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中灯火通明，宫人们大多已经休息去了，留下几个少数值守的人。
皇帝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李惊蛰跪在地上，膝盖发酸发疼，但他低着头，咬牙撑着。
他去给普明求夫子，不想触怒了皇帝，皇帝一怒之下罚他跪在太极宫里，皇帝亲自监督着他。
这么一跪着，就是一下午。
李惊蛰跪的腿也失去了知觉，就在他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皇帝忽然开口了。
“你真打算好将那个孩子养在膝下？”
李惊蛰赶忙拜了下去，“儿臣是真喜爱明儿，他可以不登载在族谱上，但请父皇准许他留在儿臣身边，并加以教导。”
皇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还未成亲，如果你收养外姓子，那么就等于你要放弃皇位继承权的，你知道的……”
李惊蛰知晓他要说什么，这是威胁他，不放弃就别想有继承皇位的机会了。
这要是放在之前，他铁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放弃普明，但现在他不会再选择这些对他来说，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不继承又怎样？他序齿十七，说难听点，除非他上面十六个哥哥都死光了。才轮到他。
而且，他现在也无心皇权，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请父皇恩准！”
皇帝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下方的李惊蛰，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忽然回忆起过去李惊蛰跑出皇宫那件事。
他忽然有种想法，假如不是生在皇家，怕大逆不道被治罪，此时这个儿子很有可能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的十七子什么样他心里最清楚，他会为了权势放弃一切，皇帝心里想到。
也罢，等他真正失去了白会体会到的，皇帝将一切都归结为李惊蛰之前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打算亲自给他点苦头尝尝。
他同意了李惊蛰的请求，李惊蛰闻言惊喜的离去，皇帝阴沉地盯着他的背影。
李惊蛰兴奋的顾不得膝盖的伤。他一瘸一拐地回了永安殿，发现普明还在。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就寝？”
普明抬起小脸，“我在等阿父回来。”
李惊蛰心里一暖，没想到有一天，冰冷的宫殿，也会有一盏灯为他特意留着。
“我已经跟父皇说过，会尽快给你安排个夫子。”
然而普明却淡淡笑了，李惊蛰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普明没给他多疑的机会。
“阿父，我想睡觉了。”
李惊蛰带着他洗漱就寝，等人离开，殿内光线昏暗，普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他今日去太极宫见了皇帝，皇帝明显不喜欢他，他的阿父还回来得这么晚。
他敏锐地观察到，阿父回来的时候尽管不明显，但腿好像还是很奇怪，仿佛一瘸一拐似的。
他知道，宫里的人不喜欢他，他又不是阿父亲生的，原来不过就是街头的小乞丐，有幸被皇子捡到并收养。
这宫里的人背地里窃窃私语，看他的眼神都透着鄙夷。
不知道阿父的阿父会不会因此迁怒他？这么想着，普明逐渐地睡去了。
次日下午，夫子就已经来了永安殿。
李惊蛰笑意盈盈，普明把愁苦藏在心底，强露出开心的笑意。
“夫子，以后就麻烦您，多多教导明儿了。”
“他若顽皮，您不必顾虑我，该教训就教训。”
夫子抚着胡子，“殿下，小殿下聪慧，怎会出现顽劣不堪呢？”
普明心底觉得好笑，这夫子压根没和他有过过多的接触，他们甚至都没说话几句话，为何夫子这么确定，他聪慧呢？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人，一切东西都好复杂。
想要离开，但是他的阿父对他真的很好，有点舍不得，如果真的离开了，阿父肯定会伤心的。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文杰明显地感觉到了宫里人对他们的怠慢。
以前是克扣例银，现在是吃穿用度都克扣，文杰有次因为布料不够，去内务府问了，结果内务府的人压根就没见到，就被打发了。
还有该有的用食例份，也莫名其妙少了很多。
文杰刚与小内侍路起一起从膳房吵完架回去，路上经过两名宫女，路起听到她们的议论。
“唉，你听说了吗？上次去泰山封禅，陛下竟然带着十九皇子去了。”
“对啊，泰山封禅，那是多大的场合，十七皇子都没跟着去过，不过他现在失宠了，以后估计上得了排面的场合都不必去了。”
她说着面露鄙夷。
“谁说不是呢，他现在谁都敢骑在他头上，哪里比得上十九皇子？以后谁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大家一目了然。”
文杰和路起听着她们的闲言碎语，心里一股怒火。
“怪不得，这宫里人欺负我们，原来是觉得殿下失势，都过来落井下石！”
“一群势利眼！”
文杰皱着眉毛，他清楚，这肯定是因为普明的事，触怒了皇帝。
当时他没有跟着去太极宫，不知道太极宫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凭着殿下的脾气……
文杰叹了口气，“这话不准跟殿下提起，以免陛下伤心。”
回到永安殿，夫子正授完课离去。
普明坐在窗前，认真地巩固刚才所学的知识。
文杰见了，内心涌上怜爱，他们家小殿下也刻苦，像当年的殿下习武，努力认真。
“你去厨房，端来一盘点心吧，一会让小殿下吃。”
路起也看到了普明刻苦读书，赶紧应声转身离去。
他刚进殿，就看到李惊蛰在算账册。
“殿下，您这是？”
“哦，你来得正好，我想看看，永安殿的开支一般都用在哪里，咱们现在开支都得节俭，能省就省。”
“以前赏赐的拿去宫外换着银钱吧，我想着要不要寻个生意，不然光靠宫里的份例，有些难撑长时间的开支。”
文杰听完就知道了，他家殿下已经知道了，再看他面色平静，怕是那天，跟陛下起了冲突。
这下得了，他家殿下算是真打算跟皇帝划清界限？
文杰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