话。 这死雨。 手里提着的东西实在太重了,有一瞬间萌发了想让林辰返回接自己回去的想法,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合适不合适。 于是又找了一间咖啡厅,坐在落地窗前,想着等雨小了再打车回去。 一般突发的暴雨都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停了。 许念初没有很担心,闲适地又点了一杯热可可,享受老天爷专门送她的闲暇时光。 大雨冲刷了大地,将一切肮脏的泥泞都洗刷得一干二净,所有不为人知的痕迹都会消融在雨中。 许念初突然觉得有点冷,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热可可,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热气烘得暖融融的。 她其实很喜欢下雨天,尤其喜欢雨声,不管是大雨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这样的声音,总会让她心里无限安定。 偏头看着窗外,近乎痴迷,整个身心都放空了。 什么也没想,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烦心事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不见,大脑难得对清空了。 许念初的思绪飘在半空中,好像变成了自由的雨,乘着风,在世界各地随处飘荡,在想象的天堂里,她是无限自由的。 这样平常的,随处可见的时刻,竟会让她幸福得想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许念初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六点了。 可雨势仍没有要减缓的趋势。 “竟然判断失误了?” 许念初喃喃自语,不明白这雨怎么还能没完没了地下? 咖啡厅里原本人满为患,此刻也没什么人了,大家都走了。 许念初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陆景琛打个电话。 手机停留在通话界面好久,许念初已经做好了他不会接听的准备,直到系统自动挂断,才打算直接发短信。 却不曾想,手机在这一刻疯狂震动,陆景琛回拨了。 许念初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有些慌乱地“喂”了一声。 把手机拿起来后,才开口,“景琛?” “你能安排司机来接我吗?这边下雨了,我本来想等雨停了就走,没想到一直没停。” * 陆景琛刚结束一场会议回到办公室后,看到了亮着的手机屏幕,瞄了一眼,发现是未接来电。 眉头一皱,并不打算理睬。 不在工作时间接听私人电话是他一贯以来的准则,真有事会多打几个的。 陆景琛随手翻动会议纪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机拿起来,赫然发现来电人是许念初 没多想,直接回拨过去。 许念初还是一贯的,求人语气总会泛着些心虚的软弱。 听完她的请求后,不禁觉得好笑,开会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陆景琛突然有了拉扯了兴致。 “早上让司机带你去,是谁说不用的?” “那……那……” 许念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干脆把手机贴近落地窗,等了一会才说,“你听,隔着窗这雨都那么大。” “快让司机来接我,我买了好多东西,是功臣。” 许念初隔着手机听到男人的低笑声,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司机过去。” “好。” 许念初把地址发过去之后,又在咖啡厅待了二十分钟,估摸着人快到了,结账后走到了外面。 此时雨势却没有那么大了,淅淅沥沥的,看着就快要停了。 “好好好,我要走的时候就暴雨,有别人来接了就不下了。” 许念初站在外面,心里是止不住的腹诽。 已经六点半了,商场外面没有那么多人,该回家的回家的,要吃饭的也早就进去了。 许念初没等多久,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迈巴赫一个闪现,稳稳停在了对面。 一人一车,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抬头望了望天幕,雨势虽然变小了,但始终没停。 她皱了皱眉头,难道要自己跑过去吗? 思考的时刻,许念初眼看着那辆亮黑色的迈巴赫的门从后排打开,一双修长有力的腿率先下来,被剪裁得体的西装裤包裹着,稳稳地立在了地面。 陆景琛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隔着一条马路同站在对面的女人遥遥相望。 许念初没想到他亲自过来了。 第151章 你好香 天空灰蒙蒙地飘着细雨,暴雨过后带来了丝丝寒意。 忽然有风吹来,许念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再度触及了陆景琛投来的视线。 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一样。 许念初原本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觉得人们大多长着一双眼睛一只嘴巴,再好看也不至于说得这么夸张吧。 这样长久笃定的结论在见到陆景琛的那一刻轰然倒塌。 男人撑着伞,朝她缓步走来。 风衣妥帖地附在他身上,偶有风吹过,能看到下摆衣诀翻飞的景象,为这沉默的一幕平添了几分灵动。 黑色的大伞掩去了男人绝大部分的面容,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他平直的唇线和凸起的喉结。 待他走近,许念初才看到隐在黑伞下的那双沉静的眸子。 这样的场景几乎和当时自己怀着孕在高速路上被陆景琛拦截的样子重合了。 风衣,黑伞和半空中飘落的雨,相似得仿佛情景再现。 不一样的只是他的眼神而已。 许念初并不为他亲自来接自己这个行为所表达出的重视程度而高兴,心中反而隐隐作痛,像一道经年累月的伤疤再次被人为地轻轻撕开一道口子。 血液顺着这道口子,缓缓流淌。 “景琛,你怎么来了?” 许念初仰起头,一副惊喜的模样,很自然地躲进了男人的伞里。 “东西给我。” 许念初低头,看到陆景琛朝自己伸出的手,愣了愣,把提着的一大袋东西递了过去。 “有点重。” 男人很轻松地就把东西提了过去,眼睛看着前方,低声说:“靠近一点。” 雨势肉眼可见地变大了,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似乎在催促躲在里头的两人走快点。 许念初当机立断挽上了男人的手臂,贴着他很快来到了车前。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许念初一边拿纸巾擦拭着身上掉落的雨水,一边说,“怎么不直接停到对面呢?这样走过来就不会被淋到了,你也不用专门下来。” 抬头看陆景琛,仍旧是那副端庄矜贵的模样,雨点仿佛都偏爱他,不曾近他的身。 男人听到她的话,看了过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车内流淌着动听的纯音乐,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却只有许念初一个人在侧耳聆听。 陆景琛似乎很忙,从上车开始就把眼镜戴上了,不断滑动电脑的触控板,似乎在浏览文件。 这么忙吗? 许念初想,那怎么还要专门过来一趟? 她想不太明白,没有再强迫自己想通其中的关节,犹豫了一下,开口:“在工作吗?” 显而易见的废话,说出口的瞬间许念初自己都红温了一下。 “无聊了?” “不会不会。” “无聊的话,做点其他的?” 许念初实在想不通,陆景琛是怎么做到一边很专注地看着电脑,一边还能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调笑的话。 “不用了吧。” “你忙你的。” 许念初生怕他又哪根筋搭不对,连忙拒绝,屁股还朝后挪了一下。 * 陆景琛同温香软玉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早就心猿意马了,只是这堆工作实在重要,他无法分心。 理智和情感在打架,得出了个平分秋色的结果。 他觉得自己最近变得不太一样,火急火燎得不像自己了。 猛地合上电脑,他将电脑放到一边,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投向许念初。 命令似的对她说:“过来。” 许念初对陆景琛突然严厉的语气搞得摸不着头脑,茫然了一瞬。 却也不敢不从,被熟悉的威压逼迫着往前挪动了几步。 陆景琛却像不耐烦了一样皱了皱眉头,稍微倾身,许念初整个人被抱起来,停在半空中,然后落到了男人的腿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没有反应过来,周身便被男人的气息环绕。 陆景琛轻柔地嗅了嗅女人的侧颈,随即落下一吻。 “你好香。” 许念初像被烫到一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瞳孔蓦地瞪大,被陆景琛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无所适从。 “你要干什么?” 许念初声线有些不稳。 “不干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效率比较高。” 许念初皱了皱眉头,不太理解他的话。 只见陆景琛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电脑,随手放在了许念初的腿上,双手环抱。 不仅将女人整个抱在怀里,也能稳稳地看到电脑上的内容。 陆景琛这才彻底满意,这才是真正的工作生活两不误。 他微微抬头,看向此刻仍是茫然无措的女人,同她接了个短促而潮湿的吻。 满意地看着许念初脸上出现的潮红,听着她微微的喘息声,说:“刚刚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我这样做你能更听话一些,我的任务也就完成得更高效。” 许念初此刻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着,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陆景琛眼里的浓浓的占有欲,突然很害怕。 男人的手搂着自己,往里收了收,环得更紧了。 许念初看着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忽然不明白陆景琛现在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情感了。 如果只是当一个普通的情人,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他真的会让一个普通的情人侵占他最私密的,甚至连父亲都不曾踏足的住所吗? 会在工作如此繁忙的时候还要抽出时间来接一个普通的情人吗? 甚至…… 许念初低头看了眼男人专注的眼神,不禁感到迷茫。 甚至连工作的时候都要扣着自己。 许念初的心飘在半空中,即将奔向自由,可底下缠着她的那条细线却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重,似乎想把她永远困在原地。 许念初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陆景琛如今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并不只是一个普通情人。 可她却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景琛,这是什么文件?” 许念初想试试他会不会告诉自己。 “想知道?” 男人的视线未曾朝电脑挪动一分。 “想,想多了解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陆景琛没有生气,也没有回避这个话题。 “是亿安科技的资料,再过五天,机器人就要正式在基层投入使用了,如果能成功,对陆氏来说,不仅是好事一桩,也能更加稳固我在陆氏的地位。” 许念初惊讶于男人的坦诚,于是肆无忌惮地把目光放在这份核心资料上。 几乎全文浏览。 可陆景琛并没有阻止她。 第152章 瘾君子 陆景琛时常觉得自己像个染上毒瘾的瘾君子,而许念初就是那个引诱他上钩的罪魁祸首。 就像是心底埋着一颗尘封多年的种子,乍然浇灌了雨露,于是便迫不及待地生根发芽,长势喜人。 若是没见到她还好,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比如像现在这样,怀里抱着温香软玉,看着资料,堪称事业爱情双丰收。 陆景琛看着像是在认真看资料,可余光却瞄到了许念初脸上,她似乎跟自己一样,也在看这份资料,似乎挺认真的。 这份文件原本是不应该让其他无关的人看见的,可这人是许念初,他又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于是放任女人的视线随着自己的页面移动。 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想不清楚,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行为举止几乎与以往无异,但自己对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了,可就是不一样。 感情这样庞杂的事情,完全不是逻辑能理顺的。 陆景琛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上头,让情感驾驭自己的理智,但他同时又想,许念初追逐了自己那么多年,给她一点甜头又何妨? 人总是要先苦后甜的。 于是由着自己,纵容女人的一切举动,没有生气,没有反对。 * 许念初无法理解陆景琛的所思所想,却仍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惊悚。 如果自己对他而言,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随时可以舍弃的情人,那是什么呢? 是比情人的分量更重一点的人吗? 许念初不由自主地挣动了一下,成功引来了陆景琛的注意。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颇为不自在地说,“这样坐着好难受,我想下来。” 陆景琛看着她没说话,却很快把她放下来。 许念初刚坐回垫子上,就听到陆景琛说,“云湾快到了。” “去云湾吗?” “对,去那里吃饭。” 许念初一怔,怀疑他刻意忽略了放在车后座的一大袋食材,“我不是把东西买回来了吗?” 陆景琛闻言,不禁觉得好笑,看着她,挑了挑眉,“你真会做饭吗?” 许念初被他这么一看,不由得心虚起来,也不好再反驳了。 其实这样更好,反正去超市也只是自己外出的理由罢了。 许念初偏头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的雨,马路上都是湿哒哒的。 秋天来了,路边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都把自己的叶子掉落得差不多了,一阵暴雨落下,打在光秃秃的枝干上,平添了几分萧瑟。 许念初的心突然很沉重,不是因为刚刚所谓的对陆景琛对自己态度的推测,更多的是因为即将去到的地方。 云湾。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正如陆景琛所言,确实没过多久,车辆就稳稳停在了云湾门口。 许念初看着苍劲有力的“云湾”二字,又出现了那种伤口被撕裂的锥痛感,脸色明显苍白了好几度。 陆景琛却像没看到一样,已经站在一旁等她,催促的意味不言而喻。 许念初下车,跟在男人身后,亦步亦趋地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重走来时路,当时来不及看的装潢,现在倒是有时间看了。 许念初乘着电梯上了顶层,穿过长长的走廊,似乎又与三个月前初为人母的自己在同样的地方重合了。 回到一模一样的环境里,甚至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欣喜。 在最万念俱灰,无能为力的时刻,她鼓起勇气,来到丈夫常来的地方等他,希望靠这个孩子让他想起自己的好,从而挽救岌岌可危的婚姻,结果,竟是那样惨烈的结局。 她以为已经过去了,自己可以镇定自若地来到这里,可是她猛然间发现,其实根本过不去。 许念初越靠近那扇大门,就越心慌,仿佛只要一打开门,当初那个女人凄厉的求饶声就历历在目。 不仅是她,就连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都永远困在这个一切孽根的起始点,齐齐朝她发出控诉。 为什么当初要让陆景琛知道你怀孕了,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就是因为这个决定,害死我了! 许念初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云湾顶层那扇专属于陆景琛的大门就这样静静地立在自己面前。 “陆总,请。” 经理毕恭毕敬地推开了大门,一切的装潢都是如此熟悉。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许念初整个人定在那里,像被抽干了魂魄。 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房间里了。 惶惶然一抬眼,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 服务员立在房间各处整理,陆景琛坐在主位上,经理正毕恭毕敬地躬身,为他介绍菜单。 “愣着干嘛,坐下吃饭了。” 陆景琛注意到许念初变得苍白的脸色,不禁多看了她两眼,示意她赶紧坐下吃饭。 可许念初却无动于衷,跟失了魂一样,没有搭理他。 陆景琛皱了皱眉头,摆手示意经理停下,独自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你怎么了?” 陆景琛微微低头,把手举到女人面前晃了晃,发现她目光涣散,并没有反应。 心里疑惑更深,径直抬起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晃了晃。 * 许念初自从进入这个房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逼着她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周遭的一切,几乎快不能呼吸。 回忆将她拖入最糟糕的深渊里,许念初张开嘴想要呼救,反而被黏稠的污水糊了一嘴。 耳畔一直回响着那句,“景琛,求求你,我求求你,把孩子留下来好吗?” 许念初痛不欲生。 此刻,一阵摇晃将她的意识清醒了过来,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陆景琛的脸。 无异于噩梦。 许念初整个人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舌尖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才迫使自己维持短暂的理智。 “我……” 许念初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快不能连词成句。 “我有点难受,你在这里吃,我先回去了。” 飞快地说完这句话,无暇顾及陆景琛满脸的疑窦,逃也似地离开了顶层。 转身的瞬间,豆大的泪珠已经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许念初径直离开云湾,朝着马路狂奔了好久,直到视线里已经看不到那栋建筑才肯罢休。 她坐在马路边上,双臂环住膝盖,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人是不能重走来时路的,不需要到情景再现,只要看到熟悉的建筑,就足够击垮自己了。 第153章 许小姐,你好 许念初没在马路上待很久,现在的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脆弱了,理智只放任情感在痛苦的边缘挣扎了好一会,才硬生生地把她拉回来。 痛苦磨炼了她的意志,坚定了她的想法。 许念初很难掩饰自己失望的情绪,只觉得陆景琛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 即使他现在对自己好多了,可依旧是我行我素地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丝毫没有顾忌云湾这个地方给她带来的伤痛,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将她带来。 于他而言,没有反省,没有懊悔,只觉得现在能这样对自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许念初摇了摇头,只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生就冷心薄情的人是不会因为一颗捂热的真心就能被感化的。 于是她起身,抹了抹不知何时挂在脸上的泪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打开手机,没有任何的未接来电,同样没有任何的信息。 许念初想了想,点开了和林辰的聊天框,飞快地打字。 “哥,跟温修远沟通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都可以告诉我。” 收回手机,许念初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澜悦的名字。 今天发生的意外还需要给陆景琛一个解释,许念初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活得好累。 可这样的局面,没有任何人可以供她责怪,她唯一能责怪的,只有自己罢了。 因为自己的犹豫,懦弱,毫无作为,沉溺于不存在的幻想,才会惹得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快快结束吧,许念初看着自从暴雨过后就一直黑沉沉的天空,不再把希望寄存于上天了。 甚至连祈祷上苍这样的动作都不做了。 她想:“如果运气不行,那就试试勇气。” * 回到澜悦,也就过了二十分钟。 许念初推开门,是意料之外的亮堂堂。 许念初没想到陆景琛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有刻意的逃避,许念初换好鞋,很快就来到了客厅。 陆景琛坐在沙发上,遥遥同她对视,眼神里是满满的探究。 用眼睛传达了一个信息,“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许念初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生气,反而隐隐有些欣喜,陆景琛没生气自己的突然出走破坏了他吃饭的兴致就很好了。 因为没有期待,所以反而有意外之喜。 许念初很自然地走过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吃饱了吗?用不用我再帮你做点什么吃?” “好点了吗?” 许念初走近他,听到了男人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许念初愣了愣,已经准备好迎接男人的指责了,却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自己的身体。 “好多了。”许念初的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一起,如实回答,“刚刚有点犯恶心,到大街上走了一会才缓过来。” 陆景琛看着女人面色明显苍白,他什么都懂了,他不是傻子。 早在许念初跑出云湾的时候就咂摸过味了,他大概率知道许念初是为什么不舒服。 但并不打算挑明那件事,挑明了又有什么用呢? 失去了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回来了,陆景琛不是喜欢追忆过去的人,所以他不追问。 能轻飘飘地掀过去就掀过去。 但他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心底里大抵还是有些愧疚的。 于是他拉过女人的手,说,“我在云湾给你打包了些吃的,先垫垫肚子吧。” * 许念初坐在餐桌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第一次觉得陆景琛这人也并非全无良心。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陆景琛在自己回来后不久就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事,还是单纯不想跟自己这样不解风情的人待在一起。 不过许念初乐得自在。 肚子也确实饿了,她很快吃完,顺带把碗筷洗了。 晚饭有些吃撑了,许念初闲来无事,搁房子里瞎晃悠。 突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许念初似有所感,把手机拿起来,来电赫然是林辰。 林辰知道她的情况,轻易不会打电话过来。 许念初环顾四周,最终选择上楼到自己的房间接听电话。 “喂?” 哪怕房子里没有人,可她还是习惯性地遮住口鼻,轻声冲电话那头说话。 “念初,现在方便吗?” 林辰是个急性子,再加上实在不想让自己妹妹再呆在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了,于是在谈话结束后立刻找到了温修远,把录音的内容给他听了,开始了这场看似三个人实则只有两个人的交易。 温修远听完,确实有了兴趣,却提出了要见许念初的要求。 林辰起初不同意,可这位看起来好说话的大少爷在关键时刻却显得执拗。 林辰出于对许念初身份的考量,完全没有要把她带出来的想法,双方争执不下,最终各退一步,得出了只通电话,不见面的解决方法。 “方便的。” “哥,怎么了?” 许念初站久了不太舒服,坐在了床角。 此时林辰站在温修远酒店的落地窗前,那位大少爷就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 “念初,我把事情给温总说了,他现在要给你通电话。” “嗯?” 许念初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样快,还好陆景琛出去了。 “好,哥你把电话给他吧。” 许念初惊讶之余,又一次觉得自己当时的录音简直是神来之笔,看来想要搞垮顾烈的人还挺多的。 * 温修远迎着林辰警惕的眼神,不禁觉得好笑,怎么搞得自己像个要吃人的怪兽。 他接过电话,放在耳边,首先听到了一声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女声。 “是温总吗?” 温修远换了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回答:“是我,许小姐,你好。” “我是温修远。” 澜悦作为江城最高档的房地产,对环境的要求是极高的,几乎听不见一丝噪音。 许念初在万籁俱寂中,听到了一阵温和的男声。 那是一个可以说是和陆景琛站在对立面的声音。 如果说,陆景琛的声音是天寒地冻里一股冷冽的风,那么温修远的声音就是冬日里滚烫的烤红薯,天生就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许念初没想到,在冷血残酷的世家大族里成长出来的人竟会拥有这样如沐春风的声音。 “温总,你好。” 许念初接上了他的问候。 第154章 能够保证的未来 短暂的沉默了一瞬,许念初主动开口。 “温总,我的事,想必我哥哥都跟您说过了。” 许念初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您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帮我忙,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请尽管吩咐。” “你知道,如果我帮你,就是在跟陆景琛作对。” 温修远轻飘飘的话语在许念初听来却重如千金,心里一沉,把手机抓得更紧了。 她知道温修远说得没错,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惹自己一身腥。 许念初的心揪成一团,脑子疯狂转动,绞尽脑子想一个像样的理由留住他,可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值得他冒这个险。 于是只能先无力地吐出一句话,“我知道。” 温修远将手放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很想听听她接下来会怎么说。 “那…那段录音够吗?” 许念初试探着问,既然温修远愿意给自己打这个电话,是不是也意味着其实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够。”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许念初在一瞬间变得雀跃。 “但也不够。” 听到后半句话,她在瞬间由天堂掉到了地狱。 很怕温修远的耐心丧失,挂断电话,抹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心急如焚,脱口而出,“那怎么样才够?” 却在听到男人的一阵轻笑声,心顿时凉了半截。 得益于多次在陆景琛那里的碰壁,许念初现在一听到这样的笑声,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温总,您帮我,不会后悔的。” 许念初尽力为自己争取,声线却是抖的,很容易让人看穿她岌岌可危的坚强背后暴露无遗的脆弱。 “别紧张,我不是陆景琛。” 许念初的脑子还在疯狂转动,想着怎么才让男人愿意帮自己,却在这时听到了他所说的话。 两个人虽然没见面,温修远却能奇迹般地想象出许念初此刻心急如焚的样子。 他确实不是陆景琛,没有办法铁石心肠地看着一个受害者在崩溃的边缘急得团团转,于是出声安慰。 温修远这句话强过所有对她而言世间所有安慰的话语,他只说他不是陆景琛,就足够把许念初从慌乱的境地拉回来了。 许念初很久没接受过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了,更别说是这样一个在权力的漩涡里浸润许久的世家公子。 这样说并不是想把人分三六九等的意思,而是在她看来,获得太多权力,太过得天独厚的人,就是会比一般人薄情的。 所以她听到温修远的安慰,甚至有点感动。 房间里亮着灯,许念初看到了风吹过窗台,将窗户扬起的景象,给死气沉沉的地方添了几分活气。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温修远意外地听到了手机旁传来的女人的笑声,很轻很轻,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然后是“谢谢你安慰我”。 温修远一怔,没想到她会因为这样平常的话语而专门表达感谢,一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其实还真有件事,就是不知道许小姐能不能帮上忙?” 许念初见他松口,眼神亮了亮,急忙说:“什么事?” “陆逸之,许小姐应该不陌生吧。” “我认识的。” 许念初想到陆逸之,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大费周章地把自己从许崇明手里救出来。 “我和他同样有一笔交易。”一个姿势维持久了,温修远换了只手听电话,才继续说,“他想搞垮陆景琛,如果你能帮我做成这件事,我肯定会帮你。” 许念初认真地消化了温修远的话,觉得他在开玩笑,如果自己能搞垮陆景琛,那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求他? 要她做成这件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霎时间沉默了,只余滋滋的电流声宣告通话尚未结束。 温修远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你不用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你待在陆景琛身边那么久,或许能获得一些情报,或许接触到一些他比较重视的项目,如果能把这些项目的核心资料交给陆逸之,也算是完成任务。” 温修远的声线和缓,循循善诱,引得许念初也开始思考起来。 “陆逸之想要对付陆景琛,只需要让他在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吃亏就行了。” “我初到江城,哪能对这里的商业格局有什么细致的了解,这样的交易落到我手上,肯定是必输无疑的。” “所以,还请许小姐认真想一想,在情报这一方面,有没有机会能帮到我?” 温修远和缓的态度让许念初不由得一惊,怎么有人能把指挥人办事说得如此令人舒心的,于是不由得对这位神秘的温大少爷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其实是有的。” 许念初在听到那句“他比较重视的项目”,瞬间就想到了亿安科技。 “哦?是吗?” 温修远的语气瞬间变得轻快起来,他原本是不抱希望的,陆景琛应该不至于蠢到把公司项目都拿给一个不相关的人看,可没想到许念初竟然真的知道。 眼神一凝,顿时对两人的关系有了更深的猜测。 “亿安科技。” 温修远听到了许念初坚定的回答。 “亿安科技就是陆景琛现在最重要的项目,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亿安科技的核心资料,也可以告诉你们陆景琛想拿亿安科技完成怎样的宏图大业。” “但是,”许念初此刻已经走到了窗前,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心中有了隐秘的期待,“我要你把我妈妈救出来,在保证她的安全后,帮助我逃出陆家。” “并且不会再被抓回去。” “我可以保证我的情报不会出错,可以保证我的情报绝对会让你们满意,可以保证事成之后陆逸之在江城的势力会大大扩张,可以保证会让陆老爷子对他刮目相看。” “那么你们呢?” “你们可以保证让我母亲成功逃离那个囚禁她的养老院吗?可以保证能让她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生吗?可以保证能让我逃出牢笼,可以保证……” 许念初激动的语调在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突然变轻,仿佛在说一个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奢望。 “可以保证让我重获自由吗?” 她的声音已然颤抖。 抬头望天,眼底有泪花只觉得,自由,是多么可贵的奢望。 第155章 拜托让我成功 温修远从小生活在富足优渥的环境里,遭受到最大的苦难也只是顾家对自己家族的迫害,对人世的苦其实没有太大的感受。 他不是活在温室里的公子哥,当然接触过外面的世界,知道各人皆有各人的不易。 可知道和亲身经历毕竟不是一个级别的感受。 他听林辰讲过,对许念初的经历也有所了解。 对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用一句话总结就是。 遇人不淑,反遭威胁囚禁,现在很想逃出去。 可单凭了解这个故事,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的。 温修远对许念初的遭遇表示了解,却没有实感。 直到此时此刻,隔着电话,他听到了自手机另一端传过来的刚直却又易碎的声音,似乎在这一时刻共情了许念初的痛苦。 眉心一蹙,仿佛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字字泣血地朝着自己控诉她的痛苦和不易。 温修远竟然有些听不下去了。 有些事,有些经历,如果连旁观者都不忍听下去,那么作为当事人的许念初呢,该是怀揣着怎样的痛苦走过这漫长的三个月。 温修远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女人的声音虽然停了,可那最后一句话却久久在他耳边回荡。 “可以保证让我重获自由吗?”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两个人都安静了,可温修远的耳朵却并不清净。 “你可以保证让我重获自由吗?” “真的可以保证让我重获自由吗?” 这句话像鬼魅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也许是女人身上绝望又刚毅的决绝触动了他,温修远在电光火石间做了决定。 他答:“可以。” * 许念初原本是想平和地同男人讲条件,尽可能理智,冷静,不要让情绪拖着自己走,这样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可是说到后面,她发现在这件事上保持冷静对自己来说真的太难了。 可是越说越激动,失控的感觉几乎要把她淹没了。 于是她果断结束了话题,停下来后才开始有点懊悔自己刚刚称得上强势的一番话,明明是自己在求人,怎么搞得像在命令温修远做事一样。 安静下来后,温修远果然同她想象的一样没有说话,顿时慌了,很怕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因为自己的莽撞而从指缝溜走,急急忙忙地想开口道歉,却听到了男人的话。 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他说:“可以。” 许念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很想让他再说一遍,让自己再确认一下,可是不敢开口。 脑子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心得快要跳起来。 于是更紧地握住手机,带着不知所措的兴奋,语无伦次地说,“谢谢!谢谢!” “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相信我!" 温修远眉眼柔和,听到她明显兴奋的语气后,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许小姐,我会和陆逸之沟通这件事,在你拿到资料后,会安排你们见面。到那时候,我自然会尽我的全力把你和你的母亲营救出来。”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在你把文件拿给陆逸之后,我会立马安排人到养老院把令尊接出来。” 男人的声音如一汪潺潺流动的小溪,成功抚慰了许念初心中的焦躁不安。 “这两天我就能把文件拿给你。” “怎么快?” 温修远惊讶地挑眉。 “嗯。” 许念初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其实许念初越快拿到文件,就越能说明自己救她这个行为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虽说自己在国外多年,但也听说过陆家继承人的雷霆手段,商业机密这部分做得极好,年纪轻轻就执掌大权,有多少人想法设法把他搞下来,最终都一无所获。 可光凭许念初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人,竟然能那么笃定地告诉自己,她能拿到对陆景琛而言很重要的资料,这就令人很难不怀疑她在陆景琛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这应该需要足够的信任。 温修远突然就明白了顾烈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让许念初嫁到陆家了。 直觉告诉自己不应该淌这趟浑水。 可…… 也许是许念初那声字字泣血的控诉让自己心软了,也许是因为许念初是顾烈的女儿,能打乱他的计划是温修远求之不得的,又或许只是因为同情心作祟…… 在重重莫名其妙原因的相互作用下,温修远毅然决定,他就要淌这趟浑水。 于是他冲着电话那头说,“好,只要你拿到资料,就立刻联系我。” “许小姐,祝我们合作愉快。” 许念初听到男人的保证,久违地拥有了兴奋的情绪,脑子里也不再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快乐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已经很少能体会到这样纯粹的快乐了。 生活仿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在两人沟通完一切事宜,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温修远没头没尾的一句,“有机会真希望能和许小姐见一面。” 许念初发自内心地笑了,说:“当然可以。” * 挂断电话后,许念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通电话给她灰暗的,看不到尽头的生活撕开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带来了久违的光明。 在已经不相信上天会帮助自己的情况下,她仍是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月光再一次祈祷。 “拜托,拜托,让我成功。” * 陆景琛能明显感觉到许念初变得不一样了。 “景琛,尝尝我的手艺咯。” 许念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热情洋溢地走了过来。 刚放下就直呼好烫好烫,手指揉搓着两边的耳垂降温。 “我早上专门起来熬的。” 陆景琛对上许念初那张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脸,看着一如往常的神情和语气,始终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变了。 但不知道是哪里变了,总之,整个人更有精气神了,也更挺拔了。 许念初见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心里发毛,轻声问:“怎么了?” 陆景琛这次收回了目光,只说,“没什么。” 许念初顺势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男人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陆景琛点点头,说:“还不错。” 许念初随即高兴起来,像只得到主人夸奖而疯狂摇尾巴示好的小狗,陆景琛看她那样子,又多吃了几口。 “景琛,”许念初一点一点地蹭到男人身边,“今天会一起去公司吗?” 第156章 爱虚假的她 听到这话,陆景琛停下了喝粥的动作,抬眼一看,“今天改性子了?” 他当然没忘记前几次两人一同坐车去上班,许念初总是很杞人忧天地躲在一旁,就连下车也得等陆景琛先走几步才会下来。 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今天竟然会主动要求一起去公司,倒真是稀奇了。 许念初迎着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懒得找理由,因为知道陆景琛不在意这些,“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积极工作你不是应该更开心吗?” 陆景琛没有戳破她的虚张声势,也没有追问她今日的反常行为。 他原本就一直觉得许念初每次跟自己一同去公司的时候逢人就躲的样子很不好,虽说他并不想将两人的关系暴露在大众下,可也不至于这么警惕,显得他多拿不出手一样。 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的。 车辆平稳地驶入陆氏大楼停车场,陆景琛下车,很满意地看着许念初没有继续在车上犹犹豫豫,而是干脆利落地随自己一起下来。 两人乘上了同一辆电梯,陆景琛并没有阻止她跟上去。 “今天不需要避嫌了?” 密闭的空间里,男人的声音适时响起。 许念初向右挪动一步,小心地牵起了男人的手,“感觉没有躲的必要。” “嗯。” 陆景琛不咸不淡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许念初很有眼力见地松开了男人的手。 陆景琛顿了顿,才走出了电梯口。 许念初落后一步,随即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 今天两人比平时来早了二十分钟,此刻整个顶层除了她和陆景琛,都是空荡荡的。 许念初快走几步,接住了快关上的办公室门,顺利进入办公室。 陆景琛随手将外套往沙发上一甩,闲适地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面向许念初。 面对女人反常的行为,问:“怎么进来了?” 平时除非自己叫人,否则可是不会踏进办公室一步的。 许念初心中有目标,做什么事都追求效率,要直达目的,于是也就抛却了之前面对陆景琛的战战兢兢,变得主动而大胆。 她大踏步上前,绕过横陈在两人之间的,巨大的实木办公桌,来到男人身边。 撒娇似的小幅度晃着男人的手臂,娇嗔地说,“想工作。” 陆景琛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笑出声,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偏偏料想不到,许念初今日的反常仅仅只是为了工作? 他不信,于是皱着眉头将椅子转到她面前,淡声道:“到底想干什么?” 许念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我想参与到亿安科技的项目里。” 她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不打算撒谎骗人,眼前的男人何其敏锐,一旦在他面前露了马脚,那就是多少谎言都救不回来的。 何不一开始就是明牌,到时候要是真出了事,也不一定就能怀疑到自己头上。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许念初说完后,陆景琛果然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女人拉着他的手。 问:“为什么?” “因为亿安科技这个项目是我见证了它是怎样被签下来的,我更想看看它能走得多远。” 女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在陆景琛看来,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星期前对着自己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够。” 陆景琛很平静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好吧。” 许念初看似失落地低下头,实际上眼球转动,已经在想更合理的对策。 也许是看她低头太久,陆景琛的耐心被耗尽,出声提醒,“就这样?” “好吧,那我说实话。” 几乎在陆景琛说完话的下一秒,许念初无缝衔接地抬起头,有种没达到目的的颓唐,“其实是你昨天在车上跟我说的话,我听进去了。” 女人搅着双手,似乎是纠结了许久才说出这般难为情的话。 “我看得出亿安科技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就在想啊,既然这个项目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如果我能帮上忙,帮你分担一点,你是不是就会更轻松?” 陆景琛很专注地看着许念初的眸子,望见了她眼底的一片赤诚,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于是他开口,“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假吗?” 许念初顿时像被说中了什么一样羞红了脸,整个人瞬间红透了。 “你别拆穿我。” 支支吾吾的一句话,成功让紧张的气氛变得松快许多。 许念初果不其然看到了陆景琛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 陆景琛此人,如果你对他从一开始就怀有一种畏惧的心理,那么于你而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有威慑力,那么的喜怒无常。 由于在你看来他太过于容易生气,你就会怀疑,诶,他是不是讨厌我,甚至于是厌恶我,才会每次见到自己都没有好脸色。 许念初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道理的呢? 大概是从她开始学着不在乎陆景琛的情绪开始。 刚被男人抓回来的时候,许念初始终是害怕他的,害怕他一个不开心,又拿母亲威胁自己。 可当她发现有时候自己根本都没的时候,陆景琛依旧会对自己恶语相向的时候,突然就释然了。 既然怎么做他都会不高兴,那也就意味着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反正最坏不过又是跪在男人面前,卑微求饶。 在这样漫长的探究下,许念初反而更了解陆景琛了。 她知道他有时候不是真的生气,也没有那么容易动怒,只是自己太害怕了,所以当男人稍微脸一沉,就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 陆景琛恰恰讨厌的就是自己这副窝囊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两个人能和平相处的原因。 因为自己不害怕,不在乎他的情绪,反而更能察觉他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更能抓住他的心。 说来讽刺,男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物种呢? 讨厌一个女人最爱他的模样,反而转而去喜欢她不在意自己,满是虚假讨好的模样。 许念初正想着,就听到陆景琛说,“那你说实话。” 被挪开的手反手被男人抓住,许念初迎着他的目光,满脸委屈地说:“我想着,如果我能做好的话,你一开心,是不是就能把我妈妈放出来,让我每天都能和她见面。” 陆景琛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愣了愣,看到了许念初眼中的泪花。 第157章 宝宝,别生气 陆景琛不自然地偏过头,有些心虚地抽了一张纸递给女人,说:“把脸擦擦。” 这下才是彻底相信了许念初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完全把她母亲仍被自己关在养老院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 咳嗽了两声,说:“你母亲的事,我会安排的,用不着这样提醒我。” 许念初觉得自己有时候能被陆景琛气死,很想掰开他的嘴看看里头是什么构造,怎么一句人话都说不出来。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内心暴躁的小人依旧因为陆景琛的这句话而狂吠不已。 许念初勉强定了定心神,很委屈地低下头,声音是颤抖的。 “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陆景琛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说出口的话却总是会变了味。 毕竟是理亏在先,于是他拉过许念初,很轻易地让她整个人跌落在自己怀里。 “好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真想参与进来,一起合作就是了。” 许念初见他松口,却没有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而是别扭地扭过头。 “不去了,你既然那么嫌弃我,我就不在这里讨你嫌了。” “我妈妈的事,我不会再说了。” 陆景琛掰过许念初的脸,生平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哄着一个女人。 “别生气了,宝宝。” 许念初伪装出来的委屈差点在陆景琛这一句“宝宝”中彻底破功。 “他怎么会这么叫我?” 许年初很难想象这样亲昵的称呼会从陆景琛口中说出来。 脸上的别扭差点挂不住。 陆景琛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让女人离自己更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没必要跟我置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念初再无理取闹,也知道该顺着台阶往下爬了。 于是将一直扭着的脖子转过来,主动搂住男人的脖子,十分委屈地说:“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呢?” “你明明知道妈妈是我最重要的人,却还要否定我为了见母亲而作出的努力,说成是我在提醒你。” “可是我明明也是想用自己的能力多帮帮你啊。” 许念初入戏太深,真的逼出了两行清泪。 陆景琛头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类似于心疼和懊悔的情绪。 他轻轻地吻上许念初的唇,安抚性十足地同她接了个吻。 然后抵着她的额头,说:“是我的问题,亿安科技这个项目,你加入吧,我亲自带着你。” “至于你的母亲,过几天会安排你去看她的。” 许念初见他松口,应该是高兴的。 可心里还是浓浓的失望,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甚至都不愿意给她一个承诺,哪怕是虚假的也好,答应她会把母亲接出来。” 难道自己在他心里,真就是那个无私,心里眼里永远只有陆景琛一个人的许念初吗? 不爱亲人,不爱朋友,只爱他一个人,生活只需要围绕他转,就足够了,是吗? 许念初从陆景琛身上下来,规规矩矩地退到了办公桌外,像个真正意义上的下属一样,听从老板的吩咐。 “这份文件,”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拿去看,下午把数据分析结果给我。” “好。” 许念初上前一步,接过了文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看着陆景琛低垂的眉眼,告诉自己,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已经快到了上班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了,不出所料地,一个个都看见了许念初从陆景琛办公室出来的场景。 许念初经过她们的时候,似乎还听到了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没有在意,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工位。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翻开了文件,里面全是亿安科技所有产品的详细参数,有了这个东西,想复刻出一模一样的东西简直是易如反掌。 许念初是雀跃的,人沉浸在一件事里的时候往往会进入心流状态。 等到她研究透了整段产品信息链,回过神来,周围人已经走光了。 看向前方,陆景琛似乎也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 许念初尚且没从刚刚的状态缓过来,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难怪都没人。 后知后觉肚子饿了,她这次没有去楼下的那间西餐厅,而是多走了十分钟的路程,到了一家处在胡同里的,貌不惊人的苍蝇小馆。 这家店是她上次逃避回到陆氏,在楼下乱转时偶然发现的。 当时自己的兴致不高,看着这家普通的小馆爆发出的热火朝天的生活气息,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于是在离开前默默记下来这家小店的方位,想着下次可以过来吃。 许念初初来乍到,刚一走近,老板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问她想吃什么? 许念初看了一眼像旧时一样挂在墙上的菜单,随口说:“小炒黄牛肉吧。” 等到喷香的牛肉端上来,竟是意外的色香味俱全。 不知不觉,已经光盘了。 许念初吃完,状似无意地溜达进一家药店,但其实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地。 “请问需要什么?” “你们这有没有安眠药,我最近晚上总是睡不着。” “一般不建议吃安眠药的,可以尝试多运动之类的有帮助提高睡眠质量的行为。” 许念初见她坚持,只好坦白,“这些我知道,但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晚上必须睡好才能保证充足的精力。” 看到她这么坚持,药店的工作人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拿了小小一板的药给她,并且嘱咐:“要适量,一次吃一片半就够了,最好不要天天吃。” “好的。” 许念初点点头,接过药,随即问:“这药服下后,多久能睡着?” “大约二十分钟后起效,三十分钟后就会进入深度睡眠。” “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念初将东西小心地收入背包的暗格里,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果断返回陆氏。 第158章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许念初在午休后的第一时间把数据分析结果给他,成功收获了陆景琛讶异的眼神。 “做这么快?” “嗯。” 许念初站在一旁,颇为自豪地回应了一句,“我就说我能帮你。” 陆景琛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勾唇一笑。 “景琛,我看产品已经完善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很快就快能大规模投入使用了?” “嗯,你说得没错。” 陆景琛合上文件,双手叠放在交错的膝盖上,“这些已经是测试出来的数据了,再过一两个星期,大概率就能在全国范围内铺开了。” “那恭喜你呀!” “大体的宣传方案也想好了吗?” 女人眼神发亮,俨然一副崇拜自己的模样,陆景琛很是受用,果断回答,“当然。” 许念初嘴上说着赞扬的话,心里却一惊,没想到陆景琛的动作这么快,还有一两个星期就要全面推广。 她想:“自己的计划要提前了。” 陆逸之不会想要一个无力超越的方案,得尽快把方案拿给他,只有这样,他才会有足够的时间阻止陆景琛的动作。 这样的想法在下午亲自到亿安科技的总部对其产品进行验收时达到了顶峰。 许念初听着陈鹏一边喜气洋洋地介绍自家产品的优秀性能,一边还不忘夸赞一下陆景琛。 “陆总,您果然没说错,亿安科技在您的带领下果然更上一层楼,我早该跟您一起干了!” 陆景琛听到这话,脸上虽没浮现出明显的喜色,但依旧能看得出心情不错。 点头,很平静地说着振奋人心的话,“这只是开始。” 许念初站在二人身后,当然应该对亿安科技如今的光明前程感到自豪和骄傲,毕竟,这个项目也算是她一步一步地看着成长的。 可如今,陈鹏脸上的喜色只会刺痛她。 因为,一旦她把亿安科技的核心资料交给陆逸之,就意味着,这么多人的心血,这么多人殷切的期盼即将付诸东流。 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该,千般万般的理由阻止她做这件事,可她仍然选择踏上这条看似正确的道路。 道德伦理已经无法在这件事上约束她了。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只能将错就错。 许念初在此刻对上了陈鹏欣喜的眼神,像被烫到一样,很快移走了视线。 * 验收完亿安科技的成果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陈鹏很热情地留众人下来吃饭,却被陆景琛拒绝了。 “陈总,最近公务繁忙,等亿安科技的项目彻底结束,再好好跟你吃这场庆功宴。” “是是是。” 陈鹏听到“庆功宴”这个词,满脸的喜气堆都堆不住,“陆总您忙,您忙。” 一通寒暄后,众人随着陆景琛离开了亿安科技。 作为陆景琛的特助,李明当然也是跟着一起来的,像往常一样打开车门,正打算坐到副驾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去后面那辆车坐。” 李明以为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自顾自地就要上车,在落座前,保险起见,还是看了一眼陆景琛的方向,顿时被吓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只见陆景琛眼中闪着寒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李明只觉得自己要是还不赶紧下来,下一秒就不是他自己走下来,而是被人“请”下来的了。 “好。” 他赶紧应声,走到一旁,成功看到自家老板缓和的神色。 快走到下一辆车前的时候,鬼使神差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许念初和陆景琛双双并肩的身影。 随着车门被司机关上,车内从开始的除司机外的三个人变成了只有她和陆景琛两个人。 许念初已经能很好地应对只有两个人的场景了,很顺畅地问出她想问的问题,“怎么让李明下去了?” “他待在这干嘛?” 一如既往的陆氏毒舌,许念初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生硬地转了个话题,“现在回家吗?” “去个地方。” 陆景琛没有跟她说去哪,任凭许念初怎样追问都不回答。 就这么问着问着,已经到了目的地。 “怎么是这里?” 许念初甚至都还没下车,从不远处那个巨大的摩天轮就看出来这是哪里了。 只是想不明白,陆景琛怎么会带自己来这里,这个“空中花园”的寓意他难道不知道? 落在眼前的确实是本市最有名的餐厅,因建在三十层高的楼层里,又因餐厅四周种满了无数名贵奇异的鲜花,“空中花园”由此得来。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餐厅自打成立以来,就打着面向情侣的招牌。 一位男士一生中只能带一位女士结伴吃饭,同样的道理,这位女士一旦和那位男士绑定之后,现在,以及将来也只能同这一位异性同行来到这家餐厅。 “空中花园”这样纯爱的噱头,吸引了一大批的顾客。 再加上其对面在每晚都会准时亮灯的大型摩天轮,也成了热门的打卡圣地。 无数男男女女争先而来,只为在这里见证永恒的爱情。 可这跟两人有什么关系吗? 许念初跟在后面,果不其然享受了服务员热情的待遇,她不相信陆景琛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带到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吃饭。 这是要干什么? 结婚的时候不公开,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之后,反而要为她正名了? 陆景琛的派头当然是十足的,很快就有好奇的路人过来围观,许念初敏锐地听到了按下拍摄键时的“咔擦”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忙拿手捂住自己的脸,快步走入室内。 电梯里不仅有她和陆景琛,同样也有服务热情的餐厅负责人。 许念初躲在一旁看着平日里只有人求他没有他求人的负责人在陆景琛面前毕恭毕敬的姿态。 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人都是权势的奴隶。 突然想到顾烈扭曲的嘴脸,很是理解他,坐到他这个位置,若是一朝跌落尘泥,会比杀了他还痛苦。 *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没有许念初想象中热火朝天的景象,反而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陆景琛哪次在外吃饭不是包场坐大堂就是坐包房的,更何况,这次在“空中花园”这么暗示意味十足的地方,肯定要更加小心谨慎了,哪能让人拍到和自己在一起的画面呢? “过来吧。” 陆景琛率先走向那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太阳下山,最后的余晖尽情地挥洒在大地上,餐厅靠近落地窗的那一处正巧被铺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 男人此刻坐在那里,灿烂的夕阳给他镀了一层亮金色的光,模糊了凌厉的眉眼,更显得他莫名有种神性的光辉。 许念初走过去,坐在了陆景琛的斜对面。 佳肴一道道上来,两个人似乎都刻意避开了为什么要来这里的话题。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吃完了这顿不知所云的饭。 第159章 最遥远的我们 正如许念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吃这顿饭一样,陆景琛同样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个餐厅是在昨晚从澜悦离开后订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做。 大约是天时地利人和,刚好在回公司的必经之路上望见了“空中花园”旁晚上闪烁着霓虹灯光的摩天轮,又或许是因为心底里隐秘的愧疚。 陆景琛从不回望来时的路,因为他觉得没有意义。 但就是那时那刻,可能是女人的眼泪引发了他几乎快消散不见的恻隐之心,也可能是真的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有点过分。 重重因素的叠加,促使他打开手机,吩咐李明在今晚包下整个餐厅。 此刻坐在这里,偏过头就能望见整个城市最美丽的夜景,可坐在饭桌上的两人却奇异般地沉默了。 相顾无言,默默地吃完了这顿饭,其实是非常浪费良辰美景的。 许念初机械般地把食物送入口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没有在意这漫长的沉默,两个人都各怀鬼胎地坐在一起。 明明是最近的距离,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遥远。 * 许念初有点忘记这个晚上是怎么过去的了。 可能是她不高的兴致影响了陆景琛的心情,两个人回到澜悦后,没聊多久,就各回各自的房间。 许念初在关上房门的瞬间还在想,她和陆景琛之间始终都是她在主动走近,一旦自己陷入了沉默,两人之间也变得无话可说了。 多么悲哀。 哪怕不是真心实意的努力,但好歹是努力了,可也确实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许念初松快地长出一口气,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 第二天。 许念初怀揣着沉甸甸的心情来到了公司了。 在工位上徘徊的时候,发现陈鹏前来造访。 两人在办公室聊了好久,等到陈鹏出来,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了。 许念初果断起身,假装要去上厕所的模样,一闪身,在即将关闭的电梯口成功见到了陈鹏。 “许…”陈鹏眼神一亮,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她,顿了顿,才说:“许秘书,你怎么来了?” 许念初笑笑,“我到楼下拿点资料,陈总,送你下去啊?” “不用不用。” 陈鹏知晓眼前人和陆景琛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不敢得罪,很客气地对待眼前人。 “陈总,还是要恭喜你啊,马上要大展宏图了!” “不敢不敢,都是托陆总的福啊。” 许念初看着男人脸上盖也盖不住的喜色,状似随意地打探道:“陈总进去聊了那么久,一看就是有好消息,何不分享分享,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陈鹏听到这话,原本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又想着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是人尽皆知的了,说出来也无妨。 于是说:“陆总已经敲定在下周五召开发布会,正式推出我们的产品!” 陈鹏一说起这件事,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根本压抑不住上扬的语调。 “这样啊,那恭喜陈总了!” 许念初很夸张地表达她的祝福之情,心里却咯噔一下。 她有想过陆景琛的动作会很快,但没想到这么快。 今天已经星期四了,到下周五也就只剩一周的时间了。 正好在这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许念初立马转身道别。 “陈总,我到了,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好好好,你忙。” 陈鹏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许念初随即按下旁边电梯的上升键,很快踏步进去。 不能再拖下去了。 许念初回到工位上,攥紧了手上的药片,决定提前计划。 再过一个小时,又到了午休的时间,顶层的人大都走得差不多了。 许念初下楼拿了西餐厅的外卖,就这么提着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 许念初听到声音,推门而入,见陆景琛仍在认真工作。 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在沙发前的桌上,走过去。 “景琛,休息一下,先吃饭吧。” 陆景琛头也没抬,只说:“你怎么进来了?” “我看你一直不出来,就知道你又在忙工作了,到楼下打包点吃的,你先过来垫垫肚子。” 陆景琛闻言摘下了脸上的金丝眼镜,长时间盯着屏幕的眼睛酸胀不已。 起身说:“也好,正好我饿了。” 许念初立马将食物一盒一盒地拿出来,刚要打开,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拿过她手中的饭盒。 “啪”的一声打开了。 许念初顿了顿,没有再看他,错开眼,继续把剩下的也一一打开。 * “好吃吗?” 女人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凑到跟前,陆景琛原本在沉默地思考产品发布会的事,眼前乍一出现许念初的脸,原本有序的逻辑就这么被打乱,陆景琛晃了晃神,一时不知道自己刚刚想到哪里了。 “你…” 陆景琛开口。 “怎么了?” 女人清亮的眼神透出疑惑,陆景琛看着她,难得有卡壳的时候。 本想让人出去,又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等下又要哭了。 他其实很少有瞻前顾后的时刻。 最后仍是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 许念初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计划,几乎无法分神观察陆景琛反常的情绪。 陆景琛把筷子放下。 “吃饱了?” “嗯。” 许念初看着男人如常的神色,脸上看着很平静,但手心冒出的冷汗已经暴露了她。 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陆景琛的水杯,走了出去。 男人面色沉静,没有关注许念初的动作,盯着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念初知道陆景琛有洁癖,只用自己的杯子,拿着他的杯子过去的时候,原本想跟男人报备一声,以防他起疑。 最终看着陆景琛出神的模样,还是静悄悄地离开了。 “景琛,喝口水吧。” 陆景琛正出神,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一个盛满水的杯子和女人如玉的手。 陆景琛视线上移,看着许念初没有说话。 许念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问:“不想喝吗?” “那算…”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东西一空,陆景琛已经接过水杯,很快杯中的水就见底了。 第160章 我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百依百顺过 事情的进展顺利得不可思议,许念初自认演技很差,觉得该自己有无数个瞬间会被男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可在这无数个瞬间发生的时候,陆景琛都是一脸平静地轻飘飘揭过了。 就好像他也没发现自己的反常一样。 许念初没有细想,也不敢细想,把这一切的顺利都归咎为苍天有眼。 许念初站在一旁,看着男人的喉结随着水流的滚落而一上一下的。 心跳声大得几乎快震透耳膜,如果陆景琛此时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许念初脸上有种异样的苍白。 幸好他并没有回头看。 陆景琛喝完水,揉了揉眉头紧张的肌肉,看起来有些疲惫。 许念初递出适当的关心,手搭上男人的肩,“要不要去午休?” “嗯。” 陆景琛起身,走向了休息室。 许念初之所以敢在中午实施这个计划,就是因为知道陆景琛有午休的习惯。 只有这样,自己的提议看起来才不会太突兀。 许念初跟着男人进门,只觉得陆景琛今天配合得可怕,没有突如其来的亲密,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怀疑。 仿佛是个毫无自理能力的老头,只能任自己摆布,指哪打哪。 许念初不敢高兴,只有浓浓的危机感。 * 陆景琛从善如流地走到床前,解开了领带,将西装外套脱下,坐到床前,曲着手指“笃笃”地敲响了木质的床头柜。 “过来。” 像是走近这扇门,就突然变了一个人。 很熟悉的命令语气,许念初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驯化成功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冷硬的声线反而变得安定。 许念初走过去,很自然地拨开男人的手,坐到了他的怀里。 这是陆景琛最喜欢的姿势,这样的姿势总能让他强烈的占有欲得到满足。 因为在自己的怀里,许念初被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掌心,丝毫动弹不得。 “把头转过来。” 在昏暗的环境里,陆景琛心中的欲念被勾起,“你是不是该奖励我?” 许念初回头,很是疑惑地“嗯”了一声。 “不觉得我刚刚很听话?” 陆景琛的手在女人身上逐渐游离,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粗重。 “刚刚你让我干什么,我不就干什么了?” “我陆景琛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百依百顺过?” 许念初极度紧张不安的心神在陆景琛状似疯魔的话中反而像找到了家一样安定下来。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这么做。” 许念初从来无法理解陆景琛诡异的思维,但放在现在这种情况,却让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总之男人状似疯魔的话语让他之前令许念初惴惴不安的顺从变得合理起来。 彻底放松下来,她侧身将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声音清洌中夹杂着一丝娇媚。 说:“我听话。”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总之在下一秒,许念初的唇舌被掠夺,熟悉的占有欲朝她扑面而来。 这才是真正的,最符合两人的相处状态。 用一句比较俗的话来说应该是,走肾不走心。 许念初一边机械般地接受男人的侵入,一边默默计算药效发作的时间,她不敢多想,害怕陆景琛真的将整个下午都睡过去。 “专心。” 陆景琛稍稍退开,不满地“啧”了一声,掐住女人的下巴。 许念初迎着他满是欲念的双眸,很不自然地偏过头。 趁这个机会将手放在男人的胸膛上,说:“景琛,午休了,下午还要上班。” 陆景琛原本没打算把这句话听进去,正欲封住女人乱动的嘴的刹那,一阵头晕目眩,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绳子拽着他往睡梦深处走去。 陆景琛闭了闭眼,忽然听到一阵轻柔的嗓音像是自远方传来,又近得像是附在他耳边,说:“景琛,困了吧,快睡。” 许念初看着他满脸的困意,几乎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可陆景琛却在这时猛地睁开了双眼,眼底是一阵清明。 许念初的心咯噔一下,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正想说话,谁知在下一秒,陆景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对她说:“睡吧,听你的。” 许念初表面乖巧迎合,实则心里笑开了花,真的只差最后一步了。 *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其实是最适合睡觉的。 就算没吃药,睡眠质量也比平常好多了。 昏暗的房间,柔软的大床,人为控制的徐徐吹来的风都营造了一个无比舒适的环境。 许念初靠在床头,无数次差点合上眼睛昏睡过去,又在下一秒把自己掐醒了。 等了足足有四十分钟,才微微晃动了一下陆景琛的肩膀,“景琛?” 不出所料的,没有人回应她,男人早已经熟睡了。 许念初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休息室的门时还特意朝里看了一眼,确认无事发生后才闪身走出来。 等到门被轻轻关上,她才来到明亮的办公室,心跳声大得像有一只摇滚乐队借着自己身体在这个场地在纵情舞乐,“咚咚咚”地狂跳。 许念初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气,等到坐在电脑前的时候,早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已经借助自己工位上的电脑大致研究了一下陆氏的网络系统,很快速地找到了隐藏在文件夹深处的,命名为A的文件。 许念初的眼神一下就发亮了。 知道陆景琛将关于亿安科技的文件放在这里,还要得益于前天那次在车上突然“发疯”的男人,非要让自己坐在他腿上,不仅让自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文件的全部内容,也瞥到了所存储的文件地址。 许念初心想,陆景琛该是很信任自己吧,也许不是信任,而是对自身能力的笃定,笃定她不敢乱说话,也不敢违抗自己。 许念初不是天才,当然做不到过目不忘,要想顺利完成任务,还得需要陆景琛电脑里的源文件。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听力反而会变得异常敏锐,许念初听到了风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呼呼作响。 其实声音很小,压根可以忽略不计,但她就是听到了。 草木皆兵。 高度专注地盯着屏幕,眼睛早就已经发酸发胀。 许念初手指一按,点开了文件夹,不出所料地弹出一个窗口,“请输入密码。”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再次环顾四周,才定了定神,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手速快得几乎能打出火花。 许念初很感激大学时期的自己,因为不想低声下气地找许崇明要生活费,只能想尽办法想赚点小钱,于是将路子瞄向了需要极高专业素养的破解电脑病毒这个赚钱方向。 不仅学会破解病毒,更会制造病毒。 因此才有了现在能绕过密码直接盗取机密文件的能力。 这样的能力,她不曾向外人显露过,因为她从心底里觉得这是不入流的,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救了她。 随着页面重新亮起,文件的内容徐徐在她眼前展开。 许念初没有一刻犹豫,立马插入优盘,将文件拷贝到里头。 然后拔优盘,清空使用痕迹,将页面恢复如初,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待到彻底完成任务,许念初起身,这才发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第161章 好戏登场 快速收拾后一切,许念初检查了一遍,确保桌上的一切陈设都变成了最开始的模样,才小心翼翼地踏入休息室。 依旧是宁静的,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许念初上前,认真地端详着陆景琛依旧安静的睡颜,彻底放下心来。 黑暗模糊了她的视线,同样模糊陆景琛的脸,许念初需要凑得很近,才会真正确认男人真实熟睡着。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她没有上床,而是来到了背对着床的沙发上,安静地坐下来。 沙发对着窗户,坐在沙发上抬头向上看,是能看见外头透出的一点光的。 许念初忍不住把藏在兜里的U盘拿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 有了这个,妈妈就能出去了。 许念初不清楚温修远的计划,只知道她心中绝大部分的负担都来源于被关在养老院的母亲。 只要妈妈能平安逃走,她怎么样其实无所谓。 嘴上说着无所谓,心里其实是有所谓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妈妈走了,而自己被落下,一个人面对陆景琛的雷霆之怒,该是怎样疯狂又可怖的场景。 许念初光是想到可能发生的画面,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 “几点了?” 身后突兀地响起男人的声音,许念初的眼睛蓦地睁大,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 心猛地跳动,已经快到让她觉得心脏不舒服的地步。 许念初转身,“你什么时候醒的?” 幸好房间昏暗,不然她眼中的惊恐几乎无处遁形。 陆景琛已经翻身下床,“就在刚刚。” 随即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两点半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 许念初稳住心神,走过去,“我看你睡得香,就没舍得叫你。” “下次直接喊醒我。” “好。” 陆景琛率先出了休息室,许念初深呼吸一口气,把手里的U盘藏到兜里,也跟着出去。 站在门边,警惕地看着陆景琛走向办公桌,一举一动都像放了慢镜头一样,任何细节都不想放过。 实际上没过多久,陆景琛也没什么反应,直接在办公桌前坐下。 许念初直到松开了攥紧的手,才发觉自己的手掌已经被掐红了。 她笑了笑,调动了已经僵硬的面部肌肉,“景琛,到上班时间了,那我先出去了。” “嗯,你去吧。” 陆景琛答应了。 许念初走出办公室,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自己的工位。 拿起桌前随时备着的补水喷雾,摇了摇,像不要钱一样疯狂往自己脸上洒。 冰凉的液体接触到自己温热的脸,顿时把她冷一激灵,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 许念初没有立即动作,而是装模作样地跟着众人“认真办公”了一会,才拿出手机,点亮屏幕。 收信人赫然是林辰,许念初以为自己已经镇定下来了,可当她打出这一串字的时候,手指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哥,我找到资料了。” * 温修远接过林辰递过来的手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许念初三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哥,我找到资料了。” “你把这件事告诉温总。” 温修远没想到许念初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文件。 惊讶之余,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他很想知道,陆景琛这样杀伐果断的人,为什么有朝一日也会败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更有趣的是,这个现在令他疯狂上头的女人,只是他三个月前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前妻。 “林辰。” 听到温修远的声音,站在一旁的林辰应了一声。 “你妹妹很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连商业机密都能拿到,这样的人才,落魄于危难之际,能救她是我的福气。” 林辰惊讶地抬头,不太相信温修远心里是这么想的。 “大少爷别开玩笑了。” “开不开玩笑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修远笑了笑,晃眼的笑容在林辰看来很是真诚。 “联系陆逸之,”温修远收敛了神色,“就说,他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温修远很是轻松地起身,修长的双腿衬得他极为高挑。 径直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潇洒地摆手,“好戏要开场了。” * 许念初坐在工位上,狂跳着的心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慢下来,冷静下来,反而愈发地躁动。 在外人看来,她正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只有当凑近了,仔细观察,才会知道她眼神是飘忽的,根本没有实质性的焦距。 “念初?” “轰”的一声,像有人突然在平静的湖水里扔下了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许念初被吓到了。 整个人强烈地抖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在这一瞬停止了跳动。 “你怎么了?” 李明没想到自己轻轻喊一声就能把人吓成这样,许念初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顿时让他有点不安。 “我吓到了?” 许念初被自己条件反射性的生理反应搞得有些难受,抬头看了一眼李明,摆摆手说:“我没事。” “刚刚被吓到了。” 李明狐疑地看着她,心里想,这么会被吓成这样,脸上还冒了冷汗。 “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李明才想起来自己的真实目的,“这是亿安科技新一轮的测评结果,陆总让你梳理后交给我。” 许念初接过李明手里的文件,应了声好,随后看着李明走远。 被打散的三魂七魄在和李明的交流中才勉强归位,许念初深呼吸一口气,有点懊悔。 自己的心理素质怎么能这么差?就这么一点小事都能被吓成这样。 喝了一大口水,打开手机,发现林辰给她发信息了。 心里一紧,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在意她后,才打开手机。 “念初,方便打电话吗?” 许念初沉吟了一瞬,将信息发过去,“哥,一个小时后我打给你。” 没过多久,就收到了林辰发过来的“好”。 许念初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将手机放在一旁,认真地完成李明交代的任务。 逼着自己全神贯注,让效率提高。 第162章 他玩你呢 许念初在将近一个小时后成功把文件整理完,没有立刻交给李明,而是留在桌面上,独自一人去了顶楼。 继三个月前被关在顶楼的那次经历后,许念初就再也没上来过了。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越临近晚上,刮来的风也就越发的寒冷刺人。 许念初躲在门旁的一个角落里,一是为了避寒,二来她也害怕一不小心又被关在顶楼。 “嘟嘟嘟”,通话声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人接通了。 “喂,念初?” “哥,是我。” 许念初忽然有些激动。 “你等一等。” 林辰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许念初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声音越飘越远。 下一秒,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许小姐,你好,我是温修远。” 许念初怔愣了几秒,急忙说:“温总,你好。” 温修远从林辰手中接过电话,决定亲自同这位许小姐聊一聊。 “听说你拿到资料了,可以讲一讲你的想法吗?” 许念初有些迷茫地听完了这句话,虽然不知道温修远想要知道什么,但还是顺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回答。 “陆景琛对亿安科技这个项目很重视,这个项目是……” 许念初什么准备都做齐全了,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把陆景琛的计划说给竞争对手听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这该死的良心竟然在这时候蠢蠢欲动地作祟。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口,终于下定决心。 “这个项目是关于智慧机器人的,这种机器人拥有最先进的医疗知识,实操技术也是我们反复训练过的,问诊的准确率几乎能做到百分百。” “这么厉害?” 温修远惊讶的声音响起,给许念初无端平添了许多勇气。 “这样的项目投入到基层,不仅对百姓,对陆氏,甚至于对他本人都是极大的加成。” “我已经拿到了这项技术的核心资料,同时也了解到陆景琛接下来的计划。温总如此聪明,我都这么说了,肯定能看出这个项目的巨大前景。” 许念初一鼓作气地说完,像是后头有什么在追赶她一样,如果不赶紧说出来,可能就说不出来了。 温修远听完这番话,没有对许念初提出的伟大项目发表什么意见。 “医疗这方面我不太懂,这个项目的价值高低与否,大可等你亲自跟陆逸之说明。” “我只是有点好奇……” 许念初心里一沉,攥紧了手机。 温修远的声音继续飘来,“陆景琛之前对你并不好,这我也有所耳闻,还希望许小姐不要怪我私自打听你的消息。” “没事的,我不介意。” “谢谢谅解。”温修远笑着感谢她,笑声飘到许念初耳畔,反而让她更紧张了。 “但你有没有发现,你能那么快拿到堪称机密的核心资料,仰仗的是什么?” “是自身能力吗?” 许念初的心咯噔一下,一直以来逃避的问题就这么被人一针见血地点出,她不明白温修远是什么意思,霎时间变得警惕起来。 “你想说什么?”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别紧张。” 男人温柔的嗓音传来,许念初哪怕不认识他,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会被这个极具迷惑性的嗓音骗到。 单听声音,可真是个翩翩公子,但真人是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你想说我能拿到这些东西全仰仗的是陆景琛的信任。”许念初即使不明白温修远要干什么,也得借着陆景琛的势头狐假虎威一番,“但能做到这一切的,是凭我的本事。”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修远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许念初膨胀的自信心,就像一只涨满的气球被一根轻飘飘的针戳破了。 “你……” 许念初被他引导着,回想起了这次异常顺利的任务,一阵惶恐涌上心头,她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否认。 “不可能!” 温修远没有回答她,沉默突然在二人之中蔓延。 他越是不说话,许念初脑子里就越容易乍现一些可怖的画面。 “他真的发现了吗?” “难道真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我在那边沾沾自喜,等着最后一阵痛击?” 愈发阴谋论的猜测像一双无形但有力的手,坚定有力地把她拖入沼泽深处,恶狠狠地附在她耳边说:“他玩你呢。” “不!” 她捂住耳朵,说不出话,却在心底疯狂呐喊。 温修远隔着手机,听到了对面那头传来的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这么说的。我就是随口一说,唉。” 温修远懊恼地一拍头,“陆景琛肯让你拿出来,大概率就是不知道这件事。” “就算他真的知道,也没关系,他巴不得你把这个错误的情报传递给别人呢,短时间不会动你。” “我向你保证,一旦你和陆逸之谈妥了,我立马兑现我的承诺。” “真的吗?” 女人的声音传来,轻得不像话,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不见。 温修远正想说话,又听到她自顾自地回答,“陆景琛不会发现的,他那样的性子,一旦发现了,必须是当场发作,不会留我这么久的。” “像他这种人,只会堂堂正正地击败别人。” 许念初的声音太轻,温修远听不清她最后那句话。 许念初被男人这么一打岔,冷静下来后也已经想通了,陆景琛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忽而有些可怜自己刚刚过激的反应。 “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以一起回答了,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许念初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要求着温修远的。 温修远兀自懊悔了一阵,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毕竟他再有同情心也不敢随随便便去冒险。 “最后一个问题,许小姐能坚持把消息卖出去而不会中途背叛吗?” “也就是说,哪怕顶着那么多人的心血付诸东流的压力,也能扛下来坚持到底吗?” 温修远很怕她最后反水。 顶楼上的风似乎越刮越烈了,哪怕是躲在门后,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天色依旧是明亮的,看起来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许念初听到温修远的话,低着头沉默了一瞬,再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是模糊一片。 她轻笑一声,笑声甚至还没来得及来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就已经消散在风中。 “温总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是道德感那么强的人。” 第163章 狼一样的眼神 “什么千万个人的心血因为我而付诸东流,已经不是现在的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许念初仰起头,心中是难言的酸楚。 尚且没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 她抬手擦了擦已经滚落到鼻尖的泪珠,扬唇一笑,是难得一见的明媚的笑意。 “为了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爱的人,什么事我都做得出来。” “至于您说的,出卖商业机密,害得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都已经是后面才会发生的事了。” “我欠他们的,我做的孽,下辈子再还吧。” 许念初说完这最后的话,突然想到一句话,走投无路的人是不能要求他有道德感的。 她真的太累了,累得压根无法再在这样的环境里继续留存。 如果让她一辈子困在名为陆景琛的囚笼里,那不如让她去死。 理智已经拉不回她了,只余下横冲直撞的情感拉着自己到处乱窜。 那天和温修远聊了很多,许念初几个月后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情了,可当时内心强烈的激动和雀跃却是直到过了好久之后,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之时,自己回想起当初,胸腔里仿佛还涌动着当时的喜悦。 * “景琛,等一等。” 暧昧的情色在房间内流动,将原本寒冷的空气都搅得燥热。 陆景琛意外于许念初今晚的主动,毕竟是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候,他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自然是要一亲芳泽的。 许念初整个人平躺在床上,眼睛闭得紧紧的。 可能是要成事前的愧疚,也可能是一场提前规划的告别仪式,总之她今晚放任自己,将全部的身心都交给男人。 豆大的汗珠淌满了她整张脸,许念初在恍惚间听到陆景琛笑着附在她耳边笑话她。 “体力真差。” * “起不来就别去公司了。” 陆景琛系着领带,看着从床上艰难爬起的女人,衣冠楚楚。 许念初确实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上爬起,最后还是抵不过身上各处的酸麻,又颓唐地倒了下去。 陆景琛看她这话,心情极好,心底里有种隐秘的快感。 他俯身吻住了女人的脸,笑着说:“别去了,休息一天。” “不,我要去。” 许念初闷在被窝里,声音闷闷的,说:“三天两头不去上班,别人该怎么看我?” “我晚点去。” 陆景琛倒是无所谓,说了句“随你开心”就走了。 许念初整张脸一直埋在枕头里,直到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才抬头。 眼底一片清明。 她很迅速地爬起来,却在下床时还是没忍住“嘶”一声,调整姿势,迅速洗漱刷牙。 刷完牙,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过去。 “半个小时后见。” 许念初连早餐都没吃,只在房内停留了十分钟就迅速出门。 这就是她要打的时间差,今天如果不去公司,陆景琛可能会留个心眼看她在干什么。 但如果是现在这样说要晚一点过去,他估计就不会考虑自己在十点前做了什么,干了什么。 天气似乎变得更冷了,许念初一踏出大门,就被又下降的温度冻得一激灵,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天空中飘下了细细密密的雨丝。 她转身回去拿了一把伞,就这么小跑着走到了昨晚就预订好的车辆面前。 闪身进去,朝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址。 和陆逸之的会面地点没有安排在多高档的地方,仅仅在一辆车内。 许念初隔着老远就看到停在公园前的一辆亮白色的车,现在这个点,既不是周末,又是工作日的早上,加上还下着雨,也就没什么人来逛公园。 陆逸之的车停在那里着实显眼。 许念初在离目的地只有两百米的时候就让司机停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选择走过去。 此时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待他关上车门,转身朝向自己的时候,才看清是林辰。 “哥哥”于她而言,是个极具安全感的词语。 此时看到林辰穿着一席黑色的风衣,插着兜遥遥地看向自己。 许念初只觉得心下一阵安定,渴望已久的新生活似乎已经在朝自己挥手示意了。 她开始跑起来。 “跑什么?慢慢走,摔倒了怎么办?” 林辰及时扶住她,眼神中带着责怪。 许念初警惕地往里看一眼,说:“哥,你已经进去了吗?” “嗯。” 林辰点头。 “别担心,我大致跟他说了一些,他好像还挺感兴趣的,肯定没问题。” “好。” 许念初看着林辰的眼睛,顿时充满了信心。 细雨迷蒙之中,车门缓缓朝她打开,俯身抬眼的瞬间,对上了陆逸之狼一样的眼神。 许念初不由得一怔。 温修远昨晚和陆逸之简单地通过电话后,跟许念初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和他的计划,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要想帮我,肯定少不了陆逸之的助力,如果他能收下许念初带来的资料,那一切都好说。 于是今日的谈判格外重要。 许念初深呼吸一口气,率先进入车内,林辰紧跟其后。 “抱歉在这里和两人见面,毕竟谈这种事情,隐蔽性还是要保证的。” 许念初刚一坐下,对上陆逸之的眼神,男人嘴上说着抱歉,表情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顿了顿,说:“谨慎点是应该的。” 许念初一看到他的脸,就能想起那次死里逃生的绑架,眼前的男人不知出了什么原因救了自己,却又反手将自己弄晕,又送到了陆景琛身边。 陆逸之的存在就像一条躲在暗处的阴恻恻的蛇,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对你亮出獠牙还是亲切的问候。 许念初对他的想法很复杂,但总是害怕多过于其他的。 “我就知道许小姐是个能成大事的,也不枉费陆某当初花费那么多精力也要将你从许崇明手里带出来。” 许念初对上陆逸之戏谑的眼神,当初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她低下头,说:“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陆逸之轻笑一声,随后转入正题,“我大致了解过许小姐要给我什么东西,但还是想听你亲自介绍。” “好。” 许念初抬起头,和林辰对视了一眼,缓缓开口。 第164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听闻陆总对医疗机器人这个领域也有所涉猎,那想必会比谁都清楚我带来的这份资料的重要性。” 陆逸之也在秘密推行医疗机器人这个好消息还是昨晚温修远透露给自己的,这无疑给自己打了个定心丸,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许念初看着陆逸之闲适的姿态,拿出一直被自己藏得好好的U盘,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桌面上。 她能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个小小的U盘而移动。 心里有个道德感十足的小人在挣扎,“真的要这样做吗?真的要把亿安科技的核心技术整个卖出去吗?” 还有个极微弱的声音同样没有被许念初忽视,她听到那个声音说,“你想好,这个东西一旦交出去了,按照陆景琛那样的脾气秉性,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许念初收敛了目光,不想让眼底泄露出的情绪被任何一个人察觉到。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这条路,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一定要走下去。 她和陆景琛之间,早就没有将来了。 “这是陆景琛目前最重视的项目,医疗机器人这个项目,依托于陆氏和亿安科技的强强联手,技术已经趋于成熟。” 许念初信心满满地看着陆逸之,发觉他也变得认真起来,姿态远没有刚才那样放松。 “我听温总说,你也在同步进行医疗机器人的研究,好像是遇到一些阻碍。” 陆逸之眉心一跳,不咸不淡地说:“你倒是知道得挺多。” “我虽然不是商人,但一个产品的好坏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医疗机器人这个核心技术,已经被陆景琛垄断了,我敢断定,所有研发会遇到的难题,都能在U盘里找到答案。” 许念初将U盘举在手上,“陆总,您一直以来都被陆景琛压得死死的,这样好的机会,您舍得放过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道理,我想您比我懂。” “啪啪”,陆逸之挺直了腰杆,冲许念初鼓掌。 “许小姐这一番话说的……” 陆逸之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嘴角上扬,眼神却是冰冷的,“直直往我的弱点上踩,实在是很难不让我心动。” “不过我很好奇,”陆逸之话锋一转,“你怎么保证这个东西的真实性?” 许念初当然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可她并不知道该这么证明这份资料的真实性。 与其解释一万遍一个可能会爆雷的炸弹,不如选择攻心,让他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在乎这一丁点的风险。 “陆总,我不敢百分百向你保证,这份资料肯定是真的,但真假与否,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打印了一部分的产品数据出来,你过目,亲自判断它的真实性。” 许念初和林辰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熟练地从包里拿出文件,递给了陆逸之。 彼时男人的眼神尚有一丝不屑一顾,直到他看到了文件。 陆逸之将文件拿给站在一旁的助手,待他看完后,两人交换了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眼神立马沉了下来,刚刚的吊儿郎当与轻蔑通通消失不见。 “这是真的。” 陆逸之看着许念初,目光灼灼。 “这是不是真的,陆总您自然会判断。我只是想告诉您,富贵险中求。” “好一个富贵险中求!” “不愧是陆景琛看上的女人。我果然没看错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景琛那小子对你不一般,也就他,蠢得像头驴一样,偏偏老爱跟顾宁混在一起。” “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 陆逸之说这话的时候,尾调带着婉转的促狭与调侃,像凭空往许念初身上摔了一条通体粘腻的蛇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一脚踹开。 “你别不信,我看人很准的。” 许念初看到陆逸之喉结滚动,眼梢上吊,带着戏谑和嘲弄的目光看着她说完这段话。 许念初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逃避了他的目光,沉默了好一会。 任何人在这种时候还跑到自己面前说陆景琛其实很爱你的行为对她来说都感到无比恶心。 之前她灰头土脸,万念俱灰的时候不知道说,现在她已经决心要离开,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跑到她这里来装模作样地当好人。 许念初很想劈头盖脸冲陆逸之一顿骂,最后硬生生忍住了。 许念初低着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后才抬头,说:“陆总,陆景琛非常重视这个项目,早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亿安科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的时候,就抛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专门跑到星海市去实地考察,后面又花费无数精力把亿安科技收入陆氏麾下。” “我可以告诉您,陆景琛将在下周五联系各大媒体,召开产品发布会,到了那时,名声,利益都是他的,陆总您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我为你感到可惜。” 陆逸之盯着许念初的脸,看了许久,才突兀地一笑,“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许念初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下一秒听到陆逸之调笑的声音,“念初啊,不如你跟我了吧,我肯定比陆景琛强。” “放你妈的狗屁!” 林辰一听这话,整个人瞬间就炸了,要不是许念初死命拉着他,就要上前同陆逸之干架了。 “哥,哥!” “冷静一点,他开玩笑。” “对,我开玩笑呢,林兄别介意。” “谁跟你是兄弟!” 林辰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人,心中怒气未消。 “陆总,请您自重,我今天来,不仅代表的是温家,更代表的是我自己,这件事要是成了,不仅能狠狠挫伤陆景琛的锐气,更对你登顶继承人的位置也大有裨益。” “毕竟,您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 “不妨我们联手,各人都得偿所愿。”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许念初认真地盯着陆逸之,不想放过他的一举一动,心中忐忑不安。 “可以啊。” 陆逸之再一次笑了,摊开手,明晃晃地索求一样东西。 心里的大石头蓦地落下了,一颗心浮浮沉沉总算落到了实处。 许念初偏头一笑,如释重负的笑容明媚得几乎晃眼。 她将东西交到陆逸之手中。 “到时候我会和温修远联系,他答应我的东西办到了,我要替他办的事自然也得遵守承诺。” 他往后,整个人靠在靠背上,翘起二郎腿,“我能救你一次,自然也能救你第二次,乖乖陪陆景琛走完这最后一程,他的好日子不多了。” 许念初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竟然没有感到高兴。 她看了看时间,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起身朝陆逸之告别。 快要下车的时候,脚步一顿,也许是想着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也许是因为心里那个小人一直在叫嚣着让她问出问题。 于是许念初没有转头,只拿背影对着陆逸之,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第165章 你该感谢我 “什么问题?” 陆逸之没想到许念初会突然停下脚步,问出这么个问题。 他不禁抬眼看向女人的方向。 车内是他刻意营造的昏暗环境,于是即使外头天色明亮,也无法透进来一丝一毫。 许念初原本是要下车的,于是车门半开着,连带着车内都亮了几分。 车内的昏暗与车外的明亮以许念初为分界线展现得淋漓尽致,陆逸之看着她的背影浸在黑暗中,隐约透着外头明亮的光线,有种坚毅又脆弱的美感。 此刻女人转过头来,他眯了眯眼,并不能很好地看清她。 只见她的面庞被朦胧的光笼罩着,显得十分遥远的样子,连带着近在咫尺的声音都多了些触不可及的意味。 “你当初为什么会救我?” 陆逸之以为她会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小事。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揪着原因不放?” “我救了你,你感谢我也就罢了,非得知道为什么。”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答案,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救了我之后,还要把我交给陆景琛?”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陆逸之突然起身,高大的身体让原本宽敞的车显得有些逼仄。 “我当时救你,其实是想借你和顾宁打擂台。” “什么意思?” 许念初皱了皱眉头,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我怎么可能希望顾宁和陆景琛结婚,一旦陆景琛有了顾烈这个老丈人,我还拿什么跟他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陆逸之摇摇头,走近了才能看到许念初迷惑又警惕的眼神,“我只是猜到陆景琛可能不像他心里想的那样厌恶你。” “留你在身边,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一样的事情。” “总而言之,”许念初看着陆逸之越走越近,令人不适的压迫感也就越强烈,忍不住偏头躲避,“你是个变数。” 似乎发现了女人的不适,陆逸之颇具绅士风度地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一个得体的社交距离。 “救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反倒是你,确实没辜负我的一片好意,一个小小的变数,成了如今最致命的利刃。” 陆逸之满意地点点头,很是欣赏自己的远见。 “原来是这样。” 多日的困惑终于被解开,许念初有种沉甸甸的无力感,陆逸之把救自己这件事说得那么轻松,只是举手之劳。 对于他们这种人,自己需要奋力挣扎才能逃出的牢笼,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不小心爬到身上的蚂蚁。 他们可以很随意地决定是用手将这只蚂蚁碾死,还是大发善心把这只蚂蚁丢到地上自生自灭。 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没有什么负担。 好悲哀。 许念初惨淡一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你的初衷是让我留在陆景琛身边,现在又为什么答应救我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陆逸之一下子就来劲,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因为我现在改主意了,就让陆景琛和顾宁那丫头绑在一起,最好能和顾家锁死,这是天大的好事!” 许念初皱着眉头看着陆逸之突然的疯魔,眼中有她也察觉不到的嫌恶。 “可是陆景琛不会和顾宁结婚了。” “谁说的!” 陆逸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之间笑得前仰后合。 许念初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却看到陆逸之上前,盯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陆景琛天真,没想到你也这么天真。” “你以为,爬到我们这个位置上,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婚姻大事由得了我们自己做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念初居然从陆逸之眼中看到几分哀伤。 可这哀伤转瞬即逝,几乎让许念初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走吧。” 陆逸之十分疲惫地摆摆手,似乎这短短的几句交涉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许念初生怕陆逸之一气之下把自己赶走,语速飞快,“许崇明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陆逸之原本已经不耐烦了,听到这话后拧着的眉头突然松开了,他正色道:“你该感谢我。” “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念初毫不留恋地回头,下车后迎面对上早就在下面等待多时的林辰困惑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说,“哥,我们走吧。”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陆逸之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直压在她心头的许崇明的死亡真相终于被揭开,和她料想的一模一样。 许念初心情沉重,像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上面,她盯着前方蜿蜒不尽的公路,就像一个月前那条高速公路一样,长得望不到尽头。 和许崇明的最后一面仅仅在一个月前,如今想来,竟是恍如隔世。 “你和他说什么了?待那么久?” “没什么,陆逸之刚好有几个关于亿安科技的问题要问,我就留下来多说了一会。” “刚刚怎么不问,非得我下去后,才突然有那么多问题?” 林辰兀自嘟囔,语气中是满满的怨气,想来是刚刚陆逸之让自己跟了他那句话至今令他愤愤不平。 “好啦,哥,别生气了。” 许念初转身,踮起脚按住林辰的肩膀,“你现在呢,就回去跟温修远报告我们的胜利成果,然后我呢,要去上班了,再晚就不好了。” “好,”林辰脸色缓和下来,担忧地嘱咐她,“你自己一个人万事小心。” “放心吧。” * 陆逸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选的谈话地点竟然离陆氏不远,许念初和林辰告别后,坐上了回公司的车,其实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很快就到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许念初没有像往常一样,绕到最边边的角落走到自己的工位,而是大摇大摆地从公共通道走,期间路过几乎每个人的办公桌,成功在一片静谧中收获了齐刷刷的抬头率。 直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她才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刚一坐下,就朝自己的右前方张望,果然看到李明腾的一下站起来,逐步逼近陆景琛的办公室。 第166章 最后一线生机 “陆总,许秘书回来了。” 此时李明已经站在办公室内,毕恭毕敬地向陆景琛汇报。 只见男人听完顿了顿,抬手看了一眼表,指针指向十点。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陆景琛头也不抬,直到李明关门出去。 * 许念初坐在工位上,咕噜喝了一大壶水,那阵郁结在心里的气总算被顺了出去。 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得很,一边是说服陆逸之完成任务的喜悦,一边又一直在思索着自己最后与他的那段关于许崇明的对话。 “你该感谢我的。” 这句话从离开那辆车后就一直回荡在许念初耳畔,聪明人从来不会将不利于他的话语放在明面上说,对于陆逸之来说,这句话无异于默认。 默认许崇明的死与他有关的事实。 许念初完成任务的喜悦最终被冲淡,心里堵得很,这种情绪不是难过,但同样让她开心不起来。 得知许崇明死讯的那一天太过兵荒马乱,无数的消息通过林辰的口中说出来,她本就处于四面受敌的危险境地,其实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分给许崇明这个已经去世的人的。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许念初如今解决了大部分难题,也早就过了最难捱的时光,心里自然又有一块空出来的地方留给已死之人。 她其实很难形容自己对许崇明的感情,总归是恨大于爱的。 恨他虚伪,恨他自私,恨他狠毒,两人生前的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以虎毒食子这样骇人听闻的场景终结了父女两人此生的缘分。 许念初在刚被陆逸之救回来,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那几天里,总是会做噩梦。 梦中是许崇明凶神恶煞的脸和他嘴里不断重复的那句,“我们一起死!” 我们一起死! 幸好故事的最后杀出了陆逸之这个不速之客,成功地将自己救了下来。 许念初在午夜梦回再一次被藏有许崇明的噩梦吓醒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真的会将我置于死地吗? 哪怕他刚刚得知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父女几十年的情谊就真的比不过那薄薄的一页亲子鉴定书吗? 许念初恨他,但从来没有否认过许崇明是自己父亲这个事实。 因此无论自己有多痛恨他,等到他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可能做到视而不见的。 可如果当初陆逸之没有突然善心赶来救自己,许崇明就真的会把自己杀死吗? 许念初不知道答案。 答案早就藏在去了另一个世界的许崇明身上。 “人之初,性本善。” 是小到连三岁稚童都能随时随地脱口而出的话。 千百年前孟子的“性本善”论最终战胜了荀子的“性本恶”论,为后人所传颂。 可许念初行至如今的境地,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人,直接或间接地亲历了他们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突然对千百年来一直为后人所熟记的“人之初,性本善”的言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人性的本能原本就是自私贪婪的。 * “爸!” 顾宁跪在满地狼藉的客厅里,同盛怒之下唯余疲惫的顾烈两两相望。 “爸,要不您把实情都跟陆家说了吧,先把钱拿到手,其他的……” 顾宁面容惊愕,透着巨大的惶恐,“其他的等过了这关再说!” 顾烈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鬓间原本黑亮的头发都变得花白了。 “还有念初……” 顾宁听不清父亲的喃喃自语,只得往前又爬了几步,全然没有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落败的凤凰不如鸡。 顾烈心如死灰,但始终不愿将整个顾家多年来积累的人脉就这么拱手相让,不愿卑躬屈膝地做陆家的垫脚石,这比死了还难受。 脑子疯狂转动,想寻得一线生机。 可生机哪有那么容易得到,他此刻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还是只有许念初,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许念初的名字。 顾宁往前几步,终于听清楚父亲嘴里说的话。 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啪”地摔在了她的脸上,头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她凭什么? 这个冒牌货到底为什么让所有人都惦记着她! “爸,您能不能别天真了?” 顾宁冷哼一声,言辞愈发尖厉起来。 “你以为,现在把许念初找来,就能嫁给陆景琛了?” “虽说她是顾家的女人,嫁过去也能代表顾家,但你怎么保证陆景琛就一定能同意?许念初能同意?” “她那么大的一个变数,你能保证她到了陆家能安分守己地听话,乖乖地待在陆景琛身边当个敬业的卫兵,时时刻刻准备为顾家进言。” “你这么害她,你不把顾家卖个底朝天才怪!” 顾宁狠狠地“呸”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怎么会这么蠢,怎么会病急乱投医到这个地步? 顾宁自从昨天从母亲那里得知上头的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明明还有十天才到缴清那二十亿的最后期限,却临时变卦,改到三天后交钱。 不然,所有媒体以及国家纪委都会在三天后的早上八点统一收到顾烈本人还有顾家其他人收受贿赂的证据。 态度之强硬,根本令顾烈无力反抗。 顾宁当时人在外地,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坐飞机飞到江城,再见到父亲时,看到的就是他求助无门,无能狂怒的景象。 顾宁对父亲的怨气早就在发现他抽风一样去找许念初代替自己嫁给陆景琛的时候就消耗殆尽。 当时只感觉天空都是灰暗的,最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自己竟然真的被父亲放弃了。 而当她怒气冲冲去找父亲理论的时候,得到的也只是一句无奈的叹息。 她发现自己一向意气风发的父亲仿佛苍老了十岁,缓慢地说:“宁宁,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她突然在瞬间释怀,不舍得再责难自己的父亲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了。 “爸,顾家真的要完了!” “我求你,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骄傲,俯身跪在地上为陆氏铺上一条通往政界的康庄大道,为顾家留下最后一线生机!” 第167章 自尊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爸,自尊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顾宁早已是泪流满面,几近崩溃。 她不明白,连三岁小儿都知晓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为什么父亲就是不想选择横在面前的一条康庄大道,而非得去追求许念初这个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变数。 “爸,其实道理你都懂,就是不愿意去做罢了。” 顾烈似乎在这句话之后才晃过神来,对上了顾宁的眼睛,让她说出的话,做出的反应,不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行至山穷水尽的时候,人是最容易坦露真心的。 顾烈看向了一直静静放在客厅角落里的电脑,电脑里头是上头的人发来的即将要暴露给所有人的证据。 顾烈不止一遍看过那个视频,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将视频看了无数遍,只是为了找到一丝破绽,找到能向众人证明这视频是假的的证据。 可是他找不到,他没有办法。 他甚至连是谁在害他都弄不清楚。 为官几十载,人到中年,沦落到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也知道,现在只有陆家有这个实力,能为他填补二十亿资金的缺口,但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会轮到他? 想要让陆家帮他,让两家绑在一起,趟上这趟浑水,自己就非得卑躬屈膝地去求人,从此以后,都要仰仗旁人的脸色讨生活。 这就是他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找陆家帮忙,不愿意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陆老爷子面前的原因。 陆老爷子是何等精明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会把他捏得死死的。 顾烈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能屈能伸说得简单,但做起来竟然会比登天还难。 所以他才会魔怔了一样去寻找另一个机会,哪怕心里深处有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阻止他,说找许念初也没什么用,治标不治本罢了。 可他始终忽略这个念头,就是因为不想去求人,不想自己的余生都要活在他人的脸色里。 顾烈其实听进去了顾宁的话,这个一直被他所不喜的女儿,到最后自己的心里话居然只能跟她说。 “宁宁,”顾烈开口,很少见地喊了女儿的小名,“爸活到这个岁数了,活的不就是一张脸吗?” “你居然说,自尊其实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顾宁抬头看着父亲,满脸心痛,上前几步,蹲在他的身旁,拉住父亲的手,坚强地说:“爸,我们就退这一步,等我嫁到陆家,等琛哥哥彻底掌权,等我重新讨得他的欢心,一定能帮助我们家东山再起的。” 顾烈没有看女儿的脸,只是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叹息着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 这天晚上,两人一同从公司回澜悦,正准备吃饭。 一通电话打到了陆景琛的手机上,许念初默不作声地坐在饭桌前,看到男人皱了皱眉,接听电话。 “好的,爷爷。” 爷爷? 是陆老爷子打过来的? 许念初想。 只见陆景琛挂断电话,起身。 “你不吃饭了吗?” “不吃了,爷爷找我。” 陆景琛一边穿上挂在一旁的西装,一边说。 等到大门关上,房子里只剩下许念初一个人。 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老爷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找他,思索无果后,索性不想了。 * 老宅。 陆景琛的车驶入老宅,自从上次专程回来为陆逸之接风洗尘后,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男人双腿交错,骨节分明的手有规律地在膝盖处敲击,不太明白爷爷这么急着把自己叫来到底有什么事。 晚上的老宅静谧,只有最中间的一小栋房子里亮着灯,其他的建筑都隐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有种了无生机的灰败感。 与白天热闹,生机勃勃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车子驶入老宅深处,最终在大门前停下,年迈的管家等在一旁,等车子彻底停稳后就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陆叔,别麻烦了,风这么大,您回去吧。” “不妨事的,少爷。” 陆景琛站在门前,从进来时就看到了一辆明显不属于陆氏的车辆。 漫不经心地问:“里头有人?” “少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景琛颔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的佣人训练有素地及时为他打开大门。 几乎是前脚刚迈进去,就有热气扑面而来。 他想:“老头子真是老了,连暖气都要开得这么足了。” 人未到声先至。 “爷爷!” 陆景琛迈开步子,走到了客厅。 第一眼望见的不是坐在正对面的爷爷,而是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的一个陌生男人。 陆景琛眼神一凝,没有再看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很自然地掠过这个男人,来到老爷子身边。 “爷爷最近身体可好?” “景琛来了啊。” 老爷子苍老的声音响起,陆景琛借着这个由头,转身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男人。 眉心一跳,对面坐着的赫然是顾烈。 “他怎么来了?” 陆景琛的心沉了沉,脸色却一如往常。 对上了顾烈紧盯着自己的眼神,多日未见,他像经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丝毫不见往日的风光无限。 陆景琛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向前几步朝顾烈伸出手,“顾伯父,您怎么来了?” 顾烈起身,同陆景琛握手,两人之前在病房内发生的一切都默契地藏了起来。 “景琛,你先坐。” 老爷子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陆景琛没有拒绝,落座后成了三足鼎立的画面。 一时之间沉默了,陆景琛率先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开口:“爷爷,今晚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语气缓慢而坚定,“之所以这个时间点叫你过来,就是要讨论你和顾宁的婚事。” 话一说完,陆景琛的脸一下子就沉了。 “爷爷,我记得我当时跟您解释过,您也……” “我没有同意。” 老爷子果断地截住了他的话。 第168章 我还没死呢 气氛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老爷子的脸色显然已经不好看了。 顾烈笑了笑,说:“景琛,别不懂事了。” 陆景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顾烈的脸色当即有些挂不住了。 自从早上结束在客厅和顾宁的那一番谈话后,顾烈算是彻底想通了,下午火急火燎地就来拜访老爷子。 原因无他,一是情况紧急,二是他怕再拖下去,自己就真的不愿意来了。 适时的低头是需要冲动的。 不巧这一声冷笑恰巧被老爷子听到了,不知触动了哪一条敏感的神经,很少见地将自己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没死呢!” 这一声厉喝过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底下人瞬间慌了。 管家快速奔向前来,看向陆景琛时,眼神中带着埋怨。 老年人可禁不起这样剧烈的咳嗽。 “快把林医生请来!” 管家训练有素地安排底下人给老爷子倒水顺气,同时走到顾烈面前,稍微欠了欠身,“顾厅长,抱歉让您看笑话了,不然您先回去,等下次一定好好招待您。” “好。” 顾烈没有再停留,转身的刹那不经意地看了陆景琛的一眼,眼底情绪复杂难言。 走出陆宅时,才破罐子破摔地笑了笑,“年少轻狂,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 兵荒马乱。 在顾烈走后,陆景琛看着佣人满屋子跑上跑下的场景,脑子里只有这个成语。 收回视线,陆景琛极为无奈地走到被佣人团团围住的老爷子跟前,说:“都让开。” 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原本拥挤的空间突然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陆景琛居高临下地看着因过度咳嗽而脸色变得异常红润的爷爷,低下头说:“爷爷,您别生气了,我错了。” 老爷子已经缓过来了,但仍在盛怒之中,对他的话不加理会。 只从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场面又变得尴尬起来。 此时,有佣人前来通报,“林医生来了!” 才让场子重新活泛起来。 “林医生,您来看看,刚刚先生一直咳嗽。” 管家着急忙慌地将气质沉稳的中年医生迎到跟前。 林医生走来,尽管情况紧急,同样没有忘记朝陆景琛颔首示意。 陆景琛站在一旁,看一群人紧张兮兮地给老爷子上各种仪器,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情绪。 亲缘淡泊,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林医生才起身,看着老爷子,说:“陆老,您身体各项指标都没什么问题,刚刚咳得那样厉害,很可能是急火攻心,老人家还是得注意心情愉快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几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往陆景琛那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陆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小林,谢谢你啊,你先回去吧。” 林医生点点头,在管家的引导下出了陆家的大门。 “爷爷,您别生气了。” 陆景琛低着头。 老爷子看着他即使认错也跟自己隔着一臂距离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 这孩子也太冷漠了些。 他突然想起陆逸之,虚长了他十岁,在外人面前人模狗样的,到了家里,还是对自己最不设防。 对比实在太过惨烈。 “去书房谈吧。” 老爷子作势就要起身,陆景琛连忙上前扶住他,爷孙俩从客厅到书房那么长的一段路中,竟然一路无话。 “景琛,你知道顾烈下午为什么来找我吗?” 老爷子坐在上位,苍老的语气中同样带着慑人心魄的威严。 “大概是说我和顾宁结婚的事。” “差不多,这事你怎么想?” “不结。” 陆景琛没有丝毫犹豫,看起来也没有顾忌老爷子的心情,干脆利落地回答了。 “怎么就不能结?她之前是做错了事,但对你的心是有目共睹的啊。” 老爷子被孙子的执拗激得连语气都变得无奈起来。 “爷爷,”陆景琛鞠了一躬,态度是谦卑的,语气却是坚定的,“孙子不想和不爱的女人共度余生。” “不想和不爱的?”老爷子听到这话,几乎要笑出声,“那许念初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爱她吗?就要娶她?” “她都能娶,为什么顾宁不行?你当初不就是因为她长得像顾宁才和她结婚的吗?” 陆景琛没想到爷爷会扯到许念初,短暂地愣了一下,头脑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她不一样。” “她不一样?她哪里不一样?她……” “爷爷,为什么非要我娶顾宁?”陆景琛下意识地不想再听老爷子说下去,近乎失态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是因为顾家的势力,那大可不必,我靠自己一个人也能把陆氏壮大,不需要依靠那些外来的东西。” “这些年,我对陆氏的贡献,我想您是有目共睹的。” 爷孙俩的眼神对上,一个带着老当益壮的威严,一个带着风华正茂的锐气,一时间不分伯仲。 “就是因为顾家的势力!” “可顾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这几年被爆出多少新闻,民众对他们的爱戴早就不复当初了!” 陆景琛不明白爷爷为什么非得让自己娶一个已经不爱的,甚至有些厌恶的女人,他做了这么多努力,将陆氏的规模扩张得比从前多了一倍,一半是出于自己对权势的渴望,另一半就是想拥有自由的择偶权,而不是像他那些伯伯婶婶一样,沦为家族昌盛的牺牲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老爷子似乎又被气到了,说话声音比先前大了一倍不止,早已浑浊的眼神露出头狼一样势在必得的眼神。 陆景琛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爷爷,为什么?陆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顾氏这个小小的地方官给不了我们太大的帮助的,我们已经垄断了。” 陆景琛几乎要无奈了。 “谁说我们只是要从商了?” “什么?” “政界也该有陆氏的一席之地。” 陆景琛早知道老爷子有从政的想法,可他始终认为在一个领域做到最强就可以了,同时踏足两个领域,容易让人找到把柄。 纵然心中想法再多,再有道理,但… 陆氏现在的掌权人还不是他。 陆景琛握紧了拳头,复而又松开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爷爷,可是就算我和顾宁结婚了,像顾烈那样的人,也不可能愿意分资源和人脉给我们的,这不是公然抢他饭碗吗?” “谁说顾烈不愿意了?” 陆景琛抬头,看到老爷子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和他谈的就是这件事。” 第169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一向战无不胜的陆景琛其实也有战胜不了的人的。 陆景琛其实不认为自己真的无法改变老爷子的意见,但起码现在还不能。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他也只能很不甘心地开口,“这件事是什么事?”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颇为自得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之所以不从一开始就说顾烈和自己交换的条件,就是要挫挫孙子的锐气,让他心甘情愿地问出这个问题。 “你说得对,顾家确实大不如前了,家族里有无数个蛀虫。” “俗话说得好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旦家族里一旦开始出现蛀虫,一些不好的行为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顾烈本人也不能幸免。” “不,不能这么说。”老爷子看着陆景琛的眼睛,恍然大悟似的开口,“顾烈本人才是家族最大的蛀虫。” 陆景琛闻言挑了挑眉,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仍闭口不言。 “景琛,你猜猜顾烈为什么要来找我?” 陆景琛迎着老爷子的目光,肯定地说:“应该是顾家出事了。” “嗯。”老爷子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 “并且肯定跟钱有关,还是一笔大钱。” “这你怎么知道?” 老爷子惊奇地看着他,身体从半靠着的椅背稍微离开了些许。 “我猜的。”陆景琛收敛了神色,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毕竟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哈哈哈。” 老爷子颇为豪迈地笑出声,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景琛深深鞠了一躬,恭顺地说:“爷爷,孙子不懂,请指教。” “顾烈摊上大事了。” 陆景琛看到爷爷颇为严肃地用手指了指上方,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陆景琛顺着他的动作向上看,却也只看到了白花花的天花板。 “上面有什么?”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望着天花板,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想起了什么,看着老爷子,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迟疑,“顾烈惹了上头的人?” 老爷子点了点头。 “这种事,我们怎么帮得上忙?” “钱的事,我们当然帮得上忙了。” 老爷子没有再卖关子,直说了所有的真相。 “顾烈不知惹了上头的哪个人,收受贿赂的事情被他抓到了,现在威胁他拿出二十亿,补足这些亏空,否则就将他的事报到上面,同时召开记者发布会。” “你说,这不是让他身败名裂吗?” 老爷子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家早就被他们那些蛀虫挖空了,他既凑不到二十万,也没有能力找到那个握住他全部把柄的人,正巧赶上还款期限要到了,于是只能来找我们了。” “阿弥陀佛。”老爷子双手合十,“流年不利啊。” 陆景琛没想到顾烈身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一下子将当时他殷切盼望自己和顾宁早日完婚的样子联系起来,顿时什么都懂了。 “爷爷,那就更不能跟顾家联姻了。” 陆景琛斟酌了一下言辞,“顾烈之所以现在会把所有的实情对我们全盘托出,只是因为陆家已经不想要顾宁嫁过来了,他也因此失去了神不知鬼不觉从陆家瓜分二十亿的天价嫁妆来抹平这件事的能力。” “爷爷,您不能因为他许诺给我们一些好处就答应他的条件,特别是把顾宁嫁到陆家来,这不就明晃晃地向上头表明陆顾两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吗?” “一条即将淹没的船,谁上谁就死。” 陆老爷子静静地听完了陆景琛近乎肯定的话,没有感觉被冒犯到,反而是欣慰地笑了,只可惜笑意不达眼底。 “景琛啊,你确实很有能力,想得也够长远,可爷爷今天就要教你一个道理,那就是……” 陆景琛抬头,看着老爷子志得意满的表情,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那就是,富贵险中求。” “用土话说,那就是风浪越大,鱼越贵。” “你知道顾烈给我们开了什么条件吗?” “几乎是舍下整个顾家近百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资源,为我们铺了一条只要我们愿意走上去,就能走到胜利终点的康庄大道。” “你以为他不明白吗?” “没有足够的利益,陆氏是不会大发慈悲帮他的。” “所以干脆做到了他能让步的最大程度,献上他全部的诚意。” 老爷子隐退多年,眼神应该是平和的,可到了现在,陆景琛能很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到已经黯淡多年的熊熊野心在燃烧。 这实在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情。 陆景琛原本以为老爷子风风雨雨那么多年,早就闯荡够了,决定退居幕后,将市场留给小辈。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爷爷,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们一旦帮了顾家,就相当于和他们绑定在一起了。但顾家已经被盯上了,实在不应该拿整个陆氏去冒险。” 陆景琛平静地指出了自己的担忧。 可就是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反倒惹得老爷子不快。 “冒不冒险还需要你来教我吗?” “孙子不敢。” “你不敢?”老爷子冷哼一声,本来就对陆景琛今日屡屡反抗自己而不快了,可到了现在,他还是这么一副软硬不吃的死人模样。 “你以为放任顾家倒了陆家就真的能撇得一干二净了?” “可别忘了,你和顾宁的关系!” “我可以现在就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婚约解除,再无任何关系。” “你是存心要气我!” 老爷子再一次急火攻心,直接操起手头的烟灰缸,朝陆景琛狠狠砸过去。 尖锐的物体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撞到了他的脚踝,陆景琛痛得皱了皱眉,一声不吭。 “总之,顾烈开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帮他缴清二十亿的欠款,二是顾宁嫁给你。” “我已经答应了。” 老爷子看着明显脸色不好的孙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这事要是成了,以后江城就没有两家独大的场面的了,后来的人,只会认识一个家族,那就是陆家。” “这样舍小利获大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明白?” “万一哪天顾家真的被盯上了,我们最大的损失也不过就是退了这条路,继续我们的商业帝国,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明白?” 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陆景琛有很多话想说,最终还是生生止在了喉咙里,长长叹息一声。 心里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170章 你在矫情什么 老糊涂。 此时此刻,陆景琛愈发觉得古人的智慧真是越品越有道理。 人还是要服老,老了就是老了。 不仅思维跟不上,还容易染上一堆年轻时候没有过的臭毛病。 比如就像现在的陆老爷子一样,固执且愚蠢。 在想不到更好的对策之前,陆景琛只能低下头,违心地说了句:“爷爷决定就好。” 陆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原本愤怒的神色也缓和多了。 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顺顺气。 顾烈落败而只能求助于陆家的场景仍在他心里历历在目,已经沉寂多年的野心突然变得蓬勃起来。 他开始不满足于分庭抗礼的局面,他想要一家独大。 “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爷子突然庆幸还没有把全部的权力都交出去,给了他重振雄风的机会。 “总之,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既然你那么不想跟顾宁结婚,当个摆设也就罢了。” 陆景琛顿了顿,仍不死心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不结。”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下来,原本就逼仄的气氛变得更加令人窒息。 老爷子没有再像刚刚一样愤怒,而是很平静地反问。 “你在矫情什么?” “景琛,我从来不否认你的能力,也认同你作为继承人对陆氏的付出,你扪心自问,坐在继承人这个位置上,给你带来了多少名利双收的辉煌?” “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就应该付出一些代价。” “你理应肩负起家族昌盛的责任,你从成为陆氏一份子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自己的婚姻始终只能为陆氏而服务。” “你可以在你有限的范围里选择一个你最喜欢的,但未来的陆太太,必须有与你同样匹配的家世背景,而不是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平民!” 老爷子的声音沉稳有力,如此残忍的话是陆家人世世代代都遵循的准则,那就是没有择偶权,没有婚姻自由。 “你已经任性过一回了,这次由不得你。” 老爷子寥寥几句话,将陆景琛的后半生一锤定音。 “你可以当甩手掌柜,婚礼的事我来安排,到时候你准时出席就可以了。” 老爷子说完,看着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孙子,心想他这一路还是太顺风顺水了,是得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你走吧,不必再谈了。”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陆景琛将手蜷起,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不表露他情绪的发泄方式了。 “好。” 陆景琛惜字如金地应声,转身就走。 一转身,脸上一直维持着的平静面具顿时碎裂成一块一块,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乖乖听话,陆氏不只有你一个继承人。”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陆景琛果断按下门把手,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走了,像一座沉默的火山。 * 许念初原本处甜蜜的梦乡,突然从空中砸下一床厚重的棉被,直直地压在她身上,难受得她喘不过气。 “谁啊!” 她在梦中拼命挣扎不得,怒从心中起,忍不住大喊。 没成想,这一嗓子倒把自己喊醒了。 夜色深沉,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她自己的房间也不例外。 刚从睡梦中惊醒,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触觉却比她更快地苏醒过来。 她被一个男人重重地压在身下,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正在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干脆利落地撕开。 许念初很久没遇到这种场面了,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动,身体先拼命挣扎起来。 “放开我!” 这无异于一场噩梦。 她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这里是澜悦,能这么对她的只有陆景琛。 “别动,是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一瞬间将许念初濒临崩溃的情绪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许念初看到陆景琛突然直起身,松开了对自己的钳制,身体瞬间变得轻快不少。 脑子这才开始转动,知道自己刚刚有些过分应激了。 此时恰好有风吹来,窗帘微动,适时将外头皎洁的月光送了一缕进来,光线入内,恰好让许念初看清了陆景琛干脆利落的脱衣动作。 精瘦的腰被露出来,有种野性而张扬的性感。 在他低下头的刹那,许念初看到了他狼一般凶狠的眼神,顿时有些害怕,瑟缩地往里靠了靠。 许是这样细小的动作也被察觉到了,陆景琛俯身,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往下拖了拖。 许念初眯起眼睛,看到了男人紧皱的眉头。 陆景琛的情绪从来不屑于在她面前伪装,许念初在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到陆景琛的心情应该不太美妙。 “景琛……” 许念初甚至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男人掠夺了唇舌。 待一吻过去,陆景琛将她整个人翻过身,没有理会她的惊呼,附到她的耳边,“忍着点。” …… 许念初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样粗鲁的床事了。 这总会让她想起三年前刚和陆景琛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床上也是这么粗鲁,粗鲁到许念初一度觉得他是不是恨自己,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求饶和泪水,就像在泄愤一样。 许念初第一次觉得夜晚如此漫长,以至于白日的光线照亮整个客厅的时候,她依然觉得处在黑夜。 * 昏昏沉沉的睡意拖着她,等到彻底清醒,她看着外头夕阳的余晖,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以为时光倒流了。 时光没有倒流,凌乱的床单和换了一身新衣服的自己都昭示着昨晚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许念初无奈地笑了笑。 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手机。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两条醒目的信息,一条是林辰在十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是陆景琛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发来的。 许念初想了想,率先点开了和陆景琛的对话框。 “晚上我不回来了,我让王妈过去,她会照顾你。” 许念初看完,下滑,点开了和林辰的对话框,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念初,计划已经初步制定了,你就要自由了!” “啪嗒”一声,是手机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第171章 养几年就不要了 许念初坐在床上怔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机。 再度将消息重复扫了一遍又一遍,才确信消息的准确性。 “哥,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许念初打出这一行字的时候,手指微微发抖。 林辰的消息很快发来,“方便打电话吗?” 许念初正想点头,突然想到了陆景琛发来的那条信息,王妈在楼下。 安全起见,她回复,“八点打可以吗?” 等了一会,林辰的信息发过来,“可以。” 许念初放下手机,僵硬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向后倒,陷入柔软的大床上。 双手捂住脸,忍着身体的酸痛左右翻滚了一圈,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尖叫。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仅仅是听到一个设想,她都幸福得想落泪。 * 许念初站在扶梯上就闻到一股饭香,认真算了算,她已经快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她加快了步伐。 厨房里是一个有些圆润的中年女人热火朝天地忙碌着,这大概就是陆景琛口中的王妈。 许念初往前走近了几步,试探着开口:“王妈?” “诶!” 正在炒菜的女人立即回头,看到许念初的刹那,笑意吟吟,“小姐快坐,我这最后一道菜了。” 许念初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对这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心生好感,没有打搅她的热情,来到餐桌上。 餐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了,许念初惊了惊,没想到王妈做了那么多菜。 “来了!最后一道菜!” “王妈,做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我也拿捏不准你的口味,就各种口味都做了一遍。” “快尝尝吧,睡一天了。” 许念初听着王妈略带揶揄的语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一起吃吧。” “这不好,这不好。” 王妈连连摆手。 “没事,我没那么多讲究。” 许念初把筷子给人摆好,冲人笑了笑。 王妈受宠若惊般地坐下,心想:“不愧是能住到澜悦的人,果然大气。” “王妈来陆家很久了吗?之前怎么没见过?” 许念初边夹菜边随意地问。 “我是陆家的老人的,近几年才离开的。” 迎着许念初疑惑的眼神,女人爽朗地一笑,“回家带孙子了!” “恭喜恭喜。” “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今天他突然找我,我就过来了。” 许念初不经意对上王妈看着自己的眼神,愣了一下,慈爱和温柔几乎要从她眼睛里跑出来了,很像是长辈看媳妇的眼神。 “少爷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 许念初听到这话,手抖了抖,心想自己刚刚果然没怀疑错,她可能是误会了。 “不,不是……” “什么不是?少爷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更别说是带到澜悦了。” 许念初皱了皱眉头,她其实还挺反感别人这么说的。 “他没带过其他女人来这里?” "当然没有了!到现在为止只有你一个。" 王妈像一个站在舞台上的颁奖员一样,很骄傲地宣布许念初获奖了。 许念初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从王妈的角度看,面前的女人面容平静,看不出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他的前妻呢?” “什么前妻?” 王妈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他不是结过婚吗?” 原来是在意这个啊。 王妈一瞬间恍然大悟,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很轻松地说:“景琛那个前妻啊,不算什么的。” 听到这话,许念初眉心一跳,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好像是姓许?” 王妈不太肯定,随即一拍脑袋,无所谓地说:“没事,想不起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饶是许念初早就有所准备,可王妈的动作和声音仍像一帧一帧的定格动画一样在她眼中回放,脑中嗡嗡地响着尖锐的警报声。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她姓许,”许念初突兀地开口,紧紧地盯着王妈的脸,“你听好了。” “她姓许,叫许念初。” 气氛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王妈的笑容甚至还挂在脸上,只是有些僵住了,不太明白眼前人为什么在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严肃。 “害!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啊,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你别把她放在心里,总之都是过去式了。当初我就问过景琛,怎么突然跟她结婚了?” “景琛当时是这么说的,”王妈安抚似地冲许念初一笑,“看她可怜,养几年就不要了。” “你看吧,不用担心的。” …… 王妈的手按上她的肩,仍冲她眉开眼笑地说了些什么,许念初一概听不见。 她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想不开要问这些,就非给自己找罪受吗? “看她可怜,养几年就不要了。” 许念初脑中好不容易削弱的警报声再一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滴滴滴” “滴滴滴” 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永远不会停歇那样在脑海回荡,像有无数根针齐齐扎向自己的脑海。 头好痛。 许念初的脸刷一下就白了,猛地站起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 “王妈,你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我要休息。” “诶,诶!” 许念初全然不顾王妈在身后的喊叫声,决绝地上了楼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句话说得真不错。 不仅是陆景琛,连陆景琛身边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浑蛋! 回望过去,困在陆宅三年的自己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累赘,没有人会想起她,没有人会承认她的存在。 就连见证自己成长的陆景琛,也同样对过去的自己闭口不言。 就好像,从前的许念初就不是许念初一样。 “看她可怜,养几年就扔了。” 许念初极尽嘲讽地在心里想这句话,闭上眼睛缓了一会。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听到楼下传来的大门关闭的声音。 王妈走了。 许念初不放心,特地跑下楼确认是真的没人后才回到房间。 关上门,她果断按下了通话键。 陆景琛,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第17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夜色深重,许念初跑上楼的时候太着急了,甚至没来得及把房间的灯打开,因此房内还是漆黑一片,只有窗台边还遗留些许月色。 许念初就是在月光的陪伴下,听完了林辰告知自己的已经准备完善的逃跑计划。 许念初其实没想到困住自己多日的,以为是像金刚石一样坚硬得无法撬开的牢笼,会这样轻飘飘地在温修远的帮助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钥匙。 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的帮助对自己来说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许念初在林辰讲完所有计划后,很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最后的最后,林辰对着妹妹说:“这几天你什么都不用想,就等着下周五就好了。” “尽量稳住陆景琛,别让他起疑。” 许念初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声音甚至有一些颤抖,“好,我会做到的。” 挂断电话后,许念初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双腿仿佛无力再支撑上半身,直直地顺着窗台瘫倒。 许念初突然从无期徒刑变成了有期徒刑,哪怕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天有了一个确切的日期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还是会因为过度的幸福而感到惶恐。 她静坐在黑暗中,却觉得处处是光明,嘴角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坐了好一会,她忽然有些吃力地转头,对上了窗前那一轮弯刀似的月亮,忽然想起了一首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许念初想,这首诗应该改一改。 得改成,“我本将心向明月,恰逢明月也照我。” 真开心。 * 一觉醒来,许念初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星期日了,距离下周五又近了一天。 一夜无梦,没有任何人打搅她。 早上八点半,许念初准时走出房门,却发现整栋房子静悄悄的。 她大着胆子敲响了陆景琛的房门,“景琛?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她按下了门把手,推门一看,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摸了一下被窝,还是冷的。 要不就是主人一夜未归,要不就是陆景琛很早就出门了。 许念初倾向于前者。 离开房间后,她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景琛,你昨晚没回家吗?” 发完后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许念初没有等到陆景琛的回复。 * 今天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整个顾家都笼罩在一片阴雨连绵的肃穆之中。 钱款还没到账,顾烈,顾宁以及顾母三人齐齐坐在客厅中,等待一个电话。 顾烈昨天再次和陆老爷子会面后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会帮助顾家的承诺,只是钱还没到账,根据陆老爷子的说法,是二十亿一下子拿出来还有点困难,需要经过手续。 顾烈不信这些客套话,钱没到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算是尘埃落定。 “爸爸,别担心了,陆爷爷答应会帮助我们,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顾宁看不惯家里这样逼仄的气氛,主动开口安慰。 顾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说:“宁宁长大了。” 患难见真情简直是个亘古不变的定理,平日里关系算不上多和睦的一家三口,到了这个时候,才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心连心,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三口。 可一切安慰和温暖的话在他面前无异于精卫填海,起不了一丝一毫的作用,顾烈的眉头依旧紧皱。 “爷爷,要不要再想想?” 陆家老宅里,同样是三足鼎立的局面,陆老爷子把陆景琛和陆逸之都叫过来了,只为下最后的决定。 “景琛,你这就没意思了,”陆逸之似笑非笑地开口,“爸都已经决定好的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算怎么回事?” 陆老爷子没有说话,显然也是赞同陆逸之的话的。 “爸,机会就在眼前了,这么优柔寡断,可不像你平时的做派?” “现在说得好听,出事了怎么办?” 陆景琛开口,截住了陆逸之的话。 “出事了当然也跟您陆大少爷没关系,”陆逸之阴阳怪气地说。 “爸,出事了把责任都推给我,就说是我一时心软走错了路。” 陆逸之搭着父亲的手臂,诚恳地说。 “逸之,到不了这地步,爸心里都有数。” 陆景琛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二人父慈子孝的画面,只觉得老爷子甚至都没自己了解他儿子。 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劲,怀疑陆逸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参与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魄力应下这件事。 可他没有证据,这只是他的直觉。 “就这么定了!” 有了儿子的这番话,老爷子的心彻底定了。 “把钱打过去,总之该签的合同都签了,该走的程序也已经走了,你放心,我们陆家不会吃一点亏。” 老爷子一锤定音,说这话时,眼睛虽然没有看向陆景琛,但话里话外提点的意味颇浓。 陆景琛抬眼,看到了陆逸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回敬了他一个轻蔑的笑容。 只是在背地里偷偷咬紧了牙关,在没有彻底掌权之前,始终是做不到真正的说一不二的。 陆景琛垂下眼眸,眼底是浓浓的野心。 “景琛,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等着婚礼如期举行就可以了。” 陆景琛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陆逸之乐得看老爷子最得意的孙子忤逆他的场景,只将双手抱在胸前,他巴不得陆景琛赶紧跟顾宁结婚。 这烫手的山芋,还得让他侄子接过去是最合适的。 “景琛,别再惹爸生气了。” 陆逸之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成功将气氛点燃。 “听到了就应一声。” 陆景琛最终抬头,平静地看了老爷子一眼,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了。” * “叮咚”,是短信的提示音,听着这个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声音的刹那,三个人低着的头齐刷刷地抬了起来,眼神都放光。 顾烈急不可耐地操起手机,看到短信中的那一句“钱到位了,已经打过去了”,喜极而泣。 久旱逢甘霖,终于结束了,缠着他整整四个月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突然掐着他的脖子说:“我要你身败名裂!” “成功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挽救了整个顾家。 “啊!” 是顾宁骤然爆发的尖叫。 “妈妈,顾家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 第173章 雷声大雨点小 两人一同出了大门口,陆逸之前进的步伐突然停下来,看着陆景琛,似笑非笑地说:“是不是该祝你新婚快乐?” 陆景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擦肩而过。 “听说你最近准备进军医疗行业?” 陆景琛听到这句话后脚步一顿,回头,“怎么?舅舅不是也对医疗机器人这个行业感兴趣吗?” “你知道?” 陆逸之夸张地一挑眉。 “我什么都知道。” “我还知道在这个新兴行业,你赢不了我。” 许是连续几日的碰壁,让陆景琛面对陆逸之接二连三的挑衅时,没有了之前不屑于与男人计较的大度,突然变得锋芒毕露起来。 “当然比不过你,我侄子可是传说中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商业奇才。” 陆逸之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陆景琛的话,而是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把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我等你好消息,到时候可得给舅舅分一杯羹。” 陆逸之说完,很是开怀地笑出声,毫无留恋地走了。 陆景琛站在原地,整个人的气场陡然变得冰冷,他勾了勾唇,离开了。 这些不过是一时的。 * 陆逸之坐在车上,听着助理汇报当前的情况。 “多亏了许小姐的资料,机器人的研发已经克服了最大的困难,最多只需要四天,就能将完整的产品推出。” “四天太久了,三天,三天内推出产品。” 助理迟疑地开口:“陆总,机器人研发后续还需要时间投入市场测试它的性能。” “没有时间了。” 陆逸之直接否定了他的提议,“不用测试了,直接上市。” “陆总,这……” 助理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对他的提议不敢苟同。 “这件事不用再谈了,就这么定了。” “联系和我们关系好的记者,我要在下周五早上八点半准时召开产品发布会。” “只比陆景琛提前半个小时,就算他有再大的神通,我就不信,他能再变一个全新的产品出来。” 陆逸之一想到那时这位高高在上的侄子无能狂怒的表情,心中无限畅快。 “加快进度。” 陆逸之吩咐。 * 直到晚上,许念初都没有收到陆景琛的回复,也没有再见到他。 许念初如今迫切需要做一些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不然整个脑海里都是下周五的出逃计划,心底的欢喜和激动几乎无法隐藏。 如果不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压一压,脸上的喜色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 随着时针在下一秒移动到时钟的最顶点,凌晨十二点到了,同样也宣告着新的一周来临。 高清的电视大屏上挂着女演员动人的一颦一笑,许念初的心思却没有在上面,意外地走神了。 也没有在想什么,思绪放空了而已。 电视机里传来男男女女对话的背景音,很好地掩藏了这一室的寂静。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许念初被门外响起的尖锐而突兀的铃声吓了一跳。 “谁?” 她警惕地出声,走了过去。 “念初,是我。” 李明的声音响起,许念初急忙打开大门。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甚至冲淡了夜晚的寒意,令她浑身都有些燥热起来。 “念初,陆总喝醉了。我把他交给你。” 李明显然也不知所措,“陆总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许念初借着房顶上的吊灯看到了李明脸上的为难。上前一步,看到了一旁靠在门框上,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陆景琛。 “你先回去吧,我来就好。” 许念初的声音突然放轻,对李明笑笑说。 “好,那我先走了。” 李明看着有急事的样子,匆匆瞥了一眼就走开了。 待人走远了,许念初长长地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彻底看清了陆景琛的模样。 她从来没见过陆景琛这样乖顺的模样,喝醉了也不耍酒疯,只是静静地靠在门框边,看着行动如常,十分清醒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呼出的气息连隔着一臂距离的许念初都能清清楚楚地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估计她也要以为陆景琛没喝醉。 夜晚风大,没了李明的声音,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许念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景琛,男人高大,哪怕微躬着背,低垂着头靠在门上,她同样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许念初抬手抚上男人的脸,陆景琛似有所感,睁眼看她。 眼神中是许念初从未见过的未设防的茫然,竟然像个小孩子。 陆少爷叱咤风云多年,眼神一直是锐利清醒的,哪有这样未设防的样子。 许念初知道他此时不清醒,把手从他脸上抽离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架势十足地高高扬起右手,巴掌裹挟着风声一同落下,却在离男人脸上只有短短一厘米的时候猛地停顿,而后拍了一下他的脸。 雷声大雨点小。 许念初悲哀地发现,哪怕在他看起来最脆弱,最不清醒的时候,自己还是不敢去冒犯他。 还是很害怕。 像一头被驯服的象。 “走吧,回家了。” 许念初闭上眼睛复而又睁开,拉住陆景琛的手,一步一步往房内走。 陆景琛没有反抗,只有一开始停顿了一下,睁大眼睛似乎在确认她是谁,确认过后就乖乖跟着向前走。 两人沉默地走到房间。 许念初将陆景琛的鞋脱下,衣服换好后,就看他自觉躺下,盖上被子,一副已经进入梦乡的安稳模样。 她站在一旁,看着陆景琛闭上眼睛后不知比平时柔和多少倍的眉眼,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和平的一切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粉饰太平的假象罢了。 “到时候就放我走吧,不要再抓我回去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许念初描绘着男人精致的五官,悲哀地在心底祈祷,“不要再纠缠了。” 他们俩很少有这样宁静的时刻,许念初却不想再多停留了,正要转身的刹那,突然听见陆景琛嘴里嘟囔着句什么话。 许念初的脚步生生停下,好奇心驱使着她凑上前,听男人说些什么。 许念初越凑越近,近到终于能听到陆景琛在说什么。 瞳孔却在听清的瞬间蓦地放大。 他说:“我要结婚了。” 第174章 你要结婚了 像是给了当头一棒,许念初顿时僵住了。 直到陆景琛颇为不自在地要翻身,许念初方才如梦初醒般弹开,也就忽略了男人翻身后续下的那句话。 “我才不结婚。” 有时候,因缘际会就是这么巧妙,如果许念初但凡再多给自己一点信心,胆子再大一点,也就能听到陆景琛的第二句话了。 可惜她没听到。 但事实证明,就算她听到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许念初直起身,深深地望向陆景琛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她的第一反应是,陆景琛终于要重新和顾宁重归于好了。 第二反应是,还好自己要走了,不至于到时候像个坏掉的皮球一样被人嫌恶地踢来踢去。 第三反应是,有了新欢,到时候自己应该能走得更顺利些吧。 最后她心里想的是,顾烈终于不用来纠缠自己了,他明明有个更能笼住男人心的女儿。 天色有些晚了,许念初很自然地换上睡衣,躺在了床上,似乎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只给她带来一瞬间的错愕,而后适应能力良好地接受了这个消息。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这能是什么坏事。 本来就是顺其自然,该发生的事情。 * 一夜好眠。 今天是周一,许念初准时被生物钟叫醒,原不想起床,直觉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好像也不需要再去陆氏了。 但想了想,还是起来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来到楼下,已经比往常的时间迟了十几分钟。 许念初一下楼梯,就看到陆景琛坐在餐桌前吃早餐,顿时有些愣住了。 她以为他走了。 男人神志已经清醒,似乎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抬眼看到站在楼梯上呆愣愣的许念初。 说:“快下来吃饭,等下要迟到了。” “噢。” 许念初应了一声,来到餐桌前坐下。 陆景琛看起来已经吃完了,碗筷都没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走。 “你要是着急可以先走。” “不用。” 男人言简意赅地说。 许念初总感觉被他盯着,吃也吃不好,顿时心里有些烦躁了,不是要结婚了吗?这又是在干什么? “你昨晚喝多了。” “嗯。” “为什么?” 陆景琛听到她会这么问,短暂地沉默了一会,“没有为什么,想喝酒就喝了。” 是因为要结婚太高兴了吧,喝的是喜酒。 许念初已经默默在心里给出了一个答案。 她突然很想不管不顾地问:“你要结婚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最后出于种种原因,还是没说出口。 “我吃饱了。” “走吧。” …… 两个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度过了三天。 这三天内,许念初没有经常碰到陆景琛,他好像在一夜之间变得很忙碌,常常见不到人影。 许念初常常一整天都没见到他,哪怕两人同在公司一层,陆景琛有大多数时间也是不在的。 许念初心生好奇,跑去问李明这是什么情况,李明也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陆景琛看起来这么忙,许念初却总是能在早上下楼的时候碰到男人安然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身影。 像重复了无数次的机器一样,熟练地对着站在楼梯上的许念初说:“快下来吃饭,要迟到了。” 许念初忽然不懂他了。 她觉得陆景琛的情绪不太对,像是在隐忍着些什么,想问,却又觉得没必要问,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剩下的几天过了算了。 于是乎,时间在隐而不发的猜测中过得飞快,转眼来到了星期四早上。 这天,许念初很早就醒了,也许是因为时间越临近,她就越发紧张激动得睡不着觉。 于是她早早就下楼,准备早餐。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早餐已经通通端上桌。 许念初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还早,又觉得房子里太安静了,于是打开电视机,想放点声音来冲淡这种安静到有些压抑的气氛。 跳转了好几个频道,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午夜剧场,里头男女主角歇斯底里的拉扯让她听着头疼,就想找点新闻来听听。 这一跳转,就转到八卦娱乐频道上,电视上的男女主播一唱一和地评议着近几日的时事,还挺有趣的。 许念初一时入迷,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不由得笑出声。 此时,女主播正准备进下一条新闻,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只手,好像是拿了一张纸过来,迅速放下又离开。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卡壳了。 这已经算得上播音事故了。 许念初突然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是什么新闻那么重要,重要到让工作人员顶着风险也要放进来。 女主播率先反应过来,扬了扬手上的纸条,冲着镜头笑,“各位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是有什么大新闻。” 男主播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也跟着好奇地应和,“我也很好奇呢。” 许念初紧盯着屏幕,也就察觉不到有人从楼梯走下来。 只见女主播看着手上的纸条,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扬唇一笑,脸上带着喜气。 “这可是大好事啊。” “什么好事?” 男主播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许念初的心揪起来,隐隐有预感。 女主播深呼吸一口气,带着浓浓的笑意将新闻播报了出来。 “陆氏继承人陆景琛先生和顾氏顾厅长独女顾宁将在一个星期后举办婚礼!” “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终于修成正果!” “也同样感谢陆总愿意同江城人民分享这份喜悦!” “这是好事啊。” “对啊,沾喜气啦!” …… 电视屏幕上突然变得喜气洋洋,连播放的音乐都在应景地祝福这对即将踏入婚姻的恋人。 许念初盯着屏幕,觉得脑瓜子嗡嗡地,想过无数次被正式告知陆景琛和顾宁结婚消息的场景,但没想到这么抓马,竟然是在一次偶然地打开电视,透过屏幕,在锣鼓喧天的庆祝声中得知的。 心底情绪复杂,一时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情绪。 本想起身把电视关掉,却在起身的刹那,余光瞥到了旁边好像站着个人。 许念初转头,看到陆景琛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来了多久。 对视的刹那,许念初只觉得他脸色很难看,眼神很冰冷,像是一头被触怒的狮子。 他在生气什么? 许念初不懂。 他不是已经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吗?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愤怒的模样。 许念初看着他,说:“你要结婚了。” 第175章 你是没错,是我贱 “你什么意思?” 陆景琛说出口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许念初的心里。 他居然问我什么意思? 许念初几乎要笑出声,就好像自己是背叛出轨的那一个,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居然比自己还要生气。 许念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嘴巴。 没必要说了。 陆景琛的脸色愈发难看,走上前,径直绕过她,拿起一旁的电视遥控,果断地把电视关掉了。 男女主播热情的声音突然消失,房子里又回归到从前那般死一样的宁静。 许念初无端瑟缩了一下,她觉得很冷,又觉得喘不上气。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景琛率先开口,声音从她的后方传来,令她有些不安全感,于是许念初转过身去同男人对视。 “祝你新婚快乐。” “祝贤伉俪情深。” “祝你和顾宁早生贵子。” “祝你和顾宁白头偕老。” “祝……” “够了!” 男人突如其来的愤怒硬生生打断了许念初的话,他上前一步,掐住女人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对她说:“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陆景琛一大早下楼,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的早餐,郁结多日的心是稍稍松快些许的。 可他没看到许念初的身影,却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动静,于是走了过去。 刚走进,就看到女主播说:“各位观众朋友,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大新闻。” 陆景琛见许念初看得专注,也就没有打扰她,想等她看完再说。 谁知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到了个大新闻。 “让我们恭喜陆氏继承人陆景琛和顾厅长独女顾宁将在下个星期举办婚礼!” 陆景琛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那一声声祝福的话,头一次有愤怒冲上天灵盖的感觉。 我怎么不知道我下个星期要结婚了? 老爷子为了顾烈那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利益,为了逼自己就范,可真是煞费苦心。 陆景琛几乎要气笑了。 冷若冰霜的眼神恰好在这时候同许念初对上,陆景琛刚想开口,就听到女人平静地说出“你要结婚了”。 这还不够。 而后当他听到许念初对着自己说出那一大串祝福语的时候,无异于火上浇油,变得更加愤怒,他想听到的明明不是这些!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许念初被陆景琛掐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神隐隐透着愤怒,她从来就不知道陆景琛每天都在想什么,明明是应该他向自己解释的事情,虽然许念初也不奢求男人能向自己解释,但起码不要搞得她像一个罪人一样。 许念初的怒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可能是有期徒刑在明天就到了宣告释放的时刻,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她突然不想再忍了。 迎上陆景琛愤怒的神情,语气冰冷。 “陆景琛,你要结婚了,你还问我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祝福你,可以吗?” 许念初在“祝福你”三个字中加重了语气。 而在陆景琛看来,此刻的许念初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咄咄逼人,他也没有非得要从她这里听到什么,可以不是安慰,但起码不要是质问,他已经够烦的了。 他突兀地放开掐着许念初的手,近乎笃定地说:“你在跟我闹脾气?” “我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要结婚了。” “所以呢?” 陆景琛几乎要被气笑了,“我结婚,你不高兴了?你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许念初没有再看他,没有触及男人冷漠的眼神,却还是被他的语气伤到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许念初偏过头,喃喃自语。 “你知道什么?” 陆景琛皱着眉头问她。 许念初却压根没有听他说话,只是觉得陆景琛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他从来都没有变,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去,但凡你有一点不顺他的意,就会把你一脚踹开。 许念初已经受够这样的折磨了,像被逼到绝境的兔子,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你问我知道什么?” 许念初抬头直视着男人,明明是不想哭的,可情绪总会战胜她的理智,许念初此刻已是眼眶通红。 看起来有种破碎的美感。 “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我,我知道你从始至终爱的都是顾宁,我知道你只有在和顾宁冷战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我知道你那些甜言蜜语,温情脉脉通通都是假的!” “陆景琛,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许念初的声音过于激动,甚至有些嘶哑了。 在这时候,她对上了男人平静的眼神,甚至还看到他不经意间皱了皱眉,一腔热血顿时消散不见。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难看很难看,突然就没有了控诉的心情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看他,只是说:“你是没错,是我贱。” 许念初说完,没有回头看,直接走到沙发的角落,背对着男人坐下。 她已经能想象接下来的兵荒马乱了,陆景琛接受不了别人的控诉,接受不了别人的忤逆,他只听他想听的话。 所以一定会生气,一定会用最伤人的话语来攻击自己,甚至会给自己一些惩罚,惩罚自己的不听话。 但这些都无所谓。 许念初在这一刻听到了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闭上了眼睛,等待悬在头上的刀落下。 男人的气息愈发靠近,许念初能感受到他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哪怕做好了准备,可还是止不住地害怕。 紧接着,是一双熟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许念初被吓得一激灵,急忙把自己的手抽走,可她失败了。 睁开眼,看到陆景琛半蹲着直视着自己。 然后听到他说:“我没有要结婚。” 世界末日好像来临了,陆景琛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许念初睫毛颤了颤,不可置信。 陆景琛原本正在气头上,却将许念初说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听了下来,也许是她说得有道理,也许是女人通红的眼眶刺痛了他。 他被那双眼中满溢着的破碎激得心里一颤,竟然有些愧疚。 于是从不低头,从来处于上位的陆景琛鬼使神差地做了他这辈子最低声下气的动作。 哄着女人求原谅。 第176章 今天是个好天气 许念初预想中的暴怒和冷言冷语没有来临,她一睁眼,就对上了陆景琛有些愧疚的眼神。 那双终年覆着寒冰的,带着疏离冷漠的眼睛是没有展露过这般带着活气的情绪的。 愧疚? 许念初同陆景琛的眼神对视上,越看越觉得这是在做梦,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面对他。 许念初神奇般地没有劫后余生的惊喜感,她只是觉得荒谬,他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你别听新闻上的人乱讲,我没有要结婚。” 男人突兀地开口,有些不自然,看得出不常向人解释。 许念初在他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中,奇迹般地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灵魂好像又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像个设定好情绪的机器人一样,在下一秒惊喜地捂住嘴巴,用那种惊喜又带着埋怨的语气说:“真的吗?你不能骗我。” “嗯,你要相信我。” 许念初哭着扑进男人怀里,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两人就此重归于好。 陆景琛见把人哄好了,一同吃了一顿自认为很“温馨”的饭,体贴地告知许念初不用去公司了,休息一天。 随着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房子里终于回归安静,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许念初机械般地从餐桌上起身,来到沙发上,猛地卸了全身的力气,像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整个人摊在沙发上。 机器人在陆景琛离开的那一刻仿佛又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灵魂,独属于许念初的情绪开始从半空中缓缓飘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感到无比疲惫。 垂眸看向刚刚两人坐着的沙发,刚刚“重归于好”的场景历历在目。 许念初在当下其实是应该对陆景琛释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的,应该更加得寸进尺地问“我在意的明明不只是你和顾宁结婚的事情,这只是最表面的问题,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究竟对我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可她在对上陆景琛眼神的刹那,觉得还是算了吧,其实也没那么想问了。 就这么体面地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吧。 何必分得那么清呢? 许念初扑到他怀里的时候,还在想:“就陪你再演最后一场戏。” 人有念想的时候,一些平时可以忍受的,对自己来说已经麻木了的相处模式反而会变得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比如许念初现在就觉得这个房子闷得出奇,几乎要将人活活憋死在里面,又比如她现在一想到还要再和陆景琛相处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许念初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竟然才早上十点,还有好久。 于是她决定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又咻地一下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将白日里的光线都遮挡得一干二净,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 许念初是被一阵短信的“嗡嗡”声吵醒的。 按理说,这样微小而短促的震动是吵不醒她的,也许是神经太紧张的缘故,她睁开了眼睛。 打开手机,屏幕过亮的光线刺激得她眯了眯眼睛,手指向上滑动。 “明天按原计划进行,早上九点,在康宁广场正门碰面。” “陆逸之会抢先陆景琛半小时进行产品发布会,到时候他肯定来不及管你。” 许念初睫毛微颤,直起身,发了信息,“妈妈跟我走吗?” 林辰的消息很快发来,“你们俩分开,到时候阿姨会先走。” 许念初看到这话,顿时放心了,只要能保证妈妈的安全,其他的无所谓了。 她忽然有些激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距离明天又近了几个小时。 她猛地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倾泻而下。 许念初站在窗边,看了看外头湛蓝的天空,下楼了。 …… 晚上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给陆景琛发信息的时候,却得到了他正带着亿安科技的员工聚餐的消息,晚上不回来了。 许念初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涌起一些异样的情绪,又很快被她压下来了。 这时,李明突然给她发来了一段视频,许念初有些惊讶,两人平日里几乎不交流。 她点开视频,视野开阔,是在一个布置精美的户外餐厅。 随着镜头的移动,许念初看到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人们大多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李明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念初,要不要过来,陆总正带着我们聚餐,预祝明日发布会圆满成功,这可是好兆头啊。” 许念初看着他们志得意满的模样,仿佛就等着明日的大展拳脚。 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一直刻意掩埋的愧疚感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突然就不想看下去了。 她刚想关闭视频,却看到镜头一转,转到了最左边陆景琛和陈鹏交谈的身影。 男人在生意场上向来是游刃有余的,只见陆景琛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熟练地在这样的场合里同人推杯换盏。 仿佛胜利已经手到擒来。 许念初突然很想看明天他会是什么反应,当一切的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后,他还会不会是平日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许念初没有再看下去,果断退出了视频,回到对话框,她打下一行字,“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李明收到了许念初的短信后,往陆景琛那边看了一眼,神色复杂。 陆景琛接受到了李明眼神里传出的信号,没有说什么,本来也是一时兴起,以后机会多的是。 许念初独自坐在桌前享用着她耗费一个下午才做出来的晚餐,内心千愁万绪,无处诉说。 她对明天的到来既期待又惶恐。 第二天,许念初比往常醒得更早,却没有起床,也没有在固定的时间内到楼下吃早餐。 陆景琛忙得很,没有精力去管她,甚至比往常更早地出门了。 许念初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许久,终于在听到大门关闭的动静后起身。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 许念初想:“今天是个好天气。” 第177章 究竟是谁出卖了我们 一切都很顺利,许念初很顺利地走出房间,既没有专门把凌乱的床铺收拾整齐,也没有将桌面的东西整理好,甚至还有几个纸团在上面,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富有生活气息,就仿佛主人只是下楼散个步,很快就回来了。 许念初下楼,照例吃了放在餐桌上的早餐,两手空空,孑然一身地走到大门外。 在关上大门的刹那,深深地望向房内,处处是生活痕迹,许念初并没有刻意磨灭自己的生活痕迹,平时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真正的告别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直到合上大门,走出属于澜悦的围栏后,她才彻底产生了要离开的实感。 实在是被关得太久了,她的神经甚至有些麻木了。 明明呼吸着与往常一样的空气,许念初就是觉得无限自由。 她神色如常地朝外走了大约五分钟,成功看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已经汗湿的手心出卖了她表面的冷静。 许念初快步走上前,再一次确认过车牌后,急不可耐地打开门把手,迅速坐进去。 “许小姐是吧。” 前头的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与她对视,许念初点点头,说:“是的。” “那我们出发了。” 车辆开始行驶,她甚至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许念初头一次在一个完全密闭的,和陌生人共处一室的场景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真的可以就这么离开吗? 真的会有这么容易吗? 直到踏上征途,许念初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居然真的这么容易? 那自己这么多天的惶恐算什么呢? 许念初忽然有些懊恼。 可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如果不是自己取得了陆景琛的信任,如果不是自己让陆景琛撤走了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保镖,哪里会这么顺利地走出澜悦的大门而无人阻拦。 许念初想着想着,明媚地展颜一笑,都是自己争气! 此时,手机传来“嗡嗡”的响声,她急忙掏出手机,看到短信的刹那,差点没尖叫出来。 “念初,阿姨已经接出来了。” 林辰发信息,同时还配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多日未见的母亲侧对着镜头看向窗外的模样。 许念初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忐忑不安的心在得知妈妈已经出来后终于放下了大半。 林辰紧接着发来了另一条信息,“我们得赶紧走了,陆景琛现在估计正兵荒马乱呢。” “如果不是急着走,我还真想过去看看如今的他是怎样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林辰幸灾乐祸的语气哪怕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许念初看到这条信息后,眼神微微闪烁,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四十分了。 发布会早就开始了。 发布会开始了,那也就意味着,陆景琛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精心筹划多日的杀手锏已然被盗取。 应该很快就能联想到自己身上。 车辆稳稳地停了下来,前面是红绿灯,很巧合地停在本市最大的商场旁边,更巧合的是,商场的大屏上正在直播陆逸之的产品发布会。 场面很隆重。 许念初抬头看着大屏,陆逸之站在舞台的左手边,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液晶屏幕,屏幕上展现了属于他的医疗机器人所具有的极大优势。 “现在,让我们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欢迎我们的机器人隆重登场。” 医疗机器人在本质上还是一个机器人,因此它具有基本的行动能力。 许念初在机器人走上台的瞬间,心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揪了一下。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许念初不明白是陆逸之是真觉得亿安科技所设计的机器人外观简洁大方还是单纯想恶心陆景琛,总之这个缓步走上台的机器人有着和陆氏所研发的机器人有种一模一样的外观! 许念初不敢想象亿安科技的人看到这一幕,有会多愤怒,会有多想把这个泄露机密的人碎尸万段。 她仓皇移下眼,不敢再看。 红绿灯早就过了,车子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陆逸之在发布会上侃侃而谈的场景仍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许念初想,这本该是属于陆景琛的高光时刻。 他现在应该很愤怒吧。 “嘀嘀嘀”,手机闹铃突兀地响起,把许念初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地把闹钟关掉。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早上九点。 连许念初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设置的这个闹钟了。 她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看了一会,直到分针由0变1才打开浏览器,进入了陆氏集团的官网。 已经九点零一分了,产品发布会应该开始了,按照计划,官网上这时候应该都是机器人小C铺天盖地的宣传。 可网页上静悄悄的,似乎都在安静地宣布这一场战役的失败。 许念初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陆氏顶层如今会是怎样的场面,昨日视频中人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同她如今脑海里想象中人人失意颓唐的挫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念初觉得自己不用再继续想了,死气沉沉的官网和在约定时间没有准时举行的产品发布会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份资料是真的,陆逸之成功了,许念初也成功了。 一切都往光明的坦途中前进,许念初看着前方畅通无阻的道路,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 陆氏。 死一般的寂静。 陈鹏和李明同在顶层的办公室里,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的内容虽然他们看不到,听的话倒是能听得很清楚。 “诚邀各位媒体朋友一同来见证陆氏在医疗行业内的又一进展,医疗机器人的出现!”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眉头均是一跳,李明尚且能忍住,单单攥紧了拳头。 可陈鹏却忍不了一点,上前一步,极为气愤地说:“陆总,究竟是谁出卖了我们!” 第178章 不想死就停下来 陆景琛没有回答,依旧沉默地看着屏幕里面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听着满堂喝彩以及雷鸣般的掌声。 陆景琛甚至比陆逸之预想的更快得知机密泄露的事情。 不得不说,陆逸之的保密工作做得是极好的,毕竟他始终将机器人的生产过程捂得死死的,甚至连人为测试都没有,整一个就是不让自己的秘密武器见天光的架势。 但万事万物的发生不可能一丁点痕迹都不留,陆景琛从早上到公司后联系接到两个记者的电话说有事来不了之后,就有所怀疑了。 顺藤摸瓜一向是他的好本事。 可等他派人去调查陆逸之,知道他的计划后,已经太晚了。 当时已经是八点二十五分了。 陆景琛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快想出一个全新的方案。 于是他决定当断则断,立马吩咐下去,发布会的举行暂停。 如果说,在陆逸之的发布会开始之前,他只有七分的怀疑,等到发布会开始后,看到机器人的那一瞬间,陆景琛百分百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公司出了内鬼。 底下人知道了消息,一个个都蹲守在屏幕前看发布会,而当他们发现陆逸之所设计的机器人和自己设计的机器人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观时,彻底沸腾了。 陆景琛很少见到这样兵荒马乱的场景,作为最高领导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对手偷走了商业机密而一无所知,实在是太荒谬的错误。 不仅难以服众,同样会让底下人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 他在一片狼藉中站出来稳定军心,用充满信服力的语气保证所有人的心血不会白费,他们的身后还有自己。 陆景琛被一波一波的事情冲击得心力交瘁,可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 “冷静一点。” 陆景琛的视线从屏幕前方移开,直视着陈鹏的眼睛。 薄唇轻启:“人我会揪出来,产品也要继续推进。” 陆景琛在重压之下反而变得更加冷静,前方有大风大浪一下又一下地朝他涌来,而他始终站在那里,不曾倒下,像一株扎根百年的苍天大树。 “陆逸之这么短时间内把产品研发出来,我猜他连测试都没做就急轰轰地赶着上市,不可能没有破绽。” “可他拿到的是我们已经测试好的数据,照着抄都不可能让产品出问题。” “那又怎么样?” 陆景琛无所谓地冷笑一声,“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一个只会剽窃的人,能有什么本事。” 陆景琛从来不屑于做那种到处给人使绊子的下三烂手段,可今时不同往日。 “没有问题就给他制造问题。” 男人的此话一出,在场另外两个人的眼神都亮了。 “交给我。” 陆景琛笃定地看着他们,仿佛一切的大风大浪在他面前都是小打小闹。 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事着急,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慌乱,陆景琛始终冷静自持,胜券在握。 * “师傅,我们要去哪?” “机场。” “就在前面了,应该还有七分钟能到。” 许念初听到这话,心稍稍安定下来,也许是和陆景琛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一旦所有事情被他察觉后,许念初总会有下意识的恐慌,总感觉他能在下一秒神通广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截停自己的所有计划。 车辆飞速前进,原本熙熙攘攘的车流逐渐变得稀少。 许念初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机场的轮廓。 “我靠!” 司机很气愤地一拍方向盘,宽敞的大道上完全容得下三辆车并驾齐驱,此刻却总有一辆车想完全不怕死一样往右偏。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司机被迫越开越右,直到被逼到最右边那个最角落的车道。 他把车窗拉下,冲着那个依旧靠在自己这边的白色轿车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病吧,就这一条路能开了啊!” “我去你……” 司机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暴怒,许念初眼睁睁地看着他不断地冲对面骂脏话。 可说出口的话没有回应,旁边紧紧挨着的车辆只是沉默地紧跟着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许念初坐在后排,见证了这荒诞的一幕。 她死死地盯着那辆陌生的白色轿车,看不清里面的人脸,且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 不是陆景琛的气息,但毫无疑问同属于陆氏。 许念初眼神里的光瞬间黯淡了,司机愤怒的叫骂声仍在继续,耳朵是吵吵嚷嚷的。 许念初低下头,拿出手机,颤抖地发出一条信息。 “哥,妈上飞机了吗?” 许念初脑瓜子嗡嗡的,在一片吵闹的骂骂咧咧声中依旧能清楚地捕捉到手机发出的声响。 她冷静地低下头,打开手机,看到林辰发来的信息。 “阿姨上飞机了,差不多五分钟前。” “你要到了吗?” 许念初仓皇出逃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笑了笑,手心已然汗湿,打字时屏幕上会出现水渍。 “我到了,你别担心,照顾好妈妈,让她好好过日子。” 许念初把信息发出后,在第一时间摇下车窗,毫不犹豫地用力将手机扔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它自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后,无力地落到地上,孤零零地躺着没多久,被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碾碎得四分五裂。 许念初好像听到了屏幕碎裂的声音,和她的心在一瞬间共振了。 “应该无法再复原了。” 许念初放心了,这样的话,里头的东西,陆景琛永远不会知道了。 司机很愤怒,非常愤怒,开得愈发地快,想要甩掉这辆一路紧紧黏着自己的车。 许念初望着前方,离机场越来越近了,她好像已经看到了接机口了。 胜利在望 “停下来。” 后排的女人平静地开口,司机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停下来!” 后排的女人瞬间提高了音调,司机这时候听到了,停顿了一会,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停下来。” 这次再也不能听错了,司机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许念初突兀的要求,同后视镜上那双看似平静的双眼对上了。 “不想死就停下来。” 这句话显然更有威慑力,司机顿了顿,将车子稳稳停下。 神奇的事发生了,在她们的车停下来后,一直紧挨着的白色轿车也跟着停在右后方。 司机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从后方又驶出一辆车,掠过了他们,稳稳地停在了前方。 许念初怎么可能认不出这辆黑色的迈巴赫,陆景琛无数次用这辆车“接过”自己。 噩梦好像又重演了,不一样的是,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 第179章 我亲自抓回来 许念初没看出来的那辆一直黏着她们的白色轿车里坐着的人是李明。 不过开车的人不是他,他坐在副驾驶上,不然的话对许念初来说也太残忍了。 李明坐在车内,看着不远处横停着的那辆迈巴赫,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思绪在这一场无声的对峙中飘回了二十分钟前。 陆景琛刚安抚完员工,给陈总吃了颗定心丸,才让他不再纠缠,离开了陆氏的办公大楼。 “陆总,那我先下去了。” 李明看着陆景琛隐约烦躁的模样,不敢再触他的霉头,急忙离开了办公室。 离开的步伐举重若轻,似乎仍不敢相信一向计划严密的陆景琛竟会遭此重创。 李明刚回到工位上,一脑门官司,刚想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思路,却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看也不看,接听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可在听到保镖慌慌张张传达的内容后,惊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椅子拖动发出的“刺啦”声成功惹得在场所有人侧目,李明却什么都没管,直直地往陆景琛办公室冲。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脑海涌现,李明的心一下子就沉了。 全都完了。 这是他在对上陆景琛不耐眼神后脑子里唯一产生的念头。 “陆总,许念初的母亲从养老院跑了!” 李明这句话一说出口,陆景琛当即脸色一变,整张脸都冷下来,“说清楚。” “早上八点,”李明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回答,“不知道什么人买通了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趁着早上清洁工打扫卫生的时候将陈丽舒带出来。” “绕到医院后门,上了一辆面包车。” “呵。” 陆景琛闻言冷笑一声,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养老院不全是我们的人吗?” “都被买通了?” 李明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到来,陆景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查一下是什么人带走了她?” 好像这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 可能是早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占据了脑中大部分的思维空间,陆景琛竟然比李明还要迟钝,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 正当李明佩服陆景琛的冷静自持的时候,男人却猛地站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促地问:“许念初呢?” 李明被陆景琛前后的反差吓了一跳,刚想回答还在查,放在桌面的手机却开始疯狂震动。 一时间,两人都看到手机狂震的模样,那好似一个征兆。 一个不好的征兆。 陆景琛的手划过屏幕,按下扬声器。 是保镖的声音,“陆总,早上王妈照您的吩咐去澜悦照顾许小姐,却没有看到她的人,让我问问您,她是不是出去了?饭还要不要做了?” 这话一出,局势顿时明朗起来。 李明听得真切,不禁冷汗直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许念初竟然真的逃了! 并且,出卖陆氏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她! 不是,不是极有可能,应该就是她了! 李明连手心都冒汗了,没想到许念初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竟然也会捅出这样天大的篓子! 连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陆景琛当然也能想到。 李明几乎不敢抬头看陆景琛了。 男人将电话挂断,明明是最聪明的头脑,最顶级的理解力,竟然也要花费一些时间,才彻底想通这其中的关节。 办公室瞬间变得逼仄起来,李明悄悄抬眼,看到陆景琛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却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秒,陆景琛大手一扬,将桌子上他一直摊开研究的机器人小C的资料甩得飞扬起来。 无数白花花的纸张扬到半空中,掩盖住了男人的面容,待到纸张落下,李明才看清了他阴沉的脸和猛兽一般狠厉的眼神。 陆景琛很不可置信地偏头一笑。 “陆叔,全程搜捕,不惜一切代价,掘地三尺也要把许念初给我抓回来。” “不,我亲自抓回来。” 陆景琛咬牙切齿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陆叔似乎还在顾虑着什么,陆景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你都不用管,我只要许念初,不管她现在是逃到哪里,就算在飞机上,也得把飞机给我截停了!” 李明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景琛,一时间连低头都忘了,很没有规矩地直视着他。 看着陆景琛朝电话那头的人下了死命令,语气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偏执。 原来连遭遇商业剽窃也能冷静自持的陆总不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假面人。 他有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李明屏住了呼吸,看着陆景琛愤怒到发狂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许念初这辈子可能哪也去不了了。 陆叔的能力有目共睹,一旦没有顾忌地全程搜捕,整个城市所有道路的摄像头都在第一时间被他调来,江城的交通系统瞬间沸腾,所有工作人员都在推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让最上头的那位不惜惊动全城也要抓住。 陆叔觉得陆景琛这样实在高调,极有可能惊动老爷子。 老爷子本身就对他最近的频频反抗心生不满,现在更是为了找一个女人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必然会引起他的强烈不满。 陆景琛却不管不顾,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整个人蓦地变得偏执。 陆叔没有再劝,尽全力支持他。 很快,还不到二十分钟,许念初的踪迹就被发现了。 * 回忆在此刻终结,思绪回笼。 李明看着沉默对峙着的两辆车,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走入了死胡同。 “前面怎么有辆车?” 司机转头看着许念初,瞬间变得严肃,“陆家的人来了。” 他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 “你给谁打电话?” “温总。” 司机边说边在通讯录翻找,“温总在江城没有根基,不方便出面。他说有任何突发情况都随时联系他。” “对了,”司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向后张望,“温总在后头派了人跟着,现场的情况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司机给了许念初一个信心十足的眼神,“你放心,温总可以摆平一切的。” “他能有什么办法?” 第180章 你很有本事 许念初按住了司机的手机,将屏幕熄灭。 “你先走吧,他不会为难你的。” 司机抬头,只看见明明在十分钟前仍眼神放光的女人,此刻却像一株怒放的花朵被吸干了所有的精气一样,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灰败起来。 “你…你要有信心。” 司机伶俐的口舌在这种时候显得笨拙起来。 许念初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她没有回答司机的安慰,而是望向了那辆停在不远处明晃晃拦住她的迈巴赫。 陆景琛似乎不打算下来,他在等她自己妥协。 许念初想:“起码妈妈已经离开了,这样我也没有遗憾了。” “让我和温修远通电话。” 许念初看向司机的眼神里带着恳求。 “当然可以。” 司机没有犹豫地把手机递给她,页面显示已经在通话中了。 “温总。” 温修远此刻就坐在离“案发现场”不远处的一辆车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三车对峙的场景。 已经有不少经过的车主专门放慢车速围观这诡异的一幕了,甚至有不在少数的人拿起手机拍照。 “陆景琛是真的不管不顾了。” 温修远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想。 温修远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我现在就在这条路上,随时可以过去把你带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照现在这个架势,我还能走吗?” “我…” 温修远正要说话,却被许念初打断。 “你已经做到你承诺的了,是陆景琛来得太快了,你斗不过他的,但起码已经把妈妈送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斗不过他?” 许念初摇了摇头,“温总,在这种时候逞英雄是很愚蠢的行为。” “我不否认你确实很有实力,但这里是江城,如果和陆景琛硬碰硬的话,不仅对你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甚至有可能他连我妈妈都不放过。” 许念初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现在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让理智拉着自己进行最后的部署。 温修远不说话了,许念初知道,自己的话没说错。 “温总,就这样吧,你尽力了,我也尽力了。” 温修远拿着手机,出神地望着前方那辆被包围着的白色轿车,拳头渐渐握紧。 他听到对面女人一声无力的叹息,然后听到她说:“我现在让司机下车,你们走吧,趁陆景琛还没有被彻底激怒之前。”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许念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不信。 温修远眉头紧皱,并未否认许念初说的话,他如今确实不够实力和陆景琛抗衡。 “你等等。” 在察觉到许念初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急忙叫停,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对她说:“先委屈你在陆景琛身边再待几天,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这次一定会成功。” “你要等我。” 温修远从来不对人说任何将来必定会完成的事情,因为他觉得事以密成,事情一旦说出来了,或者说得太绝对,最后的结果总是会不如人意的。 可这次他破了戒,可能是心里强烈的挫败感给了他想斗一斗的志气,可能是许念初哀伤绝望的语气深深刺痛了他,爱心开始泛滥,温修远决心要把她救出来。 更何况,答应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当时说好了,是助你和你母亲一同逃离陆家。” “现在只是完成了一半。” 许念初已经如死灰一般的心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竟然又燃起了点点火星子。 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好像被泄露出了一点,眼眶顿时红了,没说什么额外的话,只应了声好。 “把电话给司机。” 许念初将电话递给司机,见他在听完温修远命令的下一秒,露出了困惑又愤怒的表情。 “我现在把车直接开过去,他丫的还能杵在那里被我撞?” 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许念初被这句五大三粗的话逗笑了。 “师傅,快下去吧,再见。” 司机在下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很少有送不到终点的人,你等着,我下次肯定可以把你送到终点。” 许念初笑着和他挥手告别,算是回应他这句话了。 随后转头,视线紧紧地盯着司机移动的身影,确保他是否成功上了温修远的车。 陆景琛没有拦着他,任凭他一步步走向最后方的那辆白色轿车。 许念初整个人已经扒在后座上,直到那辆白色轿车拐个弯,飞驰而去才算彻底安心。 注意力一旦不在人身上了,她才发现这条宽敞笔直的公路上竟然没有任何车辆,空无一人,就好像车辆都被拦截在外一样。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公路给人带来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置身荒岛的感觉。 “你很有本事。” 熟悉的语气传来,许念初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了一下,转过身去。 陆景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车前,拉开车门后,不仅给她带来了猝不及防的寒风,同时也将将车门外明亮的光线遮挡了大半。 许念初抬头,先是看到了男人锋利的下颌线,绷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还有那双冷漠中夹杂着愤怒的双眼。 和那次在高速路上的抓捕不用,陆景琛此刻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愤怒。 是应该愤怒的,毕竟他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他很讨厌背叛。 许念初不仅背叛了他,同样在事业上也狠狠重伤了他。 对陆景琛来说,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的罪过。 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暴露后会产生的后果,发生的事情,如今真真切切地上演了。 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陆景琛是背光的,因此他整张脸有大半浸在黑暗中,许念初无法将他的面部表情看得真切,却能感受他整张脸乃至浑身的肌肉都是虬结坚硬的,只待许念初一开口,就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她。 黑色的风衣披在他身上,被风扬起,活像地狱的阎罗。 许念初已经很久没看到陆景琛这副模样了,过往的阴影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我就不该把你放出来,像你这样的人,就该牢牢钉死在墙上,任人宰割,一辈子都困在牢笼里。” 陆景琛隐没在黑暗中,冰冷地看着她,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第181章 不会嫌弃你是个二手货吗 许念初抬头看着他,蜷缩成一团的姿态很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动物。 她知道陆景琛说话一向是难听的,不管不顾地自我发泄,从来不会去管这样的话说出口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一切虚伪的假面在这一刻被撕开,这一个月内的温存通通化作最扎人的利剑刺向陆景琛的心口,许念初知道男人不会再放过她了。 她已经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从今以后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陆景琛眼中都会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样也好,总算能做自己了。 许念初触及男人冰冷锋利的眼神,眼泪在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将夺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眶必定是通红的,犹如之前向陆景琛示弱时的那样。 许念初抬手往上一抹,没来及落下来的眼泪消散在她手心里。 她很用力地将眼泪憋回去,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在装可怜。 “你说得对。” 许念初毫不示弱地对上陆景琛的眼睛,“我就是活该被人钉死墙上日日监管,你只要放松警惕,我都会想尽办法逃出来。” “你敢?”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陆景琛,许念初整个被他拖出来。 下巴被人狠掐着,几乎要被捏碎了,许念初甚至还没从下颌骨的剧痛中缓过神来,就被陆景琛扣着转身,背对着他面向前方。 寒风凛冽,道路空旷。 “你觉得,”陆景琛的声音在她耳畔炸开,“你逃得出去吗?” “看到前面了吗?” “只要我想,连路都能给你封了。” 陆景琛的声音如鬼魅般一直在她耳畔回荡。 许念初狠狠闭上了眼睛,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期待落空的失望,奋力挣扎却又被拖入深渊的绝望通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许念初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陆景琛的钳制,一个转身,同他站在了对立面。 发丝被风吹得飞扬起来,不断打在脸上又落下,模糊了许念初的视线。 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对面男人高大的身影和阴沉的脸。 衣诀翻飞,许念初看到陆景琛似乎要上前,尖叫着后退一步,喊:“别过来!” 而陆景琛的脚步竟然真的停下了,许念初抹开了脸上碍事的发丝,抹开了模糊视线的眼泪,半是崩溃半是妥协地说:“我为什么会遇到你呢?” “你说什么?” “我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招惹你呢?” 许念初完全没有在意男人的反应,行至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只想把想说的全都说出来,她憋得太久了,再不发泄出来,整个人都要被憋坏了。 公路盘旋在山间,路的两边是巍峨的高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此刻路上空无一人,很容易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人类在高山面前显得太过渺小,于是许念初崩溃的喊叫声也很容易被大自然包容,却无法被陆景琛包容。 陆景琛站在女人的对立面,风衣被猎猎的寒风吹得扬起,是扑面而来的寒意。 可他此刻的心却像火烧一般,他听到许念初说:“陆景琛,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以来,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许念初跟陆景琛待的时日长了,竟也将他的毒舌学得十足十,说话专往人的心窝子戳。 “是你让我明白了,我或许可以考虑演戏这条路,毕竟我连你都骗过去了,是吗?” 许念初的心像正被一双尖利的手一点一点地撕扯成一块一块,已经结成疤痕的伤口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揭开,血肉模糊得几乎看不见本来的模样。 “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愤怒,因为亿安科技的产品机密是我泄露出去的!” “是我主动交给陆逸之,是我想让你重伤你,是我想让你输,是我想让你也尝尝跌得头破血流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许念初眦目欲裂,她太绝望了,绝望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产生破罐子破摔的无畏感。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是吗? 她心里不好受,陆景琛也别想好过。 她就是想要激怒这个男人,想看他怒火中烧的模样,想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戳上一刀,就犹如他毫不留情地给予自己痛苦一样。 “你想让我输?” 陆景琛偏了偏头,朝她走了过来,步伐稳健,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 “为什么?” 许念初听到他这么问。 “为什么?” 她冷笑一声,看着陆景琛黑沉沉的双眼和逐渐逼近的身躯,心里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她叹息了一声,说:“终于不用再装了。” “还能是为什么,因为我恨你。” 许念初铿锵有力的话语在陆景琛耳畔炸开,他在盛怒一下有一瞬间的晃神,“我恨你”三个字在他耳畔不断回荡。 这眨眼间的晃神很快被泼天的怒意所代替,男人微微俯下身,同许念初的脸落在同一水平线上。 许念初的脸在陆景琛眼里无限放大,男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微颤的身体,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眼神里不堪一击的倔强。 很不屑地轻笑一声。 手指戳上了她的脸,无情地推了一把,许念初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坑。 “就凭你?” 陆景琛冷冷地“呵”了一声,摇摇头,颇为可惜地说:“帮你的是温修远吧,真有本事啊,爬上我一个人的床还不够,还要爬上温修远那小子的床。” 陆景琛挑了挑眉,很疑惑地问她:“那小子不会嫌弃你是个二手货吗?” “陆景琛,你别太过分了!” 许念初想也没想就要挥出手,却被陆景琛在半空中截停。 “我过分?” 一直隐而不发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被引爆。 “许念初,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不要背叛我,不要想着离开我。” 陆景琛咬牙切齿地说:“你倒好,雷都被你引爆了个遍,我这段时间是对你太好了吧,美得你找不着北了是吗?” “我怎么会对你这样的人生出恻隐之心呢?” 陆景琛死命地抓着许念初的手,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你演得太好了还是我犯贱?” 第182章 没有人能受得了你 “找到下家就急匆匆地把我撇掉是吧?” 陆景琛面容扭曲,说出口的话已经不过脑了。 “怎么和那小子接触上的,是不是每次装死不去公司都在和那小子鬼混啊。” “我哪里不如他,我不够让你爽吗?” 陆景琛恶劣的话语在许念初脑海里无限放大。 “别再说了!” 许念初在他极尽难听的语言攻势下,终于承受不住,尖叫着发出声音。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是我想要离开你,从一开始,我就想要离开你了。” “所有的情和爱都是假的,我生平最恨的人就是你!” 许念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是从心底最深处吐出来的这句话。 她不再想要表面的和平了,就想把一切都毁掉,毁得越难看越好。 陆景琛在听到这句话后放开了她的手,很突兀地笑了,刚刚失态的愤怒在他这一抹笑容中彻底消失不见,他又变回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陆总。 只是看着许念初时,眼神中带着阴鸷的疯狂,她只有在走入绝境的许崇明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把人带到澜悦,没有我的允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踏出房门一步。” 陆景琛说完,自顾自地走向了前头的那辆车,连一个眼神都不吝于给她。 许念初能料想到失败后是这样的结局,可当这个结局真正来临的时候,整个人仍会变得害怕无助。 “陆景琛,你敢!” “囚禁是犯法的!” “你这是非法囚禁!” “我恨你!” “我恨你一辈子!” 陆景琛独自一人走在前头,没有理会身后女人的喊叫声。 * 两天。 许念初从被带回澜悦的下一秒就被陆景琛拖到了床上。 整整两天,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噩梦。 在规定时间前来的打扫的阿姨,在这两天内来到澜悦的每一个瞬间,都能听到楼上女人凄厉的叫声。 一开始是愤怒的叫骂声,到后来逐渐变成了微弱的求饶声,到了最后只剩下无助的哭声。 几乎让人不忍心听下去,连续三次,阿姨已经走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独自徘徊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退下了。 女人的叫声实在揪心,阿姨甚至比往常少花了一倍的时间打扫完了整间屋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阿姨在关上门的瞬间,再度往上方张望,心里想:“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吧。” 第三天。 陆景琛终于打开房门,房内混乱的气息终于找到出口,不断地朝外涌出。 男人面无表情地打开早就关机的手机,无数的信息和未接来电弹出来,速度太快,几乎要把手机搞停机了。 简单浏览了一下,他无所谓地把手机扔向一边,走回房间,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赤裸着躺在床上的许念初。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身上没有任何的遮挡物,能清楚地看到男人这两天来留下的杰作,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遍布着红肿的痕迹。 许念初偏头看着外头的光亮,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眼神空洞。 “如果你还想再来一次,尽管逃。” 陆景琛垂眸落下这句话,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女人传来的话。 那声音无力极了,没有一丝活气,她不断重复着,“我恨你。” “没有人能受得了你。” 陆景琛听完这话,没有什么反应,干脆利落地走了。 “林医生,麻烦你到澜悦来一趟。” * 许念初在男人走后,轻轻将身旁的被子扯过来,盖住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整个人迅速灰败下来,像只已经枯萎很久的花。 她的精力已经在这噩梦般的两天内耗干了。 许念初在第一天的时候,甚至还知道反抗,知道辱骂,知道求饶。 到了第二天,就变成了哑巴,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默默地流泪,无声地宣泄她的情绪。 她没有一次如此厌恶过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陆景琛。 唯一的熬过这两天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灵魂体,身体只是不重要的暂时寄居的躯壳,不属于她,并且随时可以逃离。 只有彻底撇清自己和身体的关系,才能支撑许念初在这两天内走下去,哦不,甚至不是两天,应该说是两天半。 出神的瞬间,陆景琛不知何时又过来了。 甚至带来了一个陌生女人。 “林医生,检查一下她的身体,别让她死了。” 许念初听到动静,甚至连头都没动一下,依然那样静静地看着窗外。 得到指令的医生走到许念初面前,轻声细语地安抚她的情绪,并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嘶!” 饶是医生见多识广,同样被女人这一身的痕迹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下手这么重?” 她没忍住喃喃自语,声音被陆景琛听到了。 “我先出去。” 他没有再在一旁看着,迈开腿走出房门。 许念初看着女医生一脸的不可置信和心疼,甚至还有闲心安慰她一句,“没事的,死不了。” 医生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手下的动作愈发轻柔。 “陆总,不能再这样……” 医生似乎在斟酌措辞,等了一会才说,“不能再这样不加节制了。” “她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这样下去早晚要把身体搞坏的。” 医生来到走廊,关上门避开了许念初,轻声向陆景琛汇报。 而男人听罢,没给出什么回应,只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 陆景琛走了,澜悦又恢复了警戒森严的状态,好似里头关着什么一放出来就会毁天灭地的洪水猛兽。 许念初拖着酸痛无比的身体沿着屋子来来回回巡视了一圈,看到了无数个原本没有如今却遍布房子里每个角落的摄像头。 像一双双沉默不语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 陆景琛失联的这三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澜悦,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甚至在紧要关头还想直接闯进去,无一例外被外头保卫森严的保镖一一挡了回来。 陆逸之的医疗机器人一经推出,好评如潮,他的成功已经让一票支持陆景琛的老总坐立不安了。 责难纷纷落到李明头上,风雨飘摇之际,甚至还有老爷子的传令,可陆景琛一概不听。 在这两天内,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只把自己和许念初关在一方天地间。 众人纷纷愤慨陆景琛明明一贯看得透拎得清,现在却活像发了失心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在流言四起的第三天,他终于出面,首先驱车前往陆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