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想要找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直无庸。”
“庐江县这些悬案,就是他为了引来朝廷的人故意为之,实则是想把矿场的事捅出去。”
范辉和路高达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戒备道:“那陆寺丞以为呢?”
陆方轻笑:“若我和他是一伙儿的,就不会告诉二位这些了,范尚书对我有恩,我岂是恩将仇报之人,再说……路场监上次的茶是不是轻了点儿?”
陆方将那种两袖清风的贪得无厌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路高达冲范辉点了点头,范辉凝神片刻,随即轻松了起来:“哈哈哈,我就喜欢和陆寺丞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
“只是这直无庸太不识抬举,竟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看来是留不得了。”
这种事根本不用明说,范辉当着陆方的面说出来,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陆方没有让他失望,十分懂事道:“我奉命清查悬案,直县令有无渎职滥权,迫害百姓,陆某再清楚不过,届时押送到半路畏罪自杀,拐十个弯儿也怪不到范参军头上,陆某好歹也是大理寺的人,应付这种事还是很擅长的。”
“那就有劳陆寺丞了。”
次日一早直无庸见陆方神采奕奕地来了县衙,大步迎了上去,伸手正要将他往里面请,却见陆方面色一冷:“来人,将直县令收押。”
县衙的人皆是一头雾水,苏县丞同秦县尉等人都十分不解:“陆寺丞……”
“直无庸为官不正,致使多起冤假错案,待处理好未结之事,当押他回京城受审。”
见花捕头等人不为所动,陆方冷声提醒:“怎么,你们也想与他同罪?”
“小的不敢。”
花捕头遂无奈将人押了下去。
“陆寺丞,你竟然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你们枉顾人命……”
陈新机灵地上去堵住直无庸的嘴,直无庸只得干瞪着眼被带了下去。
苏县丞和何主薄面面相觑,还是苏县丞先开了口:“陆寺丞,不知直县令……”
“苏县丞,你被他欺瞒许久,还要为他辩解吗?”
苏县丞立马作口舌紧闭状,矿场的事他也知道不少,人家连直县令都不放在眼里,把他一个县丞灭口还不是顺手的事,原本想讨好陆寺丞得到赏识,现在看不得罪就好了,毕竟他不想把自己卷到那摊子里去。
只是但他好歹同直县令共事许久,难免心生惋惜。
陆方弄了这么一出,整个县衙都变得拘谨起来,没人敢多说一句。
而许泽得知陆方将直无庸关押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冲到陆方面前将他大骂了一顿,喷了陆方一脸口水,陆方好不容易才找到解释的机会。
上上下下安排一番,已是三日过后陆方启程回京的日子。
“陆寺丞不等沈御史一起吗?”
苏县丞见陆方大有抛下沈自清一人回京的意思,有意提醒道。
陆方不以为意:“事已了结,既然沈御史一心向道,我自当回去禀明圣上,免了他后顾之忧。”
好家伙!
苏县丞这一听可不得了,陆方这是要回去参沈御史一本啊,连御史都不放在眼里,他到底什么来头?
苏县丞来不及多想,赶紧哈巴哈巴的恭维着将陆方送走。
陆方自东门出,一路经过矿场再向南边官道而行,大约走了半日,队伍在凌云村附近停了下来,此时“犯官”直无庸已经不知所踪。
“洛姑娘,村中恐有危险,你可要留在此处?”陆方如例行公事一样问了洛潇一句。
洛潇想也没想:“我和你们一起。”
陆方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一行人打马向村那边去。
一进村便见一座书塾落在眼前,里面时不时传来朗朗书声。
陆方一行十余人,很快就引起了私塾的小厮注意,转头往里面去了。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看着儒雅随和,脸上的胡须似乎都沾染了些他腹中文才。
“我等是路过的商客,不知能否讨口水喝?”
丘从易轻笑:“既是商队,怎无货物?况且此出城中不过半日,公子这商客做得未免也太不地道。”
陆方上前拱了拱手,亦笑道:“先生慧眼。”
“在下确非商客,而是归京的差人,路过此地,听闻丘先生才学斐然,特来拜会。”
丘从易并不像直无庸说的那般性情古怪,而是客气的将他请进书房。
陆方不动声色将屋内打量一番,不难看出这位丘先生的确是个实打实的文人。
“不知陆公子官居何职?”
“陆某不才,任大理寺寺丞。”
丘从易眼底暗藏一丝轻蔑:“原来是陆寺丞,陆寺丞年纪轻轻就官居要职,想必是家学渊源。”
陆方哪里能听不出他是在拐弯抹角的讥讽于他,只糊弄应道:“先父确实熟知法令,陆某惭愧,不及先父一二。”
其实丘从易说得也不错,若他只是出生在寻常百姓之家,即便科考名列前茅,也很难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
那些贫寒人家出身的仕人,如果无人提携,很可能一生都在八九品的位置上打转。
丘从易听到先父二字,似乎想起了什么,试问道:“不知令尊可是四方居士陆令之?”
“正是,丘先生同家父是旧识?”
“哦,有过一面之缘。”
陆旬字形方正,为人坦荡,曾在御前与人大辩天地方圆之说,同僚便戏称他为四方居士,久而久之,这名号便传开了。
至于丘从易和陆旬的渊源,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陆旬在京县衙任职,有人状告一少年偷盗,时任县令查实后判处少年无罪,可陆旬却看破了那少年的手段,硬是找出了他偷盗的证据。
此后少年痛陈家中情况,那告状之人也一时心软,念在银两得回,遂罢休而去。
那个少年,正是丘从易。后来陆旬帮丘从易付了妹妹的药钱,给他找了个安身的活计,又见他喜欢读书,送了他不少书籍。
丘从易感谢他,可也厌恶陆旬的冠冕堂皇,他和那些官宦子弟一样,永远都不能真正理解到他的苦楚。
说什么善恶有时,说什么世有伯乐,终见真章,若真是如此,他何以至此。