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53章 花朝误(二)

    万年县呈交的卷宗上载,金风楼姬浓跳楼自尽。

    陆方笔在手中,却迟迟没有落定。

    之前办案与姬浓打过交道,该是个通透之人,怎会轻易自尽?

    “章涛,让许厚去县衙看看姬浓的尸身可下葬,若是没有,移到大理寺让仵作重新验尸,你跟我去金风楼。”

    陆方无意间瞥见章涛那样儿,咳了咳嗓子提醒道:“是去核案。”

    吩咐完章涛,陆方觉得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烤炙着他。

    “京城不比外面,县主若去那种地方,恐惹非议。”

    洛潇挑眉:“哪种地方?”

    她绝对是故意的。

    陆方见她一副“小人得志”模样,懒得搭理她,明知故问。

    洛潇见他冷了脸,也收起逗弄心思,变作一派正经姿态:“我知道陆寺丞并非要阻拦,不过求个过程罢了,陆寺丞每次这般谨慎,怕还是将我当作县主,而不是洛督案吧?”

    陆方哑口无言,洛潇很善于将他那点儿小心思戳破。

    然洛潇并未就此放过他:“我朝女子虽多奇志,经商立业创下不少佳话,但终究有限,我幸得陛下准许入大理寺,是天恩眷顾,也是父辈荣耀带给我的,无论我初衷为何,既入此处,便当摒弃俗念,以探破真相为先,若事事规避,只会愧对陛下,也让我洛氏蒙羞。”

    听了她这番话,陆方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一礼:“洛督案此言,令陆某惭愧万分,是我心思狭隘。”

    “陆寺丞也不必过于惭愧,毕竟人无完人嘛。”

    惭愧就好,谁让你一天心眼那么多,生怕给你惹上麻烦。

    收拾了陆方,洛潇心情很是不错,陆寺丞不笑的时候也蛮可爱的嘛。

    金风楼。

    因为姬浓的事,金风楼这几日的生意不比往常,但也没差到哪里去,毕竟“色胆包天”。

    要说这样惊扰客人的事,金风楼还是头一回。

    金风楼进门费钱,首先就将大部分人排除在外,魏妈妈也实在没想到姬浓会跳楼自尽,毕竟她好吃好喝的供着,连句重话都不曾跟她说过。

    再说客人,姬浓向来眼高于顶,能让她单独接见的,都是她自己看得顺眼的。

    “魏妈妈,房间可有动过?”

    “没有没有,县尉查过后就封着,一直都没人进去。”

    “姬浓出事前可有异常之处?”

    “没有没有。”

    魏妈妈明摆着敷衍。

    陆方正色几分:“没有吗?不是说她身感不适,怎么个不适法?”

    “估计是风寒吧,不是什么大病。”

    “因何是估计?”

    “我只是瞧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没有大碍,出事那天弹琴还得了几位公子特别赞扬呢!”

    “怎么赞扬的?”

    魏妈妈心里不满陆方刨根问底,但依旧挤出一张好脸,不过还不等她回答,角落里就窜出个人来。

    男子抱着酒壶跌跌撞撞到陆方面前,险些抓上他的衣摆。

    “那日姬浓一曲,真叫满座震惊,如仙如幻,如醉如痴,天下琴者无出其右!”

    “你这醉鬼,竟敢冲撞到上官面前,癞子,还不把温郎君带下去。”魏妈妈怕他惊扰公差,忙叫人将他带离。

    看魏妈妈这样子,这人绝不是只个醉鬼,一说他姓温,陆方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岭南温如玉,少而有才,屡试不第,先前吏部侍郎谭无彦,也就是谭犀的祖父怜其才名,推他到秘书监做了个正字。

    谁知这厮多次喝酒闹事,还直言嫌弃位卑职小,弄得谭侍郎丢面,这官也就做不成了。

    这两年温如玉混迹在秦楼楚馆之中,醉卧花间之余与这些歌姬作词唱和,也算是名噪一时,因其词中多花月意象,人送外号花月郎君。

    这些歌姬唱温如玉的词唱得好,管事的人便将温如玉奉为座上宾,随他吃喝烂醉。

    世人皆叹当年温如玉进京之时何其高傲,如今终日酒色作伴,真是令人唏嘘。

    在魏妈妈带领下,陆方来到了姬浓的房间,刚踏进门便觉不对,这房间的视野未免太好。

    “魏妈妈,姬浓是金风楼的招牌,她的房间不该在这儿吧?”

    “哟,这位大人一看就是行家,姬浓这样的人物自该在清净地方藏着,只是她一再要求,我也不好不答应,谁叫她是我祖宗呢。”

    陆方听到那声“行家”实在憋不住耳根发烫,暗暗瞥了一眼洛潇,见洛潇正兴致盎然地盯着他,又忙将目光收回。

    为了表明自己是个正经人,陆方直了直腰杆。

    他也是被逼出来的好不。

    “好香啊!”

    章涛一进门来了这么一句,成功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章涛试图辩解:“确实很香嘛。”

    陆方有些没眼看章涛这厮,在房内转悠一圈,确如卷宗所写,并无异常,只是窗台下的一株紫色小花吸引了陆方的眸子。

    紫色近玄,十分诡异。

    当时门是锁着的,这房间两扇窗户也对着外街,事发时有第二人的可能性太小。

    “章涛,你上房梁看看有无痕迹。”

    章涛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房梁上除了灰,什么也没有,砖瓦也没有任何翻动过的迹象。

    “大人,你这也太仔细了,咱们这地方好歹有人看守,一般的小贼进不来,再说谁会费那么大功夫来害姬浓,真有什么,左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魏妈妈这话听来叫人心酸,姬浓寻常见的几乎都是名流贵人,吟诗作赋,畅谈文辞,那些男子可以用黄金将她捧起,自然也可以让她万劫不复。

    如姬浓这样的名妓尚且如此,楼中其他女子可想而知,所以她们拼命练习技艺,也只为能得更多贵人青眼,有所依傍。

    “魏妈妈,这花是哪儿来的?”

    陆方拿起那株紫色小花,放到鼻前轻轻扇闻,是一股淡淡的清香,不仔细闻还闻不到。

    魏妈妈瞧了半天,没瞧出个名堂,但也看出此花不是凡物。

    “这我可不知道,没准儿是哪位贵人送的。”

    在陆方的问询下,伺候姬浓的小丫鬟银花被带了上来。

    “这花是谭大人去年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