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信一路沉默不语。
在村口寒暄两句后,陈老虎将我们带到了一处民房。
进入民房,院内支着一口大锅,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我心中惊奇道,陈老虎还挺有心,都给大锅支上了。
陈老虎可能看出了我的惊讶,出声解释道:
“呵呵,秋天了,弄了两只山羊,味儿小,给兄弟们养养秋膘。”
说罢,陈老虎转身冲着身后的一众人马吼道:
“哥儿几个,大家先歇会儿哈,等下酒还有别的小菜就送过来了,先委屈大家一下。”
说罢,陈老虎一把扯过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屋里拽。
“给李健他们也叫来呗,这袁信都抓住了,也别在外面晃悠了。”
我点点头回道:
“在路上就说过了,他们已经回市区了。”
“回去干鸡毛啊,来这儿,一块儿热闹热闹,等下我让人再送几个娘们儿过来。”
“这个地方是我六叔的老院子,你放心,绝对安全。”
不得不说,陈老虎这人做人做事确实挺让人舒服的。
我冲老狗点点头。
来到柴房,屋内已经没有柴火了,只剩下个黑漆漆的灶台立在那儿。
袁信的老婆孩子被扔到了里屋,一路上俩人虽然恐惧,但是也没怎么叫唤。
所以也没人刻意去整他们。
袁信则是被丢进了柴房里。
陈老虎进去柴房,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了袁信跟前。
开口说道:
“老袁,我陈老虎扪心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吧?”
袁信双目无神,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张有子拿枪逼着他们卖啤酒的时候,咱市场里没有受一点儿波及吧?”
袁信依旧没有说话。
“你在我这儿干了七八年,消防、市场监督局,别的不说,最起码这俩地方没有找过你们任何麻烦吧?”
袁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无神地看着地面。
“那你为啥要跟着张有子整我呢?”
听到这儿,袁信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袁信脸上颧骨抽搐,嘴唇蠕动几下,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陈老虎点上一根烟,眯眼看着袁信,声音阴冷且平静地说道:
“跟我详细说说,你跟张有子是怎么一块儿搞出煤气罐爆炸案的,我要过程,详细的过程!”
陈老虎越说越激动,直到后面几乎是吼出来的。
袁信瘫坐在地上,双手插在头发里,脸上展露出一丝痛苦。
陈老虎见袁信依旧一副要死不活的鸵鸟样,心中更是来气。
站起身,一脚踹在袁信肩膀头子上,给他踢倒在地。
“你踏马以为装死就没事儿了吗?”
“是不是我陈老虎这两年好好做生意,你们都忘了我是怎么起家的了?”
“你真想让我给你上手段吗?”
袁信斜躺在地上,看着发狂的陈老虎,眼神中闪过一抹惧怕。
但是他还是声音沙哑地回道:
“不能说,真不能说。”
“陈总,你整死我吧,别难为我老婆孩子!”
陈老虎看着袁信这个死样子,突然平静下来。
迈步出了柴房。
我看着哀求的袁信,撇撇嘴没有说话。
人呐,把握不住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拿不住的钱,也不要去拿。
超出认知以外的东西,要么是陷阱,要么是悬崖。
两三分钟后,陈老虎带着两个人从门外走来。
这俩人我在陈老虎那儿见过一次,但也就见过这么一次,别的没啥印象。
“老弟,你先去堂屋歇会儿,我等下就来。”
我一看陈老虎的脸色和架势,就知道他要干啥了。
叹了口气,从柴房出来。
走到堂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刚坐下就听到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
“妈,俺爸咋不跟咱一块儿呢?”
女人声音很平淡地回道:
“嫩爸有事儿,在外面跟几个叔说事儿呢,听话啊。”
我有些好奇,从一开始抓到袁信,到现在,为什么他老婆的态度都如此的淡定。
没有任何的慌张和惊恐。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跟她聊聊。
起身走到里屋,女人看到我推门进来,一把把孩子拉到怀里,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有,有事儿吗?”
我点上根烟,摇了摇头回道:
“没啥事儿,聊几句?”
女人没有说话,索性我当她默认了。
“你不害怕吗?”
我问出了自己内心的好奇。
女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女人看着有四十多了,头上一半的头发都白了,而且脸上满是疲惫。
我没有出声威胁,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
许久之后,女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怨恨地说道:
“害怕,我怕你会伤害我和我儿子。”
“但是你不害怕,我能看出来,你们这帮人还是有点儿人味儿的。”
听到女人的话,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有人味儿,也是一句好话儿了吧。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说啥。
但是女人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我猜测着说出一个数字:
“40?”
女人听后惨然一笑:
“我今年32。”
我听后有些震惊。
32?
这踏马32?
女人读出了我眼中的震惊,继续说道:
“我俩结婚十年了,十年零两个月。”
“十二年前,他还啥也不是的时候,我就跟着他。”
“我俩是在南方一个烧烤店里认识的。”
“他在后厨干帮厨,我干服务员。”
“干了一年多,他学了点儿手艺,说要带着我回家自己干。”
“后来我俩结婚了,也靠着在南方攒了点钱,自己干起了烧烤。”
“前两三年,一直都是平打平,虽然没挣着啥钱,但也有了一些老户儿。”
“后来,陈总请我们去他那儿干,说给我们免半年房租。”
“也是从这儿开始,我俩才慢慢有了点儿家底儿。”
“他开始也认干,但是后来挣了钱,买了房子,换了车子。”
“他就开始不走正道,学人家打牌,店里的生意也不管了。”
“但我不能看着自己辛苦了十来年,攒下来的店被他败嚯完了啊?”
“我就又请了个烧烤师傅,虽然味道跟以前不大一样,但生意也还说得过去。”
“直到前一段,他在一个牌场里输了很多钱。”
“房子抵了,车子卖了。”
“要债的人天天堵家门。”
“前几天晚上,他跟我说他有个挣钱的路子…”
我静静地听着女人的絮叨。
说到最后,女人掩面痛哭起来。
小孩儿看着妈妈痛哭,眼中也噙着泪水。
“叔,叔叔,我妈妈咋哭了呢?”
“叔叔,我啥时候能和爸爸妈妈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