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臣有几分忧虑,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把玉镯摘下来,再套上,仿佛在猜他到底想说什么,这朝堂上啊,男男女女参半的,看着还不太适应呢,一般国家朝堂上怎么可能出现女的,这好家伙不仅是女尊,我觉得更是一种能者就上,管你是男是女……大煜可能也是?林双不就是个例子?但还是少……看着被刮红的关节有几分郁闷,看来胖了……
“有话说话。”“臣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知还有多少精力为政,只希望尊上,不能苛求前人干出只有后人才能干出的业绩来。”我看着他那谨慎的苦瓜脸,笑了笑,“你怕什么!尽力而为就好,又不会掉脑袋!哪有唾手可得的成功,哪来坐享其成的成就,不都是干出来的。”那大臣磕了一首,颇有一份感激涕零的姿态,“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自是难上加难!臣亦知,万事万物,踏平坎坷,方成大道!臣定不负尊上所托,尽全力以赴!”我一边听一边批复没完成的上奏,有点儿心绪烦扰,“快行了,感天动地的,你别再哭一场,记住了,好高骛远,却眼高手低,终将一事无成,一步一步,踏实干!”“臣遵旨!”
午后,太阳不是很晒,暖洋洋的,和帝徵羽漫步在街边,走路越来越容易累了,不远处盐漕毕集,商贾辐辏,一派欣欣向荣,真是少数民族的狂野的热闹……
“皇嫂再沉思下去,就该作一册安瑾瑶沉思录了。”“我氏有占卜术世代相传,你去给本尊占一卦,算算我想什么呢,别在这儿烦我!”帝徵羽折了个枯枝戳着冰面,纹丝不动,真是冻结实了,这天儿他们到底怎么打的动仗的……“什么年头了,还墨守占卜的陈规陋习,心事是说的,不是卜的。”我仰头享受着天赐的金光,晒一晒挺好,“哼,天下都有占卜这个东西,你可超脱了你,天命不如你命。”突然嘎嘣一声脆,树枝叫他戳断了吧!“……我这是隐喻,让你别什么事儿憋心里。”“少装腔作势了你个小毛孩儿,又不懂什么是爱。”他不忿地站了起来,“我跟皇嫂年纪相仿吧!”“怎么了,你不还得叫我皇后?”“你不也要叫我爹大殿下?”“……”
我推了他一把,他倒是站在冰上企图试试到底有多滑溜,“人间正道是沧桑,爱情也沧桑,有什么不懂的。”我又开始好奇了,“这话都出来了,跟她不好了?”“好也长不了,不是皇嫂说的吗?想想也是……”也许吧,一个皇家的避世人,和一个边疆的小宫女,怎么也是参差太大了些……很多感情,也没必要非得相濡以沫,乱世的救赎,也值得歌颂。
我把他捞起来,继续溜达,“你七叔的回信,总给我一种模棱两可、飘忽不定的态度,也没有来信,全是回信,我看着倒觉得十分幼稚,不知道跟我耍什么脾气呢,像故意冷落一样,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帝徵羽顿了顿,一脸的恍然大悟外加几分调侃,“因为我有气?”我给了他一呱子,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抄!真是个心胸狭隘的狗男人啊!帝徵羽正了正态度,“也许是对皇嫂有些误解吧,嫂子也不必急着下定论,凡事观其心,察其行,一封信也说明不了什么。”我还是有几分失落在心里纠结,暂时抛诸脑后吧,人也不在身边……
“说说吧,为君者慎独之外则无功夫,怎么个慎独法?”“不是说了吗?”“昨天太困了谁听得进去你说什么!”帝徵羽颇为无奈,拔下安瑾瑶脑袋上一根钗子,又胡乱插回去,以表生气,“功崇惟志,业广惟勤,重莫如国,栋莫如德。”“就是要克己慎独,以德为政呗。正所谓,璞玉离不开大德滋养,君德是那么重要……”
帝徵羽把玩着街边的小首饰,买了两双刺绣小鞋,递给兴儿,“给不久后的太子和公主。”我杵了他一胳膊肘子,“几个都叫你知道了,再偷听我把脉你试试。”
“其实不必那么复杂,君德君不德的,你像七叔一样把心怀天下黎民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就好了!”“……你真够敬那狗皇帝的!”
帝徵羽把我带到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引来不少人围观,第一次见这么市井气的君主吧……“希望你一直是个明君。”我给他斟了杯酒,自己拽了个鸭腿,“明不明,不知道,有朝一日,仇恨与手腕会不会蒙蔽了我的双眼,谁又能说得准呢?至少你嫂子我不会低头的,路虽远,行将则至,事虽难,做则必成,既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
两人聊的欢腾,殊不知,这一切都传到了这小子他七叔的耳朵里,帝赫烨七分置气三分不满,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大哥怎么不教自己儿子有分寸!……罢了!”
安瑾瑶最近觉得很莫名其妙,因为见到帝赫烨了!虽说之前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见到了还是很开心,虽然他还是很冷漠,也许是许久未见了,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很难开口,信里信外也能见得你对这个皇侄的介怀,我还介怀江泳沁呢,何必如此置气!不过好在没有让情绪影响自己,该干嘛干嘛,日子还是照样过。安瑾瑶在茶楼小聚后,就以为帝赫烨又风尘仆仆赶回漠北了,却不知道,这个男人,根本没走!
一座极小巧精致的院内,“朕总好奇,到底是谁,这样动她的心。”他确实开始嘲讽打趣起来,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既痛苦又好笑,“也许被偏爱的,向来有恃无恐!朕寥寥数笔道不尽思念,侄儿却日日夜夜陪伴身侧!”水牢里那个瘦如枯柴的少年,已是奄奄一息,眼底的清透却显得如此坚韧,他被捞出来,苟延残喘,怔怔地跪在地上面对着心狠意绝的帝王,他却没有一丝胆怯求饶的目光,没有一分畏惧惭愧之意,只是低头不语,甚是可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